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要轰。
李玉翎忙道:“统带且慢!”
高禄道:“李领班,宫天鹤是我‘侍卫营’的人,他犯了死罪就该死,谁有顾虑这么耗着,我可没那闲工夫。”
李玉翎道:“卑职以为只要在这儿多困他几天,他没吃没喝……”
宫天鹤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李玉翎,你别打那么好的算盘,这座小楼上可不缺吃喝,有酒有肉,一旦酒足饭饱兴来,我说不定还要跟宫无双在这小楼上痛痛快快的乐上一番呢……”
李玉翎一扬眉道:“宫天鹤,你敢?”
宫大鹤笑道:“还有什么不敢的,统带说得好,眼前只有死路一条,不乐是死,乐也是死,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做个风流鬼。”
李玉翎怒叱一声,闪身欲动。
宫天鹤立即喝道:“别动,李玉翎,先看看这是谁,你敢动一动,我就拍碎这颗乌云玉首。”
李玉翎目光所及,不由心头猛震,立即收住了扑势。
窗户上出现一个乌云蓬松,衣衫不整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那苦命的严玉华。
她整个人靠在宫天鹤身上,娇躯软绵绵的,分明是让宫天鹤闭住了穴道。
这可怎么办?高禄一心只想杀宫天鹤,他没有什么顾虑,要是他真再下令轰击,恐怕还真拦不住他。
偏偏严玉华落在宫天鹤手里,自己又不敢冒然上去。
这怎么办?
只听宫天鹤哈哈一笑道:“李玉翎,你看清楚了,我现在就要跟她乐乐了。”
抬手一扯,“嘶”地一声,宫无双那本已零乱的衣衫被扯破了,任谁都可以看得见,宫无双全身已然裸露了。
李玉翎两眼直欲喷火,可就不敢冒然上去。
突然一声传了过来:“兄弟,过来一下。”
李玉翎转眼一看,只见铁奎站在树丛暗影里向他招手,他当即纵了过去。
铁奎道:“兄弟,现在是你拿定主意的时候了。”
李玉翎道:“无双在他手里……”
铁奎道:“我知道,要让高禄下令轰击,无双也是死路一条,要让官天鹤污辱了她,那就更是生不如死,要除宫天鹤只有眼前这机会,这回要除不了宫天鹤,那祸患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兄弟,你要拿得起放得下,怎么说大局为重。”
宫天鹤一声得意长笑从小楼响起。
李玉翎双眉突扬道:“我若上楼去,不等于亲手杀了无双么?”
铁奎道:“你要不上去,那就任宫天鹤污辱无双,你的感受又如何,无双又怎样,还能活么?”
李玉翎唇边渗出了鲜血,他两眼都红了,一点头颤声道:“好吧!我上去。”
这句话是施尽了他的力气。
铁奎道“你从前头上去,我从后头上去。”
李玉翎道:“不,让我一个人上去,你带着伤……”
铁奎道:“那老贼的伤很重,我瞧见了,火枪打着他两条腿,我一条胳膊对付得了他,快去吧!”
转身往后楼扑去。
李玉翎一咬牙,跺脚拔起,直扑小楼,半空中他舌绽春雷,一声霹雳般震天大喝:“宫天鹤,我上来了!”
喝声中,他连人带剑撞进了小楼。
摹然一声大震,一扇门硬生生的被他撞得粉碎。
他进了小楼,看见宫天鹤跟宫无双,可是他怔住了!
宫无双仰卧在床上,上身赤裸着,宫天鹤就躺在她身边,两只裤腿都焦了,胸前插着一柄匕首,刀刃全没人胸膛,仅留刀柄在外。
他望着李玉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李玉翎,你来迟了一步,我不会让你杀我的。”
适时铁奎也进来了,入目眼前情景,一怔叫道:“兄弟,这是……”
宫天鹤笑道:“噢!你也来了,咱们是熟人了,是不是,胳膊上的伤好了么?”
