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接触过几次睿敏长公主,陆樱却觉得,她没估计错。
果然,就听见睿敏长公主叹了口气道:“你不会真惦记着林霄云吧?”
昌平郡主不吭声了。
要说她喜欢林霄云,那是没有的事,毕竟两人连话都没说上几回,可是,此刻见过了那穆少澄,若是能做选择,她还是宁可选林霄云。
那穆少澄除了有状元之才,其它的实在太一般了,丢在人堆里一眼都发现不了,还怎么举案齐眉?
昌平郡主可是憧憬着描眉敷粉贴花黄的闺房之乐的,若是让她对着穆少澄那张木讷无趣的脸做出娇羞无限的模样来,只想一想她都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林霄云是镇国公府的公子,虽说是嫡次子,不指望着他承爵,可镇国公定然也指望着他能混出一番名堂来的。”
“老镇国公和现如今的镇国公都效忠于陛下,那是毋庸置疑的中正派,你若是嫁给了林霄云,这以后可就说不清楚了。”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话语并不严厉,可透出的森然,却让一墙之隔的陆樱都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按着睿敏长公主的说法,镇国公府是效忠元显帝的,所以,即便储位已定,将来镇国公府会不会像现如今这般忠诚于太子,也是未知之数。
而睿敏长公主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搅合进去,她想干嘛?
似乎觉得黑暗中有一只手在指引着自己朝一条未可知的道路而去,陆樱有些紧张的朝后退了一步,尽管她知道隔壁的人不可能探出头来看到自己。
“娇娇,你难道还不信娘吗?娘相看了他两年,人品性情绝对不会有错,而他也证实了自己的能力,不是吗?过几日,娘就进宫去求你外祖母,到时候,陛下赐了婚,你就准备出嫁吧,娘相信,你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睿敏长公主的话语里,满是母亲才有的耐心和温柔。
雅间的窗口,昌平郡主看着那早已看不见的小黑点,看着那朱红色的宫墙,脸上有些不甘。
“娇娇,你不是不喜欢九公主吗?三年前,她选中了探花郎,可如今,你的夫婿是状元郎,你除了没有公主的称号,还有什么是不及她的?”
睿敏长公主换了个法子。
果然,昌平郡主面色一动。
睿敏长公主继续说道:“你若是不喜欢穆少澄,那娘也由着你,上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定能寻到一个你中意的。只不过,穆少澄怕是要便宜十二公主了,到时候,你莫说是要踩九公主,连十二公主都比不上了,往后嫁了人再在宫里遇见,你若有不如意的地方,可别怨娘当初没有为你好好打算。”
一句话,昌平郡主顿时变了脸色。
这半年来,她过的憋屈窝火极了,偏偏连番出手都不是那么顺利。
若是嫁了人以后连十二公主那样的货色也能踩在自己头上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娘,我嫁,就他了”
赌气一般的说着,昌平郡主“嘭”的一声合上了窗户。
陆樱微眯着眼睛,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唇边露出了一抹不屑的浅笑:拜托,那可是十年寒窗苦读的状元郎,不是你家地窖里的大白菜,还任你挑拣?
你想嫁,那也得嫁的成啊。
第167章 示威()
再回到潇然轩,陆樱便开始忙碌起来。
一连几日,从墨园回来,她不是在五禽舍,就是闷在自己屋里不出门,连春辉堂那儿都去的少了,为此,薛氏在寿安堂看见陆樱,还言语隐晦的问了她几句,陆樱忙态度诚恳的表示翌日便过去看账本,薛氏这才走了。
出了寿安堂的院子,陆樱看着头顶明媚起来的天色,忍不住想要祈求天上过路的神仙,赐她一个分身。
这样,一个认真学习好好享受生活,负责貌美如花,另外一个花心思做生意顺便打击报复一下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负责攒钱发家。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陆樱仍旧只有一个身子两只眼,只能将时间分成若干份,每一份都用在正事上。
没有人发现,这些日子上京城里的飞鸟凭空多了许多,更没有人发现,夜里的娇园里,悉悉索索的动静此起彼伏。
一转眼,便到了三月十六。
三月十六对旁人来说,和一年里的其他三百六十四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对秦夫子和蔡夫子而言,是个比中秋除夕都要紧的日子,是故,这一日的诗书和刺绣课是早几日就通知取消了的。
女学生们为多了几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而感到异常高兴。
几乎是礼仪课一结束,众人便各自寻了交好的,或去了更上一层楼,或去了映月湖畔,还有那大胆的,更了衣带着帷帽上街去了。
陆樱寻思着是不是去楼夫子那里的时候,便觉得身边陡然一静,抬眼看去,两个粉衣婢女出现在了教室门外。
“陆六小姐,我家郡主有请”
