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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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汉-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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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树园”外,多伦格格把李玉翎领到了一间精致的小屋几里,李玉翎打量这间小屋,东西像刚收拾过,但摆设还在,那些摆设件件精致,无一不是上好而名贵,他不知道这儿是什么所在。

只听多伦格格吐气如兰在他耳边带看轻柔甜笑道:“这是我读书的地方,你就先在这儿委屈一天两夜,咱们后几个一早就动身,待会儿我让人给你收拾收拾。”

李玉翎忙道:“谢谢格格了,既是格格读书的地方,卑职怎么好……”

多伦格格含嗔地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还怪拘泥的,有什么好不好的,是我让你住的有什么关系,再说你瞧不见么,东西已经收拾走了,后几个就要回京,我已经不在这儿读书了……”

李玉翎一眼瞥见那檀木书桌底下有一小片纸,凝目一看只见是张白里泛浅蓝,透着雅,也让人瞧着舒服的素笺。

他走过去弯腰拾了起来,一股淡兰麝香钻进了鼻几里,翻过来一看上头还有一行行绢秀的蝇头小楷。

只一眼他已看出那是一阙词,李清照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盏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头,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程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他正看间,背后伸来张皓玉手,轻轻把那张笺儿抽了去,李玉翎回头看,多伦格格羞红娇 站在眼前,那娇模样儿好不动人。

他恍然大悟,脱口说道:“格格也爱……”

多伦格格红着脸道:“我对词有偏爱,尤其是李易安的词,不过我的汉学底几不大好,爱好是爱好,可是有点吃力……”

李玉翎道:“格格客气了。”

多伦格格道:“真的,我干嘛跟你客气,你……也读过书么?”

问得好,她是把李玉翎当成了“粗”人。

李玉翎道:“读过几年,不多。”

多伦格格道:“你懂得一点。”

李玉翎道:“多少懂得一点。”

多伦格格美目微睁,喜道:“真的么。”

李玉翎淡淡一笑道:“卑职比较偏爱后主的。”

多伦格格道:“李煜。”

李玉翎点了点头道:“是的。”

多伦格格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也姓李。”

李玉翎笑笑说道:“格格,易安在生也姓李……”

“没错呀!”多伦格格道:“才华全让你们姓李的俱有了,无意何其独厚。”

李玉翎笑笑说道:“后主的词可分为两期,前期握有江南,寄情声色,笔意自成飘逸,对于花间集外自立一格,亦时有放逸之致,后期则为归宗二叁年间,名虽封候,实为俘虏,题材加广,感慨益深,喜用赋,工于自描,面文外曲致,玩之缘远,雄奇中有悲怒,豪放中有婉约,两绝然不同的风格能水乳相融,打成一片,词句白浅,描写自然,意境深远,他的笔端写出欢乐时,你就欢乐,写哀怒时,你就得哀怒,你的意识随他升降,情感随他转移,能不令人五投地,唐宋以来词人成千累万,那一个能更于他……”

多伦格格一双美目睁得老大,道:“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是当行本色。”

李玉翎不便多捧李后主,实际上以他如今的身份当着格格的面他也不能争辩,他道:

“李重光风流才几,误作人主,有人宗帝之恨,其所作之词,一字一珠,非他家所能及也。”

他到底还是辩了一辩。

多伦格格居然没在意,美目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道:“真的,假如李后主只做一个纯粹文人,风流惆悦,高视阔步,简直就是李白第二,不过反过来说,易地而处,要是李白当了皇帝,其荒唐浪漫的程度较之后主有过之无不及,真是有幸有不幸了。”

李玉翎笑笑没说话,事实上这位美格格说的是理。

多伦格格似乎有意考人,眨动了一下美目道:“听说李后主的诗也颇有可谈,是么?”

