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公子钻了进来,偷眼一瞧,却是心道:“又是他?”他心中发了毛,想要退出,但这时人又涌上,他又哪得脱出,见刘志恨对他一眼也不瞧,却是心下一松,暗道:“还好,他却是没认出我……”
刘志恨的心思全在那场子中。
那场中,一个如花的女子一身绛红的劲衣,足上一对薄底快靴,那靴紧紧贴在她的足上,显出一双纤楚怜人的足踝,甚是灵活,手上是支点金钢枪,舞得,却是杨家的梨花枪法。
刘志恨与郭靖相熟,对于这路杨家梨花枪算得上是了解。杨家枪手执枪根,出枪甚长,且有虚实,有奇正。进其锐,退其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最绝妙之招是在一得手后便一戳,敌放一失势便无再复之隙。杨家枪基盘在两足,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合而为一,周身成一整劲。共有七个套路,妙用无穷。
杨铁心当年精于的便是大花枪一路,共四十八式,算得上是高明,只是他得的这枪法不足!未得余之六路枪法的精要,不然,其成就非止是如此。
余者花战枪三十八式,十七战枪十七式,军战枪,二十二式,梨花八母枪,十六式,陈战枪,小花枪,三十四式。
这女子使得正是一路梨花八母枪,这路枪法合了身法,配合女子漫妙身姿,如梨花摇曳,美不胜收,周围看客懂枪的没几个,却是光看这女子舞枪的身姿,便足了票价。女子边上有一个年岁大了的婆婆,手持着一只锣,不时在四周走动,等着打赏。
婆婆至了刘志恨的身前,忽然一顿,手一偏,想绕开刘志恨到边上去,这婆婆眼力精毒,一下就看出刘志恨是个身怀绝技杀人如麻的,她不想生惹事端,便想避去。刘志恨却是动了戏弄之心,便似玩儿一般,手一抛,一锭金元宝便丢入那托盘了之中,发出了“铛”一声响!婆婆一怔,心念一转已然明白,这老大一锭金子足足十多两,这便是五十两以上的银子,值五十贯钱,非在小数!婆婆一天下来这卖解能得个三十十个铜钱便得笑了,如何得过这许多钱。但听周围发出一连的啧啧之声。那个小公子更是不住地对刘志恨偷眼打量。
婆婆盯了这金子少许,忽然转回身子道:“这位看官给得多了……这金子老婆子消受不起,还请看官收回,随便打赏两个铜钱就行了,若是没有,便当算了……”
她明明得了这大的金子,便是回到乡下,买个田产大屋,怎也是能得了富贵,再也不用这般苦耗了,这下还回,却是不由让看客们更是惊奇了。这两人,一个给得过于大方,一个明明得了好却是不要,莫不是他们相识的?
这瓦子中都是无事游民,闲情公子,平日里东家长,西家短,就是爱上了这个热闹,也不走,人却是更多了。
刘志恨淡淡道:“梨花八母枪使得不错,你们是杨家的后人?也值了这点钱……”
婆子道:“公子好意老婆子心领了,但老婆子人贱,收不起金子,便是铜钱就行……”
刘志恨摇头道:“大宋对不起老杨家,但同为汉人的人还是记得杨家的事情的,小杨将军与岳武穆一向为在下敬重,你们不管是不是杨家的人,但就这路枪,我这钱是给定了的!”