那婢女的话说的恭敬,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嘲讽加怜悯,仿若已经看见了陆樱会有怎样凄惨的下场。
上京城里的勋贵人家太多,有郡主封号的更是数不胜数,陆樱本来还有些费解不知是谁找她,却在看到那婢女的表情时明白过来了。
定是昌平郡主无疑。
身边,陆晴几人都有些畏惧的彼此对视了一眼。
陆樱抬脚出了教室,身后远远的跟了些人,不过,一看就是去看热闹的。
石阶下的空地上,此刻停了一顶粉红色的软轿,微风拂过,朦胧飘逸的粉红色软纱如水般轻轻摆动,透着别样的旖旎。
轿帘掀开,露出了昌平郡主含笑的面孔。
众人齐齐见礼,陆樱也屈膝福了下去,“见过昌平郡主”
只看到水红色的裙裾下偶尔露出一双镶了珍珠的软履,不一会儿,陆樱面前便站了一个人。
“陆樱,拜你所赐,本郡主如今终于痊愈了。”
声音柔和,可只有陆樱听得出那其中咬牙切齿的忿恨。
“起吧”
叫了起,昌平郡主又摆了摆手,周围的人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只有远处的垂花门外,能看到偶尔露出的人影。
“陆樱,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
直视着陆樱的眼睛,昌平郡主笑着问道。
陆樱摇了摇头,“请郡主明示。”
“你的厚脸皮啊”
说的理所当然,昌平郡主绕着陆樱转了几圈,似乎在向陆樱显示,她断了的肋骨也长好了,伤了的腿也痊愈了。
对女儿家来说,说她厚脸皮,跟说她不要脸基本上是差不多的意思了。
陆樱沉了脸。
“对,我就是说你贱,说你不要脸,你敢反驳吗?”
逼近了陆樱,昌平郡主看着陆樱的眼睛道:“陆樱,人呢,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做与自己的身份相匹配的事,脖子伸得太长,有时候是会断的,知道吗?”
“陆樱不知,还请郡主明示。”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陆樱成功的挑起了昌平郡主的火。
不过,今日的昌平郡主似乎格外好脾气,脸上的笑容久久未散,衬得她本就明艳的脸孔更加亮丽了几分。
有些意外,陆樱大致猜到昌平郡主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了。
宫里已经放出消息,后日,也就是三月十八,要为十二公主和昌平郡主凤台选婿。
此次进入驸马和郡马参选行列的,除了春闱中名列前茅的才子,还有上京城世家大族里的大好儿郎,哪怕闭着眼睛选,也绝对不会有不好的结果。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落败的争斗,想到能气的十二公主有苦无处诉,未来还能踩九公主一脚,继而成为上京城贵女圈里当之无愧的第一,昌平郡主觉得分外解气。
可是,她已经忍不到后日了。
没办法吐露实情去欺负十二公主,看着她憋红了脸却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的委屈模样,也没办法去旁人面前显露得意,昌平郡主第一时间想到了陆樱。
收拾不了别人,陆樱一个侯府庶女,她逗着玩玩还是可以的。
等成了亲,陆樱会成为她下狠手收拾的第一个人,哼,走着瞧。
只不过,现在先收点利息也好。
所以,打听到秦夫子去了城郊的大佛寺,回来要到傍晚了,昌平郡主当即吩咐下人准备车马,赶来了墨园。
“陆樱,那晚的事,你没忘吧?”
笑容满满,昌平郡主一脸的追忆,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
初三晚上的事,昌平郡主虽有些后怕,可这么久了陵山候府都没动静,她笃定陆樱和陆澄是震慑于长公主府的气焰不敢找上门来,所以吃下了这哑巴亏,这也间接的助长了昌平郡主的嚣张气焰。
此刻再提起来,昌平郡主便丝毫不怕了,她相信,那晚的事,足够成为陆樱难以忘却的梦魇了。
见陆樱的脸色不好看了,昌平郡主笑了,“陆樱,现在就跪下来磕头求饶,绕场三圈,并滚出墨园,我放你一马,否则,下一回再落在我手里,我可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到时候,我保证,一定比那一晚还惨。”
“我会亲眼看着一个天底下最丑陋最肮脏的人撕破你的衣服,看着他将汗水滴在你的身上,看着你失去女子最珍贵的东西,然后,将你破布一样扔在街上,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承认你是陵山候府的小姐,还是要一头碰死在墙上,任由巡街的人用一张破草席卷起你的尸/体扔去乱葬岗上。”
难听的话从涂了艳红色唇脂的口中说出,这一刻的昌平郡主,风度全无,如同一个粗俗的泼妇。
第168章 劝诫()
“怎么样,是要跪下来磕头求饶求我放过你,还是等着迎接那一日的到来?”
昌平郡主俯瞰着仍旧保持福礼姿势的陆樱。
“郡主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吗?”
姿势不变,陆樱开口问着,身上的沉稳,并未因昌平郡主方才那番话而有丝毫改变。
来之前便想好了今日怎么都不能动怒,不能让人看了笑话,昌平郡主自始至终一直表现的很好,可陆樱一句质疑的话,让她险些破功。
“你敢质疑本郡主的话?”
