“嗯。”墨上筠连头都没抬。
“……”
朗衍一口气憋在胸腔,差点儿没被她气得喘不过气来。
连个台阶都不给人下……
早知道这样,就少给她说几句好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朗衍沉住气,笑问:“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你说。”墨上筠客气道。
朗衍哭笑不得。
被她这样一弄,先前沉重的心情,此刻早已消失无踪。
“作为过来人,”一字一顿说着,朗衍故意停顿了下,看了眼墨上筠的神情,见她没有继续奚落,才道,“我想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女军官也好,容易遭受非议。这对你……有不好的影响。很多时候,就算你不在意,也会有人以大局为重,排除一些影响不好的人。当然,如果你把侦察营当成跳板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朗连长。”
墨上筠不紧不慢的喊他。
“什么?”
盯着他的眼睛,墨上筠特真诚道:“我已经很收敛了。”
“……”朗衍惊讶地睁了睁眼,“冒昧地问一下,您放飞自我的时候,是怎样的?”
墨上筠笑眼看他,很是神秘,“大概比你想的,更厉害一点。”
“……”
朗衍漠然。
按照墨上筠的意思,应该是他想象不到。
最后,朗衍紧绷着神经,问:“身为连长,能打听一下你的过去吗?”
“不能。”
“很遗憾。”朗衍叹息,却一点都不意外。
墨上筠勾了勾唇。
谈话结束。
起身,把椅子放回去,然后坐到了办公桌前。
“对了,你今天下午放了他们一马?”朗衍继续打量着她。
“嗯。”
“不会是因为指导员……”
墨上筠掀了掀眼睑,打断他,“按照你的分析,时间不对。”
朗衍停顿了下,感觉智商被鄙视了。
“是你的意思?”
“嗯。”
点了点头,朗衍继续问:“那接下来的训练,需要改动一下吗?”
“看情况再改。”墨上筠打开电脑。
“那好。”
对此,朗衍没有意见。
在训练方面,他是完全相信墨上筠的。
最起码,到现在为止,墨上筠还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朗连长。”
等待开机的时候,墨上筠冷不丁喊他。
“啊?”
墨上筠坦然道:“下个季度的考核,靠你了。”
听到这话,朗衍想到下午答应指导员的事,稍稍有些尴尬,可在墨上筠眼里没有半分异样情绪,他遂笑着点头,“包在我身上。”
春雨,还在下。
一两天也就罢了,熬一熬、撑一撑,就当是磨练了,可长时间在雨中训练,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对战士们的心情和状态都有影响。
墨上筠适当地改了下训练方案。
取消了几个在外训练的项目,增加了几个室内就可以训练的项目,总体来说,只是训练强度降低了,但时间安排得很满。
月日,下午。
雨初歇,天地总算放晴,久违的阳光从云雾中透射出来,洒落在地上,没有温度,却如希望一般绽开。
太阳出来时,二连刚刚午休结束,在操场上集合。
墨上筠看了看原先的训练计划,取消了一个攀岩训练,换成五公里武装越野。
可是,二连的人心情好,不干了。
“报告!”
“报告!”
“报告!”
……
接二连三的喊声,带着某种跃跃欲试的意思。
墨上筠随便指了个人,“说。”
“报告,月底考核项目中有攀岩训练,我希望不要取消攀岩训练!”那人大声喊道。
“报告,这也是我们的意思!”
“报告,雨停了,攀岩训练没有危险!”
“报告……”
“哔——”
墨上筠吹响了哨子。
空旷的操场上,除去一声哨响,只剩吹过耳边才能听到的风声。
墨上筠冷冷静静的扫了他们一圈。
对于那些迫不及待的人的提议,没有人表示反对,目光锃亮地盯着她,坚决,毫不动摇。
气氛一瞬便陷入了僵持。
墨上筠微微蹙起眉。
她不想跟他们强调安全的问题,他们在下定决心的时候,肯定会意识到这一点。
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本来这几日都安排了攀岩训练,抓紧最后一段时间提升他们的速度,但这场春雨来的猝不及防,这几日的攀岩训练都被取消了。
眼下好不容易停了雨,他们想要着重练习攀岩,也在情理之中。
她今天取消攀岩训练,是因为长时间下雨,导致他们平时练习攀岩的地点土质松软,容易发生意外。
虽然在实战中,就算天气再恶劣,该攀岩的时候还是得攀岩,而且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但在即将月底考核的时候,有人出了事,会对二连有消极的影响。
但——
“攀岩,十次。”
墨上筠还是应了。
难得在墨上筠这里得到一次妥协,二连战士立即喜笑颜开,好些个都笑得合不拢嘴。
团结就是力量!
看看,他们二连团结起来的时候,连他们的副连长都会妥协。
这是何等的成就!
