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抹着眼泪连声告罪,看见陆彦聪,全无形象的奔过来看他有没有哪里磕到碰到了。
陆樱直到走远了,还能看见翠姨娘站在拢雪斋院门口抽抽噎噎的冲自己挥帕子。
天下父母的心,大抵都是一样的吧?
如是想着,陆樱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前世的他们,究竟有怎样的苦衷,要丢弃年幼不懂事的自己呢?
胡乱的想着,陆樱又失笑:已经来了此处,也暗下决心要把自己当做真正的陆樱,左右再不可能穿回去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岂不是自寻烦恼?
如今,自己已有了父母,也算是老天爷厚爱,这样已然很好了。
脚下加快,陆樱回了陶然居。
陆澄已经走了,云姨娘的气色,则像服了神仙给的灵药一般,比前几日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暗自感慨爱情的力量果然巨大无比,陆樱不忘叮嘱云姨娘记得吃药。
在陶然居逗留到傍晚时分,听红豆说陆澄一会儿会过来用晚膳,陆樱故作没看见云姨娘的羞赧,直说还有几个花样子要画,便离开了陶然居。
出了院门没几步,便遇到了陆彦聪院里的丫鬟。
“六小姐,二少爷说有几句话要同您说呢,请您前往后院五禽舍一趟。”
似是料定了陆樱不敢拒绝,那丫鬟说完,俯身行了礼便走了。
五禽舍?
听名字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陆樱抬头看看天色,毫不迟疑的转身便朝后院走去。
但凡豪门世家,大都会有个这样的地方,豢养一些仙鹤啊狐狸啊之类好看的飞禽走兽在宴客的时候供客人欣赏,抑或是宠物狗小白兔什么的,给自家的夫人小姐们逗趣。
并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陆樱悠哉悠哉的朝五禽舍而去,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
远远的,便听见了鹤鸣犬吠的声音,在寂静的傍晚时分,显得愈发突兀。
“六小姐,二少爷在最里头的犬舍里等您呢。”
五禽舍门口有下人候着,见陆樱是独自一人来的,还有些讶异的多看了一眼。
待到陆樱进了五禽舍的门,里面的下人却是尽数退了个一干二净,想来,是陆彦聪已经交代过的。
同是庶子庶女,陆彦聪此刻显然是要找回中午的场子,给陆樱点颜色瞧瞧的。
这些人难道就不担心陆彦聪闹出什么事来,回头上头怪罪下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华姨娘果然厉害。
陆樱心内暗叹。
名字是五禽舍,可占地之广,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型的猎苑了,与现代的动物园相比不遑多让。
一个个的小围场被两人高的篱笆圈起来,一路而去,能看到仙鹤,麋鹿,孔雀,甚至还有一头金钱豹。
在狂吠的狗叫声中,陆樱踏进了犬舍。
“六妹,我可等你许久了……”
话语亲和,陆彦聪脸上带着笑意,可那眼神,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寒意。
“汪汪,汪汪汪……”
陆彦聪身边的笼子里,一条通体黑色的巨型犬狂躁不安的来回转着圈怒声吠着,身上的长毛剧烈的抖动着,铁笼子更是刷刷的响着。
外形有**分像是藏獒,却又没有藏獒那样慑人的气势,陆樱便知,这大抵是杂/交后流传过来的,骨子里,也算是一只獒犬。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那只獒犬便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不过,一心想着看陆樱出丑的陆彦聪并没有发现。
“六妹的问题,二哥我自愧不如。不过,六妹既然是这出题目的人,想来解了这题目轻而易举。”
一派怡然的在空气中挥舞着手里的皮鞭,陆彦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如此,六妹便做个示范吧,也好叫哥哥我看看,到底是六妹跑得快呢,还是这禽兽跑得快。”
“六妹,你说,你是禽兽不如呢,还是不如禽兽呢?”
陆彦聪笑的猖狂,手里一动,打开了铁笼子的门。
第11章 放狗()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轻轻关上了,陆樱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陆彦聪早早吩咐下去的。
前有恶狗,后无退路,陆彦聪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抬眼去看,果然,陆彦聪不知道什么时候退进了相邻的犬舍里,惬意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打算看好戏的表情。
另一头,那只獒犬猛烈的撞击着铁笼子。
铁笼子哐啷啷的晃着,被打开的铁门便随着铁笼子的晃动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缝隙,那獒犬伸出前爪一扒,铁门瞬间开了。
低沉的吼叫声中,獒犬迈出笼子,站在了通道中正对陆樱的地方。
“汪汪……汪汪汪……”
两边的铁笼子中间,有条一丈宽许的通道,獒犬的吼叫声在通道里来回盘旋,显得格外气势压人。
瞅了陆樱一眼,獒犬舒服的抖了抖毛,似是知晓迈出了那个辖制了自己许久的地方,可以有进一步的活动空间了。
待到看清陆樱所在,那獒犬一步一步的朝陆樱而来。
陆樱背靠着犬舍的门,只觉得身上簌簌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动也不敢动,陆樱的双眼,紧紧的注视着那獒犬的眼睛。
可是许久过去,那獒犬的眼神依旧恶狠狠的,依稀透出了疯狂的赤红色。
陆樱的额头、手心和后背上,密密麻麻的渗出了细汗:莫非,蝴蝶和马蜂,都只是巧合,自己并没有召唤它们的能力?
