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腐虫生之理,于此未能适用。“他侃侃而言,引证素以计谋著名的鬼谷子的话,反驳对方立论,极是精彩而锐利。最厉害的是,他并不提及王元度、甄红袖两人之事,一径盯住对方立论的根基,予以驳斥。这样,若是能驳倒对方之论理由,无形中等如推翻了他所举之事实。甄南不知此是许无量真人暗中传声指点,心想:“此子口才如此了得,再讲下去,只怕更为不利。要知自古以来,能言善辩的纵横家之流,往往能以言词设下圈套,使对方入伏,终至脱身不得,百口莫辩。那时节纵然有六分道理,也被听者抹煞,认为全无道理。甄南生怕对方受过这等训练,反而在言词上入彀,到后来竟替对方完全洗清了冤嫌。因是之故,他决定不再争辩下去,好在那构伤之威尚未全消,自然会产生出很大的困扰作用。当下向教主荀伯业使个眼色。荀伯业何等厉害,立刻插口道:“甄岛主毋庸多说了,咱们且离此地,反正与王元度见面的日子多的是,将来再细细讨论不迟。”
他也不向王元度交待日后如何见面,便向许真人等告辞。这一纷扰送客,这件事就此搁置。
到得送客完毕,王元度本来也想随后就走,钱万贯却要他等一等,看那钱万贯的样子,似乎对于甄红袖魅惑王元度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一派恬然之态,使王元度安心得多。
众人在另一座殿堂内落座叙谈。许无量再三致谢,力称王元度的英雄胸襟,钱万贯出去带了一个美女进来,原来是毒姝葛翠翠。
葛翠翠往王元度身边一坐,态度流露出一种亲密而尊敬之意。甄红袖见了,忽然安心,但何以如此,她自己也想不出一个道理来。
许无量向葛翠翠致谢道:“葛姑娘绝艺通玄,竟能使鼎鼎大名的不夜岛主甄南也望风披靡,而敝派也因姑娘出手赐助,幸免大劫,此情此德,殊难言报。”
葛翠翠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因为向她谦恳道谢的,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武当派掌门人。这件事传将出去,如若武当派有人否认,武林定必无人置信,她欢喜地嫣然一笑道:
“区区小事,许真人何须挂齿?”
钱万贯接口道:“葛姑娘对毒物之道,的确已达超凡人圣之境,当时鄙人在那小庙中,正自彷徨无计,恰恰葛翠翠经过,向我问路,鄙人早听王兄提起过,因是之故,不但认出是她,并且喜出望外,迅即指明路径,但却故意不提我中毒之事。”
他停歇一下,但见众人都大感兴趣地倾听,便又接下去道:“葛姑娘机警异常,先询问鄙人姓名,得知与王兄乃是好友,这才说出我所中的奇毒,相当高明,但她却不难解救……”他讲到此处,含有深意地望了王元度一眼,这才又道:“葛姑娘果然神技绝世,使鄙人迅即复原,得以参与这一役。”
座中自然无人得知那葛翠翠竟会以解救之恩,换取了钱万贯一力助她嫁与王元度为妾之事。
王元度这时插口道:“荀伯业已参破机关,晓得我们这边有使毒高手助阵,把葛姑娘列为深仇大敌之一。此事实在令人感到不安,只因此人既工心计,又复武功高绝当代,手段毒辣异常……”
葛翠翠接声道:“红袖姊姊,单论你的武功,已足以傲视天下,何以又是柔情蚀骨派的传人呢?”
她一触及柔情蚀骨之事,就等如触及早先甄南讥笑挑拨之事一般,许多人都暗中担心得直皱眉头。
甄红袖道:“那是因为师门渊源,不得不如此。”
葛翠翠道:“但瑶琴却没有学到半点柔骨派的绝艺啊!”