那婆婆怔了怔,忽然从眼中落出一行清泪,边上,一连连的看客中,也有了还有良心的人过来抛出了钱,多得是铜钱,也有少许碎银子。想想也是,杨家一门忠烈,却是为大宋所不容,只因杨六郎娶了柴氏,皇帝便对他总也是不放心,杨家男子死得快尽了,退出了官场,杨家就此没落,后来出了个小杨将军杨再兴,却是死于金人手中。
后来杨家又出了个红袄军首领杨安儿,他奋战一生,到南宋末期的时候,忧劳而死,队伍交给他的女儿杨妙真领导。杨妙真武艺超群,作风正派,长得面如桃花,眼若寒潭,作为一支义军的领袖,完全一副大姐的派头。她的丈夫李全,北海人,矫健魁梧,弓马娴熟,善使长茅铁枪,无人能够抵挡,人称“李铁枪。”
杨妙真领导的红袄军,组织严密,他们的器械虽不如金兵,但“心协力齐,奋不顾死”,屡败敌人。
当时,朝廷还赵范、赵葵,奉令节制镇江滁州兵马,赵善湘为江淮制置使,与杨妙真配合构成一条防线。可这三个人,都视杨妙真夫妻为敌,力主对杨妙真夫妻用兵,一举消灭他们,于是构陷他们的罪名,上报朝廷。于是又罢去杨妙真夫妇的官爵,饬江淮守臣,整军讨伐,拿李全和杨妙真的首级。赵范、赵葵、赵善湘同时对杨妙真夫妇用兵,李全带军连连击败宋军,可惜那天中了宋军的埋伏。有一处地方叫新塘,泥淖深有数尺,当时天气晴朗已有些日子了,泥淖上面积满尘埃,如同燥坯,远处看还以为是一处平坦的好地方。在一天的黄昏,赵范等假装失败,把李全连同他的亲兵一齐引入泥淖内,然后乱箭齐射,长枪乱搠,李全就此死去。
可怜李全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不料却是就此死去。
杨妙真知道大势已去,遂带了亲兵百人,闯出城外,向北而去,不知所终,她所领导的义军也支离瓦解。
刘志恨只看这婆婆的身法走步,便知她的艺业远在那个使枪的少女之上,再略一想,猜她便是那隐姓埋名的杨妙真,这杨妙真带兵打仗颇有一手,是以生了下交之心。军队作战,最凶的便是枪!最实的也是枪,要是得了这位枪术大家,刘志恨就能让自己的军队再上一步!这等枪术教官他如何肯放?便就是让这个婆子再领上兵将,也可得大用!
那婆婆叹道:“得公子这话,老婆子也是感激不尽了……只是这钱……”
说话间,却是两个男子抢了进来,一看就道:“穆老太婆,发财了?哈哈哈哈……见面发财,还不快交上来?”
刘志恨横了两人一眼,道:“这是我与她们的钱,与你们无关。”
那男子却道:“什么玩意,爷又不是要你的钱……是穆老太太的……她得了我们的保护,这才能在此挣饭吃,与你无关,看你也是个外人,快快到别的地方去玩,别他妈的惹不自在。”
那小公子心道:“坏了,这二人却是要吃苦了!”
那穆老太却是交出了金子道:“拿去吧……”
卖解少女停了下来,怒道:“娘,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第九十九章:约定三条
两个恶汉哈哈大笑道:“小娘子,要是你依了我们老大,不就是可以免了这些?到时大家成了一家人,岂不是好?”他二人恶形恶像,由此可知,这两人的老大当是何等样人,似这等人,那绛衣女子如何能看得上眼,更何况她也是算得上是个江湖中人,一身的艺业,得了这行卖解,已是难得,正常有这身手,如何不能得钱财?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二人终是女子,一旦生出事来,一个不好,便要吃苦,到时便会生死两难。江湖上,武林中,多少侠女自恃一身的本事,结果大意之下落入恶人歹徒之手,被奸杀的还好,更有甚者被废去了武功卖入勾栏,再无面目见人。还有的,在那阴不见天的地下山洞中,日日夜夜为恶人所淫,人世间的罪恶,实是太多太正常了。
刘志恨深知此理。那穆婆婆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是以,刘志恨明白那婆婆的所为,但那女子正值是妙龄,一身武功,在那婆婆的关照下,虽也吃过小苦,却不知大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正常。
那两人拿了金子,白了刘志恨一眼,转过身子,走了。只是他们兀自不知,已然中了两记长水剑,这门功夫阴毒不说,还无声无息,只在祈连剑之下。他二人不知得罪了凶神,现下是没事,却不知后半辈子要残破终身了。
婆婆一脸黯然,轻轻叹了口气。
那女子向刘志恨盈了一个福,也不好说话,收了残余的铜钱碎银,收拾东西,要去了。虽失了那一锭大金子,但这次却有了几块碎银子,也有三四两了,算不上少了。
见她们收拾东西要离了,一众看客也逐渐散去。
刘志恨却是上前一步。那老婆婆道:“看官还有什么事?”
