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前次被关在长公主府的那个柴房里,她还有些有恃无恐,那这次,她真的是怕了。
不知身在何处,身边又没有可以利用的小动物,这种心中一点底都没有的感觉,让陆樱忐忑极了。
几声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陆樱扭头去看,白芍一点点的醒了过来。
“小姐”
甫一发现不对劲,白芍就翻身坐起低声唤了起来,拉到陆樱的手,她这才沉稳下来。
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的人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白芍侧耳倾听,竟全然听不清楚。
车帘掀起,落日的余晖倾洒进来,远处的天边,那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璀璨艳丽的像是要将人的心都灼化了。
“下来”
车前,一个刀疤脸的中年男子厉声喝着,不怒自威。
识时务者为俊杰,陆樱看了白芍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自始至终,白芍都护在陆樱身前。
前头两个壮汉带路,身侧四周,六个粗使婆子将陆樱二人围在中间,六双眼睛更是紧紧粘在两人身上,片刻不离。
陆樱小心翼翼的打探着周围的情形,发现很是陌生,再看白芍,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可见,这儿是哪里,她也不知道。
心底那个恐惧的黑洞越来越大,陆樱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似是到了一个村子里,领路的壮汉拍开了一个小院落的门,将其后的人都带了进去。
院子里,一间正房加东西两间厢房,正房和东厢房相连的角落里有个小屋,门里的墙面被熏得半黑,想来是厨房。
不等陆樱看清楚还有些什么,身后那个婆子一推,陆樱和白芍一个踉跄,两人都被推进了西厢房。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紧接着,落了锁。
屋子里的光线有点暗,不过也能看清,除了靠墙的一方土炕,屋子里再一个多余的物件都没有。
土炕上别说床褥,连干燥软和些的干草都没有。
一览无余,莫说老鼠,便连蟑螂都没有一只。
“小姐,你别着急,我看见观海跑了的,他一定会回去告诉侯爷,侯爷会带人来救咱们的。”
见陆樱蹙了眉头,白芍低声安抚起来。
陆樱点了点头,上前坐在了炕边,抱着双膝发起了呆。
天色,渐渐的暗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就如同陆樱此刻的心情,而外面院子里的静谧,则更是让她有些不安起来。
她不相信,那些人把她掳来,就只是关着她的。
没有一抓到她就杀了她,意味着她还有用,若抓了她的人是睿敏长公主,对她而言,自己有什么用?
她把自己关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莫非,她想是看看谁会来救自己?
可是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除了至亲至近的人,旁人谁会这样大动干戈的救一个与自己并无干系的人,这样说来,睿敏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不是多此一举吗?
又或者,抓自己的人其实并不是睿敏长公主?
不是她,又能是谁?
爹爹的政敌?仇人?
那也不对啊,自己区区一个小庶女,抓住自己,就能威胁住堂堂陵山候了?
还不如抓有孕在身的陆瑶更靠谱些。
左思右想,陆樱觉得自己仿若钻进了一个死胡同,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摇了摇头,陆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了脑海: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想怎么逃出去才更实际些。
“白芍,她们想抓的是我,一会儿若是有机会,你就赶紧逃,能逃出去,就一定有希望。”
黑暗中,陆樱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强自平稳下来的慌乱。
白芍想要说话,却觉得喉头酸酸的,好一会儿,紧紧的握住了陆樱的手,“程夫人把奴婢姐妹二人送给小姐的时候,我们以为,是我们不好,被夫人给舍弃了。”
吸了吸鼻子,白芍低声说道:“奴婢不会逃,哪怕就是死,奴婢也一定会先死在小姐前头。”
陆樱觉得眼眶热热的。
前世的她,别说兄弟姐妹,便连亲近些的闺蜜朋友也没有一个,可这一世,该有的,老天爷都给她了。
“我们不会死的”
执拗的说着,陆樱仍旧抱着一丝期望,“还有观海呢,就像你说的,侯爷会找到我们的。”
正说着,便听得院子里一片喧闹。
陆樱和白芍都急忙下了地。
一阵“抓住了抓住了”的喊声过后,有煤油灯的光亮朝厢房这边逼近,紧接着,厢房门打开,五花大绑的观海被一把推了进来。
“老大,齐活了”
抓住了观海的那壮汉一脸喜悦的邀功道。
刀疤脸男子点了点头,目光从陆樱三人面上滑过,转身走了。
门复又关上,陆樱的心,瞬间凉到了谷底。
她和白芍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第211章 示弱()
“观海,你可送了信给侯爷?”
