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楼上此刻有一人正凝神西望,但看表情又非欣赏这壮观夕阳,只是远观彤云捻须不语。
白衣白发、白须白眉,远远看去、恰似九天仙人。
此人正是中南一派掌门——千一真人!
“掌门师兄,为何一人在此。”
“是陆师弟,又到了三年中南选才大典,今年境况,师弟可曾听说。”
“一年不如一年,我也得到消息,今年帖子发出后,回函比上年还少,已连续五届递减,非是个好兆头。当年一战已二十余年,多年休养生息下来,应略有增长才是,师兄想必也在为此事头痛罢!”
说话之人同样一袭白衣,不同之处是领子上有一圈金色祥云纹,黑发短须,剑眉鹰目、身姿挺拔,比千一真人还高上半头。
此人正是中南门下吟风阁主——陆云一。
“转眼二十四年,三十年之约已不远。”
“是啊师兄,此次还真不好评判,不过另两派在增长,这倒令我十分意外。”
“多年过去,黑暗势力未曾到中原之地兴风作浪,如此看来,六年后这一次,必是一次大考,说不得黑暗势力多半也要插上一脚。”
“师兄所言甚是,这些年魔教式微,我还真没格外注意动向,这就加强安排,先行告退。”
陆云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下门楼脚步声逐渐远去,千一真人微不可察的摇下头,也转身下去。
二十四年前,中原之地几大势力,以凌云阁、法明寺、兰陵谷为首,同黑暗势力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
正面战场是数万普通战士攻守战阵,天空是高手纵横翻飞功法比拼,各地则是广大修行弟子术法和法宝较量。
这场旷世大战是一段金戈铁马的岁月!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是一段热血激昂的故事!
但它更是一场巨大灾难!
无数法宝兵器的豪光下,是成片倒下的战士,是无数伤亡的修士,是千里白地的荒无人烟!
无数黎民背井离乡,无数人家妻离子散,无数门派踪影全无,多少经年累月流传下来的门阀高第淹没在战争洪流中。
持续一年的全面大战,最终以中原势力惨胜告终。中南山一度被攻到主峰,最终在凌云法阵威力下,得以消解黑暗势力同归于尽的杀招,双方死伤无数,高手陨落也不在少。
最后黑暗势力攻击乏力,不得不退出中原。
大战损害实在巨大,甚至有化外势力乘机进犯的迹象。
黑暗势力不甘失败,却又忌惮大战失败对实力的巨大影响,多番小心思之下,退走之前和中原诸帮派定下三十年之约,三十年不犯中原,而中原诸派也不杀入黑暗势力大本营。
看上去似乎是中原诸派吃亏,毕竟胜方是自己,但三派心知肚明,短期没有能力冲破黑暗势力大本营的各种阵法、一战而下。一旦形成拉锯,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这三十年之约就这样定下来。累累白骨得以入土为安,只是游魂野鬼,洪荒异兽,依然游荡多年。
各家年轻弟子仍需历练,于是三派商定,在原来内部的选拔上,举行中原各派皆可参加的大会。旨在鼓励年轻弟子能不断进步,基业长青。
每逢五年,先由门内遴选,挑出天赋异禀、进步神速的弟子,参加几派举办的天下会武,排名靠前的弟子不但能得到本门丰厚奖励,列入自己门派的重点培养,还能向其他家弟子讨教、甚至获得有益于自身修为的高深功法。
黑暗势力原本只是在修炼方法上和中原诸派有所不同,数万年前,本无分别。
但在传承中,难免有误差,万年以来,差别只能更大。
取巧投机是人世长情,在漫长的修炼岁月中,不乏有人寻找各种各样的捷径来更快提升自己修为。
只是这路有人走的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而有人则走的畏畏缩缩、见不得人,更有禁忌之法被发现。
存在即是合理,有的人没有修炼正大光明功法的天资,却在小路上越走越快,反倒无意中实现了后发先至。
如此,便有了黑暗势力的崛起。在其崛起之初,与光明势力并无差别,也是开宗立派、广纳门徒。
只是自身功法的局限性,门派内蝇营狗苟之徒越来越多,更有人用禁忌之途修炼,是以与中原诸派差距日益加大。
***
一大早,张大召他爹召集村里一帮小子,把十几个十四岁以上十八岁以下、尚未成家的孩子留下,带到村里的议事厅。
