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程和澎于秋想了想,又默默地离开,去看这十天助教记录的考核资料。
接下来,整整一个小时,除了他们忙碌的声响,就只有墨上筠敲键盘的声音,帐篷内寂静的很。
有时候,牧程和澎于秋会去看一看墨上筠,关注一下她的进度,偶尔会恍惚,感觉墨上筠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并非什么考核学员。
一个小时后,墨上筠敲完键盘。
“好了。”
停下动作,墨上筠朝两人道。
两人听到声音,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朝她走过来。
“第一个,淘汰的标准,给你们提供一些参考。”墨上筠活动着手指,看着屏幕上两个多余的档,介绍道,“第二个,我关注的一些人,大概三四十个,综合成绩居中,给你们做了下总结,可以适当参考。”
澎于秋和牧程一愣。
“这么快?”牧程咋舌感慨。
这种下意识的称赞,并未让墨上筠得意,她将笔电交给他们查看,自己拿着水杯去接水。
没急着走,墨上筠拿着水杯,站在一旁,等着澎于秋和牧程将两个档看完。
时间紧,她写的不算很详细,但对这两个人来说,应该还够用。
让他们头疼的,应该是那一批居于中等位置的学员。
有些人很努力,但实力不行;有些人仗着实力,吃老本,不上进;有些人在单项考核里中规中矩,在那三次特殊考核里,表现优异或是表现不如人意;有些人很优秀,却喜欢耍阴招取胜……
不仅是澎于秋和牧程,就连墨上筠,筛选起来都会觉得头疼。
也不知阎天邢考核过那么多人,是怎么筛选过来的。
不过,虽然头疼,但将规矩写清楚,怎样的行为都定一个度,超过标准的再淘汰,慢慢对比筛选,还是能够完成任务的。
墨上筠根据自己的经验和标准,写了淘汰的标准,再根据她平时的观察,将他们让人记忆深刻的点都写下来做总结——不止是单纯的成绩,还有遇到事情的反应和情绪。
再针对性地提出建议——是否可以留下来;倘若留下来,需要注意他们哪些点;因为某个原因,最好将其淘汰等等。
“我服了。”
看完两个档,牧程由衷的跟墨上筠竖起大拇指。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档,最起码节约了他们近半的时间。
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我也服了。”
澎于秋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佩服地看了眼墨上筠。
能在三个月内,将吊车尾的二连,提升到名副其实的第一,还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刚来营地,挑他们的刺……也可以理解。
像她这种逐个分析,不仅关注单纯的成绩,还有行为作风,能清楚的对一个人做总结,思细级恐,简直谨慎到可怕。
这观察能力,也是没谁了。
“多谢。”
墨上筠耸了耸肩。
“对了,还有一个人,想问问你的意见。”牧程抬眼看她。
“嗯?”
墨上筠偏了下头。
“你们帐篷那个,冉菲菲,”牧程道,“你没有分析她。据我们观察,她前期成绩一般,后期还算刻苦,没参与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特殊考核的表现虽然差一点,但运气不错,都逃脱一劫。”
澎于秋的手搭在后面的椅子上,微微侧着身,朝墨上筠道:“我跟橙子正在商量,要不要留下她,不过至今没商量出结果。正好你跟她一个宿舍,所以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橙子”这个称呼,牧程警告地盯了澎于秋一眼。
澎于秋顿了下,才恍然意识到这脱口而出的称呼,当即心虚地转移视线。
橙子是牧程的代号,不过一般情况下……牧程是不会允许别人叫的。
“淘汰。”
似是没注意到称呼一事,墨上筠简洁明了地给了答案。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牧程一愣,随即问:“有什么理由吗?”
“心理素质不行。”墨上筠中肯地评价道。
“这个……”澎于秋迟疑起来。
心理素质不行的,尤其是女兵,在他们的观察中,还真不少。
墨上筠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继续补充,“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下去。”
冉菲菲现在心态不好,只顾着怨天尤人,担心他人对她失望、怕男兵嘲笑她、觉得都努力了还被淘汰很丢脸,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甚至没看到因为挫败而奋发的迹象。
不管她以后是否会改变,但现在留下她,只会占据名额罢了。
接下来的考核里,冉菲菲会因为多重压力患得患失,没准表现会更差。不如一次性打击到底,回去后再冷静下来好好想清楚。
“那就听你的。”
牧程最终点头,肯定了墨上筠的评价。
既然选择让墨上筠帮忙,就不该对她的意见表示质疑。
墨上筠点头,随后问:“倪婼呢?”