刘志恨微微一笑对那婆子道:“没什么,在下对杨家一门英烈十分仰慕,想和婆婆好好聊聊……放心,在下别无它意……”
那婆子顿了顿,道:“也好……就听客人的便……”那女孩收了东西,也不太多,一支大旗,一面锣,两支大枪,带上便走了。
那一边的小公子在一边背着身子,见这几人要走,正要暗自跟上,手上一紧,一个青年公子一把抓住了他,小公子一见之下惊道:“燕姐姐?”话一出口,便又止住。那青年正是个女子,非是如此,她也不敢抓这小公子的一只手腕。道:“公……子,你出来太久了……知不知道,你阮姐姐气得要哭呢……”
小公子脸上一红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闷得紧了,想出来走走罢了……”
燕小青叹道:“你身份何等尊贵,如何能这般出门,便是让阮明玉跟上也是,你这样,就不怕再出上次那事吗?”
小公子摇摇头道:“不会的,那人已经认不出来我啦……”
燕小青又惊又惧,道:“你说什么?他……他……你见到他了?”一拉小公子道:“快快走,快快回宫!”
小公子大怒,愤力一挣道:“我不要!”
燕小青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念一想,又另立了主意,笑道:“罢了,我也是小提大作了,他既然认不出来你了,也没什么大事,只要我们不与他罩面就是了……是了,我却是忘了,你母后要见你呢,你见不见?”
小公子奇道:“母后?又要回宫?不对……我母后出宫了?她在哪儿?”
燕小青笑道:“娘娘是轻车简从,人正在凤仙楼等着你呢……”
小公子想了想,也就从了。
刘志恨也上了凤仙楼,他却不是有意如此,本来他可再去仙鹤楼,只是上次他曾大闹过那里,却是不想再行节外生枝,便随意寻了一间,就是这凤仙楼。
小二本是不想招待三人,因为那个婆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钱的,刘志恨虽是有钱的样子,却非是本地人,小二不认识,心中不免生了疑窦,只是他一见婆婆身后的女子,立时笑了,非是他好色,而是他自觉猜出,想那刘志恨定是看上了那个女子,这才带着这三人到了三楼上座。想来这人为了那个女子,定是会花上大钱。
这楼上是贵宾座,非是有钱之人上不来,花费不小。那卖解女子从没来过这等所在,眼中神情上有些惶恐不安。但那穆婆婆却是个大气得人,竟是面不改色,她也是无法子了,知道面前这人定是看穿了她的真身,她虽也算得上是有身功夫在手,但一来不见这人说出真义,若是能不动手自是最好,二来她也知面前之人武功之高实是她生平仅见,是以,也就暂且从了,当然,若是这人风言风语,有了什么邪恶的主意,少不得双方还是要见真章的。
楼上两面屏风,两个巨汉护在屏风之外,内里似是一个女客,她虽止一人,但身边排场却是不小,仅从服饰看,那凤仙楼外还有一群仆厮。此时的身边,虽是人少,也有两个婢女两个童仆,再算上一个锦衣男子和这门口的两个大汉,也不算得是小了。
刘志恨却是不理,只管叫了酒菜。
酒香菜美,那酒更是早早温好了的,穆婆婆却是没动,倒是那个卖解女子乐了开笑,也不说话,先就是一口酒下了肚,她虽是一个女儿身,却是一股洒脱的英气在身,不让须眉。
穆婆婆皱了下眉,却也未得多说什么,只是不时打量刘志恨。刘志恨却是不为所动,他一如往常,一边运气行功,一边静心看着窗外。
忽然,楼上发出蹬蹬蹬的响声。一个小公子跳跳地蹦了上来,活泼俏皮,莫可明言。
小公子方自一上,忽然面色一紧,看了看刘志恨这一边,他们没用上风屏,自是可以一目以视之,当下不说话,三步并做两步,进了那气派妇人的屏风后。自小公子身后出来一个青年公子,有些英俊地过了份,便是那卖解女子看了,也不禁脸红,低下了头去。这公子看了看刘志恨这一桌,若有所思地进了那屏风后。
穆婆婆这才开口,道:“看官,我知你非是常人,只是老婆子心已经倦了,人也是疲了,往年的事情也已经不想再说了,只是想着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余下的日子,还望看官谅解则个。”
刘志恨笑了笑,为那穆婆婆换上了杯热酒,这才道:“婆婆?老?大姐不过四十挂零,说什么老,想昔日……大姐不想说,我也就不说了,但大姐,你的一身艺业这般废了,不是可惜了你们杨家这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再者说了,大姐当你这作这假容虚貌真能骗过大家的眼睛吗?想大姐换回了黑发,站直了身子,除下了这身上多余之物,大姐还能说你老么?”
