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眉一皱,伸手夺过毒刃丢在地上,他夺刃时内力涌出,把蓝芳时震得连退数步。
蓝芳时右手麻木之感迅即消退,她瞪大双眼望住对方,等他跌倒毙命,这一刹那间,她眼光流露出无限悲惨痛苦之意,因为她终于亲手杀死了她真心爱上的人,这辈子恐怕永远得在寂寞痛苦中渡过了。
钱万贯身躯摇都不摇,站得稳如泰山,蓝芳时深知毒刃的厉害,见他居然捱得这么久,不由得大为佩服他内力的精纯深厚,否则早就支持不住了。
两人对视了片刻,钱万贯双眼一闭,蓝芳时在心中说道:“完了,他要倒下去啦!”此念方生,热泪随之而涌出,心中尽是悲苦之情。
但钱万贯居然又睁开双眼,眼中神光依然如故,毫无散换之象,他惊讶地瞧着她这种奇异的反应,心中大是迷惑不解。
他道:“你怎么啦?难道还会为我落泪不成?”
蓝芳时大吃一惊,道:“你受得住这等剧毒?”
钱万贯淡淡道:“我练的是童子功,别人立刻身死之毒,我可以支持一炷香之久。”
蓝芳时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不妨告诉你,我的眼泪正是为你掉下来的。”
钱万贯道:“我若能够不死,你才告诉我这话,岂不更好。”
蓝芳时摇摇头,道:“若是那样我就不会告诉你了,反正连我都没有解药,你非死不可,唉,但愿我没有做错,我此生只曾爱上了你一个人,可是却在我的手中……”
钱万贯道:“听起来我好像很倒霉,因为倘若你不曾爱上我,我就不会死了,对不对?”
蓝芳时道:“当然啦,我若不爱你,那时你走你的阳关大道,与我有什么干系。”
她的眼泪又滴下来,接着道:“你一定知道寂寞的滋味,而我这一辈子却别想逃出它的魔爪。”
钱万贯心弦起了共鸣,他哪能不知道寂寞的滋味,这四十年来,他几时不是活在寂寞当中?
说将起来,寂寞当真是最可怕的经验,由于它尚未达到使人痛苦得求死的程度,所以世间古往今来,无数的人年复一年的在寂寞中度过,直到了却此生方罢,所以它是使人无法摆脱的痛苦。
钱万贯淡淡一笑,道:“你现下正是如花似锦的年华,想不到也会寂寞,像我已届中年之人,一直孤零零的活下来,若是从不寂寞,那倒是十分希奇的事了。”
蓝芳时面色一变,道:“你还未曾成家立室么?”
钱万贯道:“当然没有啦,否则我刚才怎敢唐突亲近你呢!”
他举手阻止她开口,又道:“现在我还有时间,我不是说过十招之内能制服你么,为了证明我平生言不轻发,这就试上一试。”
蓝芳时摇头之时,对方已拾起毒刃塞在她手中,道:“反正我不在乎再伤一次,所以你大可以用全力对付我,以证明我说的话无一字是假。”
他退开数尺,运气作势,沉声道:“小心了,我要出手啦!”