甄红袖道:“只因柔骨派的功夫,定须自制之力极强之人,方能守身如玉,不流毒于江湖,我怕妨碍了琴妹修习剑术的功夫,是以全然不传授与她。”这几句话在无形中,竟收到了莫大效果,显示出她并非淫荡之女,方会有如此正派的想法。
葛翠翠乃是率性之人,除了在追杀暗算仇人之时,从不使任何心机,也很少有任何顾忌。
她恍然地点点头,又向甄红袖注视了一会,大声道:“你长得真美,现在我可明白那甄南胡说八道的真意了,哼,他因为得不到你,所以想法子侮辱你一下,也是好的。”
众人尽皆瞿然相顾,但此理本甚显明易见。殿内突然升起了钱万贯爽朗不羁的笑声,接着只听他高声道:“鄙人早就有此看法,但身为局中之人,反而不便启齿而已。”
满天阴霾,顿时驱散了大半,众人都感到轻松得多。尤其是王、甄二人,更有如释重负之感。
王元度回想起当日温柔陷阱中的经过,深感庆幸的是,他当时虽是被甄红袖盖世无双的媚功所迷惑,心神摇荡,几乎无法自制,然而他自始到终,并没碰触过她肉体的任何部位。
甚至他最多也不过见到她的玉腿,以及凝脂般的酥胸而已。那最重要的部分,并没有窥见。
当然严格说起来,他不但已见过甄红袖颇多部分的裸体,同时也生出欲火绮念。而她也尽情挑逗过他,这自是不对之事。但这到底尚未有任何付诸行动事情发生过,甚至袒裼裸裎,亦不过是大部分而已,并非全部。
总之,王元度心中仍然有着惭愧,这是基于道义上觉得不应该而已,事实说不上有什么罪恶。
葛翠翠趁众人讨论别的事之时,打怀中取出那面情镜,交给甄红袖,笑着说道:“此是贵派至宝,合该还给姊姊。”
甄红袖惊奇地接过这面情镜,低头一瞧,立刻现出十分兴奋浮动的神色,反复审视。
她乃是柔骨派唯一传人,自然一望而知,这面情镜的威力和奥妙,不过她先平淡后惊奇的神情,却使葛翠翠甚感不安。
当下问道:“姊姊以前从未见过此宝,那是无庸置疑之事,可是其妙用我真不知道。”
甄红袖道:“是的,家师虽然曾经讲过敝派有这么一宗宝物。可是难道这件至宝的妙用,也从不知道么?”
葛翠翠颔首道:“如是以前,打死我也不相信你的话,但自从识得了王元度,又与瑶琴说过一阵子,对姊姊之言,倒是深信不疑了。”
甄红袖遗憾地道:“假如我早点得见此宝,定要让甄南当众大大的出丑丢人!”
葛翠翠道:“这话怎说?”
甄红袖道:“我若使用此宝,甄南虽然是色中魔王,道行甚深,我也能让他变成了色中饿鬼,当众说出一些话和做一些动作,大大地贬损了他的声望。自然此举同时亦可使甄南的心神,日后永远被我控制,快则三年,迟则五年,必将形销骨立,憔悴而死。”
葛翠翠大惊道:“此宝竟有如此妙用威力么?”
甄红袖笑一笑,道:“但这等大法,我可真不想施展呢,但凡是精通此法之人,都不想施展。”
葛翠翠道:“莫非是须得当众裸露胴体么?”
甄红袖缓缓道:“恰恰相反,有了此宝,我便不必作出可笑之态了,其实,早先我仍能对付这甄南,正因必须脱衣作态,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可如此,况且我已定了名分,昔年故技,自应束之高阁,绝不能重作冯妇了。以我的观察,一元教众高手当中,完全不能以媚功对付的,只有荀伯业一个,而最易对付的则是甄南。我这一点眼光,你大可以深信不疑,问题出在我不能当众献丑而已,有了这件宝物,情势又大不相同了。”
她歇了一下,才又道:“说到我不顾施展这‘销形大法’的原因,便因此法极耗真元,每施展一次,要缩短三年的青春。请你注意我说的是青春,并非寿命。假使我在三十五岁之时才显得苍老,施展过一次‘销形大法’之后,三十二岁之时就显出老态了,你身为女儿之身,自然体会得出这代价何等重大。”
葛翠翠抓住她道:“若是如此,姊姊还是不要施展的好。”
甄红袖沉吟一下,问道:“瑶琴现在何处?”