这下那帮小子可炸了窝,议事厅这个地方,只有祭祀和开大会的时候才会允许进来,这下就他们几个,肯定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来,娃子们,都坐下,今天有大事和你们说,不用站着了,都能坐。唉,我说,二狗家老二,你往后磨蹭啥,还不如三槐家女娃子,赶紧给我往前坐好了。”
“爹,这是有什么大任务么,单独叫我们过来?”张大召一边搓手一边两眼放光的问。
“就你话多,”瞪了他一眼,见他挺直腰板嘴巴闭紧后,就把目光转向所有孩子。
“咱们半山柳这么个小村子,就在中南山脚下小山的半山腰,可以说是离中南山上那些神仙最近的村子。”
“哇,爹,真有神仙啊!”同时其他人也是一片惊叹声。
回应张大召的依然是一个眼神,见老实点后,大召爹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
“神仙是对山上凌云门高手的称呼,凌云门你们也许多少听到过。不过,对不练武,不修行的普通人来说,那些高超秘法施放的时候,当真是翻云覆雨,日月无光,天地失颜色。”
第4章 山有凌云()
凌云非是凡地。
世间正道三大巨擘之首,自有它的骄傲。
凌云门其实是外界称呼,门中人称为凌云阁。
凌云分为内门和外门,外门是入门修行者以及一般武者,一个兼顾选拔和对外进修之处。
内门才是凌云核心,分为四阁四轩:吟风阁、听雨阁、奔雷阁、寒霜阁,紫梅轩、白兰轩、青竹轩、金菊轩。
只有修行达到凌云诀三阶,才有可能选入内门,成为凌云正式弟子,真正踏上修行路。
此后是青云直上,还是缓慢前行,全看个人造化。
而凌云阁更是特殊,不直接收弟子,只从四阁四轩选凌云诀七阶以上资深弟子。进入凌云阁后,可修习一门只有凌云阁才有的馆藏秘法,并且凌云阁弟子也有更多的历练机会以及资源可用。
是以,入凌云阁者有更大机会进入长老会,成为阁轩主人乃至掌门,所以,更多人称呼其为内阁弟子。
大召爹说完,仍是背负双手,四十五度角斜望天空的宗师风范。
发觉议事厅依然鸦雀无声,回过头来看见一帮孩子都是大口张开、双眼呆滞的走神状态,就轻轻咳嗽了几声,才见他们缓过神来。
“爹,你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啊。”张大召的问题恰好代表了小伙伴们的看法。
只见大召爹颇有些得意的说到,“那是自然,因为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上去过。那年我也是十六岁,在山上外门待了三年啊,还被外门长老亲自传授过功法。。。哈哈。”
“可是为什么您现在在这里呢?”
“额,这个嘛。。。”大召爹说的口沫横飞的时候,冷不丁被这么个问题打断,发觉问题是范百里问的后,大召爹难得一张脸竟然由黑泛出了红色,看神情,要是出自大召嘴中,恐怕此刻就该暴风骤雨了。
“唉,此事啊,就不得不说中南山的规矩。不管是去进修或者参加选拔的弟子,在外门只能有三年时间,三年一到,进修者需离开;而参加选拔的弟子若是三年无法进入凌云诀二阶,就只能选择退出或者到杂役处报道。当年我也是卡在了凌云诀二阶,所以就选择退出。”
“哇,原来张大叔也是练过神仙功法的,难怪能当村长!”
“张大叔果然厉害啊,真佩服。”
。。。。。。
“行了,你们这帮兔崽子,别的本事不见涨,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这都跟谁学的。”
众人把目光指向张大召,大召爹的脸似乎变得更红了一些……
“好了,说正事,想必你们也猜到,这次让你们一起来这里,就是……”
原来新一次的中南山选拔即将开始。本来山外边的其他孩子要上山,是要经过灵力筛选的,不过因为半山柳之人都是中南山长大,身上都会带些灵力,只是多少的问题,所以就不用初选,直接上山即可。
当然,非是强迫所有人都去,也要看个人意愿。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外门历练的辛苦,而且,在修行中会有一定伤亡,大召爹让孩子们想一想,回去也和家里商量下,能去的明日一早过来,他带人进山。
“还有,此事不要和其他人提起,因为有些胆小或者资质鲁钝的,已经直接排除掉。好了,都还有其他问题吗?”
“张叔,明天来的话,直接就走么,需要带东西吗?”