李玉翎点头说道:“是的,格格,后主的诗颇徒情款全尘诗录十八首,‘渡中江望石城泣下’一律尤厉不可卒谈,‘江南江北旧家乡,叁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闲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云笼远岫愁千斤,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叁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他吸了一口气,缓缓接道:“其实,后主不是诗可说,其书、画、文、乐、佛学、杂记无一不称名家。”

多伦格格出了神,半天才道:“我知道你的武学很好,可没想到你的胸蕴也这么好。”

李玉翎道:“那是格格夸奖,卑职浅薄得很。”

多伦格格美目一转道:“我不跟你客气,你也别跟我客气,明天还有一整天工夫,你是头一回进行宫,可是。”

“是的,格格,卑职是头一次获此殊荣。”

“那好。”多伦格格一点头道:“明儿个我陪你到‘珠元寺’,‘瀑泉’,‘月色江声’,‘如意洲’,‘金山’,‘天理阁’等几个地方走走,顺便咱们词材诗料……”

李玉翎道:“格格尊贵,卑职怎么敢……”

多伦格格眉锋一皱道:“你怎么这么俗,你不该是这么俗的人,是不?那一天那,万丈豪情那里去了。”

李玉翎道:“格格是指……”

多伦格格道:“山荫之上,你跟他们打架的时候。”

李玉翎“哦”地一声笑道:“那是对他们,格格当面,我怎么敢。”

多伦格格道:“别把自己看得那么低下,在我眼里你不是个低下的人,你看我有没有像对他们一样的对你?”

李玉翎道:“那是格格看重,也是您的思典。”

多伦格格道:“这样不好,就算我利用在‘承德’的最后一天到处逛逛,你充当我的贴身护卫,行不?”

李玉翎道:“格格这么说,卑职自当敬遵。”

多伦格格笑了,瞟了他一眼道:“你先随便坐坐,我这就叫他们来给你收拾去,今儿个早点儿歇息,明儿个一早我来找你。”

李玉翎忙道:“您别麻烦了,好在只有一天两夜,卑职随便打个地铺也就……”

“那怎么行。”多伦格格道:“我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你别再多说了,你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我的安全掌握在你手里,我怎么能不对你好一点儿,是不?”

展颜一笑,娇媚动人。

李玉翎刚自心中怦然,夜色中一阵辘辘车声跟得马蹄声传了过来,多伦格格讶然说道:

“这是谁的车……”

一阵急促步而近,随看小屋外有人恭声禀道:“禀格格,奴才有事求见。”

多伦格格道:“进来。”

外头一声答应,哈着腰进来了一名亲随,在门口打下干去,恭声说道:“禀格格,王爷命奴才送句话来,他先走了。”

多伦格格一怔,道:“他先走了?刚才那车……”

那名亲随道:“回格格,那正是王爷的车,刚出去。”

多伦格格道:“他怎么今儿就走了……”

那名亲随道:“这个奴才不清楚,王爷也没多交代。”

多伦格格目光一凝道:“他找谁护的车。”

那名亲随道:“这个王爷没交代,奴才也没问。”

多伦格格双眉一扬,冷然说道:“好吧!走得好,让他走吧!他想要我去追他回来呢,别想,他是看错人了,哼!”

一跺脚,转身走了出去。

那名亲随呆了一呆,看了李玉翎一眼忙跟了出去。

多伦格格走了,望着那渐去渐远的美好身影,一丝不安之感泛上李玉翎心头。

那倒不是怕得罪了那位七贝几,而是他觉得那位七贝几玉铎所以提前今夜动身,这位美多伦格格所以改后天走,都是因为他。

多伦格格走了没多久,小屋几里来了一名亲随,一名穿旗装的大姑娘,那名亲随对李玉翎很客气,一句一个李爷,他说是多伦格格派她两个来给收拾住处的!

他不知道李玉翎脸上有花还是怎么,那位穿旗装的大姑娘一对大眼睛直盯着李玉翎瞧,瞧得李玉翎好别扭。

床是行宫里的,一张软榻,睡着一定很舒服。

被褥全是新的,雪白的被里,大红缎几面儿,让人都舍不得盖!