葛翠翠道:“在我家里。”随即把安置瑶琴的地点和详情说出来,言词之中,全不忧虑。
甄红袖道:“据我所知,那葛村村口的杂货店,乃是一元教的人,此刻相信已把情报送达荀伯业了!”
葛翠翠道:“我已在寒家四周布下五毒大阵,谁敢擅入,非死不可。就算荀伯业不畏诸毒,但他动手之时,也得想一想,假如他与我结了仇,一元教之人,早晚得全都死光死绝!”
她口气之中充满了自信,一听而知,她并非夸口,而是有此信心。况且以毒教中人的信条而言,虽睚眦之仇,亦终身不忘,必须十倍报复。
因此,以她的出身而言,她这番话并非十分恶毒残酷,事实上,当然很残忍和不对,甄红袖笑一笑,道:“你得先想想看,王元度岂肯容你如此滥杀么?”
葛翠翠一怔,道:“哎呀,我倒没有想到他。”
甄红袖微笑道:“我虽没听王元度提起你对他如何,但你当也得知,我柔情蚀骨派对男女之道,最有心得,一看便知,所以提醒你一声,必须考虑到他。”
她停歇一下,又道:“荀伯业乃是个偏激狠毒之人,他纵然明知全教之人皆得死光,他也不会畏惧退避的,所以我认为必须立刻赶先一步,弄走瑶琴。”
葛翠翠道:“寒家人丁不少,一时之间,如何迁得走?况且人数一多,亦不易销声匿迹,必被荀伯业查出无疑。”
她面上已露出虑色,甄红袖道:“所以我只说迁走瑶琴,此是釜底抽薪之法,如若荀伯业侵犯贵府,但找不到瑶琴,他便不会一意孤行了。”
她晓得这话不易说服对方,当下又道:“此事须得请武当道长们帮个大忙……”
她立刻促请众人注意,这才说出葛翠翠的严重问题。她一一分析之后,最后道:“此事正须许真人鼎力帮忙,方可免去葛村一场劫难!”
许无量佛尘一挥,以坚定的声音,道:“敝派自当略效绵薄之力!”
甄红袖向钱万贯点点头,钱万贯立刻会意,因为他已看出了葛翠翠并不相信弄走白瑶琴之后,即可化险为夷之言,甄红袖的示意,自是要他说服王元度,由王元度再转而说服葛翠翠。
当下趁甄红袖和许无量研究如何进行步骤之时,向王元度说道:“王兄可尽力安慰葛姑娘,她的家人绝不要紧,只要咱们及时暗中弄走了白瑶琴姑娘,荀伯业不会冒着全教覆亡之险,伤害葛姑娘的家人。”
王元度最是信服钱万贯,当下点点头道:“钱兄的话,决计错不了,但以小弟想来,荀伯业难道不会利用葛姑娘的父母为人质,以胁迫她么?”
钱万贯笑道:“这一点你就有所不知了。”他压低了声音,又道:“她乃是毒教高手,性情行事与常人大不相同,虽然父母至亲之人被人掳去,也绝不屈服,毒教中人的信条是报复,十倍百倍地报复,绝不忌惮任何损害。”
王元度想了一想,记起了她那一个“死亡香吻”,觉得大是有理。方在想时,钱万贯又道:“但她目下已不是这样之人了,此是因为她爱上了你之故。不过荀伯业并不知道,所以荀伯业一定不敢伤她的家人,咱们一招釜底抽薪,只要成功,荀伯业失了蹈险乱干的刺激,保证葛家定可安然无事。”
王元度最是信服钱万贯,当下已无疑虑,走过去向葛翠翠道:“目下情况很紧急,我们还是听他们的话去做较妥。”
葛翠翠听他用上“我们”的字眼,芳心大慰,忖道:“他竟是把我当作他的人看待了。”于是点点头,道:“我只听你的话,你要我怎样做都行。”
王元度微微一怔,心想:“这真叫做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只不过因为她是冲着我而引起一元教这个强大对头,所以决意与她站在一边,全力助她,但她却误以为是男女间的感情,这真是……咳……”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却已不便多说,只好含糊地道:“那么我们就这样决定了。”
转过头向甄红袖、许无量等人道:“以在下想来,一元教高手如云,势力广布,葛姑娘的家人搬走的话,势难逃过对方耳目。因此之故,在下已征得葛姑娘同意,单单把白瑶琴带走。”
他停顿一下,又道:“但一元教业已动身上路,我们须得想个妙计,非赶在他们前面行事不可,只不知大嫂和许真人商量出什么结果没有?”
