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翎“哦”地一声道:“这么严重,不去会死么?”
宁世春摇头晃脑地道:“老弟,你不知道,我爱美成瘾,隔两天要不去一趟,可是坐立不安,食不甘味,寝不安枕。”
李玉翎道:“还不至于死,是不?”
宁世春道:“一旦犯了痛,那跟死差不多了!”
李玉翎道:“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宁世春道:“老弟,千万帮个忙……”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你何以谢我?”
宁世春精神来了,一瞪眼,一拍胸脯,急道:“那天咱们‘顺来楼’吃它一顿去,怎么样?”
李玉翎微一摇头道:“吃喝我没多大兴趣。”
宁世春道:“那老弟你自个儿说吧!”
李玉翎道:“我初来,一切生疏,今后你多照顾!”
宁世春忙道:“一句话,自己兄弟,这还有什么话说。”
李玉翎道:“可别到了时候冷眼旁观瞧着啊!”
“瞧你说的。”宁世春道:“要这么说我成了什么人了,老弟,咱们刚认识,我这个人怎么样你还不清楚,等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我是个热心的人了。”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东城倒有个大宅院儿……”
宁世春道:“东城?”
李玉翎摇头说道:“八大胡同里的姑娘虽然标致的不少,可是那算不得好货色,人人都去得,那也不稀罕,是不?”
“是,是,是。”宁世春急急他说道:“老弟说的是,八大胡同里的姑娘虽然标致的不少,可是那算不得好货色,人人都去得,那也不稀罕,这就跟一锅粥一样,你也喝,他也喝,到最后就成了剩粥了。”
李玉翎点点头。
宁世春又道:“老弟,东城那大宅院儿是……”
李玉翎道:“人家儿其实也就是人家儿,姑娘嘛是好人家的姑娘,人家这是暗的,知道么?”
“明白,明白……”宁世春忙点头说道:“只有这种货色才够味儿,老弟,在东城那儿?”
李玉翎摇头说道:“告诉你也没用,那地方不是熟人儿,或者没熟人儿带着,绝进不了那两扇门儿。”
宁世春道:“那么老弟,咱们一块儿去,我请客。”
李玉翎道:“那倒不必,只是,宁兄,那地方可不比八大胡同,贵得很哪!去一趟恐怕你这一个月的官俸……”
宁世春毫不在乎的急道:“使得,就是把两个月的官俸都花进去也值得,想玩么还怕花钱,真是。”
李玉翎一点头道::‘行,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就陪你去一趟吧!话说在前头,可只这一回……”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宁世春忙陪笑说道:“其实,老弟,只有这一回,下回再去,我是熟人儿了。”
李玉翎倏然而笑道:“说得是。”
宁世春霍地站了起来道:“走吧!”
李玉翎微一摇头,慢条斯理地道:“让我先问你一句……”
宁世春一怔,道:“什么?”
李玉翎道:“你到这儿来可有人知道?”
宁世春道:“没人知道啊!怎么?”
“怎么?”李玉翎道:“要是有人知道我就不去了,万一让统带知道了,好家伙,刚进‘亲军营’就勾着人往窑子里跑,今后我还想往上爬不?”
宁世春笑了,道:“老弟放心,绝没人知道,你想嘛!我上那儿去还得跟班里的弟兄报个信儿不成?”
李玉翎似乎放下心来了,抬手熄了灯,道:“你先走,在外头那株大树下等我,我随后就到。”
宁世春应声就走,临走还不放心地道:“老弟,你可别冤我啊!”
李玉翎心想:绝不会的,我恨不得马上送你到东城去……
让宁世春在‘亲军营’外头那株大桧树下等了一盏茶工夫,李玉翎到了,宁世春劈头就道:“老弟,怎么这么久?”
李玉翎道:‘我不愿意让人瞧见咱们是一块儿去的,才等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么?以我看就是等上三天三夜也值得。”
宁世春忙陪笑脸道:“别在这儿站了,老弟,这儿来往的人多,万一让人瞧见,今儿晚上我这乐子就泡汤了,走吧!”