白芍一边给观海松绑,一边疾声问道。
观海懊恼的摇头,“我怕就算回去报了信,也不知道你们被抓去了哪里,反而更加浪费时间,就一直远远的跟在后头了。”
眼见白芍气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观海忙补救道:“不过一路而来我都留了记号的,侯爷若派了人来,定能发现我往哪里来了,到时候,就能找到咱们了。”
观海从前是陆澄身边的一等侍卫,他留的记号,想来会很容易就被陆澄发现的。
可是,离自己失踪已有一两个时辰了,父亲若是发现,这会儿,便该有所行动了,一路追出城来,这会儿怎么也该有动静了啊。
如若陆澄发现了,一旦发现陆樱被关在此处,定会急攻进来,速度救人然后撤离,一切都要迅雷不及掩耳的进行并结束,又岂会是现在这样的毫无声息?
他们不是掳了陆樱的那伙人,还有要静候的目的。
那股让人心底犯怵的安静背后,是石子跌落大海后的沉寂,陆樱看了一眼后知后觉过来的观海,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静观其变吧”
丢下一句,陆樱复又坐回了炕上,指尖有些微不可见的颤抖。
这一刻,她的心里全都是悔悟。
平王都已经那样清楚明白的提醒她了,除了陵山候府和墨园,不得去别处一步,可她呢,虽说关心则乱,也该想想府里有大把的人手在,她还能以一敌十一人翻起马车不成?
可那一刻,她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别让受惊的马踩踏到了围观的百姓,造成更大的混乱。
背后的主谋,怕就是笃定自己不会袖手旁观,所以趁乱动了手。
陆樱,你可真是蠢啊。
又是气又是怕,感受着身边一点点笼罩过来的夜色,陆樱脑袋转的飞快,可是,最终她无助的发现,她竟然无计可施。
心头的颓败和绝望如野草一般滋长起来,陆樱的指甲抠进土炕的表面,指尖传来的痛感,渐渐的漫到了心里。
不能坐以待毙。
如是想着,陆樱起身上前,拍响了门,“大哥,能不能,能不能送个恭桶进来。”
外面低咒了一声,门被打开,两个粗使婆子一脸凶神恶煞的冲陆樱喊道:“出来,去茅房。”
本想借着有人送恭桶进来的功夫,示示弱套套话的,这样身边跟着两个人,却是怎么都无法行事了。
陆樱一路朝后院而去,咬着嘴唇惆怅起来。
“大婶,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了,弄点儿吃的给我们吧。”
陆樱赔笑的冲那面相稍微和气些的婆子道。
两个婆子相视一眼,暗自称奇:换成旁人家的小姐,这会儿准保吓得花容失色颤颤发抖了,面前这个主儿,能腿脚不软的跟着去上茅厕不说,还敢开口要吃食,只这份胆色也叫人刮目相看,怪不得上头要安排她们这么多人过来了。
“等着吧,到了时候,准保叫你们吃舒坦了。”
那婆子答了话。
到了时候,到了什么时候?上黄泉路的时候?
心里猜着却不敢问出口,陆樱强忍着鼻前的恶臭方便了一回,又跟着那两个婆子原路返回。
这一回,无论陆樱怎么试探套话,那两个婆子的嘴都如同蚌壳一般,再不开口了。
看样子,这回真的是踢到铁板了。
回到西厢房,陆樱的脸色,比刚才出去之前更难看了。
“观海,我们现在在哪里?大致位置你清楚吗?”
低声问着观海,陆樱试图借着说话掩去心里越来越深的恐惧。
观海点头,“这里是出了城往东二十里的大王庄,庄子方圆百里,此刻,我们在东南角的农家小院里。”
东南角,也就意味着是个死角,即便逃出去,也不能很快的逃离大王庄。
抓自己来这里的那个人,果然是安排的滴水不漏啊,还设想过假如她逃了会如何,连她的后路都给断了。
“白芍,有没有哪个穴道,点了能让人看起来像是生了急病的样子?”
陆樱扭头问道。
转瞬就明白了陆樱的意思,白芍点了点头,在自己肋下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观海要开口,陆樱先他一步说道:“他们想抓的人是我,既然没急着杀我,想来留着有用,必定不会看着我病死,若是你们,怕是当场死了都没人管,所以就不必抢了。”
说着,陆樱扭头看白芍,“动手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白芍满眼的挣扎,好一会儿,咬着唇出了手。
只觉得肋下传来一记剧痛,陆樱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头上身上的汗滴簌簌的冒出,不一会儿,后背的衣服便被打湿了。
观海上前慌乱的拍起了门,“快来人啊,快请大夫啊,我家小姐快要死了”
痛苦不堪的陆樱听到观海那句哭嚎,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门被打开,那壮汉提着油灯进来看了一眼,见不像是装的,瞪了白芍一眼转身出去了。
院子里一片慌乱,隐约能听见大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紧接着,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院子外头的一个屋顶上,五个黑影蝙蝠一般趴在上面,与黑暗融为一体。
中间的那个人一看就是领头的,不时的看看院子,再看看周围的地形,眼中一片思索谋划之意。
“海哥,那屋里到底藏着个什么人,主子要兴师动众的派咱们过来?”
