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你别着急,这事儿肯定有转机的。”知道她胡思乱想容易钻牛角尖,小楼连忙拍了拍三娘的背,安慰着她。心里却是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教训一下这个王财主才行!
江小楼一边默默的盘算着,一边低声安抚着三娘。好容易等到三娘睡熟了,她却因为心头这口抑郁之气,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和衣浅浅睡去。脑海中对怎么惩治王富贵,却半点头绪也没有……
彼时,江小楼并不知道,只是睡一觉起来。机会居然就自动送到了她的眼前——第二天中午,江小楼正在摊前聚精会神的替人写着家书,两个她绝对没有想到的人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三娘,吴婶子,你们怎么来了?”两个中年妇人含笑而立。一个和蔼朴素,一个风姿绰约。虽都是农妇打扮,却高低立现。
“怎么?就不许我来看看你么?!”三娘从篮子里端起饭菜,放在一旁,笑道。“都响午了,先吃了再写吧!”
“不忙,这就好了。写完再说吧。”不疾不徐的写完最后几个字,江小楼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封好递给一旁焦急等待的老妇人,笑道。“这位婆婆还等着呢!”
“嗯,是我想左了,还是小楼周到些。”三娘笑着点点头,满脸的欣慰。“来,看看三娘今天都给你做了什么。”
江小楼抬眸望去,一碗嫩嫩的水蒸蛋;一盘子碧绿的炒青笋;一小碗香喷喷的腊肉;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那扑鼻而来的香味,诱得她食指大动。拿起筷子,江小楼并未着急着动筷,反而挑了挑眉,笑盈盈的望着三娘调侃道:“怎么?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三娘居然也奢侈了一把?!”
“你这个鬼精灵,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三娘用手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好福气呢,今儿这顿饭是吴婶子替你张罗的。她的手艺可是这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此说来,这顿饭我还真不敢吃了。”江小楼闻言放下筷子,嬉笑着站起身来。眼底,却极快的闪过一抹流光。
“你这猴头,瞧把你精得这样。”三娘白了她一眼,才笑嗔道。“行了,你就别得瑟了。实话告诉你罢,这顿饭也不是白吃的。吃完了你吴婶子有事求你帮忙呢。不过,就算你不吃,这忙啊也是必须得帮的!”
“原来三娘早就把我给卖了。这会子只是告之我一声罢了!”江小楼了然一笑,道。“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么香的饭菜,我可是要借花献佛咯!”说罢,她扭头对隔壁摊子上的宋老夫子抬眸笑道。“怎么样,老夫子,可否赏小楼一个薄面。让小楼慷一下他人之慨!”
和宋俊夫做了几天邻居,两人厮混得也逐渐熟络了起来。旁敲侧击中,江小楼得知宋夫子也是一个鳏夫。自几年前其妻过逝之后,就未再娶。是以他的一日三餐,一般都在外面解决。此刻,宋夫子忙完了手中的活计,正准备去对面的小饭馆吃饭。见江小楼招呼,他下意识地摇头拒绝。却在看见江小楼诚挚如水的目光时,略微的犹豫了一下。
犹豫只是片刻,却依旧被目光敏锐的三娘捕捉到了。于是三娘莞尔一笑,道:“是啊,宋先生。常听我家小楼提起你,说你对她照拂颇多。如若先生不嫌弃这粗茶淡饭的,还请先生赏个脸。正好,我多带了一副碗筷。”浓密的树荫下,三娘笑颜如花,婷婷玉立。虽布衣粗钗,不能掩饰她的秀丽温婉。宋俊夫微微的晃了下神,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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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中临时断电,迟到了,抱歉。本书已经上了新书榜,但前后都追得很紧,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俺。晚点还有一章更新。
第一卷 兴宁篇 第十章 鸡生蛋,蛋生鸡(三)
“吴婶子,那里长是如何判的?”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江小楼不紧不慢的问道。心中,对那案子的结果,却早已是有了几分明了。
“哎,别提了。提起这档子事我就窝火。”吴婶子一脸忿忿。“那里长分明同王家蛇鼠一窝。他说我家的牛踩坏王家麦苗在先,所以王家那疯小子打伤我家的牛,只是出于自卫,并没有犯错。而我们家,则必须赔偿王家损失的小麦苗,折合铜钱共计二十吊。”
“这二十吊钱,得买足足二十多石粮食呢!”三娘瞬间沉了脸,怒道。“这里长分明就是在仗势欺人,偏袒王家么。咱只踩坏了他四、五石的产量,凭什么赔他这么多啊?”
“你们不知道,那王富贵说了,他家的麦子今年能收五石。明年种到地里,五石变二十;二十变一百。这样年复一年,你说能变多少出来?!就这,还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便宜了我们呢!”吴婶子一脸无奈地叹道。“哎,早知道如此,半年前王家想买这头牛时,我就该劝你张叔卖给他。这会子,也不会因此得罪了王家。惹出这档子无妄之灾来啊!”
