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姨娘的目光无意识的从身旁的红豆身上一闪而过,陆樱狡黠的打趣,“姨娘既已答应了,可别想着让红豆凑数,红豆的手艺,我可是一清二楚的。”
被女儿识破,云姨娘有些不好意思,转瞬,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在脑后,认真的点头,“好好好,我亲自动手,务必尽善尽美无可挑剔,这总行了吧?”
陆樱得意的点头。
离开陶然居时,借着讨教丝线搭配的借口,陆樱名正言顺的带走了红叶。
“姨娘知晓了?”
出了陶然居,见身侧无人,陆樱一脸严肃的问红叶。
见红叶点头,陆樱心里有些发酸:明知自己中毒时日不多,可她方才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陪着自己说笑,其实,她心里才是最难受的吧?
旋即,陆樱又有些懊恼,自己竟如此后知后觉。
前几日在陶然居,每每无意抬头,都能对上云姨娘不舍眷恋的目光,起初她以为是云姨娘母爱泛滥,可如今越想便越心惊。
“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站在了苗圃当中,四周有人经过都能早早儿发现,陆樱忙问了起来。
红叶表情凝重,“姨娘前些日子一直在吃药,后来大夫说姨娘身子已经大好了,往后只需静养便是,药就停了。可是停药的第三日,姨娘早起漱口时,却犯恶心呕出了一口血。”
抬头看着陆樱,红叶点头,“是黑色的。”
“也不敢声张,奴婢和红豆姐姐整理出来了姨娘那两日从早到晚入过口的吃食,连同姨娘吐出来的血迹一同送到了廖大夫那儿,廖大夫仔细辨别过了,姨娘确实是中了毒。”
廖大夫,是云姨娘的同乡,当初入陵山候府给老夫人诊脉时,在寿安堂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暂且算是信得过的人。
“可有解毒之法?”
是谁下了毒,又是怎样的方法,陆樱有的是办法知道,可如今,她最关心的却是云姨娘的毒能不能解。
红叶迟疑了一下,“廖大夫说,仅凭送过去的那些东西,毒素怕是已经渗透了姨娘的五脏六腑,否则,也不会呕出黑血来。可是,毕竟没有亲自诊断,所以廖大夫也不敢妄下结论。”
不敢确定,就目前而言也算是个好消息。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让廖大夫进府来给云姨娘诊断。
虽有些困难,可也并不是没有办法,陆樱的脑海里迅速浮起了好几种方案,只等一会儿静静思索一下哪种方案更靠谱。
“廖大夫可靠吗?”
知晓了事情的始末,临走之前,陆樱跟红叶确认道。
红叶有些沮丧的摇头。
云姨娘只是个姨娘,又不像华姨娘一般有自己的店铺,还打理了三年中馈,见过那么多的掌柜的,和外面的世面。
而云姨娘自从嫁到上京城里,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过最远的门,怕也就是跟着老夫人去庙里上香了。
“都交给我来想办法,你们照顾好姨娘就是。”
陆樱交代完红叶,看着她走了,自己在苗圃里坐了好久。
思来想去,不管那廖大夫可不可靠,如今,却是唯一能用得上的大夫,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直到这一刻,陆樱才发现,身边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等渡过了这一关,怕是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暗自下了决心,陆樱将方才想出来的几个法子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最终,选定了一个相对可行性较高的。
几日后,便是中元节了。
中元节,民间又称鬼节,到了这一日,太阳下山后,大人们都不许孩子出门的,生怕在外头看见或是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来灾祸。
是故,虽是十五,寿安堂这边却早早的发下话来,第二日再过去陪老夫人便可。
潇然轩里,陆樱来回踱着步,想着怎么让事情发生的顺利些。
及至听闻小丫鬟过来传话,说三小姐和四小姐请六小姐过去说话,陆樱顿时一喜。
果然,陆樱到了馨兰水榭,陆晴、陆琦和陆芸三人头对着头品玩各自新得的珠钗,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找她过去的理由。
聊聊衣裳首饰,再八一八墨园里的琐事,眼看着外面天色昏暗,陆晴这才佯作时候不早了各人该回去歇着了别误了第二日早起去墨园。
陆晴和陆芸一起住在馨兰水榭,而陆琦的舒玉阁又只有几步的距离,唯独潇然轩远一些。
陆晴显得格外抱歉,“六妹妹,如果你怕的话,今夜不如就在我这儿歇下吧,咱们姐妹正好挤一挤,秉烛夜话。”
夜话你个大头鬼。
心里翻了个白眼,陆樱面上喜滋滋的点头,“好啊……”
话音未落,一旁,陆芸抢着说道:“不要,我认人,六姐来了,我今晚会睡不好的。”
陆晴故作不喜的瞪了陆芸一眼,扭头看向陆樱时眸光更加歉然,“那我让桃红和柳绿一起送六妹妹回去吧。”
陆樱怏怏点头,踏出屋门的身影,显得格外瑟缩。
背后,陆晴三人相视一眼,眸中满是阴谋即将得逞的兴奋。
第38章 将计()
“六小姐病了?傍晚从墨园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儿的吗?”