身边那人颇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耳边响起了那句“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救回来”,肖海白了那人一眼,“上头的意思,岂是你我可以揣摩的?还是想想怎么办好差事吧。”
“哦。”
那人嘟囔了一句,敛正面色说道:“院子里统共十个练家子,六个婆子,屋里关着两个丫头一个年轻人。方才出去了一个婆子,那现在,我们总共要对付十五个人,还要不惊动左邻右舍。”
“倘若出去的那婆子另带了人回来,便不止这个数了。”
另外有人搭着腔,看了肖海一眼,“海哥,是现在动手,还是等等看?”
肖海抿了抿唇,“涛子,老虎,你们俩和我下去,一盏茶的功夫,解决了那十五个人,救人出来。”
“小山,你等那出去的婆子回来,一并解决了。”
“老六,你潜伏,看最后来的人是谁,来了多少人,最后去了哪儿回信,得到消息立马归队。”
“是。”
并未有人提出异议,耳边异口同声的四声应答,紧接着,三个黑影跳跃着飞下了屋檐。
第212章 解救()
身上的痛意一阵阵的弥漫开来,整个人像是在热水桶里泡了一遍又捞出来丢在了冷水池子里一般,冷热两重天,陆樱不禁有些有气无力的看向白芍,“你下手可真是狠啊”
白芍一出手就后悔了,这会儿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奴婢学的都是一招毙命的法子,方才,生怕拿捏不准,便使了三成的力。”
才三成的力,她就这样了,若是十成,那
深感自己以后的安全有保障了,陆樱又有些庆幸起来,“还好还好,只是三成”
只觉得这句安慰比责怪更让人羞愧,白芍给陆樱揉捏着腰背上的几个穴位,试图让她稍微舒服点儿。
而外间,依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报信,或者请大夫。
陆樱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法子蠢极了。
胡乱想着,便听得院子里几声不同寻常的噗噗声,似是刀子刺进肉里的闷响,又似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的呜咽。
几乎不等陆樱翻身坐起,门就被打开了。
三个黑布蒙面的黑衣男子幽灵一般掠了进来。
彼此间目光一接,似乎已经分配布置好了,三人分散开来,分别走向观海、白芍和陆樱。
领头的那人率先扛起陆樱放在了肩头,另外两个人也是一般模样。
观海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我能走”
“闭嘴”
观海刚一张口,便被扛着他的那人喝止了。
虽不知这些人是什么人,可是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陆樱知道,这应该是救自己的人,否则,不会下这么狠的手。
“谢谢三位壮士了。”
陆樱道了谢,只觉得头晕目眩,更加难受了,似乎连喘气也变成了一桩难事。
院门打开,外头的巷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一片安静。
不等陆樱想出他们该怎么走出这个死角,三个男子已经一手接住头顶滑下来的绳子,顺着平滑的墙面攀了上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
顾不得难受,陆樱的眼中冒出了无数星光。
这会儿,观海不得不颓丧的认清事实:即便他会走,出了院门,他也是跑不了多远就束手就擒的份儿。
三个人扛着三个人,如鬼魅一般在密密麻麻的屋顶上飞起又飞落,不一会儿,就能看到远处空旷的庄稼地了。
而扛着陆樱的那人,自始至终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一分。
真是厉害!
心中感慨万千,对扛着自己这人,亦是对着吩咐他们来救自己的那人。
若是陵山候府的人
陆樱忽的生出了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三个人就是陆澄派来的一般。
耳边是疾驰掠过的凉风,空气中,有淡淡的稻谷青草香气,略微抬抬眼皮,还能看到漆黑如蓝丝绒的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繁星。
倘若不是被掳,此情此景,陆樱定要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诵一首应景的古诗出来的。
可惜了
暗自想着,陆樱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丢下了悬崖一般,头脑一震。
一下反震,再睁开眼,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陆樱抬头看看那三人高的墙,再看看依旧气息平稳的蒙面男子,心中对他的敬仰之情,如黄河水一般滔滔不绝。
脚踩到了地面上,陆樱才觉得整个人软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可心里却踏实起来。
“上车吧”
男子温声说着,指了指夜幕中驶过来的马车,陆樱这才呼了被掳以来最放松大胆的一口气。
直到坐在了马车里,陆樱才发现,她竟然忘了问,他们是什么人。
白芍凑过来低声说道:“我试过了,我在他们手里,过不了十招。”
什么?
亏她刚才还觉得有白芍在身边就安全有保障了,遇见这样的黑衣蒙面人,岂不是分分钟再次身陷囹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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