昌平郡主走近一步,狠狠的抓住了陆樱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陆樱笑了,可是那笑,怎么看都带着一丝讽刺,“倘若我是郡主,也会这样做。若是能逼得对方就范,那再好不过,就当是提前看一场好戏让自己出出气了,反正那一日是迟早要来的。若是不能,等到了那一日,就可以变本加厉。”
心中所想就这么被陆樱揭穿,昌平郡主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一直和煦的面孔陡然沉了下来。
而陆樱的话却还没说完,“所以,郡主觉得,这样的粉饰太平,有何意义?”
“陆樱”
怒不可遏的吼了起来,昌平郡主一抬脚,踹在陆樱肩膀上,将她踢翻在了地上。
“啊”
远处的垂花门处,响起了女学生们的尖叫声。
昌平郡主一扭头,那声音顿时消失殆尽。
仰头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昌平郡主,陆樱冷笑道:“若是我没记错,后日郡主就要凤台选婿了吧,为了一切顺利,郡主最好还是离我远些,否则,若再有什么避之不及的祸事上身耽误了选婿,一应后果郡主自负。”
“你在威胁我?”
话语不善,带着扑面而来的凌厉,昌平郡主的脚步却适时的停住了。
她不会忘,但凡遇上陆樱,最后倒霉的都是她。
而凤台选婿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了。
陆樱不做声,淡漠的看着身下灰扑扑的泥土,为身上这件蜀锦衣裙毁了而感到十分可惜。
至于此刻所受到的羞辱
陆樱冷冷一笑:就让你再猖狂些日子,总有一日,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而那日,不远了
看着那恬淡的笑容,昌平郡主却觉得格外气闷,回身摆了摆手,招来了一个婢女,“去,掌嘴二十,还敢威胁本郡主?”
“郡主”
那婢女有些犹豫。
但凡是有资格跟在昌平郡主身边出门的人,这些日子都被睿敏长公主训斥过了,让她们务必要提醒昌平郡主注意自己的身份,别落人口舌。
陆樱又是陵山候府的小姐,到时候陵山候要是将此事闹到帝后面前去,昌平郡主是怎么都讨不了好的,到头来受罚的还是自己这些下人。
昌平郡主柳眉倒立,瞪向那婢女打算出言教训,一旁,陆樱已经抢先开了口,“昌平郡主,我好欺负,可是不代表我父亲陵山候也是泥塑的性子,你不为自己考虑,好歹也为你母亲想一想。”
“正月十五晚上发生的事,你们以为抹去了九皇子的记忆让他想不起来,那件事就能当做没发生过了?”
眼看着昌平郡主的脸色从愤怒变成震惊,还夹杂着些许不可置信的恐惧,陆樱知道,自己猜对了。
李君钲果然是被她们下药,忘记了那晚发生的事。
这些日子,陆樱总想着有机会再见李君钲一面,好想办法弄清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她的身份想进宫是不可能的,李君钲又再未来找过她,所以,陆樱忧心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此刻趁着昌平郡主毫无防备,陆樱这么一诈,竟然真的给诈出来了。
“陆樱,你胡说什么?”
厉声吼着,却能听出一点儿底气都没有,昌平郡主狠狠的瞪了陆樱一眼,“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
还想说什么,便见远处荣夫子带着两个婢女疾步而来,昌平郡主当即住了口。
荣夫子走到跟前,看了一眼依旧倒在地上的陆樱,冲昌平郡主行了礼道:“不知郡主所来何事?陆樱若有不到之处,还请郡主看在昔日同窗的情分上饶她一回。更何况,郡主的大喜就快到了,有什么不愉快,若是闹到宫里去,对郡主声名有损,有百害而无一利。”
有荣夫子出面替陆樱说话,昌平郡主心里就是有再多的怨气,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发泄了。
更何况,荣夫子于她有教导之恩。
“夫子教训的是”
昌平郡主轻声应了,回头瞥了陆樱一眼,“有荣夫子替你求情,陆樱,今日本郡主便放过你一遭,若再有下次”
话未说完,昌平郡主转身钻进软轿,一声号令,轿子晃悠悠的抬出了墨园。
陆樱麻利的起身,冲荣夫子行礼道谢:“谢夫子出手相救。”
轻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那粉色软轿已经没了影子,荣夫子有些无奈的说道:“陆樱,我知道这一切非你所愿,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太露,有时候未必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搁在你身上。”
在荣夫子看来,陆樱若是陵山候府的嫡女,那她在墨园完全可以横着走了,便是裴明珠,她也可以不放在眼里。
可惜的是,陆樱只是个庶女。
对庶女而言,再有才华也该小心翼翼的藏着,太过张扬早晚都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基本原则,荣夫子还是宁愿陆樱能够低调些,对她自己也有好处。
只可惜,从醒过来的那一刻,知晓原主经历了那么多的欺凌,陆樱便已决定这一世不能再被任何人欺负,哪怕,她只是个庶女。
哼,庶女又如何?庶女也能活的风生水起,恣意妄为。
心里如是想着,却不敢表露在荣夫子面前遭了她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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