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枝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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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枝灯-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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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索了良久,建武神君才想出一个对策。

    建武神君奏请天帝,说自己要办一个学堂传授法术,望天帝秉承众生平等的原则,允许魔族人入学。建武神君又告诉楼轻,若想斩妖除魔必得学得真本事,遂诱得楼轻成为他座下的弟子。

    从头到尾,这个学堂就是为了帮助楼轻改邪归正。

    建武神君将承办学堂的目的讲给鬼弃魔君听,希望鬼弃魔君能在魔族中挑选心性纯良之辈入学。

    我父君敬重弘德神君的为人,对此当然不会拒绝,于是我就成了那个倒霉蛋。

    我将自己的法术藏着掖着,装成一个纯洁善良的小白莲花成为建武神君座下的小弟子,身上担负着劝阻楼轻改邪归正的任务,要向她展示我魔族纯良的一面。

    可我父君选错了人,我见楼轻第一面就把她打趴下了。

第46章 剑魄(十九)() 
楼轻性格孤僻怪异,那些同门弟子多对她敬而远之,就算有几个对她甚好的,不过也是出于同情和怜悯。那些弟子跟楼轻比武向来留有余地,每逢同门比试,楼轻皆能拔得头筹。

    但这一切,楼轻又怎看不出来?她不感激,反而更加厌恶。

    我来了之后就不同了,对待楼轻,我丝毫不会手软。

    因为楼轻她爹,我一个月都没吃到肉,本就算一笔旧账。如今又因为她,我莫名其妙地被发配过来学习这些不入流的仙法,还要装成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事事居于人下,这口气我已经忍了很久了,简直是忍无可忍。

    遂我与楼轻第一次入门比试,便把她撂倒了。

    我原本都准备好接受父君的惩罚了,可是父君非但没有惩罚我,还特意在我的晚饭中加了几道我爱吃的小菜,直夸赞我做得很好。这让我一度怀疑父君让我去帮助楼轻是次,让我去天界耀武扬威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后来我父君陪我吃饭时,语重心长地夸赞我:“雀儿,你以后也会明白,有些近乎施舍的同情和怜悯太过廉价,在他们眼中,楼轻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而是矮他们一等。你能把楼轻当成真正的对手,对于楼轻来说,可能更重要。”

    夸得我心虚地低头扒饭吃,不敢多说一句话。其实我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想着报复她。

    我第一次出现在建武神宫的时候,楼轻就对我充满了敌意,而且让我十分确然地感觉到这种敌意,似乎是在提醒我要多加防范她一样。

    这比那些笑脸相迎而背后插刀的阴私手段光明磊落太多了,我便多瞧了她几眼。那双如寂潭般眼睛里全是愤怒和憎恶,可面上依旧平淡无痕。

    这让我起了一点恶趣味的小心思,想要撩拨起她隐忍的所有愤怒,所以在后来的比试中,我才没有对她手下留情。

    事实证明,惹怒楼轻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她被我单手撂倒之后,拍了拍身上的土,也不管他人嘲笑的眼光,也不管自己是丢了多大的脸,头也不回地就走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她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木着脸恭恭敬敬地给我递上了战帖。我当时错愕着就接下了,楼轻又恭恭敬敬冲我行了个礼,然后身影如鹰一样冲了过来,极为干脆利落地把我单手撂翻了。

    当时我摔得全身都疼,但看见楼轻拍拍手上的灰尘,睥睨了我一眼,然后冲我伸出了手,我便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我那时在想,这大概是我见过的天界中最有趣的姑娘。