“婶子是说,王家来向你买过这头牛?”江小楼闻言,心中顿时明了。这分明是匹夫无罪,怀璧自罪。
“嗯!这牛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当时王家出价虽不错,但也分明有强取豪夺的味道。你张叔当然不肯!谁知道这回,他们更狠了!”吴婶子点点头,满是后悔地叹道。“你说,我们一个庄户人家,哪里一下子拿得出这二十吊钱。这不是让我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活生生地要逼死我吗?!”
“婶子,别急。这事情不是没有转机的。我们再慢慢合计合计。”江小楼心中一沉。这王家人如此聪明?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居然想到用鸡生蛋,蛋生鸡这招来敲诈张家。这样想着,江小楼对这件案子的兴趣,越发的浓厚了!“这案子交给我,我一定帮你写份漂亮的状子出来。”
吴婶子闻言,焦急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那就多谢你了,小楼。”江小楼点点头,也不接话。只仔细的回忆着前世今生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以她前世的记忆所知,在古代的农耕社会,耕牛是相当宝贝的。其中尤其是在物以稀为贵的唐宋时期,杀“官私马牛者”,是重罪。不允许“官当荫赎”。就算到了大明朝时期,在屠杀耕牛的处罚尺度上,相对减弱了些。但依大明律来说,杀别人家的牛,也是按窃盗论罪的。
这里长如此判案,其实并不合理。他不过是欺负张家人没有学问,不懂律法。所以,要推翻里长的判案,并不难。难的,是从何处切入?让王家不仅赔了夫人还要折兵!
“小楼,这案子很难么?”见江小楼眉头微蹙,陷入沉思。三娘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案子,其实颇为棘手。”一直在默默旁听的宋俊夫突然开了口,叹道。“真是难为小楼了,‘他’还是个孩子,又初出茅庐的……”几天的相处下来,眉目清俊秀气,举止斯文有礼的江小楼,早就获得了宋夫子的好感。加之今天对三娘的惊鸿一瞥;又无意中得知,他们孤儿寡母全靠江小楼替人捉刀为生。宋俊夫心中对两人的怜悯,又增加了几分。
“其实这案子,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江小楼沉思一番,心中已有了定论。
“哦?小楼心中可是已有了眉目?”宋夫子捋了捋胡子,挑眉问道。
“敢问夫子,这案子拿到县太爷那里重审,会是同样的结局么?”江小楼淡然一笑,反问道。
“当然不可能。”宋俊夫斜睨了一眼江小楼,冷笑道。“那里长只是欺负张家不懂法而已。这案子告到县太爷那里,怎么着张大也不会吃这样的闷亏。只是……”
“敢问夫子,可是在为那鸡生蛋,蛋又生鸡的事情替小楼烦恼?”江小楼唇角一勾,绽出一抹清浅的弧度。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宋俊夫拿笔的手微微一抖,漆黑的墨汁便滴在了纸上。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江小楼笑而不答,反问道:“先生,如依金晋王朝法律,这屠杀他人耕牛者,该当何罪?”
“当按盗窃罪论处。”宋俊夫捋了捋胡须,脱口答道。“只是,那王富贵之子,并未将耕牛杀死,只是重伤而已。”说完,宋俊夫一瞬不瞬地看着江小楼,似想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敢问,这盗窃罪该如何判刑?”江小楼并不接他话茬,只抿唇一笑,继续问道。
“根据我金晋朝律规定,盗窃犯,初犯者要在右小臂上刺“盗窃”二字,再犯者刺左小臂,第三次犯者要处以绞刑。”看着眼前这个笑意吟吟,眼中却一片深沉的孩子。宋俊夫有一刹那的茫然。对她的回避,他心中却无法生出愤怒。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耐着性子听下去。
“那么,盗窃未遂呢?”江小楼眼中的笑意更盛。“又当如何?”
“盗窃未遂的,比既遂犯的惩罚要相对从轻一些,或者在同等情况下减轻一些处罚。”宋俊夫眼前蓦地一亮,似若有所思。“不过,大抵也逃不过鞭,笞之刑。”
“既如此,那王富贵之子,可能定刑?”江小楼挑眉问道。
“当然!”宋俊夫清癯的脸上原本凝重的神情微微一松。抿唇一笑,他仰头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不过,就算如此。张家也逃不过赔偿王家小麦苗的命运。因为那是既定的事实。”
“这个么……”江小楼俏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娘曾经说过,吴婶子家的耕牛好像是一头大母牛呢?”
“没错,是头母牛。”江小楼的话音刚落,吴婶子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可怜我那头牛,现在还奄奄一息的躺在屋里呢!”