穆婆婆眼中厉芒闪过,道:“不知……看客的真名实姓!”
刘志恨一笑道:“你说我就说,你是谁?”
穆婆婆怔了下,忽然道:“不错,我就是十多年前的杨妙真,你呢?”
她这一说,那边屏风后“咦”了一声,一个锦衣男子探出头来,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刘志恨淡淡道:“天下无敌,刘志恨!”
这话一说却是非同小可,那锦衣男子再度出来,却是不再缩回去了,而是站在了那屏风口,便好似这刘志恨立时便要杀过来似的一般。
只是刘志恨却是没有理他,杨妙真也是没有理那人,她心中一惊,暗道:“是他?”
却是那绛衣卖解女道:“刘志恨?你就是大理国的一字并肩王?被世人说天下武功第一的刘志恨?”刘志恨凶名在外,杀人无算,只是这绛衣卖解女言之及此时却是一脸的喜色!那杨妙真不悦道:“锐儿!”那绛衣卖解女却是不理道:“大王爷,我听说你的手下不旦有女军,连统军大元帅都是一个叫六月于娜的姐姐,是不是?”
刘志恨立时明白,此女的兴奋非是冲他,却是冲着那六月于娜而去的。想想也是,当年穆桂英之后,除梁红玉帮夫君敲敲了鼓,还有哪个能如六月于娜这般,虽说她最重要的两战是永昌与东川都是刘志恨打的,但她心性过人,刘志恨委她以大权,现下已然算是熟知兵事了,所带之军如狼似虎,虽得了军士得力,也是她自己真是有本事,先是永昌会战一鼓平灭了高氏大军,后来更是率军直入蒲甘国,大杀四方,直让蒲甘国流尽了鲜血,现在不得不依附在大理国之下,现下,她更是打入了身毒国。世之传言六月于娜有六个头,一个头一天要吃一个人,且六头中能做法,可喷火可喷毒,无可当其者。
且不说大理国中人对这位战功累累的女将军敬仰万分,便是这大宋之内也是对这位女将军好奇的紧。有位画师专门去见了六月于娜一眼,自然,这是不是真的是没人知道了,但他画出的一组女将军英姿图却是大卖特卖!让他着实发了一笔。
刘志恨笑道:“不错,六月于娜的确是我手下第一大将,是第一代顺昌逆亡大将军,但本王还想找第二代将军……”
绛衣卖解女道:“这是为什么?她……她不是干得很好吗?”
刘志恨笑道:“傻丫头,女人不能一辈子打仗,行军行伍对女人的容颜有着莫大的损害,她一直这样下去,会嫁不出去的,到时老无所依,本王岂不是害了她吗?再说了,老是让她上,别人怎么办?何况人有高峰有低峰,她就能一辈子打胜仗?要是败了,那一世英名不就是完了?所以,要有第二代大将军,和第三代大将军,要是干得好,多让她干点,不过,还是要在年青时退下来,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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