    当然,这些事,秋离是打听不到的。

    他只是知道楼轻父母双亡,后在建武神君座下学习仙法。但建武神君给她的特殊待遇让她非常反感,她隐姓埋名成为建武神君座下的一名小兵。

    楼轻私自入伍的事自是瞒不过建武神君,但他早就看出楼轻强硬的性子,便只当不知道,以后也未出手帮过她。

    楼轻久历沙场,屡立战功,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走上了将军之位。

    她在凌霄宝殿上接受册封的时候,天帝才想起来楼轻是弘德神君的女儿,对楼轻愈发欣赏,遂力排众议,执意册立楼轻为天界第一女将军。

    回想楼轻的过往,若楼轻是个男子,这简直就是一部可歌可泣的血泪奋斗史,可楼轻是个女子,所谓的可歌可泣到秋离的耳中全都化成了寸寸心疼。

    后来我和舜苍从人界回到莲泽宫,因好久不见楼轻,便以比武之名邀她来莲泽宫喝酒。

    我和楼轻比武之时,他就见到了楼轻。

    他请都请不来的人就这样凭空出现了,秋离整个人紧张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踌躇了好久。他专门去换了一套衣服,又将自己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头带玉冠,脚蹬云靴,确定自己看上去爽朗清举,才肯出来与楼轻相见。

    回想那日,秋离的确要比以往俊美上许多。

    他促狭地坐到楼轻身边,摩挲自己的膝盖,正愁找不到话搭讪,见楼轻灰头土脸,便想拿出自己的手帕要给楼轻擦一擦,结果以被楼轻扔到树上撞晕了脑袋而告终。

    秋离向来愈挫愈勇,神伤许久之后又燃起了熊熊斗志。

    他得知楼轻是我的故友,在我面前似成了哈儿狗一样,日日摇着尾巴在我身后跟着,逮住我就问东问西,誓死要把楼轻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

    他为了讨楼轻欢心,特意养了只小灵虎。楼轻对其极为喜欢,时常来莲泽宫探望它,一来二去也与秋离熟稔起来,秋离便真正成了楼轻的朋友。

    可他想做的可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

    曾经有一段时间,天界一直忙着举办朝夕宴。这操办朝夕宴的事原本也落不到楼轻的头上,但当时的天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以女子心细为由,将此事全部都推给了楼轻。

    楼轻向来不做便罢,做便要做的最好。

    尽管不熟悉宴会事宜,她也硬着头皮接下了这桩事。以往朝夕宴全由衡芜仙君南玉一手操持,楼轻便多番请教南玉,得他指点后,回去便差人置办事宜。

    楼轻忙着朝夕宴的事,自然不会再来莲泽宫找秋离。秋离见她多日不来,思念得心焦,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找她,于是他便死活拉着我一起去,让我来当挡箭牌。

    我怕楼轻累坏了自己,也就答应去了。我和秋离一同去了枕云宫,却被告知楼轻不在宫中,而是在南玉的孤竹小筑议事。

    当时秋离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又赶紧催着我去孤竹小筑拜访。

    孤竹小筑是南玉的居所。

    衡芜仙君南玉成仙前曾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凡是跟他有交集的人或多或少都很倒霉,亲则死,疏则祸。南玉在相继克死自己近身之人后,于人间清风山入了道,修了七生七世的仙,方才化去自己命中煞气。

    成仙之后的南玉依旧觉得自己是个扫把星,所以这孤竹小筑中并没有什么服侍的仙娥,唯他孤身一人。他身边常伴一条九尾灵狐,前些日子刚刚化成了人形,唤作千冢。

    我和秋离赶到的时候,天界已入夜。宫门大敞,无人通报,我们便自行进去。

    南玉在花园中摆了一桌小酒席宴请楼轻,虽不盛大,菜品却极其精致。

    南玉正将自己以往操办宴席时的错事当玩笑讲给楼轻听,楼轻把着酒杯听得极为认真。

    南玉将此事讲完之后,随即温柔一笑,低声嘱咐楼轻:“笼统不过几项要事需你把关,剩下的全交给其他人去做好了。你不必如此拼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楼轻点头算是应下了。南玉笑得愈发温润,周身白色仙袍环绕的光晕比那天上的月亮都要柔和。

    “别动。”南玉似乎看到了什么,倾身靠近了楼轻,手也缓缓伸了出来。

    由于楼轻是背对我们,南玉这样的动作,在我们这个角度看来,有点像南玉要去摸什么,姿势暧昧得过分。但当时只要稍微再观察一下便能看出,南玉与楼轻之间隔了一张阔桌,就算南玉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也够不到楼轻。

    可那时的秋离已然没有冷静的神智去仔细观察了。

    秋离瞬移了过去,以迅雷之势抓住楼轻的手腕就将她整个人往后扯了三四步,楼轻躲闪不及,被突如其来的拉力扯得撞入了秋离的怀中。

    秋离哪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对着南玉就骂道:“说话就说话,你他妈想摸哪儿呢!你信不信小爷砍了你这双手!”