铁奎没理他,道:“兄弟,给无双盖上去。”
李玉翎摹然惊醒,走过去拉开一床被子盖在宫无双那赤裸的身上。
宫天鹤道:“李玉翎,我没想到你真的敢上来,算你运气,我本来是想杀了她的,可是转念一想,临死之前做件好事吧!所以我把她留给了你,从现在起,她是你的人了,抱她走吧!”
李玉翎道:“我自会抱她走,不过在你临死之前,我要给你个明白,你不叫宫天鹤,你叫吕沧良,是不是?”
宫天鹤猛然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李玉翎吸了口气,道:“我艺出‘老爷岭’,你明白了么?”
宫天鹤突然脸色一变,继而目闪异采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目光一凝,看着铁奎道:“你呢?”
铁奎道:“我是‘神州八异’六先生门下,‘老爷岭’上的那位,是‘神州八异’中的二先生,你明白了么?”
宫天鹤突然笑了,道:“我全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是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李玉翎道:“‘大刀会’独臂黄奇,你可知道?”
宫天鹤道:“原来是他,这才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好吧!我认了,李玉翎,老爷岭门下,你行几?”
李玉翎道:“我行九,是老人家最后一个弟子。”
宫天鹤道:“原来是九师弟,老人家可好?”
李玉翎道:“你心里还有老人家么?”
宫天鹤凄然一笑道:“九师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打从我两腿受了枪伤,那时候起,我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九师弟,大师兄我已经是不行了,你要好好的干,千万别学我……”
李玉翎道:“八位师兄,我找到了四位,还有四位……”
宫天鹤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杀了四个叛师门的人,可是杀了他们四个之后,我也变了,主要是因为我定力不够,意志不坚,竟受了他们各种诱惑,九师弟,今后你也要小心,他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话声一顿,脸上起了一阵抽搐,旋即也凄然的一笑道:“九师弟,我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我自知愧对师门,罪孽深重,我死了之后,这具臭皮囊任凭九师弟怎么办了,九师弟,我,我……”
抬手一阵乱抓,两眼一直,头突然歪了,那只手也跟着垂下。
楼梯一阵响动,高禄上来了,一怔睁大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玉翎道:“统带,他自杀了!”
高禄冷哼一声,上前拔出佩剑,要砍。
李玉翎毕竟仁厚,伸手一拦道:“统带,人已死,何必多这一剑!”
高禄恶狠狠的一句:“便宜了他。”
提着剑,转身行了出去。
铁奎道:“兄弟,咱们也走吧!”
李玉翎道:“他的尸体……”
铁奎道:“咱们不能埋他,让他们去料理吧!”
李玉翎没说话,上前抱起宫无双转身出了房。
等他两个下了楼,高禄带着他的人撤走了,去得还真快,等都不等。
巨大一座七贝子府如今空无一人,想必玉铎畏罪跑到宫里求救去了。
铁奎道:“兄弟,你回那儿去,该留的留,该除的也除了,那四个死在宫天鹤之手,你的事暂时算告一段落了,我看你到我那儿去吧!到我那儿解开无双的穴道,歇息一会也该离开这儿了!”
李玉翎嘘了一口气,有如释重负之感道:“铁大哥说的是到了铁奎那儿,把宫无双抱进了上房屋,头一件事就是解开她的穴道。
一掌拍下去,宫元双应掌而醒,李玉翎刚要叫她,宫无双张口狂喷一口鲜血,娇躯一阵抽搐,不动了。
让人想救都来不及,也让人不知从何救起。
李玉翎心胆欲裂,大叫道:“无双,无双……”
任凭他怎么叫,宫无双就是不动了,血,顺着她的嘴角还往外流,两片香唇逐渐变了色,发紫。
李玉翎做梦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惊飞了魂,也手足无措,铁奎在一旁吓呆了。
老半天,李玉翎才直着眼,颤声道:“铁大哥,这是……”
铁奎说话有气无力,道:“兄弟,无双是中了毒,你不看她嘴角都紫了。”
李玉翎道:“这是谁……”
铁奎道:“或许是她找宫天鹤的时候就服了毒,她原想找宫天鹤拼个同归于尽的,谁知宫天鹤闭了她的穴道,而今穴道一解,毒性也因压制过久,猛然发作了。”
李玉翎流了泪,颤声说道:“无双,你这是何苦?”