蓝芳时迅如电光石火般想道:“原来他想趁动手的机会杀死我,这样也好,我反正活着也没有一点意思,不如陪他同赴黄泉,因此我须得用尽全力,才能迫他煞手尽出,早点结束这一件可悲可厌的事。”
她玉腕一抖,毒刃快如闪电般划出去,这一招毒辣异常,但钱万贯身形不退反进,欺近了好多,出手抢夺毒刃,只见他五指如钩,扣腕拿穴,手法细腻精巧之极。
蓝芳时惊噫一声,急急变招,口中道:“原来你出身于少林。”
敢情他使的空手入白刃功夫正是少林木传之秘,故蓝芳时一瞧便知。
这刻也连续使出奇奥凶毒的手法,那口短短的毒刃划出无数森寒光华,没有一招不是可以击毙对方的狠招辣手。
钱万贯真料不到她武功如此的高明,当下亦施展全力,左手是崩、按、拨、挤、揉、肘、靠,一派近身肉搏空手夺刀的精妙手法,指尖始终不离她握刀的掌指臂腕,右手则如惊雷骇电,长攻短打,尽是开阖招数。
这等少林心法世间罕见,五招不到就完全控制住局势,那蓝芳时但觉身躯被对方的内力罩住,移动之际远不如平日俐落迅快,而她手中的毒刀至此也全然递不出招数,心中极为讶骇。
只听钱万贯大喝一声,左手扣住她的右腕,右手奔雷般向她面门击去,这一记势足力猛,若是劈中,蓝芳时的面骨定会碎裂。
蓝芳时双眼一闭,心想他果然在第九招就得手了,猛觉毒刃被夺出手,落地时发出呛嘟的清脆响声,同时面门间压力消失,已可以如常呼吸。
这还是其次,最惊人的是她整个身躯已落在对方双臂之内,他身上的男性热力传过来,好比是电力一般,使她大大颤抖起来。
她不敢睁眼,喃喃道:“我的老天呀,我刚才为何要向你下毒手?”
钱万贯贴着她耳边道:“当真已没有解药么?”
蓝芳时悲哀地道:“我何必骗你,所以我刚才极愿意死在你的掌下。”
钱万贯的嘴唇落在她的唇上,两人都抱得很紧,热烈异常。
但钱万贯马上感到她流下来的泪水,有点凉飕飕的感觉,心中一软,微微抬起头,以便说话。
她仍然闭着双眼,钱万贯道:“你肯不肯嫁给我?”
蓝芳时吃了一惊,睁开双眼,道:“嫁给你?”
钱万贯俊逸地向她微微而笑,道:“不错,嫁给我,令尊已付出五十万两的嫁妆,莫说世之豪富不会有如许气魄手笔,即使是帝王之家也怕办不到。”
蓝芳时呐呐道:“但……但你已经……受伤……”那受伤二字用了许多气力才说得出来。
钱万贯道:“别担忧,我练的是童子功,普通的兵刃不易刺得破我的皮肉,何况你当时不是运足内力用掌劲送出,而是借身体之力碰过来,焉能伤得了我。”
蓝芳时万想不到这其中竟有如许古怪,真是又惊又喜,人都呆了。
乡老伯的声音从长廊的彼端传来,他道:“喂,你们怎的好像难舍难分,敢是打算要请我老头子喝几盅喜酒了?”
他们连忙分开,蓝芳时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骂了一声讨厌。
钱万贯道:“鄙人自会央人向令尊提亲,只不知找什么人比较妥当?”
蓝芳时推他一把,道:“你快去吧,我会找机会跟你再见面,现在谈到这些事岂不太匆促了一些?”
钱万贯说出自己的居处,便喜孜孜的走了。
蓝芳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心中又兴奋又慌张,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坠入情网之中,自然很不容易适应,当她静下来考虑到各方面的情形,顿时对于自己以前的作为大感后悔,甚且连王元度奉了妹子之命来戏弄她之事,她也觉得似乎可以原谅了。
她想了许久,最后决定待会儿去访晤钱万贯,瞧瞧情形有没有发生变化,才于当时决定自己的做法,譬喻说向他和盘托出自己最近对付王元度的阴谋,表示忏悔改过之意,一方面也须找卓辽收回他杀死王元度的要求。
那钱万贯别过蓝芳时,赶上乡老伯,便道:“不瞒老前辈说,晚辈打算成家啦!”