    我连忙过去,便看见南玉的手心中躺着一只小蛐蛐儿。

    南玉一脸茫然地看着秋离和楼轻二人。

    我这才醒悟南玉刚才想抓的其实是这只蛐蛐儿,我极为尴尬懊恼地扶上了眉骨,恨不得即刻钻到地底下去。

    秋离显然也发现了实情,整个人都僵住了:“呃我那个”

    楼轻脸都黑了,可能是顾忌有南玉在场,也不好发作。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扯出笑容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秋离觉得这下真的完蛋了,脑子一片空白,却也不敢不答楼轻的话,胡诌道:“我我来赏月”

    “赏月啊”楼轻眯着眼,伸手就拧住了秋离的腰,疼得他面容扭曲倒吸冷气却死活憋着不敢喊疼。

    南玉似乎对秋离的辱骂并未放在心上,他站起身,将蛐蛐拢在手中,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微笑,从容不迫地温文道:“想来我孤竹小筑的月亮更好看罢。”

    正值说话的空档,从殿内娉婷走出一个簪花小仙,虽是素色仙袍,但姿容绝色,已经是天界难求的好样貌。纤弱无骨的手捧着一盘杨桃蜜饯,美眸流连在众人间,微微生了笑意,让身后的桂殿兰宫都失了朱翠颜色。

    她冲我轻轻点了点头,旁人难以察觉,我心神意会,只笑不语。

    南玉走过去,笑吟吟地展开手心,将蛐蛐儿呈在小仙的面前,道:“瞧,前些日子你抓不到的蛐蛐儿,今日叫我给逮着了。”

    秋离眼见着南玉家这位如花似玉的小仙,脸色愈发难堪。

    “今日多有得罪,告辞了。”楼轻自知不能再待下去,就向南玉请了辞,转身就离开了孤竹小筑,秋离赶紧追了上去。

    我本就是稀里糊涂跟来的,扯了几句没用的话便也离开了。

第47章 剑魄(二十)() 
楼轻腾云的速度极快,秋离跟得很紧。我这人虽有八卦之心却也极有眼色,只在他们不远不近处跟着。

    乌云风清,朗月嬛嬛。我远远地就听见秋离嚷嚷:“那我不是怕你被人占便宜嘛!”

    楼轻冷着眸瞧了他一眼,道:“用你管?”

    那时的秋离又惊又疑,他没料到楼轻真得动了怒。秋离心里猜测着楼轻可能对衡芜仙君动了情,奈何南玉已经有了一位美娇娘。

    猜度到这里,在楼轻面前不怎动气的秋离起了些薄怒,道:“那个小白脸,一点都配不上你!他会给你养小灵虎吗?他懂鉴赏兵器吗?他会做饭吗?就算会做饭,做得有我好吃吗?他是书生吗?他是善解人意的书生吗?朝夕宴的事,只要你开口愿意让我帮忙,我即刻就能给你上下打理妥当,绝对比南玉做得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再论长相,我也不逊色于他。你说,你说你瞧上他哪一点好了?”

    秋离那个嘴皮子跟开炮一样,一直嗒嗒嗒个不停,连我都听愣了。纵然我知道秋离素来脸皮厚,却没料到会厚到如斯地步。

    楼轻脚步停了下来,缓缓落于一处亭桥中。桥下碧痕波动,盛开着满塘的睡莲,在月色下极为清丽。双尾锦鲤跃出水面,激起水浪,叮咚一声便没入了莲叶下。

    楼轻将视线凝在秋离的脸上,看得气势汹汹的秋离渐渐蔫了下去。楼轻问他:“小灵虎是给我养的?做饭也是做给我吃的?”

