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如今,她的眼睛里却是恶狼一般凶狠慑人的阴鸷,压都压不住,仿佛屋内如果没有旁人在,她能立刻扑上来咬掉陆樱一口肉。
所以,恬淡也好,文静也罢,只不过是金玉其外的表象罢了。
“陆樱给郡主道喜了,恭祝郡主与郡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说着吉祥话,陆樱示意白芍将锦盒递给了昌平郡主的丫鬟。
目光深沉的从陆樱脸上滑过,昌平郡主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笑着叫了起,可探究的目光,依旧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她发疯一般的想知道,那前后两拨来剃了自己头发的人,到底是不是陆樱指使的。
可是,一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
再转过头想想,陆樱一个侯府庶女,怎么会有那样的能耐?否则,正月里,她就不会被自己抓住了。
如是想着,昌平郡主心中寒意更甚:到底是谁,要这样对她?
头一次被剪短了头发,母亲睿敏长公主还耐心哄她,说会找来能人为她接发,还她一头浓密顺滑的长发。
可没等来接发的人,第二拨人更是心狠手辣,竟然将她一半的头发剃光了。
这一下,接发的人除非会神仙的法术,否则是怎么都不可能的。
到底是睿敏长公主手下能人巧匠辈出,真的让她寻到了一个民间的老妇人,将从别人头上贴着头皮剪下来的头发做成了一个假发套,戴在了她头上。
手艺巧夺天工,若不是亲近的人,是绝无可能发现异常的。
心下稍安,可昌平郡主的心却仍旧悬着,午夜梦回,她总是觉得头顶的悬梁上,有人目光悚然的盯着她。
有时候,又觉得有一把刀横在她脖颈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斩下来,让她身首异处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可是,最糟糕的,是连母亲那样手段非凡的人,也查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潜进娇园做了这样的事。
她内心几乎能肯定是陆樱所为,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相邀。
可是,此刻,任凭她怎么试探,陆樱都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若根本不知道她被剃了头发。
不过,一想到嫁了人便没有了那么多的束缚,哪怕自己做错了事,有外祖母在,也不会有人怎么苛责自己,昌平郡主顿时浑身都是力气了。
陆樱,你且等着,从前没做成的事,将来,我总会做成。
要叫你知晓,什么叫做自不量力。
对陆樱几番打了贵女们的脸,此去行宫还得了陛下“上京第一贵女”的盛誉,昌平郡主心里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让她窝火极了。
午宴开始,昌平郡主笑意满满的端起水酒敬了众人一杯,直言往后大家莫要疏远了才是。
宴席过半,陆樱带着白芍去更衣,再回席间时,正遇上迎面而来的昌平郡主。
“许久不见,你瞧着倒比从前更精神了,陆樱,这些日子,你过的惬意的很吧?”
示意陆樱跟自己朝临湖的凉亭里走,昌平郡主话语不明的问道。
陆樱答得不卑不亢,“托郡主的福,陆樱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日子十分惬意。”
“是吗?”
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告诫的笑意,昌平郡主蓦然停下脚步,回眸看向陆樱,“也不知道从今往后你还有没有这样惬意的日子了呢,所以,陆樱,你可要好好儿珍惜现如今的每一日哟。”
目光里含/着赤/裸/裸的威胁,昌平郡主期冀从陆樱脸上看到的担心、畏惧,可她料错了,丁点都未出现。
陆樱面色平静,周身散发出来的淡雅芳华,似是这世间一切都尽在她掌握之中一般,“是吗?多谢郡主提醒。不过”
拖长了声音,陆樱笑的更加甜美,“郡主也要小心才是。刺猬精虽扎手,让人无从下手,可到底修行浅薄。这世间之事无奇不有,狐狸精蛇精什么的,修行千年便得人身,道行高深,可就不是好招惹的了。”
刺猬精?狐狸精?
陆樱是想告诉她,前些日子上京城里那铺天盖地的谣言是她散播出来的,还是她准备了后手要来对付自己?