乡老伯只冷淡的嗯了一声,忖道:“那女子心肠恶毒之极,刚才若不是我及时使出无上气功隔空点住她手肘麻穴,小钱早就向阎王爷报到了,而他却执迷不悟,还要娶她为妻,这叫做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啦。不过一个人坠入情网之后,很难劝得动他,倒不如另行设法为妙,唉,我如不是要她出来陪我们吃饭,焉有这等糟糕之极的事情发生呢。”
他老人家一回到居处,把此行经过告诉诸人之后,任得他们去谈论,自己却去把柳儿找来,暗暗吩咐道:“你只等天色黑齐,就潜入内宅,暗中监视蓝芳时的行动,我料她以美色诱钱万贯必定另有诡计,你不妨恢复原来的样子,以便万一被日月坞之人发现,亦没有多大关系,以前的事,你自己想法子编造一段谎话搪塞便是。”
在另一座院落居住的钱万贯早早梳洗过,换了干净衣服,便在房中等候玉人驾临。
此时天色才黑不久,蓝芳时果然独自前来,踏出内宅之后,便迅快的向钱万贯所居的地方走去。
穿过一道长廊之时,忽然有人惊讶地低声叫道:“大小姐,是你么?”
她娇躯微微一震,停步道:“是我,你可是田兄?”
黑影中闪出一人,正是不夜岛的田若云,他虽是一身极普通朴素的打扮,可是那张俊美的面庞仍然惹人注意。
他大喜道:“真想不到碰见了大小姐,请到这边房间说话。”
蓝芳时道:“那儿有什么人?”
田若云道:“没有别的人,那是敝岛的部属的住所,他们一向在中原混迹,无人知是敝岛派来的,我可嘱他们腾出房间。”
蓝芳时冷冷道:“不行,我有事赶着办,有话明天再说。”
田若云听出不对,当即冷笑一声,道:“很好,我为了你之故,不惜得罪日月坞,现下变成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整日提心吊胆的蛰伏躲藏,而你却安稳舒服的当你的大小姐,那么你请吧,我总有法子使你过不了安稳日子。”
蓝芳时眉头一皱,道:“你威胁我么?”
田若云道:“岂敢,但你若不肯帮助我逃出险境的话,那么咱们就一拍两散,把事情始末都闹出来。”
蓝芳时不能不让步低头,道:“到房间去有什么话要说,在此地说还不是一样。”
田若云道:“你须得设法让我和师叔离开这个四面皆水的鬼地方,我们就商量这个。”
蓝芳时无奈点头道:“好。”便随他走去,她对此人极有戒心,因为这个不夜岛田少岛主乃是色中恶魔,奇技绝艺又多,稍有不慎,便有落在他魔掌中的可能,一旦被他所污,不但永无面目再见钱万贯,甚且很难不受他的控制利用。
好在他似乎急于逃走,色心全消,这一点乃是极好的保证,想必可以挟制他不敢妄生邪念。
他们走入一间黑漆漆的房间,田若云已把室中之人支走,然后点亮灯光,请她在椅上落坐。
他的举止神色之间都很严肃,开口就谈到如何逃出此地的问题。
蓝芳时道:“我去安排一下,亲自离开此地一次,你和卫步青便可乘搭我的船只悄悄逃出。”
田若云沉吟道:“此计不妙,我和卫师叔都是不夜岛的人,水中功夫还过得去,这两夜我们都在水中探道,得知所有关隘出口都守得十分严密,我们竟无法越雷池一步,这夹带之计平时尚可,现下风声如此的紧,即使是你的座船也难免不被搜查。”
蓝芳时其实是随口敷衍,哪里是真心设计,所以这办法竟不高明,现下既是被他驳回,只好认真用点脑筋,想出可行之计,说出来应付他一下,总之,一切都须等她见过钱万贯之后方能决定。
她正在忖想,突然发觉他的手已覆盖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摩姿,然后这只怪手更进一步沿着玉腕、小臂一直到了臂上。
她抬头向对方望去,但见田若云面上绽露出淫邪的笑容,他的面庞本甚俊美,唇红齿白,配上水汪汪的桃花眼,实在足以令无数女子倾倒献身。
无奈她这刻心中已有了钱万贯的影子,所以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生出憎厌之感。
田若云长眉轻皱,道:“你心中又有了什么事?上一次是仇恨,使你心中容不下我,但这一回呢?仍然是仇恨么?不对,恐怕是别的原故使你的芳心容不下我。”
蓝芳时几乎赞佩出声,因为他的确善窥别人的心意,说得对极,自然她忍住不说出来,只淡淡一笑,道:“别打扰我,让我想想看有什么法子可以送你们离开此地。”
田若云轻佻地笑道:“古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话一点不假,如此良宵,我们岂可以白白糟蹋?”他起身走到她身边,轻狂地俯身向她嘴唇吻去。
蓝芳时勃然大怒,正要出手痛击,一提真气,这才发觉全身棉软,半点劲力也提不起来。
田若云居然没有吻她,只不过迫到极近察看她的眼睛,徐徐道:“我已看出你没有一点助我脱困的打算,既然如此,我先与你寻欢取乐,以后你大概就不能不帮助我了,对不对?”说时,伸手把她抱起来,放在榻上,接着很快的剥开她的衣服。
蓝芳时已经全无抗拒之力,眼睁睁任得他轻狂解纽脱衣,她知道自己虽然还可以大叫救命,可是最多只能叫上一声就得被田若云制住,而她内力不能提聚,声音便传不出很远,叫亦无用。
她到底不是一般的女流可比,到了此时仍然不肯放弃挣扎,当下说道:“田若云,你且慢动手,我有句话要问你。”
田若云反而讶疑起来,道:“你居然不叫喊,却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说时已停下脱衣的动作,又道:“有什么话请快点说?”
