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枝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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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枝灯-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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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比秋离有长进,这三千年间练就一身认路的好本领,我一直就是这么与时俱进,秋离一直就是这么落后封建。

    我安慰他说:“没事,你报个小宫殿的名,随便抓一个小鬼就能给你指路。”

    秋离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那你这宫殿叫什么名字?”

    我有些疑惑地回答:“就叫小宫殿。”

    秋离:“。。。真是一个雅俗共赏的好名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往门口的方向推了推,道:“你很有眼光。快去吧,少年!”

    秋离未作停留,径自出了宫殿外。我回到床榻边,握住楼轻的手,将一些法力渡给她,将她的魂魄死死地固住,再不会颤动分毫。

    她是凡人,在冥界会很不好受,更何况她还受了伤。

    舜苍坐在书案那里正端详着生死卷宗,铜鹤灯晕出他的影子,似乎周身都有着淡淡的光辉。他对别人的事一向不在意,现如今专心致志地看着生死卷宗,倒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

    我走到他的身旁坐下,悄悄凑过头去看,问道:“你在看什么呢?给我看看。”

    舜苍淡淡眄了我一眼,将生死卷宗稍稍抬起来,恰好遮住其中的场景。我好奇心更重了,有些怨怨地看着他,道:“这是我的!还给我!”

    舜苍将生死卷宗扣在胸前,冲着我摇摇头,似乎铁了心地不给我看。

    我张牙舞爪地扑过去,誓死要捍卫我拥有生死卷宗的权力。哪知我刚扑到他的怀中,他就顺势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你这是做什么?”这个大流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我便宜。

    舜苍眸色深沉,明灭不定,用生死卷宗的一角抬起了我的下巴,问道:“阿九真的想看吗?”

    我趁机夺过生死卷宗,得意道:“当然!”

    哪知我展开卷幅,香阁内着上身的男子正好抱住了一个小女子的腰,不安分的手上下摸索着,惹得那小女子俏笑连连。男子横抱起她就扔到了红鸾软榻上,那小女子还笑着勾勾手指,男子邪邪一笑,就扑过去将小女子压在了身下。

    倘若换了他时他地,我肯定是移不开眼的,可此时此地,有舜苍在场就不那么好办了。

    我哗啦一下合上生死卷宗,肃了肃容色道:“舜苍,你怎么能看这些呢?偷窥别人的床笫之事是很不道德的行为!我教过你多少遍,不要这样,你就是不听。生死卷宗我没收了,以后你不能再看了。”

    他侧首看着我,然后伸手过来抚了抚我的耳根儿,笑道:“你脸红作什么?”

    我诧异地摸了摸脸,以我多年来身经百战的经历,这点尺度怎么可能会脸红?我瞬间暴跳如雷道:“我哪里有脸红!”

    舜苍抿了抿笑,道:“这下是真的脸红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被他戏弄了,扔掉生死卷宗,就像方才画卷里的男子扑倒女子一样扑倒了舜苍。可还没等我好好得意一番,舜苍轻轻翻了个身,轻易地将我压制的动弹不得。

    他柔水墨缎一样的发散落下来,一向清俊的脸在烛影下有些慵懒,轻轻地挑了一下眉,唇角扯出笑意。他俯身吮了一下我的唇瓣,道:“阿九,不要再勾引我了。”

    我:“”

    现在到底是谁勾引谁啊!

    “咳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我面上一热,伸手推搡着舜苍的肩膀,可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舜苍微微眯起了眼。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秋离正一脸戏谑地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碗,歪头打量着我们:“你们怎么还是这副德性?”

    舜苍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神色淡定。我问道:“什么德性?”

    “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秋离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走到了床榻边,答话都有些漫不经心。

    他踌躇了很久,手指捏了又捏,最终肯碰了一下楼轻,将她上半身扶起来,低声说:“楼将军,我只是想喂你喝药,迫不得已才会碰你的,见谅。”

    我有些疑惑。以前楼轻越让他滚得远远的,秋离越死皮赖脸地贴上去,赶都赶不走。如今这是怎么了?