忽然间有些迷糊起来,看着笑语盈盈的陆樱,昌平郡主只觉得脑后又泛起了一股凉意。
第247章 不欢()
从睿敏长公主府出来,陆樱忽然觉得心口松快了些,那种感觉,就像失恋的女子看到前任,知道你过的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哈哈
强忍住想要仰天长笑的冲动,陆樱上了马车。
可马车刚一驶出巷道,陆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车厢旁,一道轻缓适中的马蹄声如影随形的相伴左右,想让陆樱觉得这是巧合都不行。
看了一眼白芍,白芍心领神会的掀起了车帘一角。
马车外,身骑骏马的平王一脸凛然,目不斜视。
车厢里,陆樱无语望顶:这位爷,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要说平王对自己有些不可说的心思,陆樱是不信的,这头一个不可能,自然便是之前平王在众人面前所说的,非嫡女不娶。
至于其他不可能的原因,陆樱能掰着手指头说出好几条来。
无非陆晴已经给太子做了侧妃,陵山候府不可能再出个皇子侧妃,抑或她也不会给人做小之类的云云。
“去暗香浮动”
巧合也好,无意也罢,让人瞧见平王和陵山候府的马车并驾齐驱,被人瞧见又是一通是非。
陆樱当机立断的下了结论。
更何况,自打从行宫回来,她还没去见过凤无双呢。
得了令,车夫一扬马鞭,马车加快速度朝东大街的方向驶了过去,平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马车绝尘而去,扬了他满头满脸的灰。
臭丫头,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心里存了气,只恨不得像那日一般狠狠打她一下,平王心里痒痒的。
不过,终还是有所顾忌,望着那马车看了一会儿,平王拽紧缰绳,朝回府的方向去了。
香草阁内,凤无双一袭红衣斜卧在榻上,手里难得的没有端着酒杯,而是捧着本书。
便连空气中,也没了往日那股让人闻之欲醉的酒香气息。
“戒酒了?”
陆樱好奇的看着凤无双。
似是初次相见,凤无双好久没做声,只一双眼眸上上下下的将陆樱打量了一遍。
这样的目光,陆樱在陆太后眼中见过,在睿敏长公主眼中见过,也在白娴妃眼中见过。
可出现在凤无双眼中,是头一次。
心里浮起了些古怪的感觉,陆樱上前拍了他一巴掌,“你生病了?吃错药了?”
熟悉的感觉丝丝缕缕的从心里冒出,凤无双伸手捏了捏陆樱的鼻尖,顺势坐起了身,“是啊,相思入骨,不得不请大夫开了几服药,结果一不小心,多喝了一碗。”
就没个正形
心里腹诽着,陆樱一把打落他的手,笑眯眯的问道:“这个月怎么样啊?铺子里生意好不好?”
凤无双眯着眼睛,一脸不虞,“也不问问我好不好,先问生意好不好?怎么着,在你心里,银子比我这会赚钱的东家重要是吧?”
这人怎么了?吃了枪药不成?
再度腹诽,陆樱却笑着软和下来,“哪能?你这样懂我这样善解人意,知晓自己若是出了事我必定担心不已,肯定会照顾好自己啊。我这不是怕你过的太惬意,把铺子里的银子都挥霍完了不是。”
话听起来不太顺耳,可里面透露着的意思却是显而易见的,凤无双心里瞬间舒服了。
拂了一下衣襟上虚无的细尘,凤无双耸了耸肩,“如你所料,铺子里上个月没赚钱。不过不是没赚,是得了的钱,我都投到那边去了。”
那边,就是之前凤无双说的贩马的营生。
既然投到马市去了,平王曾许下诺言说会让她稳赚不赔,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陆樱了然的点头,脸上并无好奇和期待。
凤无双看到,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马市那边,确实赚了钱,还是赚了大钱,若是旁人怕是会欣喜若狂,可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费了些周折,自然打听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可真知道了,他的心里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宁可不做这贩马的生意。
而此刻陆樱的表情,也让他验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陆樱是知道马市那边的生意与平王有关的。
而这,陆樱从未和他提起。
是因为没有必要,还是觉得因为对方是平王,所以不愿与自己深言?
再联想到从行宫那边打听到的消息,凤无双的心头顿时弥漫起了一股无比复杂的感觉。
那种自己百般呵护的花苗终于茁壮成长起来,慢慢的结出了花苞即将吐露芬芳,却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而这种感觉,他又不愿让陆樱察觉。
香草阁里的空气有瞬间的凝滞,凤无双缓解着尴尬的转了话题,“怎么样,到行宫那边,玩的还开心吗?我给你带的那些伤药,可都用上了?”
自然是有用的,否则,沉香的蛇毒也不会解的那么快。
宫里那些御医,开的那药比起那瓶清灵散来说,简直差劲到泥里去了。
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陆樱竖起了大拇指,“那药简直堪比灵丹,效果棒极了。”
凤无双点头,面色稍缓。
只知道他心情不太好,却不知道所为何事,陆樱心里怪怪的,挑拣了几件趣事和他说了。
被十二公主陷害惊马失踪一事,自然也是提了,可对平王的救命之恩,陆樱一语带过,就好像,平王真的只是奉命行事,没有掺杂丝毫的感情因素一般。
越听脸越黑,凤无双只觉得,面前那张月余未见又明丽清秀了几分的小脸,此刻看着讨厌极了。
“你没事就好”
强硬的打断了陆樱的话,凤无双回头看着已经停住口、一脸不解看着他的陆樱道:“男女有别,如今你又是这样的形势,以后没事便少来这里吧,至于账册,我让人每月送给你阅览一次。”
这样的形势是哪样的?
从前她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时,也没少来,凤无双也没撵过她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便连每月一次的查账,也要经由他人之手传递了,他这是想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明明走之前还是好好的,暗香浮动赚的钱都贴到贩马的生意里她也没有多言,这到底是怎么了?