甄红袖道:“带走瑶琴之事,只好有烦武当派诸位真人法师的大驾。另一方面,我将设法阻缓荀伯业行程,只要缠得住他,其余之人,谅也闯不过葛姑娘的五毒大阵。”
王元度寻思一下,剑眉一皱,道:“请问大嫂以什么手段阻延荀伯业的行程?此人武功强绝一时,深不可测,如若硬拼,只怕反有失手之虞。”
甄红袖笑一笑,道:“这件事由我负责,你放心好了,倒是预劳武当道长们之举,须得设法让抵达葛府之人,平安通行那五毒大阵才行。”
葛翠翠道:“小妹此阵,乃是以五种毒性奇异之物,暗中设下阵法,由于毒性有生克之妙,变化无穷,只要得知出入之路,不须解药,亦可通行无阻。”
众人都侧耳倾听,大感兴趣,只听葛翠翠又道:“设若是不懂阵法之人,横行直闯,纵是武功再强之人,也闯不过第五关,但荀伯业既已达到了金刚不坏之境,自然又当别论了。”
甄红袖道:“许真人打算以飞鸽传书,通知距葛府上最近的人,先赶往带走瑶琴。此处还得动员许多人力,协助掩蔽瑶琴行踪,葛姑娘可把大阵出人之路径,写在小小的纸笺上,以飞鸽传送。”
许无量道:“如此安排,定卜万无一失了,咱们赶快付诸行动,争取时间为要。”
于是葛翠翠开始画出通行大阵之法,许无量则修书传令,着武当派各处有关连之人,以某种步骤,把白瑶琴秘密运送到一个秘密处所。
王元度拉了钱万贯一下,走到一套,低低道:“钱兄,此计虽是绝妙不过,但还有一个大大的破绽,不可不防。”
钱万贯讶道:“什么破绽?”
王元度道:“据小弟所见所闻,一元教主神通广大,在各大门派之中,都有潜伏之人,假如此计被敌人得知,则白姑娘的安危,极是可虑。”
钱万贯瞿然道:“对,这一点真不可不防,记得在敌阵之中,有好几个蒙面之人,说不定其中有的是武当派之人,因此,即使武当山上已无奸细,但在敌人队伍中之人,仍然可以查出机密。”
他迅即向许无量说了,由于怕泄露机密,是以他乃是以千里传声之法,暗中告知许无量。
许无量凝眸想了一会,才以传声之法,向钱万贯道:“老实说,若非荀伯业这等人才,定难在贵我两派中,布置人手奸细,因为咱们两派皆是出家人,不易为利禄所动,尊夫人既然任副教主之职,或者知道奸细是谁也未可断。”
钱万贯传声道:“在下已询问过她,据她说,武林的数大帮派,的确有荀伯业的人。不过这些人是谁,只有荀伯业自己晓得。”
许真人道:“原来如此,这可就棘手了,不过,既然我们判定荀伯业的奸细不多,这就较为容易猜想。贫道甚至敢认定这奸细,必是与敌人在一起。”
钱万贯道:“真人何以这般肯定呢?”
许无量道:“因为那奸细若在山上,则贫道闭关人定之时,他大可通知荀伯业,让他等贫道开关后才来。”
钱万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真人当有应付之法了。”
他们一直以传声之法交谈,别人虽然晓得他们正在密商,但全都听不见语声,无从测知内容。
许无量在命令上嘱咐受命的门下弟子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