一阵砰砰敲门声传了进来。
铁奎一怔道:“这是谁……”
老三和老四从东厢房窜了出来,铁奎道:“小心点儿,问清楚是谁再开口。”
老三、老四双双答应一声,开门去了,转眼工夫他俩带进一个人来,是老九,李玉翎一怔道:“我怎么把老九给忘了?”
老九进堂屋,见香消玉殒的宫无双,突然一惊便要问。
铁奎忙递个眼色,道:“老九,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老九强自平静了一下道:“桂荣听说宫天鹤已经死了,就把我放了回来……”
转望李玉翎道:“二哥,他还请你去一趟。”
李玉翎道:“有什么事么?”
老九道:“他没说,我也没问。”
李玉翎目光从宫无双脸上掠过,道:“铁大哥,不管怎么说,桂荣帮了我的忙,我该去一趟,无双还请铁大哥照顾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铁奎道:“兄弟只管去就是。”
李玉翎转身要走。
铁奎突然伸手一拦道:“慢着,兄弟。”
望着老九道:“桂荣怎么知道你二哥在这儿?”
老九怔了一怔,旋即说道:“那谁知道,想必他是让我碰见二哥顺便说一声……”
铁奎道:“别忘了,你是冒充‘斧头会’的人。”
老九又复一怔,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铁奎收回目光道:“兄弟,你慢点儿走,等我想想再去。”
李玉翎没多想,这时候他也没心情多想,铁奎让他慢点儿走,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铁奎沉吟说道:“难不成桂荣看穿老九不是‘斧头会’的人目光一凝,望着李玉翎说道:“兄弟,你告诉桂荣,老九是‘斧头会’的人,是不?”
李玉翎道:“我是这么说的”
铁奎道:“那他不该知道老九是西城我这儿的人。”
李玉翎道:“铁大哥以为……”
铁奎摇头道:“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一顿抬眼向外,道:“老三,外头瞧瞧去,有没有人盯老九的梢?”
老三应声而去。
老九道:“大哥,我临近门时,还四下瞧瞧,没人。”
铁奎道:“慎重些总是好的。”
李玉翎道:“铁大哥,桂荣没理由这么做。”
铁奎摇了摇头,道:“我也这么想,可是……”
老二进来了,道:“大哥,我四下里都看过了,没什么动静。”
李玉翎道:“铁大哥似乎是多虑了!”
铁奎皱眉沉吟了一下,出堂屋拔起,正上堂屋屋脊,他站在堂屋屋脊上,居高临下,四下看望,天都快要亮了,在这黎明前,天色显得更暗更黑,远近空荡寂静,没一点儿动静,他跳下屋脊进堂屋道:“兄弟,你去吧!从哈善那儿出来,别到这儿来了,咱们‘六里屯’见。”
李玉翎道:“怎么,铁大哥要走?”
铁奎道:“不管情形怎么样,只要玉铎在一天,他就不会放过西城这般朋友,我看这儿是呆不下去了。”
李玉翎点了一下头道:“也好,咱们‘六里屯’见吧!”
目光移向无双的尸体,心里猛又一酸。
只听铁奎道:“兄弟放心,我会把无双跟老七夫妇一块儿带走,他们都是咱们的人,我得找一块静地埋他们。”
李玉翎道:“无双等我回来之后再安葬。”
铁奎道:“那当然,兄弟放心去就是。”
李玉翎没再说什么,这里的气氛悲凄,让他伤心,让他断肠,他也不愿意多留,转身要走。
铁奎突然伸手拦住了他,道:“兄弟,天亮之后你要不回六里屯,我可会同大师兄他们去找你去。”
李玉翎道:“铁大哥,用不着……”
铁奎道:“兄弟,凡事小心点总是好的。”
李玉翎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好吧!”