    秋离满腹的委屈,低声道:“阿轻是真看不出我的心意?”

    “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楼轻有些不信,她是真的不信。

    以前弘德神君活着的时候,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未来夫婿的模样,可到如今,却渐渐淡了这份心思。没有一个人愿意娶一个母夜叉为妻,这是其他仙君对她的嘲笑之语,她不在意,因为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方才还语如连珠的秋离被噎住了,似乎一时说不出来原因。两人沉默了半晌,双尾锦鲤又跃上粼粼水面,欢快地追逐嬉戏着。

    楼轻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以后莫要再同我说这些玩笑话,否则连朋友都别做了。”

    “不是!”秋离着急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楼轻冷淡的面容,心中又急又气。他支支吾吾良久,被楼轻气得没有办法,索性心一横,闭着眼就朝楼轻的唇上亲了一口。

    明明占便宜的一方是秋离,哪知他比楼轻的反应还大,夜色下的脸通红得厉害,他以手掩着嘴,哼哼唧唧道:“我不是那个就是我”

    楼轻比他淡定多了,静静地等秋离回答。

    秋离猛吸了一口气,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秋离一字一句道:“楼轻,你没有一处是不合我意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楼轻再而问了一声:“你说的是真的?”

    秋离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

    池塘仙雾缭绕,莲影婆娑,池中活水不断咕噜咕噜泛上来,如鸣佩环。

    楼轻勾唇,眼睛明亮得不像话。她比秋离只低一点,她扯住秋离的领口便吻了上去。楼轻不懂那些技巧,秋离也不懂,全都凭着感觉走,又啃又吮的,唇都被咬破了,两人依旧缠绵于这个吻中。

    可秋离回忆到这儿时,显然对此印象深刻,但秋离只是一语带过,并未与我细说。

    我大概知道他不肯跟我细说的原因。

    那日我便在藏身在不远处凉亭的漆红柱子后,我跟他们到此处并未料到两人会坦诚心迹,离开又怕惊扰到他们,遂就藏了起来。这种私事我不能缺德地偷窥,便只竖起耳朵听。

    终了了,是秋离喏喏地说了一句话:“阿轻,我有些腿软像喝了酒一样”

    秋离跋山涉水终于把楼轻追到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楼轻捧到手心上疼着。但楼轻自小就讨厌别人过分的好意,就算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楼轻却没有像秋离想象中的那样万事都依靠他。

    朝夕宴的事,还是由楼轻一手操办,只是她却不会再去问南玉了。

    楼轻依旧忙得焦头烂额,但秋离却有了正当的身份和理由去找楼轻,美名曰“探望我家娘子”。

    秋离日日都去枕云宫,每次都带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全是做给楼轻吃的。枕云宫与莲泽宫相距甚远,楼轻曾劝秋离不要再来了,可秋离嘴上应着转头就当没听见,每日都来报到。

    我是想蹭吃点心,那日就随秋离一起去了枕云宫。见他们二人,我免不了要打趣几句,说:“秋离这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真是感天动地。”

    楼轻终于肯将视线从厚厚的名册上移开,在秋离身上逡巡了一圈,然后轻轻蹙了眉,道:“以后不要跑来跑去了。”

    秋离还是按照惯例应了声:“好。”丝毫没有听到脑子里去。

    楼轻说:“你就在枕云宫住下吧,我好几天没有见小灵虎了,你一会儿回去把它也抱过来。”

    秋离听了她这句话,手里端着的一盘的冰皮玫瑰饼尽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看得我心疼得要死,天知道我一路跑到枕云宫来就是为了这一盘玫瑰饼。

    楼轻拿眼看他,似乎不知秋离为何会失了手:“怎么了?”

    秋离紧张得捏袖子,比小媳妇儿还小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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