“想去就好生和家人道别,明天什么也不需要带。还有没有,没有就都散了吧。”
眼见其他孩子都走的七七八八,就剩下范百里和张大召两人没动。张大召是因为他老子就在此地,自然不急着走。但是范百里就不一样了,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双手摆弄衣角,似乎是要把并不褶皱的衣服弄得更平整一般。
别看张大召有个粗犷外表,脑子并不慢,知道范百里此时在想什么,就慢慢把头挪到他耳朵前。
“百米啊,我知道你在想啥,你肯定在想你那未曾谋面的父母,让他们给你做决定是不是。”
见范百里轻轻的点了点头后,张大召叹了口气,一把搂住了范百里的脖子。
“百米啊,我爷爷说过,世间缘分,大多奇妙,你看你并非生有残缺、我猜你父母当初肯定万不得已,才和你分开。只要我兄弟努力,在中南山闯出一番事业,你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一定有重逢的那天,不要难过啦。”
“大召,实不相瞒,这件事我从未怨恨过他们。你爹曾和我说过,父母对于子女爱的深沉,若非有大变故,不会轻易放弃。我只是有些。。。唉,我也不知如何说,就是,就是突然难过,没事的,我和你一起去。”
“那就好。”
张大召用力的握了下范百里的手,两人的目光似乎比刚才更加坚定了些。
这点小动作怎么会瞒过大召爹,也不知是不是他要找的东西找到了,还是该想的问题想完了,不理俩少年,就直接出了议事厅。
远去的背影,仿佛喝完一顿酒的舒畅。
翌日清晨,范百里早早起床,把自己居住的小屋好好的收拾了一遍,尽管,平时已经保持的很好。摸摸自己睡了好多年的床,当年大召爹拿木板随手帮他打的,已经是油光见亮,床边更是不见毛刺,恰如常年盘玩一样。
再坐一坐自己用了多年的小桌,半山柳虽是小村庄,但是中南山下是何等地界,读书识字是流传多年的习俗。依次细细擦拭下自己用过的箱子、木柜,这里有着乡亲们对自己的好意,更有着自己少年的回忆。那一次次的触碰,更加难舍,此处虽然缺少家庭温暖,却有着不一样的暖心时光。
尽管大召爹说,三年时间可以选择回到村子,但范百里却知道自己很难再回来。即便不能进入内门成为正式弟子,仍然可以做杂役之类,所为不过一个目的,就是借助中南山庞大的消息来源,查找自己的父母在何处,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
第5章 修身炼心()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陲。
原本年少的范百里是不会想到这些的,大召虽然心思活络,昨天那番话肯定也不是他自己所能想出来。
大召爹一直不走、似乎在寻找什么,就是看大召对自己的鼓励,那就必然是大召爹给了大召一些提示。
想来,借助小伙伴的嘴来告诉自己,肯定不会让范百里觉得是村长嫌弃他。
虽然年纪不大,可心性要比大召更成熟,无父无母的孩子,若是没有点深沉心里,恐怕早已消失在时光里。
当然,范百里不会觉得在驱离他,半山柳的出产,足以养活更多他这样的孤儿,之所以如此安排,肯定有更深含义,只是现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想到什么,领悟到这层,已经是出人之姿。
走出门外,晨露渐消,微风拂过枝叶、阳光穿过枝丫、鸟雀跳跃在屋顶。
沙沙的树叶声、来回闪动的光斑、不时响起的鸟鸣,似乎是在给范百里增添一些勇气。
一些不管遇到什么都要走下去的勇气!最不济,还能回到这个小小房间。
他没有注意到,脖颈悬挂的吊坠明灭的闪了两下,似乎,也是在和小木屋作别!
到了议事厅后,大召和他爹已经等候在此。
“我来了。”
“和大召先坐一起吧。”
见大召已经向他招手,范百里施礼后就坐了过去,刚坐定,他那张大脸就贴了过来。
“我记得你往常都是最早的,今天为何比我晚了。”
“打扫下屋子里,不能学你一样,邋遢的天天让你娘拿扫帚撵你。”
“换个说法可否?”
“打扫一下屋子,陶冶下情操!”
“。。。你狠”
二位少年正在对话之时,其他小伙伴也陆续到了,二狗家老二——张十二,居然是第三个到的,这倒让大召爹有些吃惊。二狗的性子他大召爹是最清楚的,竟然能放十二出来,张十二这种平时老往后缩的小子,竟然能下定决心。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大召爹刨根问底的事情。
“十二,你爹舍得让你上山去。”
“村长大叔,我爹说了,他虽然小事迷糊,大事却不糊涂,你家大召都去了,让我要跟着他们好好学学,回来不能和他一样。”张十二施礼后回答。
“哈哈,看不出来,你爹紧要关头还是以大局为重,我心甚慰,坐着去吧。”大召爹摸摸张十二的头,指着张范两人的方向说。
三个孩子小声议论着,难掩心中即将出门的激动,毕竟少年心性,一时的感怀过去后,对未知事物的期盼,远远超越了他们懵懂的离愁别绪。
“哇,她竟然来了。”
这毫不掩饰的声音明显来自张大召,难得是,大召竟然脸有些红润。
张十二依旧往后缩一缩,似乎走来的是洪水猛兽。
范百里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了大召一眼,真不知他这付欠揍的眼神是哪里学来的。
“呦,哈哈,三槐果然让他宝贝闺女出门啊,我就知道他会如此。”大召爹乐呵呵的看着来人,一副智珠在握、果不其然的样子。
“村长叔叔见笑,家父本来不许我去的,不过说我既然不喜欢女红,就让我出去见识下,行万里路和读万卷书一样的,谁让我是他唯一的孩子呢。”
“三槐倒是把你当男娃娃养了,我以为他会把你教成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可没想到大召见了你都要绕着走啊,哈哈。”
日出已过,陆续来四人后,又等了几柱香时间,不见他人出现,大召爹就带上八个孩子出发了。
没人会料到,这几个孩子,会是半山柳无数年以来最为天资骄纵的一代,再也没有哪个籍籍无名的村子,会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
***
“各位,我是外务处的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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