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楼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个看似古板的老夫子,居然也如此开明。于是不待三娘同意,就迫不及待地将桌子往外搬。三娘见两人都无异议,哪有不同意之理。于是也帮忙张罗着。不一会功夫,几人就收拾完毕,舒舒服服地坐到了梨花树下。
宋俊夫拿出路上买的杏花酒,斟了两杯,一杯递给江小楼,自己则端起另一杯,放到鼻下轻轻的嗅了一番香味,才仰头一饮而尽。“好酒。此酒绵甜爽净,幽香清洌,气味醇和,回味悠长。真不愧是兴宁县一绝。”
想到自己初来这个世界之时,尚是初春时节,到处都是桃红柳绿,一片春guang。而转眼间,光阴如梭,已进入夏天。江小楼不由得感叹道:“有诗云:‘桃花烂漫杏花稀,*撩人不忍为。’宋夫子,若能早点认识你,我们就可醉卧桃花下,畅饮天下事了。”
见她唏嘘,宋俊夫莞尔一笑,道:“无妨。此刻虽已是初夏,却并不妨碍你我一醉方休。来,小楼,老夫先干为敬了。”
“好。夫子真是好酒量。”江小楼端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仰头的瞬间,眼睛的余光却正好瞥见三娘笑着转身朝厨房走去。江小楼微微一怔,蓦地想起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家中来了外客,女子是不能同桌而食的。于是赶忙笑着喊住她。“三娘,别忙活了。赶紧坐下来吃饭要紧。”
三娘回头嗔了一眼江小楼,将余光瞥向了宋夫子,示意她家中还有外客。江小楼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于是笑着放下手中酒杯,也不言语。只一声不吭的望着宋夫子。
宋俊夫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于是也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正色道:“三娘如此多礼,俊夫以后再不敢踏足贵府半步了。”
“三娘,宋夫子又不是外人。你何必见外。”江小楼见状,满意一笑。心中为宋俊夫的不迂腐,不大男子主义而喝彩。于是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三娘哪里知道她心中的那些花花肠子,见两人执意,只得笑着坐了下来。
酒过三巡,江小楼青瓷般的面容上,已带了几分嫣红。三娘一边替宋夫子布着菜,一边给江小楼使着眼色。江小楼莞尔,心道三娘哪里知道她的酒量。想当年身为大律师之时,酒桌上的觥筹交错是必然少不了的。于是她的酒量和酒胆,也就生生给练出来了。而这一世这具身子,对酒精似乎也并不敏感,虽然不知酒量到底有多深,但至少绝不会沾杯便醉就是了。
因为怕三娘担心,江小楼适时地放下了酒杯。只不停地对宋俊夫劝着酒。一席饭,吃得是宾主尽欢。待到酒足饭饱,帮着三娘收拾了碗筷。江小楼又拉着宋夫子下起了象棋。
自幼深得其父熏陶的江小楼,自诩功力不凡。谁知道不过盏茶功夫,她便发现自己遇到了敌手。一时间,旗鼓相当的两个人,有些僵持不下。正当他们杀得热火朝天,不分胜负,为一步棋胶着之时。身旁突然而来的声音,化解了两人的僵局:“好棋。这局我看两位不用下了,是和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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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第一卷 兴宁篇 第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
说话者,是一个身着青衣,面白细鬓,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在他身旁,还跟了一个年纪轻轻却孔武有力的侍从。原来,正当江小楼和宋夫子杀得忘我之时,这两人不知何时,已不知不觉地走了进来。
江小楼觉得眼前的男子很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连忙笑着一把和了棋局,道:“阁下真是好眼力。只一眼,已经看出了结果。”
“其实我已看了片刻,只是二位太过于专心。是以未曾发现在下的存在罢了。”中年男子捋了胡须,含笑而立。
“让客人见笑了。”江小楼欠身说道。“请问客人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尚未开口,一旁的侍从已抢先说道:“这位是我们兴宁县的县令范思卫范大人。”
原来是父母官驾到,难怪如此面熟。江小楼挑了挑眉,眼睛迅速地瞥了一眼宋俊夫,见他也是一脸震惊。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开口笑道:“原来是贵客驾到,真是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我是不请自来。江先生不怪罪我冒昧,已是我的荣幸了。”这位新任的县太爷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很平易近人。
“县太爷微服驾临,寒舍蓬荜生辉。求之不得呢!”江小楼继续同他周旋着,心底却在疑惑,她同官府并没有交集,看县太爷的神情,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么,能让公务繁忙的县太爷屈尊降贵,亲自来到她家,究竟是所为何事呢?
县太爷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微微一笑,道:“我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是想学前人‘三顾茅庐’,请江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的。”
“哦?”江小楼顿时心生警惕。“江小楼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一无经天纬地之才,二无扭转乾坤之能。不知有何德何能,能帮县太爷效何犬马之劳?”
“江先生,你好造化!我们县太爷看上你了,想请你做他的师爷。”县太爷抿唇一笑,捋了捋胡须,并不说话。他身旁的侍从已是见机说道。
见状,江小楼下意识地望了望县太爷,见他微微一笑,点头算是回答。江小楼的心咯噔一下,猛地一沉。县太爷此番来得不明不白,是另有所图有?还是她的名气已大得不惜县太爷屈尊降贵了?