李玉翎笑了,迈了步。
两个人从“朝阳门”出去,到了东城。
李玉翎带路,直达查韫玉那大宅院门前。
宁世春抬眼一打量,道:“就是这儿么?”
李玉翎道:“瞧瞧怎么样,不是有熟人带路,试问谁敢往这门儿里闯?”
宁世春道:“乖乖,好高的门头儿,论气派可不比内城里那些府帮差,上去敲门吧!老弟。”
李玉翎倏然一笑,上台阶敲了门。
宁世春跟在身后,低低说道:“老弟,我怎么心直跳?”
李玉翎道:“初来,再来就不会这样儿了。”
门里步履响动,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谁呀?”
李玉翎道:“姓李的,西城来的。”
一听西城来的,两扇朱门豁然而开,开门的是个黑衣壮汉,冲着李玉翎一欠身,道:
“李爷今儿个怎么有空?”
李玉翎道:“来看看,姑娘在么?”
那黑衣壮汉忙道:“在,在里头!”
看了宁世春一眼,道:“这位是……没见过。”
“朋友。”李玉翎道:“带这位朋友来跟姑娘认识认识。”
黑衣壮汉没再多说,一摆手道:“您二位请!”
把李玉翎跟宁世春让迸门,一声:“我进去通报一声去。”
步履飞快地走了。
宁世春道:“老弟,怎么这儿还有练家子?”
李玉翎道:“宁兄好眼力,‘北京城,里卧虎藏龙,什么人都有,人家要不养两个练家子行么?”
宁世春一点头道:“说得是,要让什么人都往里闯,那还行?”
说话间,已进了院子。
查韫玉已然迎出来了,薄施脂粉,美艳动人。
宁世春一见,就瞧直了眼。
一阵香风拂面,查韫玉已到了近前,微微含笑说道:“您今儿个怎么有空儿?”
李玉翎笑笑道:“给姑娘带了位朋友来,这位是‘亲军营’的便衣领班,宁世春宁爷。”
查韫玉两眼猛地一睁,旋即娇笑说道:“原来是‘亲军营’的宁领班,久仰了,请屋里坐吧!”
她拧身先往堂屋行去。
李玉翎低低说道:“宁兄,怎么样?”
宁世春两眼死命地盯在查韫玉那腰肢上,两眼要喷火,差点没垂涎,直道:“没话说,没话说……”
进了堂屋,落了座,宁世春两眼仍不离查韫玉那张吹弹得破的娇靥,查韫玉看了他一眼,含笑先开了口:“宁爷今儿个怎么有空哪!”
宁世春定了定神,忙道:“听李老弟说,这儿地熟,对姑娘,我是仰慕已久,只恨一向福薄缘浅……”
李玉翎轻咳声道:“宁兄现在可不能说福薄缘浅了。”
宁世春忙道:“是,是,是,现在我是福厚缘深,福厚缘深。”
李玉翎笑笑说道:“姑娘是知道宁兄了,宁兄还不知道姑娘,是么?现在让我来给宁兄介绍介绍,姑娘姓查……”
宁世春忙道:“查姑娘。”
李玉翎道:“提起查姑娘的身世,那可是威名显赫,大有来头的……”
宁世春连道:“当然,当然,我瞧得出!”
李玉翎道:“宁兄可知道‘辽东’有个‘长山岛’?”
宁世春一怔道:“‘长山岛’?”
“不错!”李玉翎点头说道:“当年‘长山岛’上有个天地帮主‘四海龙王’查老爷子,这位‘天地帮’的帮主查老爷子,就是查姑娘的令尊。”
宁世春脸色刷地一变,但他旋即又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笑着抱拳说道:“原来姑娘是当年‘长山岛’‘天地帮’查老爷子的掌珠,宁世春失敬,对查老爷子我是久仰……”
李玉翎道:“宁兄见过查老爷子么?”
宁世春忙摇头说道:“福薄缘浅,福薄缘浅!”
查韫玉笑道:“宁爷太客气了!”
“真的!”宁世春忙道:“当年我久仰查老爷子的威名,想见见,可是一直没机会见着老爷子。”
李玉翎道:“那太可惜了!”
