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华道:
“这和二弟负气出走有什么关连?”
“唉,你这人……”蓝如风举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
“很可能史伯父想续弦,那桃花娘娘又生得那么妖艳,而且两人可能……可能早已相
识……这回才把她接到绝尘山庄去的,二哥当然一心一意爱着她娘,知道了这件事,对史伯
父很不谅解,才负气走的。”
徐少华看看他,笑道:
“三弟很富于幻想。”
“这不是幻想。”蓝如风被他看得脸上一红,接着说道:
“小弟只是根据大哥说的,把它串连起来,加以推测罢了,否则二哥没有旁的理由会负
气出走了。”
东方玉《金缕甲·秋水寒》
第十九章
蓝如风心细如发,观察入微,他说的两件事,差不多全给他猜中了!
贾者二确实遇上了危险!
那是他们和徐少华别后,走了约莫三五里光景。
走在前面的三眼二郎王天荣在马上举目四顾,说道:
“二弟,就在这里吧!”
他话声一落,立即飞身下马。
贾老二咦了一声道:
“王老八,你在这里下马作甚?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荒凉得很。”
他说话之时,笑面财神壬贵在他后面也下了马。”
王天荣面色狞厉,喝道:
“老子叫你下马,你就下马。”
贾老二一楞,望着他,说道:
“下马就下马,小老儿多少也是一个总管,你凶什么?连史大庄主对小老儿说话,都是
客客气气的。”
他口中虽然还在吹着,但看到三眼二郎王天荣额头上一道刀疤都绽红了在一竖一竖的动
着,心头也有些机伶伶的,连爬带滚,跳下了马鞍。
壬贵笑嘻嘻的道:
“贾总管,你怀里那个玉瓶,不是还有酒吗?”
贾老二马上笑道:
“有,有,原来二位口干了,想润润喉咙,烟酒不分家,你们要喝,怎不早说。”
他如今落了单,伸手从怀中取出酒瓶,再也不敢先喝,就一伸手把紫玉雕龙扁瓶递了过
去。
王天荣并没伸手去接,只是冷冷的道:
“老子不喝。”
壬贵满脸堆着笑容,拱拱手说道:
“兄弟是请贾总管自己喝的。”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你们真的不喝?”
“少废话!”王天荣厉声喝道:
“快把酒喝了,就可以上路了。”
贾老二笑道: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其实小老儿坐在马上一样喝酒,也绝不会摔下来,还劳动你们两
位下马休息,只是为了等小老儿喝酒,真是不好意思。”
壬贵陪着笑道:
“咱们兄弟不是这个意思。”
贾老二喝了口酒,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
王贵堆着笑道:
“咱们兄弟的意思,是贾总管喝完了这瓶酒,可以去做一个酒鬼。”
“哈!壬老十,你这话说得对极!”贸老二又咕的喝了口酒,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的师傅是出了名的酒仙,小老儿从小就叫做酒鬼。”
壬贵依然陪着笑道:
“你老误会了,咱们兄弟是奉命来送你老哥上路的,但咱们兄弟和你贾总管相交一场,
所以让你老先喝完这瓶酒再上路,可以瞑目一点。”
现在贾老二听出来了,他刚喝第三口酒,还没到喉咙,就“哺”的一声喷了出来,张目
道:
“你们要杀小老儿?我……身上又没油水,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要……谋财害
命,……小老……儿又没有财,我……不去庐州,不当长安居的掌柜就……就是了……”
王天荣凶巴巴的道:
“老子奉命行事,你老小子干脆一点!”
贾老二惊慌失措,张口结舌的道:
“你……你们究竟奉……奉谁的命……”
壬贵堆着笑道:
“咱们兄弟自然是奉史大庄主之命行事。”
贾老二不信的道:
“小老儿……不信,史大庄主说得好好的,要……小老儿去当掌柜……”
王天荣喝道:
“不信也得信,你做鬼去问史庄主好了。”
说话之时,霍地抽出一柄雪亮的钢刀来!
他一抽刀,壬贵也立即抽出刀来,陪笑道:
“贾总管,你老哥只管放心,咱们兄弟出手俐落,你老决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把贾老二夹在中间,看情形已经快要出手了。
贾老二一呆,自言自语的道:
“看来倒是不像假的了!”
他举起酒瓶,咕咕的连喝了两大口酒,叫道:
“这回我贾总管真的要归天了!”
“啊,老天爷救命!”
突然间贾老二大叫一声,身形一矮,从马腹下爬了出去,拔腿就跑。
王天荣厉笑道:
“老小子,看你能跑得出多远?”点足飞扑过来。
壬贵也不怠慢,跟着纵身掠起。
但贾老二总究先跑了一步,比两人多奔了一丈来远。
两人随后跟踪奔掠,但三人脚程大概差不多,跑了一会,这一丈距离,还是没有拉近。
贾老二为了逃命,自然没命的奔跑,他忽然舍了大路,却向山上跑去。
后面两人自然紧迫不舍,贾老二连纵带跳,跑了一阵,还以为他们没追上来,脚下一
停,喘着气,回头看去,这一停,王天荣追上来已不过五六尺距离。
贾老二“哗”的一声大叫,又赶紧往上跑去。
王天荣、壬贵接连的提气,已跑得气喘如牛,眼看又渐渐的拉远到八九尺远近,兀自迫
不上他。
王天荣气得咬牙切齿,喝道:
“老小子,今天你跑上天,老子就追上天去。”
这样一前二后,一逃二追,足足跑了一顿饭的工夫。
前面的贾老二已经跑上一处绝壁,但见两山对峙,壁立千仞,下面是一道看不见底的深
涧,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贾老二终于停下来了!