    我听见秋离在低声哄着楼轻,桃花眼里荡漾着涟漪,道:“阿轻,喝了药就把以前的事放下吧。”

    我不知道楼轻是怎么醒过来的,但当她听了这句话之后,她的手忽然就抓住了秋离端着碗的手。若还是以前的楼轻,这个瓷碗已经被打翻了,可这不是以前。

    楼轻瞪着眼,几乎是咬着牙说:“你敢!”

    我赶忙起身走过去,想要看看楼轻,但我还没走到的时候,就看见秋离极其利落地喝了一口汤药,然后低头吻住了楼轻的唇。

    选择让楼轻忘记,秋离没有半分的犹豫。

    一会儿,秋离将唇移开,唇上渗出殷殷血迹,秋离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不知是因为药苦还是因为疼痛。

    “秋离!”楼轻咳了几声,愤怒的眼睛盯着秋离仰头再喝下了一口药,她吼道,“我不要。。。”

    楼轻的挣扎和呜咽都被秋离的吻给堵了回去。

    我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秋离从未敢如此对待楼轻,也绝不会真正地惹楼轻生气。可我却不想阻止他。

    渐渐的,楼轻不再挣扎,一直僵直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秋离顺着她的唇,吻了吻楼轻的鼻尖和脸颊,然后将她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为她掩好了被子。他伏着身子,一手支着床,似乎这样才能撑着他不倒下。

    过了许久许久,秋离失笑了一声,然后问:“尊上,喝了忘忧草,她会把我占她便宜这事儿也忘记吧?”

    说完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我,等着我回答。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秋离笑得极其开心,就像三月里杨柳抽青,桃花灼灼,他说:“阿轻不会怨我了。”说完他又黯了黯眸,抚额叹息道:“哎呀,刚才就该多亲几口的。”

    我:“”

    他虽在笑,可那时我分明看到他的泪。

    冥界的风透凉,秋离青衫薄衣,携了半生的风霜。他伏在床榻边,倦容有些深,沉沉睡去。雕花的窗棂有月光折进来,在两人的身上构出繁杂的波纹。

    看来我真的错过了很多事。

    隔了很多年再见两人,竟觉得有些恍惚的不真切感。就像再次见到舜苍时一样,我仿佛回到从前快乐的生活,不再是孤独一个人,寥寥无几的挚友都回到了我身边。这让我开心又害怕。

    我放轻了手脚回到书案旁,将袖中的生死卷宗展开。舜苍端然地坐在一边,我递给他毛笔和宣纸,静声说:“你帮我记着,是谁伤了楼轻。”

    展开的还是方才的画面,青楼香阁里的男女正行*之事。我想召楼轻的往事来看,但画面没有改变。我觉得头有点疼,我这么纯洁善良,生死卷宗总让我看这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让我多为难啊。

    男子一番酣畅淋漓之后,歪身从女子身上退下,倒在了一边。那小女子心满意足地趴在男子的胸膛上,绵声道:“吴郎,你家中的妻子可还挂念着你么?”

    那位吴郎笑得极其,捏了捏女子的小脸:“怎么?醋了?”

    小女子嗔道:“我才没有。只不过,你能负了她,是不是以后也会负了我?”说着眼里就泛着波光,贝齿轻轻咬着唇瓣儿,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吴郎赶忙将她搂在怀里,哄着道:“我的娇莺儿,小宝贝儿,你怎么能跟那个丑妇相比?”

    我被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想来舜苍最情浓的时候也只会捏着我的脸唤一声“阿九”,话不多说,全部付诸行动。而我即使再尽力调戏舜苍,叫一声“夫君”就适可而止。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娇莺儿却不见高兴,道:“听闻你的妻子贤淑大度,辛劳多年供你读书,为何会惹了丑妇之名?”

    吴郎继而耐心地哄着:“如今我得了榜眼,那种丑妇登不了门面,让我在同僚面前丢尽了脸。再贤淑大度,又有何用?”

