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最好奇的一件事,完颜荆这头老狐狸早就为造反篡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几个月前吴乞买的密探已经很难掌握他的具体动向,根本不知道他每天睡在哪,在干嘛,可是徐子桢才来没几天,他的人却已经精准的找到他,并且离完颜荆刺杀未遂离开才多久功夫,就已经拿着他的脑袋过来了。
天机营!这个名字让吴乞买一下就记住了。
可是徐十七这次却没再理他,吴乞买讨了个没趣,只能无奈的看向徐子桢。
徐子桢大大的长脸,瞧瞧,你是皇帝又怎么样,满大殿都是你的人,可老子的人说不甩你就是不甩你。
不过现在正要和吴乞买谈正经事,弄得太尴尬了不好看,于是他干咳一声问道:“咳十七,说说,你是怎么弄死这老王八蛋的?”
“是!回家主,老王八蛋昨夜逃离宫中后去了城外储庆寺”
徐十七这才将经过娓娓道来,原来完颜荆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了那个储庆寺内,他的一众亲信都在那里,至于家眷则早在两天前就被偷偷送去了不知哪里。
逼宫未果后他逃回了寺里,当即就分派任务,要亲信们立即举事,以兵马强攻皇城,因为他知道,徐子桢这次过来也没打什么好主意,刚才在宫里看着和吴乞买相亲相爱,可他这一走,说不定他们就动起手来了。
事不宜迟,现在进攻正是时候,说不准连皇帝带徐子桢一起来个瓮中捉鳖全拿住,那就万事大吉了。
皇城卫戍军早就被他掌握在手,几大城门内都是他的人,只要内外一呼应,城门大开,这城就是他的,这天下也是他的了。
可惜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以为全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时,城内早就不知不觉起了巨大的变故,首先是卫戍军的掌控权换人了,原先完颜荆的心腹被人在夜里一刀杀了,连刺客长什么样都没看见就死了。
等完颜荆率着他留在城外的两万人马杀到城边时,却发现城门紧闭,喊话后没人开门,只有一个嘲讽的声音从城头飞出:“相爷,天快亮了,你的梦也该醒醒了。”
完颜荆立刻察觉到了不妙,城门失控代表着他布下的棋也失控了,城内再不是他准备好的模样,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放弃,还是想要博一把,可就在他准备挥军强攻时,他的身后忽然一声爆炸,惊得战马乱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声爆炸吸引了过去,完颜荆也不例外,只是当他刚转过头就发现脖子一凉,然后整个天地都在旋转,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用说都能猜得到,刺杀完颜荆的那个护卫被乱刀分尸,死得极惨,但是叛军首脑完颜荆已死,这是铁一般的事实,那两万人顿时就失去了主心骨。
徐子桢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黑了下来,他沉声问道:“这事儿是谁做的?”
徐十七咬了咬牙,答道:“是四九。”
“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徐子桢忽然拍案而起,怒道,“老子只是让你们找机会做了完颜荆,没让你用自己兄弟的命去换这老王八蛋的狗命!”
扑通一声,徐十七跪倒在地:“回家主,完颜荆身边高手众多,要接近他实非易事,四九等了好几天未有机会,眼看天快亮了,四九不想耽误家主大事,便让四一在后吸引注意,他动手”
“大事?我他妈这叫什么大事?”徐子桢愈发恼怒,竟然就在这大殿上咆哮了起来,“他完颜荆不死就不死,你以为老子灭不了他么?”
徐十七以头抢地,一字一顿地道:“家主以仁待我,我以性命托家主!这是四九临走前说的,我未拦他,其错在我,请家主责罚!”
徐子桢道:“我仁个屁,我连跟四九说话都没说过几句,哪儿就对他仁了?你”
徐十七忽然打断他的话道:“四九老家在太原府,他说的‘我’不光是他一人,而是全太原数十万百姓,四九说,家主胸中怀的是天下人,这份仁义无人能及,他愿以这条命报家主之仁。”
徐子桢沉默了,但心口却在隐隐作痛,这次北上他带了两千人,另外天机营有一半都早早的派来了这里,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这一点他早就知道,可是他就不能接受他的人用这种方式来牺牲自己。
徐十七不再说话,依然跪在那里不起身,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徐子桢,吴乞买也目露惊讶之色望着他。
徐子桢的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虽是一介布衣,可手下却有神机营天机营这班高手好汉追随,而且忠心如斯,连性命都能随意托付。
吴乞买暗叹一声,若他能有这样两支忠心勇猛的精英之军,别说大宋,就连更远些的吐蕃大夏西辽都能收入版图,可惜,他不是徐子桢。
“呼”过了良久,徐子桢才长长的吐出口气,说道,“起来吧,继续说。”
“是。”徐十七起身,垂手肃立,说道,“四九身死之时,城头射下乱箭,当场击毙百余人,那赤奴儿想抢回完颜荆尸身未成,率众而逃。”
徐子桢冷笑一声:“逃?他还能往哪儿逃?”