王天荣、壬贵直喘着气,也跟了上来。
贾老二叫道:
“二位慢来,你们说过,让小老儿喝完酒再动手的。”
王天荣一脸厉色,举手抹了把汗,喝道:
“你现在还往哪里逃?”
贾老二忽然笑道:
“小老儿不逃了,你们总该让小老儿把酒喝完吧?”
说完,果然从怀中取出酒瓶,咕咕的喝了起来。
王贵在旁笑道:
“王老大,就让他把酒喝完吧!”
贾老二不消几口,就已把扁瓶中的酒喝完,然后把扁瓶塞入怀中,笑嘻嘻的道:
“王老八、壬老十,你们来吧,小老儿失陪了。”
说完,双脚一跳,手舞足蹈的往千丈绝涧跳了下去。
王天荣、壬贵急忙奔近过去,探首下望,但见壁立千仞的绝壑之下,云气蓊然,深不见
底,哪里还有贾老二的人影?
王天荣怒声道:
“这老小子真绝!”
壬贵道:
“庄主只是要咱们逼着他,试试他的身手,没想到他除了跑得快之外,一点武功也不
会,狗急跳墙,他真的会从绝崖上跳下去。”
王天荣嘿然笑道:
“他并不知道不跳下去,反而不会死的,其实这老小子也死不足惜。”
他对贾老二叫他“王老八”犹耿耿于怀!
壬贵学着贾老二耸耸肩道:
“现在人已经跳下去了,咱们也只好这样回去覆命了。”
这是第二天早晨。
徐少华、蓝如风用过早点,走出客店,胡老四、余老六已在门口等着,客店小厮早已牵
着两匹马在伺候。
店门前,忽然走来一个脸色冷做,身穿灰布长衫的汉子,看了徐、蓝二人一眼,抱拳问
道:
“不知哪一位是云龙山庄的徐少庄主?”
徐少华并不认识此人,但他却一口叫出云龙山庄来,不觉微微一怔,连忙抱拳道:
“在下就是徐少华,兄台……”
那灰衣汉子冷冷的道:
“少门主在范家岗恭候大驾,务请徐少庄主前往一叙。”
徐少华诧异的道:
“少门主?在下并不认识,不知邀约在下有什么事吗?”
灰衣汉子道:
“徐少庄主去了自然知道。”
蓝如风问道:
“贵门是哪一门派?”
灰衣汉子道:
“少门主没有交代的事,在下无可奉告。”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徐少华道:
“奇怪,我又不认识他们少门主,约我到范家岗去做什么呢?”
胡老四道:
“少庄主,在下看此人路数有些不对。”
蓝如风道:
“他怎么不对?”
胡老四道:
“在下兄弟虽是藉藉无名小卒,但在江湖上也混过一二十年,看人,多少总还看得出
来。方才咱们出来之时,就看到他一直站在对面一家杂货铺门口,看样已经站得很久了,少
庄主一走出店门,他就迎了过来,这分明就是冲着少庄主来的了。”
蓝如风撇撇嘴道:
“就算他冲着大哥来的,又能怎样?”
余老六道:
“看样子少庄主和他们少门主有什么怨隙了。”
徐少华道:
“我连他们少门主是谁都不知道,更谈不上怨隙了。”
蓝如风道:
“走,我们到范家岗去瞧瞧,究竟是哪一门派的少门主?”
四人一起上了马匹。
蓝如风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范家岗在哪里?”
胡老四道:
“就在南门外,从这里去,不过六七里路,也是咱们必经之路。”
徐少华道: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人家已经等在那里,不好不去赴约。”
当下仍由胡老四、余老六走在前面领路,出了南门,五六里路,很快就赶到了。
但见一座小山岗的林前,一排站着八个身穿灰布长衫的汉子,在八个灰衣汉子前面,一
方大石上,却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胡老四、余老六老远就一带缰绳,朝左右分开,让徐少华和蓝如风两骑走在前面。
蓝如风在马上偏过头来,说道:
“小弟还当是谁,原来是白骨门的人!”
徐少华早就看到那白衣少年了,这人他自然认识,十几天前在庐州城外,还和自己交过
手。这就策马徐行,到得林前不远,便勒住马缰,一跃下马,朝白衣少年拱拱手道:
“兄台见邀,不知有何见教?”
白衣少年神色据傲,坐在石上,明明看到徐少华过来,却并不理睬,直到此时才缓缓站
起,一手按剑,冷然道:
“徐少华,你亮剑。”
徐少华望着他道:
“前次在庐州城外,双方只是误会,兄台……”
白衣少年冷声道:
“住口,本公子叫你亮剑,你还不亮剑?”