很显然,在墨上筠这里成功要到“攀岩训练”的事,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二连的整体士气,每个人都表现的特别积极。
比如,平时要二十分钟才走到的攀岩地点,他们这次不过十分钟就顺利抵达。
墨上筠跟他们一起过去,检查了下用来攀岩的绳索后,就由他们自己去训练了。
这群猴崽子最近出奇的自觉,什么训练都不需要她监督,她只负责观察他们的成绩,偶尔对他们做出针对性的训练方案。
……
攀岩训练,选的是一处陡峭悬崖,四十米高,斜角有近八十度,有松软的土壤,有突出的岩石,也有一碰就掉的碎石,几乎没有植被。
因为下过雨,土壤一踩就塌,突出的岩石很滑,碎石只能造成阻碍。
攀岩难度大大增加。
然而,二连的人却很有激情,仿佛所有困难都不是困难,一切的痛苦都是过眼云烟。
墨上筠在旁边看了一段时间。
因为清楚攀登的艰难,所以每个人都很小心,情况进展顺利。
于是,墨上筠拿着笔记本,去一旁的树下进行整理。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133、不要用愧疚填补失望()
那确实是一场意外。
有个兵在距离地面二十来米的地方,努力去踩一块岩石,结果脚下打滑,整个人狠狠地撞在了凸起的岩壁上,人被撞得一懵,抓住绳索的手给松开了,人直接掉落下去。
在滚了两圈后,人意识到危险,努力减缓下坠的速度。
幸运的是,他在一段时间抓住着了绳索。
这一抓,缓冲了一定的下坠力,虽然没有改变他掉落在地的结局,但确实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一把。
事情发生的很快,就在他附近做攀岩训练的战士,在意识到不对劲时,他已经滑出去十余米。
过于紧急的突发事件,以至于,谁也没法帮到他。
等彻底反应过来时,那个兵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顾荣!”
“荣子!”
“小顾!”
每个人都在叫他的名字,同样,每双肉眼都能清晰看到,鲜血慢慢染红了他的脸颊。
墨上筠听到动静,收了笔记本,然后走到了悬崖边,太高,一眼看去,摔倒在地的人渺小不堪,一抹鲜红的颜色有些刺眼。
没有愣住,墨上筠看了几眼,就让下面的人做紧急救护,同时打电话叫人来治疗。
二连的人手忙脚乱。
没有随行军医,但有以防紧急情况准备的医疗用品,有的去拿医药箱;有的去抬担架;有的跑去看顾荣的情况;还在悬崖中间的人,在墨上筠的命令下放慢节奏,慢慢地爬上山崖或是爬下山崖……
墨上筠冷静的指挥。
可,没有人知道,她在听到顾荣还在喘气后,才真正冷静下来。
在此之前,她几乎是下意识做的指挥。
……
顾荣的情况比较严重,摔了腿、磕了头,身上多处撞伤,暂时陷入昏迷中。
墨上筠打电话给了军区医院,医院有救护车往这边赶,而二连用担架抬着人往基地跑,节省了一定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就跟救护车相遇了。
墨上筠暂停了二连的训练,将其交给张政来管,然后就跟黎凉和另一个兵一起上了救护车。
在路上,墨上筠跟朗衍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下情况。
朗衍听完,沉默了半响。
“人,没大问题吧?”问这话时,朗衍紧张到手心都在冒汗。
“不知道,”墨上筠看了眼担架上的人,疼得清醒过来,正迷茫的睁着眼,于是她想了想,给了一个自认为很安心的回答,“应该不会变成植物人。”
朗衍:“……”
黎凉和另一个兵:“……”
如果真的变成植物人,那就是一很大的问题了。
他们的副连,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朗衍被她哽了一下,才慢吞吞道:“……那问题应该不大。”
“嗯。”
“你不是取消攀岩训练了吗,怎么又去了?”朗衍不明所以地问。
墨上筠顿了顿,道:“临时改了主意。”
黎凉和另一个兵听不到朗衍的话,可听到墨上筠的回答,也能大概猜到她和朗衍在说什么。
临时改了主意。
轻描淡写的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那个兵沉不住气,起身就想凑近跟朗衍解释,可黎凉却拧着眉,拉了拉那个兵的胳膊,让他又坐了回去。
那个兵不甘心地看着他,可黎凉只是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他们冒冒失失的冲上去解释,有种帮墨上筠打掩护的意思。
谁不知道二连的兵都帮着墨上筠?
谁不知道二连的兵都懈怠于训练?