徐十七没再说话,这里满大殿都是金人,难保还有赤奴儿的同伙,他自然不能公开告诉徐子桢,赤奴儿身边还有他的兄弟隐着。
第1004章:传位给合剌()
“好。”徐子桢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给我去办两件事,一,我答应我娘当着她的面活剐完颜荆,这事做不到了,但脑袋一定得带回去。”
“是!”
“二,不管赤奴儿丢不丢,但谁都不准再以命换命,仗快打完了,老子到时候带着你们享福去,谁都不准死,明白么?”
徐十七浑身一颤,然后重重一点头:“是,家主!”
“去吧。”
徐十七单膝点地,然后离殿而去,视满大殿百余人如无物,连坐在最上首的吴乞买都不曾看一眼。
吴乞买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摇头笑道:“徐子桢啊徐子桢,我算是知道了,为何你的神机营如此忠心于你。”
徐子桢道:“你把别人当人,别人也会把你当人,你把别人看作牲口,你怎么知道牲口眼里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算了,跟你扯这些也没用,毕竟你们还没完全脱离奴隶社会。”
“这是何意?”
“呃没什么。”
徐子桢说完顿了顿:“你是个聪明的皇帝,或许以后你会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吴乞买笑了笑:“是啊,或许,可我怕是已经没有以后了。”
徐子桢发现他确实越来越佩服吴乞买了,虽然女真入侵大宋,祸害了无数百姓,可就他个人而言,他的生活态度还是值得赞一个的,换作别人象现在这样重病在身,或许已经在等死了,可是吴乞买依然还笑得出。
他可是个皇帝,是坐在最高位置的那个,按理说他是最舍不得这花花世界的,可吴乞买偏偏能坦然面对。
“好了,既然徐先生的事告一段落,那朕也该说点该说的了。”吴乞买忽然面色一肃,目光炯炯地扫了一眼殿内众臣。
徐子桢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他明白,吴乞买又恢复自称朕了,那就是该谈今天的正事了,毕竟现在李猛高宠还在他身边,他还是个被劫持的人质。
“好了,都不必如此紧张,徐先生此来是与朕叙旧罢了。”
这话一出,满殿大臣都目露古怪之色,叙旧?谁拿火铳顶着腰眼叙旧的?骗鬼呢。
吴乞买笑了笑继续说道:“都不信?那朕就明说了,朕,已经将小公主阿娇嫁于了徐子桢,也就是说,他现在是朕的妹夫。”
满堂皆惊!
在场的其实谁都知道徐子桢跟阿娇有猫腻,去年拉林河畔飞身挡箭,整个大宋境内都编成了书在说,大金虽然将此事当作禁忌,但还是人人皆知的。
徐子桢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吴乞买这时候说这事是搞什么鬼,走亲戚路线?他应该知道是不好使的。
“斡本。”吴乞买忽然唤道。
“臣在。”斡本出列。
“把你家两个小子叫来,朕好些日子没见他们了。”
“这臣遵旨。”
斡本一惊,现在可是早朝,皇帝宣两个小子上殿是要做什么?但圣口已开,他不得不照做,转身匆匆而去,到了门口快马加鞭回家叫人去了。
殿上又恢复了安静,吴乞买似乎就为了等那两个小子一般,又不再开口说话了。
徐子桢不知吴乞买葫芦里卖什么药,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就是不知自己猜得对不对。
殿上的两尊鹤嘴香炉中青烟袅袅,散发着一股醒神的香味,可是那班大臣却越来越迷糊,完颜荆说死就死了,叛军到头来也没闹出什么花样就散了,现在还剩个赤奴儿,那也已是一条丧家之犬,除了夹着尾巴逃窜之外别无去处了。
皇帝这时候不抓紧时间下令铲除完颜荆余党,却偏偏等那两个小子,可是吴乞买不再开口,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发问。
时间一分分过去,殿内所有人都快要打瞌睡了,终于,殿外传来声音,斡本带着两个儿子来了。
“回陛下,臣已将犬子带来。”
“合剌(迪古乃)叩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个少年很是懂礼节,上殿后便跪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山呼万岁,虔诚恭谨之极。
吴乞买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来,上前说话。”
“谢圣上。”
两个少年起身,小步走到前头,依旧跪倒在地。
徐子桢看着下边离他不远的合剌,心中泛起一股暖意,就在去年他易容混入斡本家,就是在合剌手下当个随从,这个未来的金国皇帝如今还是个敦厚好少年,对他尤其不错。
还记得在徐子桢临面圣之际,合剌还偷偷塞了一包肉干给他,或许合剌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徐子桢感念至今,也为他在徐子桢心里博得了一个好感,只是当初徐子桢是化装的,所以合剌到现在也没认出来,现在坐在皇帝身边的正是他的三顺哥。
吴乞买忽然对徐子桢露出一个笑容来,然后转向阶下,说道:“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二小依言抬头,规规矩矩,却并无怯意。
“好,很好!哈哈哈!”
