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敏长公主眸色不善的扫了沈如妃一眼,不料,对方全然不似从前的畏惧,反而大大方方的笑了笑。
是了,为母则强,十二公主先选,若是选了穆少澄,自此以后可就扬眉吐气了。
平时再小心翼翼的人,到了这会儿还不争上一争,还是一味的退缩,倒真要叫人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了。
如是想着,睿敏长公主隐含告诫的问昌平郡主,“娇娇,你可舒服些了?”
昌平郡主依旧不做声。
陆太后再迟钝,这会儿也觉出不对劲了,“昌平,扶哀家出去透口气。”
这回,昌平郡主倒是没迟疑,缓缓起身上前搀起陆太后,两人步履悠闲的出了门。
珠帘落下,叮叮咚咚的声音好听极了。
睿敏长公主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可心里却一片冰凉。
抬眼去看,裴皇后垂着嘴角在喝茶,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正对面的沈如妃却明显喜滋滋的。
缩在袖笼里的手微微一紧,纤长的指甲便扎在了肉里,睿敏长公主再探头去瞧,已经瞧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了。
一炷香的功夫,陆太后和昌平郡主回来了。
没了方才的沉默,昌平郡主似是有些心事放下的松快,眼角眉梢透着淡淡的喜悦。
不等睿敏长公主再说什么,陆太后已开了口,是那门外候着的内侍说的,“传哀家的话下去,郡主二选。”
二选!
睿敏长公主心里一声巨响。
抬头去看,昌平郡主却已经起身走到屏风外坐了下来,自始至终都没看自己。
是心虚,还是害怕?
睿敏长公主已经全然顾不得去想了,她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屏风外那个模糊的影子。
将方才的顺序颠倒了过来,第一个出现的,便是穆少澄。
如方才一般,依旧是无趣的问答。
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只听内侍一句“下一位”,睿敏长公主紧握在一起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她怎么敢,怎么敢?
那种被亲人背叛算计的羞辱感大过于心里的愤怒,睿敏长公主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沈如妃意外的笑容便显得格外刺眼。
很快的功夫,睿敏长公主便调整过来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看起来似是无法挽回了,那么,便这样吧,只要女儿喜欢,便由着她吧,终归,是她一辈子的幸福。
终于想通,睿敏长公主长呼了口气,复又抬起头朝外看去。
可当一身白衣的欧阳文出现时,睿敏长公主又有些着急起来: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随便其他哪个人都可以,只要不是他!
要说欧阳文,论年龄论长相,在这一次参加选婿的人选里,都算是中上之资,况且他的父亲欧阳明是荆南布政使,就身份而言,实在是很不错的了。
可欧阳文并不是从春闱的两榜进士里选出来的,等她知晓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参选的名单都已经递上去了。
想着那欧阳文怎么也不可能和昌平有牵连,她便松懈了一下,不像其他人选那样仔细琢磨了一番。
所以这个欧阳文到底品性如何,身边有没有伺候过的通房,她一概不知。
可是,再想到方才欧阳文出现时那稍显出色的表现,睿敏长公主心里有些没底。
一颗心像拉紧的琴弦一般绷着,就听得昌平郡主问他,“你方才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很好听。”
“谢郡主夸奖,这是荆南的一首小曲儿,鸾凤和鸣。”
“放肆”
欧阳文的声音清澈好听,显得彬彬有礼,可话音落毕,便被站起身的睿敏长公主给喝断了,“言语无状,这样的人怎能来成为凤台选婿的人选?母后,您要为昌平做主啊。”
鸾凤和鸣,指鸾鸟凤凰相互应和鸣叫,寓意夫妻和谐。
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词了,可是,在还未婚配的女儿家面前这样说,这不是调戏是什么?
睿敏长公主的过激表现,让陆太后有些莫名,“睿敏,你失态了。”
“既是来参加凤台选婿的,那他们本该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来追求昌平,让昌平知晓他们的心意,哀家倒觉得,他做的很好。”
陆太后蹙眉看向睿敏长公主的目光中,有一丝探究。
屏风内的话语声,门外的欧阳文并不知道,他只听到一声“放肆”,顿时心内一沉。
脑筋飞快的转着,还想着该如何补救,就听得耳边一声悦耳的铃音,“赐玉冠腰带。”
被选中了?
欧阳文惊喜之下有些错愕,屏风后,“扑通”一声巨响。
第172章 事成()
“你是不是该给哀家一个交代?”
永寿宫内殿里,看着一直耷着脸似是不怎么满意的睿敏长公主,陆太后前所未有的严肃。
睿敏小的时候,朝政不稳,她是不得不顾全大局,为大隆,也为她自己,可是,现如今岁月安稳,她不想自己疼爱的外孙女也落得她和睿敏一样,需要利益来捆绑亲事。
而显然,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和她一条心了。
其实,此刻的睿敏长公主,心里已经全然谈不上失望了。
如果这真的是女儿喜欢,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那么,她这个当母亲的,愿意成全她。
可是,既然她不愿意,为什么还要笑语盈盈的答应她,转过头来,瞒着她做出别样的选择呢?