转身出门而去。
…………………………
第三十九章
大街上冷清清的,静悄俏的,李玉翎一个人进了城,进了“九门提督”的衙门。
书房里见着了桂荣,桂荣一夜没睡,却没一点倦意,精神很好。
一见面他便笑道:“恭喜老弟,贺喜老弟!”
李玉翎强笑道:“谢谢大人,全仗大人义赐鼎力……”
“没那一说,没那一说!”桂荣摇手说道:“高禄、哈善,我,没一个不是为了自己,我更是连一点忙都没帮上,想想我们挺不好意思的?”
李玉翎不好说什么。
落了座,桂荣含笑说道:“老弟,我听哈善说过了,你跟那位严姑娘挺要好,如今宫天鹤授首了,什么时候叨扰你老弟一杯啊!”
李玉翎只觉心里一阵刺痛,有心告诉桂荣宫元双已经死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让桂荣知道,当即他强笑道:“这个大人放心,到时候我会来恭请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桂荣锊着胡子哈哈笑道:“其实就是老弟不请我,我也是一定礼到人到。”
李玉翎极不愿意再说这些,当即话锋一转道:“大人找我来有什么事?”
桂荣“哦,,地一声道:“先前我还担心那‘斧头会’的人碰不见老弟呢!没想到他竟碰见了老弟,是这样的……”
眉锋微微一皱道:“老弟,宫天鹤死了,可是多伦格格失踪的这件事不能落案,你看怎么办?”
李玉翎道:“不能落案,为什么?”
桂荣迟疑了一下,不安地笑笑说道:“我说了老弟你可别生气,在‘七贝子府’宫天鹤曾反咬你一口,有没有这回事?”
李玉翎点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莫非……”
桂荣道:“这话让高禄听见了,当然宫天鹤是死到临头,情急乱咬人,可是当时还有‘七贝子’的人在,这话听进他们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七贝子往宫里一报,宫里马上就派人找上了我。
固然,当时那‘斧头会’的人还在,我可以拉他出来指认宫天鹤,可是我不敢,万一他们把人要了去,叫我怎么跟老弟你交待,我只有偷偷把那‘斧头会’的人放了,叫他赶快找来你老弟商量个对策,你看看咱们怎么办?”
李玉翎道:“宫里来的人还在您这儿么?”
“早就走了。”桂荣道:“他们不会待在这儿的,只交待一声,让我速速查明,往上禀报就行了!”
李玉翎沉吟了一下道:“唯一的办法是找恭王爷跟怡王爷替我说句话……”
桂荣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其实只要你老弟能再拿个‘斧头会’的人来,让他堂上一指宫天鹤,那就更好办了。”
李玉翎摇了摇头,道:“大人,这我恐怕办不到,我拿住的那个,是‘斧头会’仅留的一个,留下来打听万子仪等消息的,这一放他岂有不连夜逃出京去之理,上那儿再找他去呢!”
“也是!”桂荣皱着眉头,沉思着道:“那说不得老弟只有找找恭王爷跟怡王爷了…”
忽然举起茶杯,道:“老弟,来,咱们喝口茶再聊。”
李玉翎欠个身道:“大人请!”
桂荣喝了口茶,刚放下茶杯,一个随从在门外告进,进来之后,冲桂荣身一躬,道:
“禀大人,营里顾总领班有急事谒见。”
桂荣“哦”地一声道:“这时候……他人呢?”
那亲随道:“禀大人,顾总领班在前头候着呢!”
桂荣迟疑了一下,冲李玉翎一笑道:“老弟,我失陪片刻,去去就来。”
李玉翎站起来说道:“大人要没别的事,我也要走了。”
桂荣忙一拦道:“别,别,老弟再坐一会儿,我还有别的事儿,请候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听桂荣这么说,李玉翎只得又坐了下去。
桂荣刚走,他刚坐下,就听见一阵杂乱而极轻微的步履声由远而近,就像有人衔枚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