“母牛?”似未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宋俊夫一怔。片刻,才回过神来。“母牛,母牛……”
“对,母牛。”江小楼挑眉一笑,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慧黠。“这牛,可比那麦子贵多了……”
“对啊!”宋俊夫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得高声说道。“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小楼,你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
江小楼淡然一笑,道:“先生过誉了。”
宋俊夫闻言,再次抬头打量了一下江小楼。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赞赏。“好,好,好。孺子可教!聪明冷静又不骄不躁。假以时日,小楼必成大器也。”说罢,宋俊夫又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三娘,方莞尔叹道。“你娘,以后有福气了!”
“宋先生过誉了。”三娘朝宋俊夫福了福身,谦笑道。“以后我家小楼,还望夫子多多照应,多多提点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原本一脸沉着的宋俊夫立刻慌了手脚,急急说道。“小楼是个荆山之玉,灵蛇之珠。能得一英才而育之,亦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如此,小妇人在此先谢过宋先生了。”三娘再一次朝宋俊夫福了福身,方扭头对江小楼笑道。“小楼,我和你吴婶子先回去了。”
“嗯。”江小楼点头说道。“那状子,晚间回去的时候,我自会给吴婶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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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兴宁篇 第十一章 扮猪吃老虎的书生(一)
送走了三娘,江小楼又和宋夫子讨论了一会案子。才专心致志的琢磨起状子来。一下午都没什么事,只途中帮人代写了一封家书,便再也没有生意上门。不过江小楼也不甚在意,只一门心思的想要把自己的第一张状子写得漂漂亮亮的。直到太阳西沉时,她终于理清思路,于是一气呵成写完了状子。
将状子递给宋夫子检查了一番,宋俊夫也对她清晰的条理赞不绝口。江小楼这才满意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收拾好东西,江小楼准备往家赶去。临走前,却被宋夫子叫住,神色郑重地交给她一个包袱。江小楼打开一看,却是几本有关金晋王朝律法方面的书。这些书,是之前她在三娘家从未看过的。一时间,'。。'江小楼欣喜无比,连声对着宋夫子道了谢。然后宝贝地抱着书,乐滋滋地朝家赶去。
路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突然而来的一阵低沉,愤怒的男声。让江小楼急促的脚步,微微一滞。“你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一个粗犷的声音讥讽的笑道。“兄弟,刀就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说咱们干什么?”江小楼抚了抚额头,心中暗叹道。不是吧,她这么倒霉!居然就遇见抢劫的了?!虽然,被抢劫的那个人,不是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兴宁县,莫非就不是我金晋王朝的治下?你们就如此没有王法了?”愤怒的男声继续喋喋不休。“各位,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悬崖。我劝你们不要执迷不悟!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这才是正道!”
江小楼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虎狼屯于前,尚谈因果!这人,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果然,下一秒,立刻有人附议了江小楼的看法:“大哥,你看。这书呆子死到临头,居然还在和我们讲大道理呢!废话少说,赶快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也许我们还可以饶你一条性命!否则,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长得又似模似样的。卖去青楼当小倌,也许我们还能多得些银子!”
“你们,你们……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从江小楼这个角度看过去,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身形修长雅致,眉目俊朗如画青年男子,正被两个身形彪悍的蒙面男子拿刀架住。他原本儒雅俊逸的脸上,此刻青白交加。那紧抿的薄唇,显出他内心强烈的愤怒。慌乱的眼神,则出卖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无措。“这兴宁县令,难道,难道是吃干饭的么?”
江小楼翻了翻白眼,一对修羽般的黛眉,蹙得更紧了。那张明眸善睐,清丽中透着英气的小脸上,写满了白痴二字!
都这时候了,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赶紧给钱走人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会子做得了守财奴,只怕待会连小命也保不住了!
这边江小楼在心间暗自着急,那边两个强盗也似有些不耐烦了。只见其中一个男子,面色一沉。将手中的利刃往下压了压。下一秒,那书生白皙如玉的颈脖上,瞬间出现一条淡淡的血痕。只听那强盗厉声说道:“兄台,实话说了。我们只是求财,若非得已,也不想弄出人命!你最好还是同我们合作一点。否则,我这小兄弟,脾性爆得很……”
一听要钱不要命,江小楼一颗微微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既然这些人只是求财而已,那她就别多管闲事了。刀剑无眼,小心惹祸上身啦!
这样想着,江小楼转身欲走。可她的脚步,却在听见白衣书生接下来的话语之后,再也挪不动分毫。“若是我不合作呢?你们会怎样?杀人灭口?!”
心中暗自一声叹息。江小楼再一次打量了一番白衣书生。虽然只是一袭简单的白衣,可是从他衣衫的做工和质地来看。这书生,绝非凡品!尤其是他身上那种清华高贵的气质,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
可这男子,好生奇怪!明明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义正言辞得有些反常。难道他就不怕激怒强盗,真的被杀人灭口吗?还是他根本是脑子有问题?!江小楼满心狐疑和好奇。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警告着她:江小楼,走吧,不要多管闲事!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再加上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怎么对付得了两个身材魁梧的持刀大汉呢?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念至此,江小楼不再迟疑,转身就走。下一秒,她却听见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激动的说道:“没见过你这么要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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