吴乞买大笑,群臣各自茫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笑了一阵后吴乞买忽然收声,对群臣说道:“朕这身子病了许久,太医总说将愈将愈,其实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
群臣大惊,齐齐跪倒:“陛下”
吴乞买摆了摆手打断他们,继续说道:“朕还没病糊涂,不必再拿好话哄我了,咳咳都闭上嘴吧。”
他又咳嗽了两声,似是追忆地看着屋顶,说道:“昔日朕从皇兄手中接过皇位,这些年总算未愧对皇兄之期。”
底下鸦雀无声,但谁都心里清楚,皇帝陛下何止是没有愧对太祖,更是将大金版图扩大了许多,可说是一代明君。
“朕已知时日无多,所以今日当着诸卿之面说个事。”他手一指跪着的二小,“朕昔日于皇兄手中接过这江山,今日便将这江山还于皇兄后人——合剌。”
哗!
群臣无不大惊,皇帝怎么突然之间就宣布皇位继承人,连一点征兆都不曾有。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得出身边其他人也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惊得不轻。
在场的这些人里,只有徐子桢没有感到惊讶,反而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还真的传位给合剌了么?
第1005章:打屁股()
“陛下不可……”
斡本大惊,急忙开声劝阻,合剌也是小脸发白。
吴乞买摆手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说,一应事宜就由斡本你来办吧,哦对了,着迪古乃为谙班勃极烈,辅佐合剌。”
底下又是一阵惊讶,谙班勃极烈说起来是个辅政之职,其实说白了就是皇位储备接班人,当初太祖还在位时,吴乞买就身任这个职位,太祖归天后他才从谙班勃极烈继任为君的。
“这……臣遵旨!”斡本对吴乞买的脾气太熟悉了,知道他做出的决定无人可改,到了这地步也只能应了下来。
迪古乃比斡本还小了一岁,少了些稳重,但多了些灵动,眼珠一转拉着合剌磕下头去:“迪古乃谢圣上隆恩!”
合剌也终于回过了神来,拜伏在地:“合剌谨遵圣旨!”
满朝文武也跪倒下来,口中大呼:“陛下圣明!”
就此,大金国第三位皇帝出现,也是金国史上最年轻的皇帝——完颜合剌,汉名完颜亶,史称金熙宗。
吴乞买忽然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直咳到差点气都喘不上来,太监急忙上前捶背抹胸喂药,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他顺了顺气,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朕如今痼疾缠身,所以再分不出精力来治理国事,何况天下已定,朕也该退了。”
群臣哗然,顿时有好些人出列哭喊道:“陛下!陛下只是暂抱微恙,退不得啊!”
“放屁,你是想让朕病死在你们眼前么?”吴乞买笑骂了一声。
接班人已经指定,吴乞买刚才还笑盈盈的脸忽然一冷,喝道:“殿前司何在。”
殿门外呼啦一下涌进数十个穿盔戴甲的军士,各持刀弓站在门前。
吴乞买冷冷的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拍了拍龙椅扶手说道:“既然这江山要交给合剌,那朕也要将一片干净的江山交到他手上……斡本!”
斡本再次出列:“臣在。”
“朕有些累了,你来主持吧。”
“臣遵旨!”
斡本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然后抬头看向后列某人,手一挥:“拿下!”
如狼似虎的殿前司军士立即扑上,将那名官员拿下。
“冤枉!冤枉!斡本大人何故拿我?”
斡本板着脸不答,又指向另一人:“拿下。”
几十名殿前司军士瞬间拿下了好几名官员,吴乞买却看都不看一眼,转头对徐子桢笑道:“素来听闻徐大先生好酒量,陪我回去喝几杯?”
徐子桢看了看那些忽然就被抓的倒霉货,心中感慨,吴乞买可不是省油的灯,完颜荆都除了,自然不会留着他曾经的心腹,现在这算是秋后算账了。
他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走。”
吴乞买又对合剌招了招手:“合剌,你也来吧。”
合剌有些惊讶,但还是依言跟了过来。
出了大殿往后不远,有一处小小的花园,应该是平时皇帝理政后短暂歇脚的地方,现在冰天雪地的,花园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凉亭孤零零的在那里。
他们到的时候早有人生了个大大的火盆摆在了亭子里,一张小石桌上也已摆了一个小酒坛,看坛子上贴的红纸,这竟然还是江南的米酒。
吴乞买当先进了亭子,就这么坐在了一个石凳上。
徐子桢皱了皱眉:“你咳得这么厉害,还坐外边喝酒,不要命了?”
吴乞买笑笑:“反正已活不长久,又岂争这一两日?”说完他看向合剌道,“合剌,不过来跟你的三顺哥叙叙旧么?”
合剌的身体一颤,不敢相信地看向徐子桢:“三……三顺哥?真的是你?”
当初徐子桢化名金三顺,在合剌身边当了个扈从,两人的关系非常密切,后来徐子桢被宣召入宫,合剌一直在家等着他归来,可是结果却没再等到,只听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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