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片刻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讪讪的陪笑道:“小人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纳兰师爷原来是贵人。刚才多有冒犯,还望纳兰……右相大人恕罪!”
“嗳,你们也是听从上峰命令嘛,何罪之有!”纳兰行之扬眉,不以为然地笑道。
闻言,一干衙役这才放下心来。平日里同纳兰行之熟络之人,本欲上前同他叙旧,看看能否攀上关系。却又碍于大堂之上,不敢擅动。于是皆低头垂眸,收了这份心思。见状,赵纲猛地一拍惊堂木,对堂下百姓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也许你们会奇怪。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其实说来也很简单,就是一年多之前,右相大人发现建乐城盐铁司存在很大的问题,于是调钱肆意钱大人前往盐铁司出任副使一职。而右相大人本人,也于大半年前对外称病,自己却微服私访到了建乐知府杨程远手下任一名师爷。”
“本来,钱肆意大人深入虎穴,已经掌握到了盐铁司众官员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证。想呈报给右相大人的。谁知事不凑巧,适逢右相大人去了秀山村营救一名即将被火祭的少女。而姚之鸣等人,也正是趁这个时候,连同钱肆意的夫人谢茹月,联手将钱肆意大人毒害。”说到此处,赵纲故意顿了顿,抬眸望向郑婶子,勾唇笑道:“我说得不错吧,郑氏?!你家夫人久不满你家老爷纳妾一事,嫉妒你家老爷与紫雁夫妻恩爱,加之紫雁又怀了钱大人的骨肉。于是一怒之下,恰逢姚之鸣想陷害钱大人,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一对奸夫yin妇不仅残忍地将钱大人毒害,更是先借‘望月鳝’之名不成,又嫁祸于紫姨娘。更是在其间,借山贼名目杀死了替紫雁诊断身孕的郎中。后又诬陷紫雁与赵忠远通奸,可又此事?!”
不待她回答,赵纲又继续说道:“可你家夫人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那个曾经信誓旦旦地说爱她的姚大人,会事后翻脸不认人。不仅妄想让你家夫人当替死鬼,更残忍地将她杀害!”
“不,不是的,不是的。”闻言,郑氏吓得脸色惨白一片。片刻后她又猛地抬头,一双阴冷的眼死死地盯着杨程远,厉声质问道:“昨晚你们不是这样说的,你们说,夫人的死是意外,是她逼姚大人带她远走高飞不成,一时想不开所致。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你们为什么要杀死夫人?你们这些畜生!”说罢,郑婶子猛地扑上去,对着杨程远又撒又打,又咬又踢。那模样,似疯了一般,一双血红的眼,更是闪着凶残的光芒。“你们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二个,都是负心汉。我要杀了你们,替我家小家报仇!小姐哟,我苦命的小姐哟……你死得好冤枉啊!”
见状,赵纲皱了皱眉头,对衙役使了个眼色,道:“将她拉开。”奈何那郑氏早已气急攻心,神志不清。此刻就如疯妇一般,硬是咬上了两名衙役,这才将她制服。见状,赵纲挑眉继续说道:“杨大人,那谢茹月之死,是你与姚之鸣等人所为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杨程远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矢口否认道。“昨日两名仵作早已验明,那谢茹月分明是自杀身亡。赵大人你休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还有盐铁司那帮畜生,也心知肚明。”见他仍旧负隅顽抗,赵纲顿时沉下了脸,冷冷地说道:“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那谢茹月从表面上看,也的确像自杀身亡。可不巧,本官偏不信一个晚饭前还神态正常,精心打扮了等待情郎到来的女子,会眨眼功夫便想不开自杀身亡。于是晚上趁你外出之际,本官叫我布政司的仵作又再一次检验了谢茹月的尸体。发现她身前中了一种能迷惑人心智之药。联想到谢茹月房里的异香,本官便明白了一切!杨大人,我说得可是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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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忙得差点忘记更新了。。。
第二卷 建乐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鱼死网破(三)
第一百三十四章 鱼死网破(三)
“杨大人,谢茹月的死因,我推断得可是正确?”赵纲勾唇冷笑,径直问道。
“即便如此,那也是姚之鸣所为,与我有什么干系!”闻言,杨程远脸上惨白一片。却仍旧坚持不肯承认他的罪行。
“哼,到此时你仍旧冥顽不灵。”赵纲拍了拍惊堂木,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便是瞎子吗?从我住进你知府府的那一天起,你府中便时常有盐铁司的可疑人员出入。本官原以为,你们会借机拉拢本官。谁知道你们相当高明,竟对本官的到来产生了怀疑。反而妄想从谢茹月身上找到一条生路。可是,你们错了!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杨大人,到此时你仍执迷不悟,报有侥幸心理,妄想逃脱律法的制裁。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见状,纳兰行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单单选了你这知府府栖身?”
