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枝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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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枝灯-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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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轻”

    “不要再叫我阿轻!”楼轻松了口,怒吼着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离他很远。

    秋离抿了抿唇,却乖乖地听了楼轻的话。

    张大侠看二人的眼光有些复杂,兴许是觉得自家帅气威武的师父竟也有耍小女子脾气的时候,有些唏嘘感慨吧。但复杂归复杂,可他还是有些饿。

    忽有异响在四周响起,声音的范围极广,让人辨不出方向。张大侠提剑站起来,警觉地打量着周围,已经做好了攻势。

    有紫芒从半空中流泻而出,如纷扬而下的紫罗兰花瓣,落了一地的芬芳。从重重紫晕中缓步走出一个女子,身姿窈窕娆人,绣着娇花的鞋面似能踏出莲来,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身后舞动着庞庞九尾,蹁跹的紫纱罗衣在这清雅的竹林中艳丽无比,就像在水墨画中添了一朵灼灼欲燃的绝色牡丹。

    “是妖怪!”张大侠吼道,闪身挡在秋离和楼轻的面前。

    紫衣女子脸上带着面纱,唇畔溢出娇俏的笑声,纤纤玉指一点,便将张大侠手中的阔剑弯成了极为诡异的弧度,她笑着说:“可不能将剑对准一位姑娘,太不解风情了些。”

    秋离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来了。”

    张大侠面色怪异,眼睛飘忽在秋离和紫衣女子的身上,显然一头雾水。

    秋离知道张大侠被吓住了,解释道:“这可不是什么妖怪,魔界的统领千冢。”他又看了看千冢身后的九条尾巴,道:“你也总不能一出来就吓唬人家。”

    千冢见面纱摘下,眸色流转着媚人的温柔,丹唇黛眉,容颜入画都让人觉得七彩丹青不够妖娆。

    张大侠没想到魔界的统领会是一个这样的美人儿

    千冢轻笑着将尾巴收起来,缓步走近了秋离,道:“楼轻呢?怎么不见她?”

    秋离指了指身边的兔子:“在这儿。”

    千冢笑意愈发的深,原本只是站着便已让人移不开眼睛,这般俏笑只勾得人心痒痒。她含笑看着小兔子,用极其温软香侬的声音道:“楼将军,多年不见,你倒是变得可爱了不少。”

    “废话少说,快把我变回来!”楼轻吼道。

    千冢将小兔子抱在怀中,软软的酥胸有意无意地蹭着小兔子的毛,玉指在小兔子身上戳了又戳,笑道:“别着急嘛,人家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张大侠把脸别过去,条件反射地捂住了鼻子,以防有血流下来。

    “千冢,你把那啥那啥给姑奶奶移开!移开!”楼轻气急了疯狂挣扎,却让千冢笑得更开怀。

    “楼轻,那啥是个什么东西?”千冢问。

    楼轻:“”

    秋离哪见得了楼轻被如此欺负,伸手就抓住楼轻小兔子的耳朵给掂到自己的怀中,侧了侧身将楼轻护在千冢看不见的地方:“千冢,你别太过分啊!”

    千冢拉了拉自己半露的衣领,娇笑道:“我跟楼轻叙旧,你掺和什么?”

    “赶紧给她变回来!”秋离说。

    千冢不再戏言,拈起兰花指,将聚起的紫芒轻轻一弹,变成小兔子的楼轻逐渐恢复了原样。

    一如当年,淡眸冷肃,眉目英秀。秋离恭恭敬敬地奉上银梨穿云枪。张大侠连忙走过来,仔细查看着楼轻,敬道:“师父!”

    “多谢。”楼轻接过穿云枪,可话是对千冢说的,“待我回去杀了那个妖道,再回来跟你喝酒。”

    “不行!”秋离拦到楼轻的面前,阻止道,“你不能杀他。”

    “我想杀就杀!”楼轻将秋离推开,秋离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便倒地不起了。楼轻以为秋离在装蒜,冷眼道:“别给我装死,这些伎俩,你三千年前都玩了一个遍了。”

    千冢走过去探了探秋离的脉象,她微微皱了眉,一双狐狸眼若隐若现,将秋离全身打量了一遍,沉声道:“楼轻,他真的要死了。”

    “什么!”楼轻惊得不行,赶紧跑了过去。她蹲下身拍了拍秋离的脸,却冰得她的手狠狠地缩了一下。

    “秋离。”楼轻喊着他的名字,“秋离!”