胡乱思忖间,那獒犬离陆樱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了。
陆彦聪有些失望的站起了身。
在他的预想中,那獒犬应该一放出笼子就疯狂的朝陆樱扑过去,然后,这犬舍里充斥着的,便是陆樱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獒犬捕捉到猎物的疯狂啮咬声。
而那两种声音,最终像倾斜了的天平一样,最终只剩獒犬的声音,而陆樱气息全无。
若是伤了,便算她命大,捡回了一条命,也算是出了自己那口恶气了。
哪怕是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陆樱在这陵山候府只是一个小小庶女,又是懦弱不得宠的,到时候找个借口也就糊弄过去了。
陆彦聪有恃无恐。
满脸不屑的扭头瞥了陆樱一眼,陆彦聪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嗖”的一声,丢在了獒犬身上。
吼声忽然间高昂了片刻,獒犬狂躁的甩着毛,再看向陆樱的目光,便更加凶神恶煞。
“拜托你看看清楚,不是我欺负了你啊,你不能错伤无辜啊……”
心里暗自念着,陆樱尽可能的放松着心神,让自己看向獒犬的目光柔和一些,毕竟,如今能和它交流的,唯有自己的目光。
一瞬间,陆樱仿若自己又回到了前世的马戏团里。
驯服那些野兽,就好像一场又一场心灵的较量,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彼此用来交流的,唯有目光。
所以,你不能让它感受到你是具有攻击性的,是有害的。
就像人有第六感觉一样,动物也有自己的直觉,当它意识到你对它是友善的,它自然而然的便会松懈下来,继而,才能有下一步的接触。
当你们熟悉了彼此,有了肢体上的接触,摸摸头,拉拉手,日复一日的陪伴后,才能建立起对彼此的信任,继而训练那些动作。
就像此刻,獒犬没有在一出了笼子便朝陆樱奔来,是因为它没有察觉到陆樱对它有攻击性。
藏獒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犬类,哪怕面前这只獒犬并不是纯种,可它的血液里毕竟有藏獒的基因在,所以,在它自己的意识中,它是强者,而陆樱这样一个弱小的少女,是显而易见的弱者。
人类也好,动物也罢,若非必须,是不屑于去欺负弱者的。
似是听懂了陆樱的话,獒犬的脚步渐渐的慢了下来。
陆樱心中一喜。
陆彦聪却是极度不满意的。
“畜生果然是畜生,爷送来的肉,都是白喂了……”
恶狠狠的咒骂着,陆彦聪气急败坏的捡起地上的石子,墙角堆着的干骨头,一股脑的朝獒犬丢了过去。
气喘吁吁的站定身子,陆彦聪才发现,犬舍里有些安静的渗人。
獒犬不再狂吠,却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子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眼睛越发猩红,吐出的舌头,也比方才长了几分。
狗毛里都是自己方才丢过去的石块和小骨头,獒犬平静的抖了抖毛,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那些石子和骨头或掉在地上,或飞出去碰在了笼子上。
不等陆彦聪回过神来,那獒犬迈开大步朝陆彦聪奔来。
“啊……来人啊,救命啊……”
惊慌失措的喊着,陆彦聪的脸,瞬间变得刷白。
目光飞快的打量着周围,却没有可以用来抵挡的东西,陆彦聪转身的瞬间看见了笼子的锁。
伸手出去飞快的将笼子锁住,收手的瞬间,獒犬已奔至身前,“嗷呜”一口咬住了陆彦聪的胳膊。
惊叫声响起,陆樱瘫软的靠着门滑坐在了地上。
方才有一瞬,她真的以为,自己今日要葬身獒口了。
伸手抹了把汗,陆樱深吸了几口气站起身,拔下头上的素银簪子,将门栓打开了。
回头去看,獒犬正猛烈的撞击着铁笼子,眼看那只被一根铁丝系住的锁就要开了。
笼子里,陆彦聪惊慌失措的大叫着,“六妹六妹,求求你,快去唤人来,二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快去喊人来啊……”
唇边浅笑,陆樱抬脚出了犬舍。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倾洒过来,整个五禽舍便镀上了一层金光,远处,闲庭阔步的仙鹤和孔雀,便显得愈发悠闲自得,让人心生安宁。
身后,獒犬的狂吠,陆彦聪惊慌失措的尖叫,格外刺耳。
出了五禽舍,便见那些下人尽数站在门外,有那胆小的,身子还轻轻的颤着,想来,是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交代。
听到脚步声,众人抬眼一看,顿时如见了鬼一般:明明都听见獒犬狂吠的声音了,怎么六小姐还好端端的踏出了犬舍?
难道,二少爷大发慈悲,只是吓唬吓唬六小姐的?
心中一松,众人如释重负,终于不用为怎么跟上头的主子交代而发愁了。
下一瞬,便听见了陆樱的吩咐声:“派人去犬舍瞧瞧吧,二少爷还在里面呢。”
什么?