蓝如风跟在他身后,冷笑道:
“我大哥只是为了息事宁人,谁还怕了你们白骨门不成?”
白衣少年冷峻的目光瞥了蓝如风一眼,冷然道:
“你们云龙山庄口气倒是不小,唔,你不是还有一个叫贾老二的总管吗,怎么不敢来见
本公子?”
徐少华道:
“贾总管有事去了,并未跟徐某同来。”
白衣少年呛的一声抽出长剑,目光横顾,说道:
“本公子长剑已经出匣,我由一数到三,你再不拔剑,本公子就要出手,那时休怪我剑
下无情,一……”
“住口!”蓝如风喝道:
“好个狂妄之人,大哥,我先去教训教训他。”一抬手,掣出剑来。
徐少华连忙摆手道:
“三弟,这位兄台既然坚欲赐教,还是由愚兄来领教他几招。”
说话之时,徐徐从腰间抽出长剑,拱手道:
“兄台那就请赐招吧!”
白衣少年冷峻的哼了一声,喝道:
“接招!”
身形一晃,白衣飘忽,疾然欺上,抖腕一剑直刺过来。
徐少华看他那副目中无人的狂傲样子,心头也是有气,口中喝了声:“好!”
不避不让,长剑起处,使了一招“神龙点头”,朝着对方刺来的长剑上斜削而出。
这一招,双方都凝足了内劲,但听“锵”的一声,双剑交击,两人各自被震得斜退了半
步。
白衣少年一退即上,长剑挥处,立即幻起一团白雾般的剑光,朝徐少华迎面掷来,冷芒
四射,令人目为之眩!
徐少华对他凌厉攻势,心头也暗暗震惊,身形微侧,避开对方正面,长剑疾发,以攻还
攻,一连三剑,还击过去。
“云龙剑法”出剑有如云龙在天,隐见夭矫,剑光忽隐忽现,轻灵无比。
这回各自展开剑法,演成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但见白芒闪动,两条人影盘旋交错,全
都为剑光缭绕,无法分辩敌我!
这真是一场罕见的斗剑,除了交错流动的寒芒,还可以听到双剑交击,不时发出震慑人
心的锵锵剑鸣之声!
两人打了四五十招,依然难分胜负。
白衣少年似是打得兴起,口中大喝一声,左手随着扬起,一只本来白哲如玉的手掌,刹
那之间变得肌肉内陷,骨节突出,宛如灰白枯骨一般,朝徐少华当胸拍来。
蓝如风看得大惊,高声叫道:
“大哥小心他的‘白骨掌’!”
徐少华不待他叫喊,他早已发觉了,身形一侧,左手五指一转,使出矮小老儿教他的
“云龙第十九式”来。等到五指一拢,已经一把抓住了白衣少年脉门。
白衣少年用力一挣,但脉门被扣,左手劲力减弱了许多,自然不易挣脱。
徐少华道:
“在下和兄台无怨无仇,咱们比剑不分胜负,正好罢手,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他因对方“白骨掌”厉害,一时自然不敢轻易放手。
此时两人已成了近身相搏,右手三尺长剑已经用不上了。
白衣少年心头又急又怒,一声不作,右手使了记“大阿倒持”,用剑柄朝徐少华左肋撞
来。
徐少华左手紧扣对方脉腕,左脚突然飞起,斜踢而出。
那一排站在树林的八个灰衣汉子眼看少门主被人扣住左腕,相持不下,八人同时吆喝一
声,迅快拔出鬼头刀,纷纷朝场中冲了过来。
胡老四、余老六也及时拔出钢刀,正待跃出。
蓝如风一摆手道:
“你们两个站着不用出去。”
同时左手一扬,喝道:
“你们给我倒下!”
他在赶到范家岗之时,看到白衣少年身后站着的八名汉子,个个生得十分漂悍,早就暗
作准备。
此时左手扬处,不知他打出的是什么细小暗器,那八个灰衣汉子堪堪冲出,就像木排一
般,连哼也没哼一声,就一下扑倒地上,一动不动!
这下直看得胡老四、余老六大为惊异,同时道:
“蓝公子,好手法!”
就在此时,突听“砰”的一声,徐少华和白衣少年人影倏分,不,徐少华一个人忽然凌
空倒飞出去寻丈之外,一跤摔倒地上。
蓝如风看得大吃一惊,急忙飞纵过去,问道:
“大哥,你怎么了?”
伸手把徐少华扶着站起。
徐少华缓缓吸了口气,说道:
“三弟,愚兄没事。”
只听一个冷峻的声音问道:
“是什么人,放倒他们的?”
蓝如风回头看去,才发现白衣少年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身穿白袍,神情冷肃的
中年人。
此人脸型瘦削,颜下留着一部黑须,双目神光如电,直向自己二人投来!
原来徐少华正扣着白衣少年脉门的人,是被白袍人一脚踢飞出来的。
蓝如风挺挺胸,冷冷的道:
“是我把他们放倒的。我大哥和他无怨无仇,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