“为何?”闻言,杨程远艰难地开口问道。
“第一,是因为盐铁司身在建乐城内。第二,则是因为你那些自以为做得隐秘的勾当,其实早已败露。我之所以伪造身份来当你的师爷,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趟了多深的水,还有没有药救。可没想到,你太让我失望了。”从袖袋中拿出一本小册子,纳兰行之朝他扬了扬,道。“这册子上,清楚地记录着从我担任你的师爷起,你贪污的次数和金额。我原想着,你若只是贪墨,也还可以救上一救。毕竟,这么些年,建乐城在你的治理下,的确繁荣了不少。说起来,你也算得上一名能吏。所以,当从江师爷哪里拿到钱大人留下的关于盐铁司诸官的犯罪证据之时,我便心生一计,想再试你一试。谁知,你果然禁不住诱惑,下了水。不仅如此,还一错再错,居然牵涉到了人命案中!”
“杨大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已泥足深陷,快快回头罢!”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小楼,突然开口说道。
“哼,你们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惺。惺!”闻言,杨程远朝两人吐了一口唾沫,道:“当初盐铁司送的脏银,你们也有份收受。别以为你们就逃得过干系。”
“哎,杨大人,到现在你还在自欺。欺人。”纳兰行之眉头紧锁,摇头叹息一声,从袖袋中掏出一大叠龙头银票,递给赵纲,道:“当初我们若不收下这些银票,又怎能引你上钩呢!”说罢,他又转身对赵纲说道。“赵大人,这是杨程远分给我们的‘脏银’,共计五千两。我与江师爷分毫未动。也可以作为呈堂证供之一。”
见状,江小楼低下了头,脸微微一红。顿时不自然起。来。当初为了保命,她曾从这笔银票中拿出了五百两来收买贾六。没想到纳兰行之知道之后,不仅没有怪罪于她,还夸她知道变通,并且替她补上了这笔钱。
虽然如此,可她心中却总是有些不自在。正想着,却。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朝她射来,抬眸一看,却见纳兰行之朝她安抚一笑。似将她心中所思所想,看了个一清二楚一般。纳兰行之那清澈包容的目光,似真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朝他勾唇一笑,江小楼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
“杨大人,倘若我真想与你同流合污,当初就不会。被姚之鸣追杀了。我爹娘也不会被他们绑架了去。还因此差点害得右相大人重伤不治。”敛了唇角的笑容,江小楼静静地望着杨程远,叹道:“赵大人,关于此事,我有六王爷的贴身护卫小七和建乐城的百姓贾六等人作证。倘若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传。”
“既然是右相大。人亲身经历,我相信必不会有假。不过,过程还是要走一走的。这贾六等人,等我审完了杨程远和姚之鸣,再传不迟。”赵纲朝江小楼点头微笑着说道。“江师爷侠肝义胆,不畏强权。当是我金晋朝的典范啊!”
“赵大人缪赞,小楼愧不敢当。”江小楼自嘲一笑,心道。“我又何尝是大公无私之人,不过是太多的凑巧,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而已!”
闻言,赵纲也不再接话,只拍了拍惊堂木,对杨程远喝道:“犯官杨程远,如今事实确凿,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我……认……”见状,杨程远心知大势已去,颓然地低下头,他绝望地说道。
赵纲与纳兰行之对视一眼,都皆是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赵纲继续说道:“吴成杰,你伙同杨程远狼狈为奸,贪污受贿,你可认罪?”
“草民认罪!”吴成杰早就心生绝望,此刻闻言,倒也答得干脆。
“很好。”赵纲点点头,勾唇一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犯妇郑氏,我来问你,你先是伙同你家夫人杀害钱肆意大人,接着前往紫雁房中放毒,栽赃陷害,你可认罪?”
到此刻,郑婶子神智已是清醒了不少。闻言,她微微抬起死一般沉寂的眸子,安静地说道:“禀大人,民妇认罪。民妇死不足惜,只求大人能将姚之鸣那畜牲,绳之于法!替我家夫人报仇雪恨,那民妇就算是死,也有颜面去见我家夫人了。”
“放心罢!善恶终有报,我已经派人去缉拿盐铁司那帮子狗官了。姚之鸣一干人等,是逃不掉的!”赵纲开口,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正说着,从大堂外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黑色的身影。江小楼定睛一看,却是方才领命而去的秦捕头。只见他气喘吁吁,神色惊惶。显见是出了什么大事。江小楼心中一沉,顿生不祥之感。
果然,当秦捕头附耳在赵纲耳畔悄声说了几句什么之时。赵纲的脸色也猛地一变,顷刻间凝重无比。嘴里,却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什么?都死了!”
“是的,大人。”秦捕头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歉意。“我去之时,盐铁司已经着火。待我带人救下火势,却发现姚之鸣等人早已身亡不治!”
第二卷 建乐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死灯灭(一)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死灯灭(一)
人生真是无常,不过是顷刻间,原本富丽堂皇的盐铁司,就化为灰烬,变成一座了废墟。江小楼等人赶到的时候,废墟上还时不时有燃烧着的灰烬或零星的火花飞溅出来。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烟火的味道,偶尔还有一股烧焦了的刺鼻的味道顺风而来。江小楼顺着味道望去,却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别看。”下一秒,一双温暖而干燥的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纳兰行之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有迹可循的担忧。
强忍住胸口处想要呕吐的感觉,江小楼笑着勉强扯了扯唇角。“我没事!”