“可不是么?”宁世春道:“一直没有机会见着,我也一直恨自己福薄缘浅!”
查韫玉道:“宁爷客气。”
李玉翎道:“宁兄没去过‘长山岛’?”
宁世春道:“李老弟你说的,我要是去过‘长山岛’,不就见着了查老爷子么?”
“说的是。”李玉翎点了点头,忽地一皱眉道:“只是,怎么有人说在‘长山岛’见过宁兄?”
宁世春一怔忙道:“老弟你这是开玩笑!”
“不。”李玉翎摇头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查姑娘在座,宁兄要是不信,尽可以当面问问查姑娘。”
查韫玉含笑点头道:“真的,李爷说的是实话,确实有人在‘长山岛’见过宁爷,而且是宁爷您两手血腥。”
宁世春坐不住了,霍地站了起来,冷笑说道:“好哇!李玉翎,你把我引到这贼窝儿里来了,不错,当年剿灭‘天地帮’,有我宁世春一份儿,怎么样?”
李玉翎淡笑道:“宁兄这是干什么,不嫌煞风景么?”
宁世春冷笑说道:“姓李的,你别装蒜了,没错,姓宁的现在是进了这个门儿了,京畿重地,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哟!”查韫玉道:“瞧宁爷您跟个凶神似的,我们是升斗小民,谁敢把您这位‘亲军营’当差的爷们怎么样呀?我们不过是想跟宁爷您聊聊当年……”
宁世春冷笑一声道:“聊聊?宁爷没那心情,也没那工夫,要聊你们俩聊吧!宁爷我要告辞了。”
迈步就要走。
查韫玉一个娇躯离座平起,正落在堂屋门口儿,望着宁世春笑哈哈地道:“宁爷干吗这么急呀?椅子还没坐热呢!”
宁世春双眉一扬道:“怎么,要留你宁爷?”
查韫玉嫣然一笑道:“那我们可不敢,只是走了宁爷您,这北京城,今后我们还怎么呆呀?”
宁世春脸色一变,道:“好嘛!行,你宁爷今儿个就陪你玩玩儿……”
查韫玉的脸色一寒道:“宁世春,死到临头还敢轻薄……”
“轻薄?”宁世春冷笑一声道:“你宁爷没真刀真枪就算是便宜,要你宁爷留下也可以,陪宁爷玩玩,然后你宁爷自缚双手任你。”
查韫玉跨步而至,抖手一掌拍了过来。
宁世春冷笑道:“丫头,你还差点儿。”
举手一掌,砰然把查韫玉震了回去。
宁世春得意的又笑了,道:”丫头,玩别儿的也许你比我强些,可是玩这个,你得重拜师学几年去。”
李玉翎站起来道:“不错,查姑娘歇歇吧!”
他跨步欺到了查韫玉身边。
宁世春道:“怎么?李玉翎,你也要动手?”
李玉翎道:“查姑娘得重拜名师,那么我试试。”
宁世春道:“姓李的,你是‘天地帮’当年漏网的那一个?”
李玉翎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你错了,我不是‘天地帮’的人,我是‘神州八异’的门下。”
宁世春一怔,恨恨的道:“好,姓李的,今儿个你宁爷只出了这个门儿,咱们走着瞧了!”
李玉翎道:“那么今儿个绝出不了这个门儿。”
宁世春冷笑道:“你宁爷不信。”
抖手一掌攻了过去。
李玉翎挺立没动,容得宁世春掌力沾衣,突然一侧身,宁世春招式用老,身子一倾,往前冲去,他知道不妙了,就要收势变招,李玉翎一只铁掌已按在脖子后头,只觉眼一黑,气一闭,接着什么也不知道。
“来人。”查韫玉一声娇喝。
两个黑衣大汉应声跑了进来。
查韫玉一指趴在门里的宁世春道:“先把他拖出去。”
两名黑衣壮汉应声抬起了宁世春,李玉翎垂手在宁世春腰眼上点了一指,道:“查姑娘放心,他绝跑不了。”
查韫玉望着他道:“我不知该怎么谢您?”