众人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几乎只是愣了一下,那几个人便飞一般的奔进了五禽舍。
第12章 问罪()
“六小姐,华姨娘请您去一趟冷香阁。”
翌日早起,陆樱刚用了早膳,便见喜鹊来传话。
料想会有这么一出,陆樱丝毫不紧张,进屋更了衣,又往头上添了只碎玉簪子,方起身去了冷香阁。
进了正屋,上首处,陆澄和华姨娘分坐两旁,除了服侍的丫鬟,屋内再无旁人。
目光从两人面上滑过,见陆澄脸色严肃却并无责备之意,反而是华姨娘一脸隐忍的怒色,陆樱心中顿安。
俯身行了礼,头顶传来陆澄的叫起声,陆樱起身站定。
短暂的静谧后,被陆樱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惹得愈发生气,华姨娘先发制人的开口训道:“六小姐,昨日的事,难道你不给侯爷和我一个交代?”
若按着从前,哪怕不是原主的错,不等人问询,原主就先示弱的道了歉。
可此刻,眼见陆樱一句话都没有,仿若叫她来是来喝茶聊天的,华姨娘心里的怒气就更重了几分。
“什么交代?”
陆樱一脸茫然的看向华姨娘。
华姨娘脸色更黑,陆樱故作后知后觉的了然,再转面看向陆澄时,已眼中含泪泫然若泣,“爹爹,昨日二哥吓死我了。”
眼圈殷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陆樱抽噎着说道:“二哥派丫鬟传话,让我去五禽舍。进了犬舍,门就被反锁了,二哥把那只獒犬放了出来……”
将过程简略的说了一遍,陆樱的泪水才潸然落下。
低垂着头看不见她的眉眼,抽泣的声音也完全听不见,可微微耸动的肩膀,和下巴上不时滴下的泪水,却透露了她心中的后怕。
陆澄沉了脸色。
“侯爷……”
华姨娘气的柳眉倒立,“侯爷,您可不能听六小姐颠倒黑白啊。聪儿的伤,您是亲眼瞧见的,大夫怎么说,您也是亲耳听见的。再说了,那只獒犬的厉害您是见识过的,倘若是聪儿放狗伤人,六小姐此刻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信口雌黄?”
心中将陆樱骂了个狗血喷头,华姨娘只恨自己太心急,早早的请来了侯爷,否则,陆樱那番话说完,她先上去撕烂她的嘴再说。
昨日傍晚,陆彦聪将陆樱叫去五禽舍,还不到一刻钟,后院的下人便都知道了。
就在众人疑惑六小姐又是怎么招惹了二少爷,抑或同情她即将面临的遭遇时,陆樱安然无恙的出了五禽舍。
而随后被担架抬出来,身上全是血迹,脸色苍白如纸的陆彦聪,更是让众人大惊失色。
一整夜,古月斋里灯火通明,可院里院外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下人们进进出出都蹑手蹑脚的,生怕一个不慎招来陵山候和华姨娘的怒火。
“獒犬没伤你?”
心中清楚自己这个儿子被华姨娘纵的跋扈任性,陆樱却是文静乖巧向来听话的,陆澄的心里,却始终有些疑惑。
陆樱摇头,“女儿听说,獒是所有犬类品种里最厉害的,向来不会欺凌弱者。昨儿,要不是二哥放肆,想来,那只獒犬是不会伤害他的。”
避重就轻,陆樱将自己撇了个干净。
华姨娘却气的咬牙切齿,“六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啊。若是你没有从中使手段,怎么回回出事,都是旁人受伤,六小姐倒能全身而退呢?”
湖边那回,马蜂群蛰的陆晴和陆琦到现在都还躲在自己屋里没出过门,这一回,又是自己的儿子出事,华姨娘越想便越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那华姨娘觉得,我使了什么手段?”
陆樱一脸不解的反问。
“你……”
被问了个正着,华姨娘险些一口咬碎银牙。
“行了……”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陆澄出声道:“昨日的事,聪儿有错在先,有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
眼中满是责备,陆澄看着华姨娘说道:“别以为他做过的那些坏事你给他善后拾掇干净,我就不知道了。慈母多败儿,如今他既已搬去了外院,你便少插手他的事,我自会管束他。”
华姨娘的脸色由红转白,好半晌没抬起头来。
“犬舍那边我去看过了……”
打算将这件事盖棺定论,陆澄沉声说道:“聪儿自作聪明,想逼迫獒犬伤人,没想到却激怒了獒犬,也因此让樱儿逃过一劫。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
“侯爷……”
华姨娘脸色发白的打断了陆澄的话。
心知陆彦聪有此后果实属自作自受,华姨娘仍旧觉得难以接受,“侯爷,如今聪儿还昏迷不醒,即便是他错了,可您是他的父亲,怎能这样狠心的说他?”
说着,华姨娘揩着帕子伤心的哭了起来。
陆澄心中火气上涌。
回来几日,公务繁忙且就不说了,内宅琐事都足够让他头疼不已了。
陆琦将陆樱推入荷花池,这件事是有意还是无意先不论,陆樱是受害者却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几日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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