或许是李玉翎睡不惯这软绵绵的床,躺在上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看。

叁更过了,好不容易刚合上眼,门上响起了几声轻微的剥落声,李玉翎马上惊醒了,翻身起来问道:“难呀?”

只听门外响起个小心翼翼的话声:“李爷,是我。”

李玉翎一听是跟那旗装大姑娘一块儿来的那名亲随,他连忙披衣下床,开了门,没错是那名亲随,那名亲随见面便冲他哈个腰陪上了一脸笑:“对不起,李爷,吵醒您了。”

李玉翎道:“好说,我刚躺下,有什么事儿么?”

那名亲随道:“格格要走了,让我来请您。”

李玉翎听得一怔,道:“怎么说,格格要走了,动身回京里去。”

那名亲随道:“是的,车都装好了,只等您了。”

李玉翎一听这话慌了,连忙穿衣裳,一边穿衣裳一边问道:“格格怎么突然这时候要走,不是说后儿个么”

那名亲随道:“谁知道,大半是格格临时改了主意。”

李玉翎道:“你先请一步,我随后就到。”

那名亲随陪笑说道:“您收拾好后只管请,我还得收拾东西。”

李玉翎听了这话也就没跟他客气,穿好衣裳后提起了他那简单的行囊,一声“麻烦你了。”它匆地出了门。

进了“万树园”,老远地便瞧见了灯光,灯光下,两辆高蓬马车停得妥当,当真是都收拾了,只等着他了。

多伦格格站在后头那辆马车边上,那名旗装大姑娘就站在多伦格格身后,李玉翎近前欠了欠身:“格格。”

多伦格格含笑说道:“吵了你的觉了吧?”

李玉翎道:“没有,卑职刚躺下,还没睡。”

多伦格格道:“我想过了,我到‘承德’来的时候是跟玉铎一块儿来的,回去的时候不好不跟他一块儿回去,听说他没找人护车,万一路上再出差错,那麻烦可就大了,所以我临时改了主意,今夜就走,路上赶一阵,希望能赶上他,你愿意坐车,还是愿意骑马?”

李玉翎道:“假如有马的话,卑职想骑马……”

多伦格格道:“那么你就骑我那匹枣惊好了……”

转过脸去对那位旗装大姑娘道:“去吩咐他们给李领班备马去。”

旗装大姑娘答应一声走了,李玉翎忙道:“不敢当,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多伦格格一摆手道:“别了,请他们去吧!再说你也不知道马厩在那儿,还是在这儿等吧!来,扶我上车。”

她把一只欺雪赛霜,晶莹如玉的皓腕递向了李玉翎,李玉翎迟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行囊扶住了那只皓腕,那一刹那,他像触了电,心里跟身上有一种好不样的感受,想必多伦格格也有这感受,她的脸红红的,映着灯光益显娇色动人,可是她看上去很镇定。

在李玉翎的掺扶下,她上了车,马车不过那么高,多伦格格她又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连马都能骑,难道还上不了马车?

多伦格格上了车,车蓬放了下来,李玉翎站在车外心里的一阵几难平静,车蓬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多伦格格在车里两手捂住了脸,一颗臻首垂得老低,那两处耳根好红好红,如果李玉翎凝神听一听,他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多伦格格跟他。

没多大工夫,那位旗装大姑娘带着一名亲随,那名亲随手里拉着多伦格格那匹枣惊来到马车边。

那位旗装大姑娘望着李玉翎问道:“格格呢?”

李玉翎道:“格格已经上车了。”

那位旗装大姑娘道:“你都准备好了么?”