“这个人嘛……”牧程迟疑了下,委婉道,“阎爷特别强调,得留下来。”
阎爷的决定,他们谁也不敢违抗。
他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哦。”
墨上筠没有追问。
还真是言出必行,说留下来,真把人给留下来了。
见倪婼这话题就此作罢,牧程和澎于秋也没必要帮阎天邢说好话,于是皆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紧随着,他们又将几个头疼的人拎出来,介绍了下情况后,问墨上筠的意见。
其中,不缺对墨上筠恶言相向之人。
出奇的是,墨上筠所有的评价都很客观,并不因他人的敌意而故意贬低,该肯定的地方肯定,该否定的地方否定,很是公正。
谈话间,牧程忽然想到季若楠跟墨上筠的“战帖”,心下感慨。
季若楠确实很不错,但他怎么忽然就觉得,在这样的墨上筠面前,绝对输定了呢?
好像不是一个档次的……
在会议帐篷待到十点。
谈的差不多了,墨上筠才跟两人告别,有些疲惫地离开。
学员人数太多,事先对他们不了解,一下灌入的信息有些多,脑子昏昏沉沉的,有点难受。
十点熄灯,今晚也不例外。
除了会议帐篷,其余所有的帐篷都熄了灯,先前喧哗吵闹的动静,也不知何时归于平静。
踱步往号帐篷走,耳边唯有风声,微寒,于耳侧呼啸而过,呼呼灌入衣领,有些冷。
一路走回去,都没听到人声。
却,在号帐篷门口,见到一抹笔直站立的人影。
身影颇为眼熟,墨上筠缓步走近,才发现是林琦。
站得跟门神似的,身形笔直如松,一动不动,帽檐下,目光灼灼,紧紧盯在她身上。
“报告!”
林琦一字一顿喊出两个字。
声音清亮,字字清晰。
神情慎重,一如在侦察营一般严谨,两个字生生将同为学员的她们拉开距离。
微微凝眉,墨上筠挑眉,“说。”
“报告,我想着重格斗训练!”林琦一字一顿道,声音很沉,却极其坚定,不容动摇。
“原因。”
墨上筠漫不经意道。
林琦眸色一沉,停顿片刻,道:“我想跟秦莲拉开距离。”
在侦察二连的格斗训练,林琦出类拔萃,虽不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地步,可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但是,今天下午跟秦莲交手过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差得远。
她不想再经历这样长时间的格斗,最后仅靠毅力和体能取胜。
倘若,那时候的秦莲,哪怕是比她更能坚持呢?
哪怕是那么一小会儿。
那时候,结局怕是会截然不同。
她想提升自己,纵然不能杜绝类似的情况发生,但她要尽量减少类似的情况。
墨上筠唇角轻勾,道:“今晚先睡觉。”
今晚先睡觉。
言外之意,明天可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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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怎么调教天资愚钝的人()
“今晚先睡觉。”
“是!”
盯着墨上筠看了片刻,林琦斩钉截铁地应声。
见她应了,墨上筠耸肩,大步朝门口走去。
然,刚往前走两步——
“报告!”
林琦冷不丁又出声,声音铿锵有力。
“又怎么?”
墨上筠不耐烦地皱眉,懒洋洋斜了她一眼。
“明天什么时候开始?!”林琦神色认真地问。
“……四点半。”
“是!”
林琦正色应声。
墨上筠摸了摸左耳,绕过林琦,直接掀开门帘走进了帐篷。
翌日,四点半。
按照生物钟,墨上筠准时睁开顺眼。
天没亮,连照明灯都关了,外面月光如水,帐篷内却一片黑暗。
一睁开眼,墨上筠就见到坐在床边的林琦,和衣而睡,没叠被褥,不知醒了多久,就不声不响地坐着,面朝她的床铺,视线定然也落到这边。
墨上筠眉头一抽,掀开被子,翻身爬起来。
黑暗中,她冷冷扫了林琦一眼,但林琦却没注意到,见她起身,就自顾自地起来,准备叠被褥。
烦躁皱眉,墨上筠起来穿衣叠被,将床铺和衣着整理好后,拿起床头挂着的作训帽,往头上一戴,手放裤兜里一放,直接转身出门。
林琦一句话没有,平静地跟在她身后。
十分钟后。
营地外,一处偏僻山坡上。
墨上筠坐在一棵树下,懒散地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身后靠着树干,双手交叠放到脑后,整个人依靠在树上,懒得像是没骨头一般。
林琦站在离她不远处,结结实实地扎着马步。
是的,墨上筠说教她“格斗”,但第一步,竟然是让她扎马步。
据说她下盘不稳,在她据理力争的时候,墨上筠一个出其不意的扫腿,直接把她给扫倒在地。
然后,她就只能听墨上筠的话,规矩地开始扎马步了。
“在想什么呢?”
等了五分钟,墨上筠将嘴里的摇尾巴草一丢,凉飕飕地朝林琦问了一声。
林琦:“……”
她怎么知道的?!