    娇莺儿往吴郎臂弯里钻了钻,看不清神情。但我有一种很奇妙的预感,感觉吴郎要死。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很准。

    吴郎觉得娇莺儿软香的小手搔得他有些痒,伸手抓住了娇莺儿的手,想放在嘴上亲一亲,结果一看居然是个毛爪子,吓得大呼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

    娇莺儿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恢复了原状,然后脑袋忽然变成了其他的模样。不同于方才的娇俏可人,这张脸着实是有些丑得吓人,脸上全部都是火灼伤的疤痕。

    吴郎吓得乱叫,指着娇莺儿道:“你你。。。是你。。。”

    娇莺儿跪在床榻边,眼里翻腾着泪花,道:“吴郎,你弃我如敝履,竟是因为样貌吗?当初我故意毁了容貌考验你的真心,你说你从未遇到像我这样善良的人,你说你不会在乎我的外貌,你说你愿意娶我。”

    她哭得泣不成声,可吴郎现在只有害怕。娇莺儿说:“我化了人形,只想和你过凡人的生活。为了赚些银子,日夜赶工将绣品绣出来去卖。你心疼我,你说以后考取功名后不会再让我受苦。吴郎,你怎么就变了?”

    吴郎害怕得哆哆嗦嗦,大吼道:“妖怪,你是妖怪!”

    娇莺儿哭成那个样子,可吴郎只是害怕她是个妖怪。娇莺儿觉得自己这么些年的感情全部都付诸东流,她绝望地看着吴郎,然后道:“我们一起死吧,死人就不会变了!”

    又是书生与美妖的爱恨情仇,这话本子也太老了些。

第32章 剑魄(五)() 
艳丽的小香阁缠绵情深,却起了阵阵的阴风。

    娇莺儿现出了原形,竟是一个白斑黑毛的小猫妖,绒绒的模样十分可爱,却伸出了尖锐的猫爪里冲着吴郎扑了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我看见吴郎的身上突然冒出了什么东西,他即刻就晕了过去。我有些疑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吓得魂都飞了”?

    娇莺儿还没扑到他身上,银光一闪,似乎迸发出千朵万朵的梨花。那把银梨穿云枪将娇莺儿挑出去几丈远,娇莺儿化成人形倒在了地上。朱红色的身影就像矫落的鹰,那把穿云枪已经抵到了娇莺儿的玉颈之间,再深一分就能要了她的命。

    “姑娘,手下留情!”清亮的声音蓦地响起,从门外闪出来一个大红袍男子,面如冠玉,斐然出众,周身气度全是个儒雅翩翩的书生。

    擒住娇莺儿的正是楼轻。楼轻冷眸道:“你是谁?”

    只见那男子拿着一个乾坤袋,袋中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在乱窜,男子拱手道:“小生不才,正是今朝的新科状元步黎,与这位吴启兄弟是同窗。”

    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谦虚。

    步黎将乾坤袋举到楼轻面前,道:“吴启是中了鬼邪才负心于这位娘子,请姑娘念在他们夫妻情深意重的份儿上手下留情。”

    楼轻挑眉,看向乾坤袋,道:“鬼邪?是鬼上身了?”

    步黎确然地点了点头。楼轻将穿云枪收在了身后,娇莺儿显然有些措手不及,看见晕过去的吴启,冒着可能会被楼轻扎一个大窟窿的危险爬了过去,哭着说:“吴郎,吴郎他怎么了?”

    步黎对娇莺儿解释道:“吴启勤学多才,淳朴清正,因游荡在人间的恶魂得了吴启的*,才会性情大变。”

    娇莺儿哭得更厉害。想她一个修炼多年的猫妖居然被一个小鬼给骗了,差点害死自己的夫君,是要哭一哭的。

    步黎劝慰道:“你对吴启的深情虽令人感动,可毕竟人妖殊途,有你多年相伴,他的身子日益不济,阳寿折损。不过这些,他定是苦心瞒着你的。”

    娇莺儿抚着吴启的头,哭声道:“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我相公?”