    千冢说:“他凝成的剑魄本就十分脆弱,现在已经被击碎了。我没有办法救他,你必须带他去找尊上,尊上那里有神梭,能将魂魄缝合。”

    楼轻拉着秋离的胳膊就将他背了起来,然后俯身捡起地上的穿云枪,对千冢说:“千冢,再帮我一次。我没有了法力,那些除魔师和恶妖,我已无力应付,你能不能帮我把秋离送到地府?”

    千冢轻轻摇了摇头,说:“楼轻,我是魔,私自篡乱你的命格易让你堕入魔道。而且我发过誓,在大仇未报之前绝不去地府面见尊上。不过我会帮你对付那些除魔师和恶妖。”千冢的玉指拈起一滴光露点在两人身上:“这会帮你穿过冥界的结界,不为阴气所伤。”

    “足够了,多谢!”楼轻微微躬了下身。楼轻走出去没两步,张大侠便唤住了她,“师父!”

    楼轻侧了侧头却没有转身,她对千冢说:“这是我的徒弟,烦请你将他护回人界。”

    “让我跟着您一起去吧。”张大侠跪在地上,神色坚毅,“徒儿一定以命相护秋公子。”

    楼轻驻足了很久,冷冷吐出了一句:“谁要你的命,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张大侠黯了黯眸,整个人有些颓然,“师父”

    天尽头有微云寸寸,寸寸皆断人心肠。

    嫩青的竹叶飒然而下,落在张大侠的肩头,掩住了他掉落在地上的阔剑。张大侠鼻子有些酸,喉咙梗着难受,说不出话来。

    楼轻擅枪,却在剑术上有着极高的造诣。楼轻第一次教他剑法,三尺长的阔剑将山崖上流转的云雾挑开,崖边招魂铃作清响。身姿矫若游龙飞舞,却招招致人性命。

    之后她扔给他一壶酒,自己也是抱着酒壶就喝,一点都不像个姑娘。

    那时楼轻就告诉了他:“纵然你立誓跟我学一辈子的剑,可你的一辈子也不过是几十年的光阴,除了学剑,你还有很多事能做。况且明月圆缺人间聚散,本就是常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是从一开始楼轻就教给他的道理。

    千冢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望着竹林深处青叠影,“你真是她的徒弟?”

    张大侠点了点头。千冢说:“那她对你挺好的。”

    张大侠说:“是。”

第39章 剑魄(十二)() 
秋离撑了很久都没有倒下,直到确定千冢前来相救,终是撑不住了。

    楼轻背着他前往两界山,由两界山可进入冥界。楼轻一路上遇到了很多除魔师和恶妖,但数量不多,尚能对付。来了冥界之后,楼轻又被阴魂抓挠,烈火灼伤,拖着一口气才到了地府。

    冥界似乎入了雨季,这几天多有微雨相落。月光清减,秋离伏在楼轻身边,就连入梦,还与她的手交握。

    今夜的风和月,似乎都溶入了一壶酒,让人心醉得很。

    我有些累,索性倚到了舜苍的身上,几乎是叹息地问:“忘记了前尘而成仙,你说楼轻愿意吗?”