不,不对。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的确在兴宁县站稳了脚跟。甚至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但却绝对没有达到让让新任县太爷另眼相看的地步。那么,这位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县太爷,又是从何得知她的存在,并且找上她的呢?
“惭愧,惭愧。小民不过是个混吃混喝,糊涂度日的穷书生。”江小楼决定不动声色,以退为进。“有何德何能,能得范大人青睐?!”
“江先生太过谦虚了。”见她对这从天而降的馅饼不仅不是欣喜若狂。反而百般推辞。县太爷不由得在心中暗赞。对她的好感,又直线上升了几分。“当日夏兰一案,那状子是江先生你写的吧?文辞犀利,针针见血,句句点到要害。就单说你那一笔字,笔锋清挺,飘逸脱俗。就不是寻常捉刀先生能写得出来的。”
见她开口又要解释,县太爷并不给她机会。继续侃侃而谈:“今天张年誉一案,人证物证俱在。看似山穷水尽,可是你三言两语,便峰回路转。将一局死棋盘活,扭转了乾坤。如此人才,本官若还不能慧眼识珠,百姓岂不是要骂本官有眼无珠了?!”
“范大人言重了。”江小楼垂首敛眉,掩住黑眸中的风云起伏。“这些不过是寻常之事罢了。就算是普通捉刀先生,也能做到的。”
“小楼不必自谦。”县太爷摆了摆手,笑容和煦,语气却异常笃定。“总之,本官今天是铁了心想求先生这只金凤凰,来歇本官这棵梧桐树。不知江先生意下如何?”
“这……师爷一职如同大人的左右臂,位轻言重。江小楼初出茅庐,毫无经验。对师爷一职一窍不通。恐怕会耽误了大人的锦绣前程。大人不如找一个经验老道的……”江小楼正踟蹰着该怎样回绝,才能令眼前这个可以掌握她生杀大权的父母官不会恼羞成怒。一旁静静聆听的宋俊夫,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范大人,事出突然。可否容小楼她多考虑一番,再作定夺?”
“这是自然。”县太爷仿佛成竹在胸,并不着急。只捋了捋胡须,淡淡地笑道。“经验固然重要。可本官觉得,对于人才不能墨守成规。不懂,没关系。可以学。本官相信江先生的能力。所以,先生你不妨多思量思量。若是考虑清楚了,不妨到县衙来找我。本官随时恭候你的大驾。”
“是。”江小楼瞥了瞥不停地给她使着眼色的宋俊夫,欠身答道。
“那本官就告辞了。”县太爷朝二人拱了拱手,转身带着随从迤逦而去。望着两人修长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江小楼这才扭头向宋俊夫问道:“夫子方才是何意思?”
“小楼为何想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宋俊夫不答反问,挑眉正色道。“你可知道,做了师爷,就等于踏进官场一半。如若你做得好,他日这位范大人又能够加官进爵的话。保你一个官当当,是轻而易举的事。”
“官场黑暗,深不可测。夫子心知肚明,又何苦推我去那个吃人不眨眼的火坑。”江小楼淡然一笑,眉宇间洒脱随性。“小楼自由随性惯了,胸无大志。这一生只想做个富家翁,陪着三娘一起逍遥度日。余愿足矣!对什么权势荣耀,毫无兴趣。”
宋俊夫一怔,半响才愕然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做官有做官的好处,轩车驷马仆从如云。出则舆马,入则高堂。一呼百应,风光无限。这样的诱惑,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抵挡?”
“无欲则刚!这些对小楼来说,就如同过往烟云。官身有太多不自由,我宁愿游戏人生。”江小楼撇撇嘴,对宋俊夫的话,显然很不以为然。
“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建功立业为己任。怎可如此颓废?”宋夫子皱了皱眉头,正色道。“老夫对面相略知一二,久观小楼,并非人下之人。万不可有如此堕落的想法!虽不说出将入相,但挣个封疆大吏来当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家小楼不做官!”对宋夫子此刻异常的固执,江小楼很是有些头疼。正在思考该怎么说服他,没想到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句异常愤怒的女声。原来,不知何时,三娘已经站到了两人的身后。也不知她究竟听了多久,听去了多少?“宋夫子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夫子请回吧!”
宋俊夫一愣,显然没想到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母子俩居然如此反应。一个比一个还要抗拒。而他自己,显然亦认为自己并未说错什么。于是一时间,气氛诡异尴尬得让人有些难堪。江小楼望了望剑拔弩张的两人。爽朗笑道:“三娘,我和夫子不过白说说罢了。谁闲着没事了,想去踏那趟浑水。你就放牢了心罢!”