李玉翎道:“都是一条路上的,查姑娘何必客气。”
查韫玉道:“李爷,你是怎么把他哄来的?”
李玉翎迟疑了一下道:“此人有断袖之癖。”
查韫玉娇靥猛地一红。
李玉翎道:“姑娘原谅!”
查韫玉脸上红晕未退,忙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无论如何您是为了我……”
李玉翎道:“姑娘,当年十个之中,有两个已然伏诛,有两个远在承德,如今这儿可能还有五个,容我慢慢的找,一个一个的来!”
查韫玉感激的说道:“多少年来我都等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只是偏劳您了,我也不言谢了。”
李玉翎道:“姑娘别客气,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查韫玉忙道:“您不多坐会儿。”
李玉翎道:“不了,我初到亲军营,报到,回去迟了不大好。”
查韫玉道:“你哄他出来的时候,有人瞧见么?”
李玉翎微摇头道:“姑娘放心,这点我会小心的。”
他转身要往外走,这时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查韫玉讶然道:“这又是谁?”
只听门声响动,一个清朗的话声传了过来:“会主在么?”
查韫玉美目一睁道:“是铁大哥!”
李玉翎看了她一眼道:“姑娘好听觉,是他。”
说着院子里大步走进一个人,正是铁奎,他一眼便瞧见站在堂屋里的李玉翎,一怔说道:“兄弟,你在这儿?”
李玉翎笑笑道:“我是来公干的。”
铁奎进了屋,道:“人给你送到了,你何以谢我?”
李玉翎笑笑道:“她还好么?我是说……”
“你别说!”铁奎一抬手,道:“我明白,芸姑跟她热络得跟什么似的,没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揉成一团了,跟蜜糖似的。”
李玉翎心里踏实了,道:“你坐坐吧!我要走了!”
铁奎一怔道:“怎么要走?我来了你要走,这叫什么话?”
查韫玉一旁把李玉翎的来意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铁奎乐了,直叫好:“敢情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人呢?”
李玉翎道:“查姑娘命弟兄们抬出去了。”
铁奎道:“那好,你回去吧!我不留你了,雁霜让我给你带封信……”
从怀里掏出了信封递过去,道:“雁霜说万一有什么难应付的事儿,让你上‘西直门’里找‘恭亲王’去,恭王是她的干爹,她跟纪荣提过你,详情都在这里头,你自己看吧,在路上几次我想拆开来瞧瞧,可是我没敢看,怕害眼。”
李玉翎赦然而笑,把信揣进怀里。
查韫玉一旁也笑了。
李玉翎目光从查韫玉脸上扫过,道:“铁大哥,现在由你,可是有一天,你得留神我以牙还牙。”
不知怎地,查韫玉娇靥突然一红。
铁奎则怔了一怔,旋即赦然而笑。
…………………………
第三十四章
李玉翎和衣趟在床上,眼前是铁奎带回来的那封信,那封信满纸都是情意,满纸都是千叮咛万嘱咐。
李玉翎心里的感受,可以从他脸上的神色看得出来,很清晰。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那封信始终在他手里,在他胸前。
第二天一早,便衣营便出事了,领班宁世春一夜没回营,这还得了,胖统带哈善好发了一顿脾气。
这顿脾气很快地就过去了。
当然并不是没事了,而是等宁世春回来领罚。
天知道宁世春会不会再回来了?
当天下午,“九门提督”衙门送过来消息,“东便门”“一闸”水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百姓报的案,经过验尸背心有伤,似是什么利器砍的,致命就这一下。尸体的脸让血腋啮啃了,难以分辨出面目,可是尸体的腰里有张腰牌,是“亲军营”有的。
胖统带哈善又发了脾气,这一回不同于上一回,上一回冲的是宁世春,这一回是冲着凶手,大大的震怒。
本来是,京畿重地,闹出这种人命,而且被害的是“亲军营’的领班,这还得了。
按说,这种案子应该由“九门提督”辖下的“五城巡捕营”侦办,可是李玉翎一手把案子要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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