究竟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凤无双变脸太快?
一脸木然的出了暗香浮动,回头看着头顶的匾额,陆樱觉得,今天出门前她该看看黄历的。
第248章 打发()
“睿敏长公主府送了帖子,明日我要去公主府赴宴,你可要同去?”
春辉堂里,听陆樱指出账本里的几处错漏,薛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应完毕,薛氏抬眼问起了陆樱。
陆樱眼观鼻鼻观心,“前日已经告假去给昌平郡主添过妆了,不好再告假了。”
薛氏颔首,有些惆怅的蹙了蹙眉。
晌午,东宫太子妃身边那位管事嬷嬷又来了,带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脸,让薛氏去公主府赴宴时,务必带着陆晴,说“太子妃心中挂念,想亲自瞧瞧陆四小姐的伤好了没”。
是想瞧瞧算计得逞后,陆晴有多得意吧?
知晓陆晴这一回去见太子妃是绝对讨不了好的,薛氏虽不喜陆晴,却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妃通过打陆晴的脸,来让陵山候府丢脸。
可陆樱与昌平郡主之间的纠葛,薛氏也是门儿清的,她不愿去,薛氏也不会强迫她。
是故,想到后日,想到陆晴见到太子妃时那些前去赴宴的夫人们变幻莫测的脸,薛氏又是一阵头疼。
陆樱眨眨眼,“那,四姐的禁足令,要解了?”
薛氏笑的温和,“什么时候圣旨下来,她要待嫁了,自然什么时候解了。否则,只要她还是陵山候府的小姐,那万事便都得老夫人、侯爷和我做主。”
言下之意,陆晴只有初八那日能暂得自由。
陆樱释然的点头,转身出了春辉堂。
对陆晴这样的人,陆樱也巴不得将她关住看死了,否则,指不定她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这一回是为了自己的亲事出头算计人去了,下一回,谁又能想到会是什么事呢?
连自己身边亲近的人都能利用起来毫不手软,陆樱不觉得,陆晴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至于她将来的日子
先不说太子对陆晴到底有几分怜惜,只说太子妃被陆晴这样明晃晃的摆了一道,陆晴进了东宫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对未来,陆樱只想送陆晴八个字:不作不死,深表同情。
本想着守着墨园这块清净地,便能有清静的日子,没成想,到了八月初八这日,墨园的课程取消了。
睿敏长公主早早儿的打了招呼,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墨园诸位夫子都是教授过昌平郡主的,所以昌平郡主出嫁,请夫子们务必去长公主府参加喜宴。
女孩儿们为得了一日的闲而欢呼雀跃,唯有陆樱,不那么高兴。
若换做从前,她大可以去暗香浮动打发时间,可凤无双不知道抽什么风,现如今,她也不大敢去招惹他,生怕他气的狠了撂挑子不干了。
若真是那样,让她去哪找个这么趁手这么会做生意的二东家?
到时候,暗香浮动怕是分分钟关门歇业的节奏吧?
这会儿,陆樱才发现,凤无双对她来说,果然是十分重要的。
他可是她的摇钱树财神爷啊。
无处打发时光,陆樱便递了帖子到平南将军府,得到回应,带着大大小小的锦盒去看陆瑶了。
晚翠轩里,陆瑶气定神闲的乘着凉吃着水果,身旁,还有个相貌清秀的小丫头字正腔圆的念着话本子给她听,那日子,瞧着都自在的紧。
见陆樱来了,陆瑶摆摆手示意各自去忙,指着软榻对面的位置让陆樱坐,“我以为你不登门了呢,从行宫回来这都快一旬了,这才想起我来?”
若不是因为暗香浮动去不得,恐怕她还想不起要来看看这位长姐。
陆樱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我怎敢到处乱跑,唯恐惹得祖母和母亲心烦呢。这不是今日母亲赴宴了,我立即就痴缠了祖母来瞧你了?”
陆瑶拿着银签的手一顿,坐起身冷笑起来,“倒没想到,陆晴长本事了。我也就是没在家,否则,我非赏她两巴掌,好叫她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现如今,众人当着面都说薛氏好福气,有个女儿给太子做了侧妃,可背后,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一想到一向与人为善的母亲被人说成是刻薄庶女,不给好好寻亲事,逼迫的庶女不得不冒险行事自寻生路,陆瑶就恨不得挠花陆晴的脸。
“好了好了,消消气”
怀孕的女子最易动怒,可却对胎儿不好,陆樱安抚着陆瑶,叉起一块蜜瓜递到了她手里,“今日因,明日果,这口气总有出了的时候,别气坏自己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哟,佛经都看上了”
陆瑶打趣的说着,果然将心烦的事抛在了一旁。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伴随着震天响的鞭炮声,喜气洋洋的鼓乐齐鸣声敲敲打打的远去了。
正是昌平郡主的花轿朝欧阳府里走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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