雅园正屋,二夫人已经更了衣要歇息了,听见大丫鬟半夏进来通传,二夫人下意识的蹙了眉头。
半夏答话,“过来回话的是陶然居云姨娘身边的红叶,说晚膳过后六小姐被四小姐请过去说话,回来的时候天色黑了,许是被什么给冲撞了。”
本就因为今夜是十五,二老爷没留在自己屋里而生着闷气,此刻又听闻大房那边有事,二夫人心气越发不顺。
有心不搭理等到明儿天一亮再说,可陆樱到底是侯府的小姐,生母云姨娘又是在陵山候面前得宠的,若是出个什么差池,这好不容易落到自己手里的管家权可就又要飞了。
若说过去看一眼……
二夫人瞥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心里有些犯怵:黑灯瞎火的,还是鬼节,若是再让自己被什么鬼神冲撞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半夏打量着二夫人的神情,出着主意道:“不如夫人把二门的对牌给她们,让她们自个儿请大夫去。”
高门大院里,主子多,生了病来不及请示主母径直去请大夫也是常有的事,这件事倘若是发生在陆晴和陆芸身上,华姨娘定然早早儿去找大夫,事后跟自己打个招呼就是了。
也就云姨娘还把自己放在眼里,知晓过来请示一声。
这么想着,二夫人心气顿时顺了。
从红木雕花盒子里取出对牌递给半夏,二夫人交代道:“就按你说的办,让她们仔细些,别生出什么事端来,明儿赶早把对牌送回来。”
半夏领命而去。
陶然居里的灯火直到过了子时才熄灭,送走了廖大夫,看着脸色苍白渐渐睡过去的云姨娘,陆樱释然的长叹了一口气:好在还有救。
医者父母心,廖大夫赶来的及时。
而廖大夫说,得亏发现的及时,再拖个三五日,就是大罗神仙也枉然了。
给云姨娘掖了掖被角,陆樱起身冲红豆和红叶招了招手,几人出了内屋。
“知晓怎么做吧?”
陆樱抬眼看红豆。
红豆点头,“有人问起,就说小姐被冲撞了,所以陶然居才有动静。明儿再去回话说姨娘受惊病情反复,到时候来了大夫开了药方,便换成廖大夫开好的药,煎药的事奴婢和红叶轮流着来,力求万无一失。”
目露赞赏,陆樱捏了捏额头,“给我冲一碗参茶,然后你们便去歇着吧,今夜我守着姨娘。”
红叶动了动嘴想要劝说陆樱,转瞬默然的出去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会儿云姨娘醒了,看见小姐在这里,母女二人也能说说话,眼看如今小姐越来越懂事有主见了,能让云姨娘解开心结对往后有个盼头,说不定毒解了病情好的快一点。
夜凉如水,万籁俱静,偶尔还能听见遥远某处传来的蛙鸣声,陆樱坐在床榻边,看着云姨娘沉静的睡颜,心里渐渐的安宁下来。
云姨娘在上京城并没什么交恶的人,那么下毒的人便是侯府内的人。
如此一来,几位姨娘都有嫌疑,理由嘛,自然就是争风吃醋咯。
而这其中,华姨娘的嫌疑自然最大。
陆澄妾侍不多,华姨娘是他身边服侍最久的,更不用说华姨娘还诞下了一儿二女,可见在陆澄心里,华姨娘也是有些地位的。
从前的恩怨,陆樱仅凭原主的那些记忆,也只是些猜测罢了,确凿的证据却是一点儿也没有。
而自陆樱穿越至此,眼瞧着,陵山候对云姨娘,还真有那么几分发自真心的喜欢。
试问,有哪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喜欢另外一个女人的?
所以,有出现威胁自己地位的女人,华姨娘要除之而后快,只动机来说就完全对的上号。
至于陆樱为什么没怀疑秦姨娘和翠姨娘,一句话:女人的直觉。
不过分析起来,秦姨娘和云姨娘都只诞下了一个女儿,在侯府的地位差不多,而比起陵山候的宠爱,秦姨娘显然不及云姨娘,以她的性格,顶到头也就是明里暗里的嘲讽几句搬弄一下是非,下手毒害怕是没这个胆子的。
而翠姨娘……
陆樱穿越至此一个多月了,也只在寿安堂请安时见过她几次,那是一个温顺本分到家的女子,从前一心服侍老夫人,跟了陆澄以后也一丝不敢逾矩,现如今更是将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儿子身上。
拢雪斋外的是非,翠姨娘秉持着不过问不参与的原则,所以,这样一个人,陆樱没有理由第一个怀疑她。
至于是不是华姨娘,陆樱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会一会她了。
第二日,再在二门处遇见,看见陆樱顶着一对乌青的熊猫眼,想到打探来的消息说陆樱到了陶然居就疯魔了,陶然居那边闹腾到将近子时才消停,陆晴三人皆心中窃喜。
看来,陆樱也不是无所畏惧嘛,最起码,她还是怕鬼的。
冲陆晴挤眉弄眼了一番,陆琦似乎已经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陆樱只做不知。
傍晚从墨园回来,先去了趟陶然居,出来后陆樱径直去了冷香阁。
听闻陆樱来了,结合陶然居从昨夜到今天的动静,华姨娘唇边泛起了冷笑:怕不是云宛如那贱/人快不行了,陆樱走投无路,所以才来求自己了?