    楼轻利落道:“离开。”

    步黎面露为难之色,也是迟疑地点点头,道:“吴启受鬼魂侵扰,现在那只小鬼已经被我抓住,如今他无性命之忧。若要保他一世无忧,吴夫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离开。”

    楼轻将枪负于身后,在娇莺儿和吴启身上逡巡了一周。她原意是降妖伏魔,没想到竟是恶魂作乱,她决定再去细查一番,将那群小恶魂收拾个干净。

    楼轻确认了娇莺儿不会伤害吴启,不愿多作停留,抬脚便走了出去。

    刚离开香阁没几步,新科状元步黎就从屋内追了出来,口中居然喊出了楼轻的名字。楼轻回头眸色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变得极其警惕和防备。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楼轻冷声问。

    步黎被问愣了,许久才吞吞吐吐道:“在下受高人指点前来捉鬼,高人说楼姑娘能助在下一臂之力。如今京城中还有几只恶魂附在人体中作恶多端,在下想请姑娘”

    楼轻扬眉,直接吐出一句话:“没空。”

    步黎见状,急急忙忙上前扯住了她的袖子,根本没有一点方才书生的儒雅模样,猴急道:“楼姑娘,楼姑娘,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

    楼轻皱着眉再重复了一遍:“没空。”眼睛瞟过步黎攥着她衣袖的手,有些嫌恶。她不是没空,她只是嫌有一个人跟着碍手碍脚的,麻烦。

    步黎不死心,低声哀求道:“楼姑娘,若没有了你,我定要死在那恶魂手下了。楼姑娘一定不要抛弃我,不要放弃我啊。”

    我闷了一口老血。

    如此坚忍不拔死皮赖脸,简直太熟悉。我起神识看了一下步黎的魂魄,确是秋离无误。但这也太丢人了些,好好的书生装得不行,还死矫情。明明和书生气质一点都不搭,为何非要扮成书生呢?

    我又想了想,瞬时恍然大悟。

    以前我在莲泽宫闲暇无聊时便会读一些人间的志异传奇故事。

    像娇莺儿和吴启的桥段就比较老,美艳的妖和怀才不遇的书生相恋,情意绵绵,辗转悱恻。

    我看什么,秋离也跟着看什么。那几本志怪传奇,他看得津津有味,并且还用发散性的思维问了我一个异常深奥的问题,他问是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喜欢儒雅翩翩的书生。

    我当时觉得秋离风流倜傥不学无术招惹桃花的个性实在太烂,便糊弄他说:没错,所有的女子都喜欢书生,满腹的才华,又专一又痴情。

    自此秋离就开始往书生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刚才在香阁内的步黎还那般凛然正气,而现在相貌堂堂的红袍状元郎死扯着楼轻的袖子不放,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知道还以为这少年是神经错乱。

    想来也是我的错,我当初对他撒了谎,书中所有女子喜欢书生的原因是这些书都是书生写的。

    香艳的小曲儿荡开绵绵的情意,而这边的楼轻极为无情地将步黎的手拂开,冷冷道:“不要跟着我。”

    步黎一咬牙,横心将腰间的钦差令牌举给楼轻看,道:“我是奉皇上之命来查京城最近几桩命案,楼姑娘如果不肯合作,我就只能将你以嫌犯的身份抓入大牢审讯了。你带我还是不带我?”

    这小子居然还敢威胁楼轻了!我搓了搓手,点了点书案上的宣纸,对舜苍说:“记,秋离!”

    舜苍轻挑眉,提笔写下“秋离”二字。

    楼轻从不是好拿捏的人物。她笑着抬眸,往步黎的方向逼近了一步,吓得步黎赶紧退后了一步,抱着自家的令牌,小心肝儿颤颤巍巍,怯怯地看着楼轻。

    楼轻伸脚轻轻一拌,步黎惊呼着向后仰去,砰地一声实实地摔在地上,我都替他肉疼。楼轻的穿云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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