如此急切的解释,更有弄虚作假的嫌疑。
不过,到时候朗衍和指导员肯定会去找二连其他人问清楚情况的,有一两个说是他们自己的意思,但集体的回答都一样,那就不是墨上筠的问题了。
法不责众。
只要把罪过揽在二连所有人身上,上面应该不会对墨上筠过于追究。
没有多说,墨上筠跟朗衍挂了电话。
带上手机,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她忘了充电,带出来时电量标志就红了,眼下连续打了几通电话,还没到医院,就已经自动关机。
墨上筠干脆收了手机,专心观察着顾荣的伤势情况。
军区医院。
顾荣已经清醒,被军医判断成轻微脑震荡,脑子没有大的问题,而身上其他都是外伤。
所以——
医院不是很重视。
医生大致了解了下顾荣的伤势,然后就把他送去照了个片子,大脑确定只是轻微脑震荡,没有大的问题,就是左腿摔断骨折,需要好好养伤。
先是将他的左腿打上石膏固定好,再简单处理了下他身上的外伤,医生就轻描淡写地让人去双人病房里挂吊针了。
让黎凉和另一个兵郁闷的是,连个担架都没给他们,顾荣是他们扶着、一瘸一拐地去病房的。
给顾荣打针的护士小姐是个军迷,对顾荣同志表示一定的热情和关心,问题是,怕是过于激动,手都在抖,一边安慰着顾荣,一边扎错了两针,于是整个人紧张的不得了,使劲朝顾荣道歉。
“我来吧。”
拍了拍护士的肩膀,墨上筠把她手里的针给拿了过去。
“啊?”护士小姐错愕地看着她。
墨上筠没理睬她。
在几双眼睛的关注下,她把顾荣左手上的压脉带解开,然后拿起他的右手,动作很熟稔地绑好,等血脉明显一点后,用棉签把血管那块擦了擦,动作很稳地把输液针刺进血管,血很快便从输液针进入。
然后,墨上筠看了护士一眼。
护士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无菌纱布和输液胶带递了过来。
墨上筠本想让她来接手的,可看她都将东西递过来了,便把无菌纱布和输液胶带接过来,顺利完成后面的步骤。
呆呆的看着她,护士脸上满是佩服。
这年头的军官,还会学习怎么给人注射啊?
“墨副连,你全能啊。”黎凉也不由得在旁感慨一句。
墨上筠把最后的输液胶带贴上,然后淡淡地回道:“刚学的。”
病房内众人:“……”
“刚学的”,意思是,第一次给人注射吗?
四人神色各异,但都没掩饰掉内心满满的佩服。
顾荣颇为诡异地看了墨上筠一眼,内心忽然有那么点儿后怕。
一个专业护士,一个副连长,他肯定会选择前者的。
偏偏墨上筠刚刚手法如此熟稔,让他相信墨上筠绝对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所以,他刚刚特别安心。
打心底觉得,她能够一次成功。
没想到,真正的现实,能让他开始质疑自己的直觉。
“你你你,你太厉害了。”护士紧张又惊叹,说话都结巴起来。
“还好。”
墨上筠心不在焉地回答。
然而,听到她的话,护士却更钦佩了。
她刚学习给人注射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学了好些天才能扎准呢。
这人一次就……
想到自己是专业的,却因为紧张两次失手,难免有些窘迫。
“你们俩在这里守着。”
墨上筠看了杵在旁边的两人,吩咐了一句。
两人立即点头。
墨上筠出了病房的门。
她去找了刚给顾荣治疗的医生,询问了下顾荣的具体情况。
主要的,是腿伤。
骨折,不算严重,但也打了石膏,之后还需要休养和复健,整体的时间更长。
也就是说,作为四个名额之一的顾荣,在这种情况下,必须选择退出。
“墨连长,你们侦察营的训练不能急,我建议他好好养伤,希望你们也能让他安心养伤。”主治医生说的有些强硬。
显然,在他的固有印象里,他们部队的训练就是“不要命”,而他一切以病人为先。
墨上筠没跟他争执,甚至很能理解。
军区医院,军人训练中受伤很常见,倒是在任务中受伤的事少见,医生在医院里待久了,早已习惯,当然也会有人觉得,让战士进医院,是长官的问题。
换句话说,他们的这种“认为”,也是事实。
跟他道了声谢,墨上筠没多打扰,离开了。
没有直接回顾荣病房,墨上筠找人要了个充电器,充了十来分钟的电后,就在走廊给朗衍打了个电话。
她说了下顾荣养伤的时间。
朗衍马上想到了三月考核和……四月集训。
顾荣可是他们连里的神枪手,按照他的能力,四月集训是完全能够参加的,这时候若是出了事……
“养伤最重要,考核和集训的事,耽误了就耽误了,没办法,”朗衍道,“我晚些时候过去,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
话语行间,完全没有责怪墨上筠的意思。
“嗯。”墨上筠淡声道,“指导员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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