倘若陆樱知道华姨娘会这么想,定会不屑的呸她一脸:云姨娘若是真的有个好歹,她怎么也会先去求陆澄那个当爹的,跟你华姨娘有半毛钱的关系?
进了屋,陆樱的目光便一直注视着华姨娘,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姨娘病情反复,大夫说,且得调养一阵子呢。”
显然是急坏了,陆樱睁大了眼睛,漆黑的瞳孔,显得脸色愈发苍白,“姨娘前次病时,还是华姨娘您掌家,当时大夫开了每日二两的燕窝,您回禀了父亲后允了的,可是到现在燕窝也没送过去。”
调养一阵子,还要每日二两的燕窝滋补着?
云宛如那个贱/人不是中了毒人之将死吗?
一派狐疑,华姨娘审视着陆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想看清楚陆樱是不是在撒谎,做垂死的挣扎。
毕竟,对华姨娘而言,陆樱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吃过的饭还没有她吃过的盐多,又怎么能骗得过她?
而陆樱,几乎是在看到华姨娘那怀疑目光的一瞬间,就确定了华姨娘是下毒的人。
第39章 讨利()
出了冷香阁,陆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身体因为愤怒而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虽之前怀疑是华姨娘,可到底没有得到证实,而刚刚在冷香阁得到确认,陆樱只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华姨娘那张伪善的脸。
到底,理智大过情感,让陆樱终于冷静下来。
一路往陶然居走,陆樱一边深呼吸,一边思忖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现如今,当务之急是解了云姨娘身上的毒,否则,一切便都没了意义。
至于往后,自然是让华姨娘有所忌惮,知晓自己和云姨娘不是她想动就能动的了的。
而这,却不是能一蹴而就的,需要漫长的时间和人力来实现。
可是,这并不妨碍陆樱先讨点利息。
打定了主意,陆樱转而去了趟五禽舍。
从五禽舍出来,陆樱在那片小树林里逗留了好一会儿,疾步赶回陶然居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华姨娘差姚嬷嬷送来了两斤燕窝。
姚嬷嬷笑的温和,可眼睛里的那一丝倨傲,却是显而易见的,“虽说华姨娘现在不掌家了,可这点儿燕窝还是拿得出来的,云姨娘您好好将养着,有什么需要,大可以差人来冷香阁寻华姨娘,必不会短了您的。”
云姨娘斜倚在床榻边,眉眼不抬。
姚嬷嬷顿觉无趣,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出门时,还不屑的朝内屋白了几眼。
一回身,正对上远处静静立着的陆樱,也不知她来了多久。
想到前次在这里受过的羞辱,姚嬷嬷心有余悸,上前行了礼,说明了来意,便急匆匆的走了。
陆樱进了屋,便看见云姨娘眼中晶莹带泪,握着药碗的手微微颤着,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愈发显得那手莹白如玉。
“姨娘莫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总有一日,你能将她们都踩在脚下的。”
陆樱接过药碗,微微笑着劝慰云姨娘。
“谈何容易……”
云姨娘苦笑,“我刚进府那一年,她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都给我送来,那会儿,我还真以为自己进了好人家,不像旁人家里有那么多的污糟。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想在侯爷面前落个好,认为她是个和善的。”
“日久见人心,古人诚不我欺,这些年,我也算是看透她是什么人了。倘若不是她,我又怎么会没了那个孩子,这一次又……”
说着,云姨娘已经拿起帕子嘤嘤的哭了起来。
才刚刚成型就没了的那个孩子,是她午夜梦回时永远难以忘却的伤痛,也是自那以后,她才真正看清华姨娘那块美人表皮下包裹着的恶毒心肠。
陆樱心中发冷,没想到从前竟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既如此,便真的不能轻易放过你了。
“姨娘放宽心好好将养身子,我保证,会有我说的那一日。”
目光坚定的看着云姨娘,陆樱轻声承诺。
心中其实是不信的,可女儿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与从前大相径庭,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云姨娘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自己的女儿都不信,偌大的陵山候府,自己还能信谁?
云姨娘拭干泪水,浅笑着点头应下。
一瞬间,如冬雪消融,春暖花开,云姨娘整个人不由得明媚艳丽了几分,陆樱失神轻叹:“姨娘真美……”
羞窘的笑着,云姨娘捏了捏陆樱的鼻子,“樱儿也是美人,将来只会比姨娘更美。”
“再美也美不过姨娘,要不然,爹爹怎会对姨娘一见钟情?”
陆樱打趣了一句,果然,云姨娘脸上绯色渐浓,因为中毒而苍白的脸色,竟多了几分生气。
插科打诨的安抚好了云姨娘,亲手服侍着她净了脸又吃了小半碗粥,直等到她困了,陆樱才离开。
“竹清先回去吧,竹音跟着我就是了,我散会儿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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