“哼。”三娘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小楼,并不买账。江小楼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得无奈的耸耸肩,莞尔一笑。宋夫子见状,也觉得自己一心为了两人,却莫名其妙的得惹了一鼻子的灰。顿时心灰意冷,于是也讪讪地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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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兴宁篇 第二十三章 意料之外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之后,就是迎亲。新宁县十年也难得一出的探花朗成亲。自然吸引了当地的乡绅富商、豪门士绅前去捧场。人人都备足了厚礼,想要巴结这位左相跟前的红人。就连新任的县太爷,也给足了面子,前去观礼。所以,一时间,夏兰的婚礼竟成了新宁县数年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风光无人能及。
人人都在夸奖夏兰命好福厚,由一个卖唱女一夜之间变成了探花夫人。在场观礼的夫人小姐们,更是嫉妒得眼眶发红。将新娘从头至尾仔细打量了半响,也未发现她有哪里配得上探花郎的。只恨不得自己扑上前去代替了夏兰才好。
而更多的人,则是夸奖探花郎不仅才高八斗,仪表堂堂,还重情重义。是千金难求,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夫婿人选。江小楼默默地站在人群中,看着风头无人能及的探花郎。一时感慨万千。
人生有四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大登科之后小登科,周沂南何时有过如此风光如此顺遂之时。蛰伏了二十几年的人生,一夜崛起。少年得志的他,即便再深沉老练,也无法抑制住脸上由衷的喜悦。
此刻,喜炮声、唱礼声、稚子歌声和着人们的嬉笑声将探花府装点得热闹非凡。而探花府也早已不是周沂南未鲤跃龙门之前的那座茅草房。早有知情识趣的兴宁富商,“暂借”了一套三进三出的簇新四合院,供探花郎使用。
装点一新的四合院,早已是金匾高悬,红毯铺地,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一副璀璨喜庆的模样。人群中,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女,郎才女貌,看起来珠联璧合,般配极了。在人们的起哄声中,拜完天地的夏兰被新郎周沂南用大红绸牵着,踏着红毯跨入了洞房。鲜红的喜帕下,江小楼虽然看不见她此时娇美艳丽的模样。却可以想象,她此刻定是带着发自内心的迷人微笑,迎接着她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刻。一如,此刻周沂南俊美的脸上那抹动人的微笑。
这对新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一起。足以证明他们情深缘亦深。而这一世,自己的良缘又在哪里呢?江小楼并不知道。上辈子一心想着惩奸除恶的她,并未来得及享受情爱的美妙,便香消玉殒了。这一世为了生计女扮男装。她的良缘,怕是更不容易寻到吧!
不过,凡事随缘。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无益。这样想着,江小楼感觉有两道灼灼的目光从人群中射了过来。那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想忽视也无法忽视。顺着一道目光望过去,江小楼正好看见贵宾席上,身着便服的县太爷范大人举杯对着她隔空遥遥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笃定和自信。仿佛在向她宣扬着什么。
江小楼无奈一笑,也微微点头向这位高深莫测的范大人举杯致意。无法,对于这个位高权重之人,即便不能帮他,她亦是不能得罪太深的。
再回过头来寻找另外一道目光时,方才还炙热得灼人的视线,此刻却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只是江小楼的错觉而已。难道这个地方还有她的熟人么?江小楼举杯将酒放到唇边浅酌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四下打量一番之后没有结果,她只得无奈的停止了寻找。眼皮,却一阵又一阵莫名的跳过不停。
一席酒宴,从响午直到落日。觥筹交错,谈笑欢声间,江小楼内心一直有隐隐的不安。婚宴结束之后,她便打算趁着人们忙着巴结奉承探花郎时,悄悄地离开。却不料,人还未溜出大门口,便被灌得半醉的县太爷半真半假地拉住,同她周旋了半天,非要江小楼陪同他一起回去继续秉烛夜谈不成。江小楼哪里愿意,于是找了借口说要去朋友家,好容易脱开身时,天已是蒙蒙发黑了。
新探花府位于新宁县城北,江小楼要回家,需得穿城而过。彼时,夜幕低垂,月华初上。冷清的街道上就只有她孤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的。夜空中一片寂静,偶尔传来的三两声野猫的叫声,让江小楼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好容易走过了一段最黑的地段,前方的灯光已隐约可见。江小楼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的警惕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夜色中,却传来了一个邪肆中带了几分熟悉的声音:“江大状师步履匆匆,想去哪里啊?”
“是你。”江小楼蓦地一怔,抬头的瞬间,便看见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带了几个手下将她合围。男子流里流气地笑着,那可憎的模样,阴骘的三角眼,不是朱泽辉是谁!
“怎么?探花郎的酒席不错吧。那样盛大热闹的场面我想你以前没有见识过罢?难怪迟迟舍不得走。害本少爷等了半天!”朱泽辉明明笑着,眼神中却带了几分狠戾。
原来是他!原来婚宴上的那道灼人的目光是他的。可是,以朱泽辉往日对夏兰的行径,周沂南又怎么会请他?是了,以朱家在新宁县的地位,以周沂南今时今日的权势,朱家怎么也要巴结上这个左相面前的大红人吧!而且,为了周沂南的声誉,夏兰被调戏一事,指不定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未必肯告诉周祈南罢!
朱泽辉的侍从手里提着几盏灯笼,很亮。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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