    “不愿意,”舜苍利落地回答,“不过秋离愿意。”

    “他的魂魄还是碎的,你怎么让他恢复原形的?”我抬了抬头问道。

    舜苍说:“渡了些仙气给他。”

    我翻了个身,双腿跪在舜苍面前,眯着眼睛来打量他,道:“舜苍,我觉得是时候你该告诉我你恢复了多少法力,又恢复了多少记忆。若你好得差不多,又记得差不多,这七枝灯我就不必费心费力地去找了。”

    舜苍面不改色地说:“法力恢复了三成,记忆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

    “你确定?”我逼得更近,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儿。

    他定眸点头,十分确然的表情,说:“确定。”

    我蹭了蹭他的鼻尖儿,然后坐回了原处,说:“你最会骗人了,不过我姑且信你一次。”

    他笑得有些懒,轻轻倚着软枕,看我的眼睛变得有些深邃。我脸上微热,随即轻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那个七枝灯的事可能要搁置一段时间。我问过转冥王了,必须帮楼轻圆了功德,才能渡她成仙。”

    “哦?阿九觉得该怎么帮?”他说话的语气轻佻,纵然是在问这件事,可又让人觉得他的关注点不在这件事上。

    我回想方才看到的画面,半晌才道:“韩深说自己是吸食了死魂的力量才得以具备形体。能让韩深得以在人界行走,一定有很多的死魂来支撑。这些死魂皆无故而亡,定是有人在进行大规模的杀戮,引楼轻查出此事的缘由,应该是大功一件。”

    舜苍点了头,修长的手指微微弄了弄胸前的发丝,低声道:“恩,是个好主意。”

    我往后一仰,一手支在案上来撑着腮,思索道:“还有那个广元道人,必须要除掉,这人太坏了。我说你们天界的人素质怎么逐年下降,原来修仙的都是这种人。”

    舜苍纠正道:“阿九,我是你的人,和天界没有关系。”

    我没察觉到他话中不妥,顺口就接道:“没错,你是我的人,和那些人不是一路货色。”

    “阿九,你一向言行一致的对不对?”舜苍缓缓起身,与我相对而坐。繁纹衣领不知何时变得松松垮垮,单单坐在那里便足以牵动人心,倘若再做些小动作,便更容易撩人心扉,例如像眯眼这样的小动作。

    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回答道:“那是,言行一致一向是我为人处世的原则。”

    舜苍闭上眼,一副“愿君多采撷”的样子道:“你刚才说了我是你的人,这种事光说说可不管用。”

    我:“去你的”

    第一次知道言行一致还能如此解释。

    池离树不知何时开始抽出了碧绿的叶芽儿,如同春风住。雨势渐急,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惊扰了浅眠的秋离。

    他从梦中惊醒,口中还喊着楼轻的名字。因为我与他隔得有些远,所以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知道秋离在看着楼轻。

    我觉得他一定在笑,毕竟楼轻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有,尽管楼轻是处于昏迷之中。

    秋离凑过去吻了吻楼轻的唇,而后又跟偷吃灯油的老鼠一样缩了回来,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开心又得意。看楼轻看了很久,终于舍得移开视线,将目光放在了窗外的雨幕中,而后又是良久的出神。

    舜苍将凌乱的书案整理得一丝不苟,我没有出声打扰秋离和楼轻,亦是看着窗外的雨,有些出神。

    以前在莲泽宫的时候,我们四人也常这般。

    楼轻常憩在翠棠树下,她以前吃了很多苦,故过上舒服的日子反而觉得难受。那些软榻她睡不惯,倚着翠棠树却能让她很好地入睡。

    秋离平时爱围着她转,叽叽歪歪总说个不停,但只要楼轻一休息,他便不再打扰,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用玉扇为她送一些凉风,希望她能睡得更好。

    而我和舜苍则在莲泽宫内下棋,隔窗正好能看到翠棠树下的两人。

    如涛如云,翠影重重,旧日已恍如隔世。

    楼轻醒来约莫是在三个时辰后,秋离片刻不离的守着她,楼轻刚刚皱了下眉头动了动手指,他就有些欢喜地轻唤着:“阿轻”

    秋离替楼轻拭去额上的汗珠。楼轻皱着眉睁开了眼,我凑过头去,好奇地打量着她说:“楼轻,你觉得怎么样?”我没亲自体验过忘忧草的功效,不知道忘记前尘是什么样的体验,不知道楼轻可会害怕。

    但想到舜苍忘记以前的事后,依旧四肢健全头脑发达,丝毫不影响生活能力,遂就放下了心。

    “你渴不渴?饿不饿?”我继续追问道。

    楼轻英眉一锁,身姿极其迅捷地翻到了床榻的一角,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我和秋离,道:“你们是谁?”