“仵作,把尸体抬回去检查一下死因。”朝她抿唇一笑,纳兰行之的眼眸里,却没有一星半点的笑容。江小楼清晰的看见了,他眼中的烦躁和忧愁。
“怎么了?”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江小楼轻声问道。
纳兰行之摇了摇头,笑得有几分勉强。“没什么。”
见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烧焦。的尸体上,江小楼偏头想了想,挑眉问道:“是不是断了线索?”
纳兰行之点头不语,江小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姚之鸣如此烈性,连对自己都如此心狠手辣!”
“他不狠辣不行,此事一出,他死。罪难逃。被押入监狱,活罪只怕也难逃!更何况,姚家在京城家族庞大,死他姚之鸣一个,保全了整个家族和他的妻儿老小。他一点都不亏本!”正当此时,带着一干衙役检验了现场的赵纲向两人走了过来,接口道:“纳兰大人,此事牵连之广,只怕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是我疏忽了。”纳兰行之唇角紧抿成一线,淡色的唇。也变得有些发白。“我早该料到,他是不会给我任何机会的!”
“由此也可以推断,姚之鸣背后的势力。实力很庞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赵纲那刚毅的眉宇间,也显得忧心忡忡。“若非走到了绝路,以姚之鸣这种人的心性,是绝不会走上这一条路的!”许是有江小楼在场的缘故,赵纲说得很是含糊。
江小楼闻言,心中一动。方知道他们此次,图谋的。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姚之鸣和杨程远。甚至不单单是一个简单的建乐城盐铁司。有什么东西,在江小楼心中迅速地一闪而过,却快得她怎么抓也抓不住。江小楼只觉得,自己仿佛不小心陷入了一个激流湍急的漩涡之中。
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江小楼暗道:果然是命运天注定,半分不由人啊!从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只想风平浪静地过日子,不想卷入这个权利的漩涡。却不料身不由己,一次又一次地,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着,越陷越深!
或者,从她一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她的命运,不可能一帆风顺罢!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杀,神秘莫测的身份背景,又如何能树欲静而风不止呢?!
“如此一来,咱们追寻了许久的线索。便就这样断了!真是可惜啊……”赵纲的重重叹气声,将江小楼从沉思中唤醒了过来。“此次大人不惜以千金之躯,以身犯险。还差点赔上了一条性命,没想到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真是遗憾之极!”
“哼!”纳兰行之唇角微动,溢出一声冷哼。“没那么简单。他以为一死就可以一了白了么?就可以掩盖他们那些丑陋的罪行吗?就可以从此无迹可寻么?没那么容易!”
“这么说,大人……”闻言,赵纲眼前一亮,挑眉笑问道。纳兰行之点点头,默不作声。许久,脸上的暗色才缓缓退去,露出一丝清浅的笑容。“线索没有断,只是需要费更多的波折而已!”
这一笑,如霁风朗月。又似一轮清亮的月华,破云而出。让江小楼看得微微一怔。待她回过头来之时,却听见纳兰行之对她说道:“走罢,咱们先回知府衙门看尸检结果再说!”
仵作的动作非常迅速,待几人回到知府衙门之时,那具近似姚之鸣身形的死者的死因结果已经出来了。“回大人,这姚之鸣并非是被火烧伤。而是在火灾之前,就已经中了鹤顶红之毒。”
“什么?”江小楼心中诧异万分。“这么说,这姚之鸣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不错!”仵作点了点头,恭敬地答道。
“为什么会这样?!”赵纲也显得十分的不解。“难道他并非自杀,而是被人害死的?是谁的速度这么快?竟然能抢在我们的前面杀人灭口!”
纳兰行之的俊颜上,黑得能拧出水来。皱了皱眉头,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再验!”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看看其他人的死因如何?”
仵作闻言,领命而动。手脚麻利地检验了起来。江小楼强忍着心中反胃的感觉,安静地陪在眉头紧蹙的纳兰行之身边。时间在一分一秒中静静地流逝。每当仵作报出一具尸体的检验结果之后,他那双好看的剑眉便不由自主地皱紧一分。等到最后一具尸体的检验结果出来之后,他的双眉几乎拧成了一团。“这么说,这些人都是先中毒死亡,再被火烧的?!”
“回大人,理论上说是没错的。”仵作躬身,诚惶诚恐地说道。
“来人啊!”纳兰行之唇角一沉,声音更冷。“去将盐铁司大小官员的外貌特征,身高体重的资料给我找来。对比一下,与这几个死者相符么?”
“是。”衙役匆匆领命而去,一个时辰之后手握卷宗而来。纳兰行之接过卷宗看了看,又递给仵作,道:“麻烦你仔细对比一下。”
又是一番匆匆地忙碌之后,衙役的结论将纳兰行之眼眸中唯一的一点希望瞬间泯灭:“回大人,小人有八成把握推断,这些死者,就是卷宗上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