李玉翎道:“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那位旗装大姑娘微一点头道:“那么你上马吧!”转过脸上向看那名亲随道:“把马交给李领班,咱们走了。”

那名亲随答应一声把组绳双手递向李玉翎,转过身去便招呼动身。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夜色里出了“万树园”直向行宫外驰去,李玉翎高坐雕鞍紧傍着第二辆马车。

多伦格格的这匹枣骤的是匹驯良名驹,人骑在上头不颠不晃,看它四蹄翻飞,却走得常平稳。

“承德”行官所在宵禁早,但禁的只是百姓,多伦格格皇族亲贵当然是通行无阻,两辆马车,还有李玉翎跟几名亲随,浩浩荡荡在夜色里,从两扇大关的城门中驰出了“承德城”。

车马出“承德”顺宫道经每四十二里一个驿站驰向“泺平”,不用说车马是走“古北口”,“密云”,“怀宁”这条路回京!

一路无话,走了一大截路,多伦格格在车里连吭也没吭一声,李玉翎高坐雕鞍,眼望茫茫夜色也没发一言。

事实上也没人说话,几个亲随不是抢在头一辆马车前头就是跟在第二辆马车后头,只有他傍第二辆马车旁,跟谁说去。

车过“沂平”,天亮了,曙色里连带着一片薄雾,官道旁草地上露珠儿个带软,摸摸衣裳,微有湿意。

突然,车里传出了多伦格格的话声:“李领班,咱们到那儿了?”

李玉翎心里一跳,忙道:“回格格,刚过‘泺平’。”

多伦格格道:“天亮了么?”

李玉翎道:“是的,格格。”

车蓬掀起了一角,多伦格格紧挨车辕而坐,两眼红红的,似乎没睡好,她回头望了望,一皱眉道:“走得这么慢,你告诉前头一声去,让他们走快一点儿。”李玉翎答应一声,刚要策马前去,多伦格格又道:“再告诉他们一声,去一个到前头驿站问一问七贝几过去多久了,万一在那儿碰见七贝几,就说我说的,让他等一等,等我到了一块儿走。”

李玉翎应了一声催马往前而去。

等他从前头回来的时候,那位旗装大姑娘已坐在了多伦格格身后,多伦格格身上多了件外蓬,她望看李玉翎,香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累了吧!要不要到车里躺会儿。”

她没说明那辆车,李玉翎忙道:“谢谢格格,不累,等到了前头再歇不迟,倒是格格,旅途难免劳顿,早上也稍微凉一点,还请保重。”

多伦格格投过深深一瞥,含笑说道:“谢谢你,我自会小心的。”

李玉翎没再说话,随了半天多伦格格开了口:“这一趟到了京里,你有什么打算?”

李玉翎道:“卑职愚昧!不知道格格何指。”

多伦格格:“我是说你对‘亲军营’的差份差事,是不是中意。”

李玉翎道:“格格恩贾,统带提拔,卑职求之不得而且感激,那还有不中意的……”

多伦格格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我却觉得‘亲军营’还是委曲了你,你先在那儿待一个时期,有机会我再想法几把你往别处调,你知道,无论什么事都得按步就班来,太快了不好,那也会招人说话……”

李玉翎道:“谢谢格格,卑职明白,能在‘亲军营’当差,卑职已经很知足了。”

多伦格格没再多说,话锋一转道:“荣富怎么对你说的。”

李玉翎道:“统带命卑职抵京后马上到‘亲军营’报到……”

多伦格格道:“那是他说的,不必那么急,这一路够累人的,歇息两天之后再去报到不迟。”

李玉翎道:“谢谢格格……”

多伦格格忽然问道:“你还有什么亲人么?”

李玉翎微微一怔道:“格格问这……”

多伦格格道:“你恐怕要在京里待上一个时期,一是被调进京的人也很少再外调的,你要有什么亲人的话,不妨把他们接到京里去住……”

李玉翎道:“谢谢格格,卑职了然一身,没有亲人。”

多伦格格道:“连个亲戚都没有么?”

李玉翎道:“回格格,没有。”

多伦格格道:“这么说你现在也还没成家了!”

李玉翎强笑了笑道:“是的,格格。”

多伦格格道:“你是那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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