    秋离赶紧指了指自己,道:“是我,是我,阿轻,我是秋离。”

    “秋离?”楼轻似乎在回想着这个名字,但终究无果,断言道,“不认识。”

    秋离耷拉下脸,颓然得不行。我抓过他的衣领,往楼轻面前送了送,让楼轻仔细看了看秋离的脸,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楼轻,你不记得了吗?这是你那个可爱活泼的小师弟秋离啊?”

    秋离疑惑地看向我,我冲他挤眉弄眼,他只能顺着我,转头对楼轻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活泼可爱的傻笑。

    楼轻看着秋离的笑,眉头皱得更深,嫌恶得厉害:“少诓骗我!你们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我是谁?”

    问到这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放轻了,眼睛瞪得很大,双手握得紧紧的。但凡她这样,我就知道她是在害怕。从混沌中出来的人,面对一切陌生的环境,的确有些迷茫无措。

    可当初舜苍就没那么害怕。

    兴许他的确在害怕,可却让任何人都看不到。

    我探过身去,握住了楼轻微微发抖的手,轻声说:“楼轻,你叫楼轻。我是”我顿了顿,看了一眼秋离,随即扯出一丝笑,说:“我是你师父,叫九羲;这个叫秋离,是你的师弟。”

    我又侧了侧身让她能看见立在不远处的舜苍,说:“这个是你师母,舜苍。”

    舜苍容色动了动。我嘿然笑着,对楼轻说:“我们组团去打妖怪,结果你被误伤了脑袋,好在你师父我神通广大,保了你一命。你现在只是忘记了一些事,不过没关系,这只是暂时性的,不用害怕。”

    楼轻半信半疑地观察着我的神情,似乎在确认我言语的可信度。

    我敢保证她看不出来什么,以前我嘴上还沾着油都能睁着眼说自己没偷吃,诓得父君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以为我只是没洗干净脸。

    在楼轻犹疑间,我又对秋离使了眼色。秋离向来聪明,立刻就跪在床边,以袖子遮脸,痛哭道:“师姐,都是我不好,你是为了救我才被妖怪打伤的,这下你把我们都忘了,师父肯定会把我打死的呜呜呜”

    楼轻最见不得人哭。她不曾在人前哭过,故很少有人来宽慰她,所以她也不晓得怎么宽慰别人,一见别人掉眼泪,她就手足无措。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也是这样,纵然失忆,她也拿这些没办法。

    她干瘪着道了句:“你你别哭啊”

    楼轻这一劝更了不得,秋离得寸进尺地抱住了楼轻的胳膊,蹭过来蹭过去,哭声道:“师姐,我把你害得那么惨,你肯定不喜欢小离子了。”

    我狠狠地抖了抖身子,楼轻也是。楼轻使劲儿抽开了自己的胳膊,脸色难堪道:“我没有。”

    “真的?”秋离止住哭泣,抬起脸来,那双款款的桃花眼竟真有了泪意。他的智商真是辜负了这张倾倒众生的脸。

    我缓缓起身,往后站了站,与秋离隔开了一段距离,以免自己被他的贱气伤到。

    从窗外飞进来两三只枯骨蝴蝶,翅膀上扇动着淡蓝色的鳞光,如点点星光。小宫殿内起了些微雨寒意,纵然我是魔,亦是抵挡不住地府的寒气,更何况楼轻这介凡人之躯。

    楼轻的身子打了个寒颤。二话不说,秋离将自己的外袍解下,轻轻披在了楼轻的肩上,又将软被撘在了楼轻的腿上,他轻声道:“冷吗?”

    楼轻摇摇头,将软被往上拉了拉,整个人都钻到了里面。

    我抱着胳膊,挑眉看着秋离和楼轻二人,嘴边不经意地笑着。

    温暖的手环过我的肩头,宽大的广袖似乎能将我整个人包住,舜苍将我拦在怀里,眼眸似含着灿灿银光,俊美无暇的脸缓缓地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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