林琦没吭声,但墨上筠站起身,径直走来,在林琦身边转了两圈。
最后,停在林琦的左侧,紧随着一腿扫过来,林琦一时不防,再一次被她一脚给扫翻,跌倒在地。
墨上筠脸色一黑。
“你做什么?!”
林琦从地上爬起来,莫名其妙地盯着墨上筠。
“继续,这次心平气和点,动作标准点,”没给解释,墨上筠拍了拍手,悠然道,“我六点过来。”
说完,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林琦喊她。
脚步微顿,墨上筠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颇为真诚道:“反思一下怎么调教天资愚钝的人。”
林琦:“……”
靠!
一说完,墨上筠真走了,任由林琦在背后的视线多么凌厉凶狠,她连头都没回一下,大步消失在这个小山坡。
很快,什么都见不到了。
林琦咬了咬牙,往先前的位置上一站,继续扎!
六点。
黎明刚过,星辰被隐没,天色蒙蒙亮,天边还挂着弯弯月牙。
山坡上,晨风习习,几许微寒,草叶轻拂,风光静谧、美好。
自墨上筠走后,林琦扎实地扎了一个小时的马步。
整整一个小时,浑身肌肉酸痛,明明没有动弹,可汗水却止不住地往外冒,打湿了头发、衣服,湿漉漉的。
但,迟迟没等到墨上筠回来。
时间一到,没见到人,林琦的思绪便慢慢焦虑起来,加上浑身累得不行,心思意乱,一分一秒都如火上煎熬,难受得很。
“行了。”
背后,冷不丁传来墨上筠慵懒地声音。
林琦微微一怔,颇为错愕地回过头。
明明……没听到墨上筠的脚步声!
她什么时候到后面来的?!
然而,墨上筠真的站在她身后,站姿毫无规矩,两手放到裤兜里,帽檐压得很低,有风迎面吹过,树叶飒飒作响,杂草被吹弯了腰,可墨上筠却站得很稳。
晨光熹微,光线微弱,墨上筠微微勾着唇角,隐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挂着张扬和嚣张,却莫名地引人注目。
林琦站起来,双手双脚都似是废了,可她还是强撑着站着,转过身,正面对上墨上筠。
“早上先到这儿。”墨上筠道。
“我扎马步要扎到什么时候?”林琦问。
“看情况。”
“晚上会练别的吗?”
“会。”
淡声答了一个字,墨上筠转过身,再次下山。
身后吹来的风,不知何时大了些,还挺冷的。
林琦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她离开,忽然安心了不少。
一旦认可了墨上筠的实力,就能接受墨上筠各种嚣张跋扈、漫不经心、出其不意的设定。
而她现在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她本以为追逐墨上筠的脚步,是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可事实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
是她想多了。
这一个人,她还看不到底,所以她所谓的目标,只能无数次的被翻新。
七点,集合地。
澎于秋和牧程还未吹集合哨,大部分学员便已自觉在集合地等候。
“哔——哔——哔——”的哨声响起。
踩着点到的墨上筠,在这一次集合中,无比显眼。
澎于秋和牧程熬夜到凌晨三点,刚躺下不到两个小时,就被萧初云叫醒,说是阎爷通知,需要视频会议制定一下第二阶段的分组。
本来该解放的牧程,也被强行拎过去做笔录。
所以,刚一集合,两人废话都懒得说,直接进入主题。
由牧程拎着喇叭,念淘汰名单。
念了五分钟,总共人。
“行了,刚念到的,就此解散,回去收拾行李,八点在此集合。”
牧程刻意抬高声音,以此来压制着打哈欠的冲动。
被念到名字的学员,大部分都心里有底,可还是存在一部分人,以为自己绝对能通过,所以无法接受自己被淘汰的现实。
于是——
“报告!我的成绩一直很不错,为什么会被淘汰!”
列队里响起了铿锵有力的质疑声。
牧程抬眼,顺利在人群中找到理直气壮的那人,不动声色地警告:“你昨天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那人顿时没了话。
昨天的顺利,他出卖了队友。
“我们还挺忙的,没空一个个跟你们解释怎么就被淘汰了,”牧程道,“有意见的,回去跟领导反馈,现在——”
微顿,牧程语气倏地冷硬下来,“被淘汰的,全部给我滚蛋!”
话音落却,属于教官的威严,一瞬间碾压全场,把那些欲要争个是非的学员,生生给压制下来。
偌大的队伍里,没有一人吭声。
片刻后,被点中淘汰的人,陆陆续续的,不声不响地离开队伍,自觉回去收拾行李。
见此,牧程退后一步,朝澎于秋递了个眼神。
澎于秋会意,拎着喇叭上前,接手接下来的事宜。
牧程打心底松了口气。
总算完了。
三月考核,再也没他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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