蓝芳时微微一笑,道:“时间还多着呢,何须如此的匆忙?”
田若云道:“自古以来向例是良宵苦短,我焉能不急。再说你中了我独门迷药,现下只是身软如泥,尚能说话,但再过一会工夫,便连话也不能说了。”
蓝芳时皱眉道:“枉你是不夜岛嫡传高弟,在这等时机勾当上,竟使我不能开口说话,多没趣。”
田若云沉吟一下,似是考虑她这话是否另有诡谋,至后才道:“你责怪得是,但当初我不明白你的态度,是以不能不预作提防,须知你这刻虽是能如常说话,可是若要放声大叫,却反而全无声音,这正是我为何不怕你大声高叫的原故,现下你既是这么说,那么我就解去失音的药力,以增情趣。”
蓝芳时极力装出淫荡的笑容,可怜她一辈子都厌恨男人,哪曾试过献媚抛笑,因此她实在毫无把握,不知道自己装得像不像。
不过眼下定必无人会来救她,所以她必须自力更生,自己设法逃过这场大劫。这希望自然极微,但她仍然用尽全力去做,绝不轻易放弃。
那田若云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拔开瓶塞,放在她鼻子下面,她顿时嗅到一阵辛辣的香味,田若云道:“现在你不怕说不出话了。”
蓝芳时道:“还是没趣得很,我竟连动也不能动,将来我一定向你报复。”
田若云道:“大小姐你变得太快了,使我不敢相信,这第一次还是委屈一点吧!”
蓝芳时忙道:“慢着,你先告诉我,你几时使用药物向我下手的?”
田若云傲然一笑,道:“敝岛绝艺向例在不知不觉中就制住对方,如若让你发觉得出,那就谈不上绝艺之称了,我将来定会传你几手,你就可以纵横天下啦!”
他又动手解她的衣裳,手法的熟练迅快,足以使女人们也自叹弗如。
只一眨眼间,那蓝芳时身上已只剩下亵衣了,手臂和大腿都裸露出来,在灯光之下显得雪白耀眼,更足以挑逗起男人的欲念。
蓝芳时一瞧实在已经躲不过这一场大劫,想起还在等候她会面的钱万贯,不由得心痛如绞,疯狂般连连大叫救命,声音尖锐之极。
但她只叫了两三声就被田若云点住穴道,做声不得。
田若云哈哈一笑,道:“你武功已失,叫声连院子都传不出,怎能惊动别人前来。”
话声方歇,房中微风飘拂,陡然间多出一人。
田若云机警无比,人影方现,他已跃到床后。
举目望去,却是个美貌女郎,认得正是蓝明珠的贴身待婢柳儿,又见她双手空空,身上也不见带有兵器,顿时大为放心,忖道:“凭你这丫头有多大气候,竟敢闯入来搅乱少岛主的好事。我先拿下这丫头,等到玩过蓝芳时之后才来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