而自己的母亲,疼她宠她的母亲,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睿敏长公主没有忘记,晌午她进宫后叮嘱昌平郡主时,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似是犹豫,又似是愧疚。
她也没有忘记,一选结束后,陆太后带着昌平郡主出去散步,回来后昌平郡主脸上如释重负的轻松。
一个是她尊敬爱重的母亲,一个是她十月怀胎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女儿,什么时候,她们两人有了不能让自己知道的秘密?
事已至此,不能让母亲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才是最要紧的。
睿敏长公主脸上显出了些许苦涩,“母后,昌平的性子,您难道还不知道?”
“她只是个郡主,起居封赏却比公主还尊贵,这上京城里的女儿家,除了九公主,还还尊贵的过她?”
“您宠着她,陛下和皇后娘娘迁就着她,所以她事事都要争个第一。您说要给她凤台选婿的殊荣,回去她就跟我说,她的郡马,一定不能比钟驸马差,您瞧,她这不就是想要压九公主一头吗?”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愿意挑个好夫婿,那女儿就由着她吧,所以,才选中了穆少澄。我想,穆少澄既有状元之才,人品才华自然是好的,钟驸马只是个探花郎,就算他不比钟驸马好,但也不会差啊,这才私下里选中了,跟陛下和您打了招呼。”
“可您瞧,昌平就是这样任性,回头陛下和皇后指不定就要埋怨我呢。”
似是有满腹的委屈,睿敏长公主抬眼看向陆太后,“母后,您说,女儿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吗?昌平若是想选个自己喜欢的,女儿难道会驳了她不成?可她就是这样给女儿没脸的。”
在场的四个人,除了沈如妃,其他三人都心知肚明昌平郡主是会选穆少澄的。
沈如妃就算不知道,可定然也猜到了。
昌平郡主的临阵倒戈,睿敏长公主的脸,算是丢大发了。
“你呀”
心里的猜测因为睿敏长公主合理的辩解而消散,陆太后的话语也柔和了下来,“终归都是为了昌平好,你就别往心里去了。哀家不会怪,皇帝和皇后也不会多想的,你呀,就别钻牛角尖了,等着钦天监算出了吉日,好好给昌平操办亲事才是要紧。还有”
陆太后笑着嗔道:“回去可不许给昌平脸瞧,也不许训她。”
默默的点了点头,睿敏长公主只觉得心里汪了一潭苦水,还是冰冷刺骨的苦水。
母女二人说着话,便见顾公公笑着进来了,“太后,栖凤楼那边传来了喜讯”
“十二公主选了谁?”
睿敏长公主心中一紧。
十二公主自小就爱跟昌平郡主较劲,现如今昌平没选穆少澄,十二公主怕是欢天喜地的选了他吧?
沈如妃的叔父是兵部侍郎,兵部又在瑞王的管控下,难道,瑞王那边想拉拢穆少澄?
只一个来回,睿敏长公主就想了许多。
顾公公摇头,“榜眼尤俊章喜得玉冠腰带。”
凤台选婿,选中的人会得玉冠腰带,与民间抛绣球是一个道理。
睿敏长公主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没想到。
陆太后就更不会想那么多了,笑着问他,“皇后那边怎么说?可安排了钦天监选吉日?”
顾公公点头,“皇后娘娘当场就吩咐下去了,嘱咐他们务必选个大吉大利的日子给郡主。”
昌平郡主已经及笄,十二公主却才十四,所以倒不着急。
似是了了心头的一桩大事,陆太后轻呼了口气,指着睿敏长公主道:“一会儿昌平来了,贺了喜,你们只管找长公主要赏钱,别惹恼了昌平。”
女儿家脸皮薄,亲事没定下的时候,开开玩笑还无伤大雅,真定下来,再开玩笑一定会羞红了脸,陆太后一想到昌平郡主脸颊绯红缩在自己身后的娇羞模样,就忍不住一脸慈爱的笑容。
宫里选婿的结果,太阳还没下山就传出了宫,陆樱很快就知道了。
听闻昌平郡主选了欧阳文,陆樱心内一松:只要不是穆少澄就好。
人都说相由心生,那穆少澄只看面相,就知道是个中正老实的人,否则,也不会接个荷包都红了脸了。
这样的人成了昌平郡主的夫婿,陆樱只觉得,一颗好白菜被猪给拱了。
至于这欧阳文,能被小黑相中,可见是有什么原因的。
要好好打听一番才是,昌平郡主的“幸福”人生,可都系在这个人身上呢。
而陆樱的复仇之路,也要就此拉开帷幕了。
傍晚时分,回到潇然轩,陆樱提笔写了个纸条,让信鸽送去暗香浮动给凤无双。
物尽其用,凤无双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做成这么多事,手上定是有些路子的,与其费劲巴拉的跟小黑沟通,倒不如让凤无双去打听打听。
几乎是飞过去送了信便又飞回来了,陆樱打开纸条,便见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可想而知,那是凤无双收到纸条后的表情。
不过他没回绝,便是答应了,陆樱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在了纸篓里。
同一时刻,睿敏长公主府内,却是一片狂风暴雨。
娇园内屋里,昌平郡主哭的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母亲祈求道:“娘,我不要嫁给他了,不要,您去求求外祖母,求求皇帝舅舅,好不好,好不好?”
第173章 后悔()
睿敏长公主气的肝疼,一张脸更是得了重病一般蜡黄不已。
“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厉声喝着,睿敏长公主怒不可遏的将手边的茶碗拨到了地上。
茶碗碎成了一堆瓷片,如同凤台选婿前睿敏长公主满心的期望。
前脚出了宫门,后脚她就安排了人去彻查欧阳文,不成想,随便那么一打听,就打听出些不堪的事情来。
那欧阳文今年十九岁,此前一直是在荆南的,年前欧阳明回京述职,顺便给亲朋好友们拜年,便将妻儿子女一并带来了上京城。
继而知晓了昌平郡主和十二公主要凤台选婿,年后欧阳明便独自回了荆南,欧阳夫人和欧阳文便一起留在了这里。
年前至今才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那欧阳文竟然已去了五六回青楼,其中有一晚,还是歇在上京城最著名的相公馆临风小筑的。
这比睿敏长公主之前担心他身边有通房可严重的多了。
再看昌平郡主坐在一旁哭哭啼啼的,睿敏长公主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站起身吼道:“哭,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那穆少澄,我几年前就打听了的,暗里注意了两年才敢放心让你选,你做了什么?那欧阳文不就长得周正些,能当饭吃吗?现如今叫我去宫里跟太后和陛下说,我怎么说?”
睿敏长公主注意到穆少澄,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穆氏在汝南郡那边是个大族,朝中也有人,虽说现如今都不太起眼,可等再过几年都上来了,可就都是要职了。
穆氏老太爷穆兆伦是先帝时候的宰相,三度致仕,被先帝三度挽回,直等到先帝驾崩时,穆老太爷已是七十高龄。
元显帝登基时,穆老太爷便顺势致仕,回汝南去了。
穆少澄是穆氏偏支的子弟,父母双亡,这些年都是依靠着族里的荫佑生活。
乡试得了第一,穆氏一族对穆少澄便重视了几分,及至会试第一,穆少澄在穆氏的地位顿时水涨船高,在族中,也就嫡支的几位少爷比得上了。
睿敏长公主一直暗里注意着穆氏一族的动静,是故,穆少澄才入了她的眼,也是打那时起,她开始上了心,有意无意的将穆少澄当做未来的女婿人选培养起来。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穆少澄的身世。
穆少澄出生时母亲难产而亡,是他父亲一手将他拉扯大的,穆少澄刚进了学堂那年,穆父也撒手离去。
所以,自小到大,穆少澄可谓是尝遍了人情冷暖。
这样的人,心性坚韧,认定了一件事便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倘若真是娶了女儿,便不会有公婆来烦心,至于嫡支那些亲戚,真是想上门来攀关系打秋风,好打发的很。
所以,睿敏长公主从一开始就觉得,穆少澄简直是为女儿量身打造的夫婿人选。
可惜,事与愿违。
“娘”
昌平郡主哭的凄凄惨惨,脸上的妆容早已花的不成模样,眼睛也又红又肿,说不出的可怜,“娘,我错了,我哪知道他会是这样的人?是外祖母说,她和娘都不能随心所欲,到了我,一定要选个自己中意的,将来才能把日子过好,否则,每一天都是煎熬。”
本来心里对陆太后有些埋怨,却在听到女儿这句话后,瞬间愣住了。
不一会儿,睿敏长公主的眼圈就红了。
自小在宫里长大,母后的苦,她是知道的,看着父皇对母后只有敬没有爱,两人相敬如冰,宫里的美人又姹紫嫣红让人眼花缭乱,无数个夜里,凤仪宫都是孤灯一盏一亮到天明,她怎能不知?
幼时,母后曾抱她在怀里,说我家囡囡将来一定要选个中意的驸马,白头到老。
可最终,也没实现,一纸诏书,她作为和亲的公主去了乌尔摩部落。
想到乌尔摩,尽管已时隔多年,睿敏长公主依旧厌恶的皱了眉头。
那里的人都是野蛮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肉里还带着血丝,酒水顺着下巴流到裸/着的胸膛上,胸前的毛发也被酒水打湿,看得人恶心犯呕。
床笫之间的事就更不用说了,虽那人是乌尔摩部落的王,可她每一次都有一种被他强/暴的感觉,生不如死。
噩梦一般的过去,让人不愿想及,最终,睿敏长公主通过自己的方式,受万民敬仰的回到了大隆。
虽风风光光的又嫁了人,可驸马却是个木头一样木纳的人,跟她说句话都像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时间长了,更觉无趣。
生了女儿后,睿敏长公主连同房都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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