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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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寒-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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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仅可用脚趾沾地,吊在那儿难受极了。卓明荪已动弹不得,穴道早被制住,只能任人摆布,见程炳已醒,咬牙切齿地叫道:“程兄,你既然已经洗手归隐,何苦又重入江湖,给这恶贼找到?别怪兄弟我,我根本不知重入江湖的事,是蟠天苍龙泄露兄弟在此隐居的消息,他们怎会知道你重入江湖的?你和这恶贼过去是朋友,他为何要计算你?你们之间的烂帐该自己结算,攀上我是何道理?”

鬼眼夺魂伸手抽了他两耳光,冷笑道:“你鬼叫什么?你是程炳的好友,好朋友有同生共死之义,作陪他死名正言顺,怨天尤人,你算什么八豪之一?”

说完走近夜鹰程炳,阴阴一笑,阴恻恻地问:“姓程的,常言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竟然得了钱财便远走高飞,对得起我姓管的么?”

夜鹰程炳痛得冷汗直流,切齿叫道:“姓管的,程某问心无愧,对得起你,你不应用这种手段对付我。”

鬼眼夺魂狠狠地抽了他四耳光,怒吼道:“王八蛋!你还敢说对得起我?六个人做买卖,只有三个人分红利,你得钱财,不但没将你该办的事做干净,还将孽种带走留下祸胎,一走了之。管某整整找你十二年,铁鞋也跑破了不少双,跑得好苦。只道你已上天入地,却原来仍在人间现世。三八蛋!你这狗东西是何居心?留下孽种,准备要他找管某报仇?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凶手之一?你是不是把过错和仇恨全赖在管某的头上了?”

一旁吊着的孙琪,困惑地不住地向两人打量。

夜鹰程炳口中血出,分辨道:“程某并不是你想像中的无义之徒,当年的事,十二年来,程某一直守口如瓶,未向任何人泄露,问心无愧……”

“啪啪啪啪!”鬼眼夺魂又抽了他四耳光,冷笑道:“呸!你还问心无愧哩!”

他走向孙琪,一把抓住孙琪的发结向上提,仔细打量孙琪的脸孔,久久,阴森森地问:“小畜生,你姓甚名谁?”

“在下孙琪,你是家师的朋友么?”孙琪亢声答。

“孙琪?你姓孙?”鬼眼夺魂讶然间。

“当然姓孙,你问这些有何用意?”

“问问而已。你的父母呢?”

“我记不起来了。”孙琪坦率地答。

鬼眼夺魂瞥了夜鹰一眼,再盯住孙琪冷笑道:“小狗!你撒谎,人岂有不知生身父母之理?再不吐实,老夫要剜出你的舌头来。”

“你剜出在下的舌头,在下也无法答覆你。”

“那……那你怎知道你姓孙?”

“十二年前,在下不足六岁,爹妈将我留在一座破庙中,自此一去不回。第二天遇上家师,师父带我在各地流浪,十年前到了宜黄,在那儿买田务农……”

“我只问你怎知自己姓孙。”

“爹妈叫我琪儿,我身上所带的长命锁后面,刻了乐安孙氏四个字,师父便认定我姓孙。儿时的事,不复记忆……”

鬼眼夺魂用一声厉笑打断他的话,走向夜鹰程炳,发出一阵令程炳师徒毛骨悚然的笑声,说:“姓程的,虽然你并未心怀叵测,但你做的事已违背江湖规矩,在下无法让你活在世间。念在你不曾包藏祸心,留你全尸,我答应好好埋掉你,替你立一块墓碣。”

说完,便待一掌劈向程炳的天灵盖。

蓦地,柴门悄然而开,洪亮的嗓子震耳:“阁下,我看你也陪死算了。你死了,在下将来也许会不顾朝廷王法,犯禁破例给你立一块碑。”

那时,坟墓的碑碣不可滥用。基方顶方叫碑,基方顶圆称碣。五品官以上,建坟方可用碑,六品至平民百姓,只许用碣。王法条例不容情,谁敢犯禁?

鬼眼夺魂大吃一惊,火眼狼卓明荪失声叫:“银汉双星!”

半点不仅,确是银浪双星,夫妻俩并肩当门而立,神色雍容.

鬼眼夺魂当然认识银汉双星,扭头向屋内便逃。

走道人影一闪,一名雄壮如狮的青衣大汉堵在走道当中,手擎一具蟠龙连弩,咧嘴一笑,弩匣举起了。

“神龙夏安平!”火眼狼魂飞魄散地叫。这家伙是蟠天苍龙请来的八豪之一,昨天曾参予东山之斗,所以认得安平,怎不魂飞魄散?

火眼狼走在鬼眼夺魂之后,他一叫,把鬼眼夺魂吓了个胆裂魂飞,骇然转身,奔向屋左壁唯一的窗户,要破窗逃命。

“站住!不然便得乱箭穿胸。”安平大喝。

“我……我站住了。”火眼狼恐怖地叫,站住了。

鬼眼夺魂不听,反正早晚得死,能逃便逃,一咬牙,纵身而起,向木窗撞去。

崩簧狂鸣,箭雨射向他的下盘,安平的喝声震耳:“小心狗脚。”

“哎哟!”鬼眼夺魂狂叫一声,上纵的起势一顿,人向窗的下方撞去,“砰”一声墙壁摇摇。他的肩撞中墙壁,人向反震而退。他的左脚小腿肚,被一枝弩箭射透,带走了一块肉。织女星一闪即至,抓住他的手臂信手便扔。他的右腿出现一个大孔,腿肚肉丢了一大块,怎能支持得了?被扔得连滚带滑到了厅中心,狂叫不已。

所有的箭除一枝命中之外,全部贯墙透过,弩匣的劲道,委实惊人。

牛郎星也一闪而至,一脚将火眼狼踢翻,笑道:“你知道行云道人的行踪,你得好好招来。”

“我说,我……我说,饶……饶我一命。”火眼狼战栗着叫,在地面不愿起来面对现实。

安平拔剑割断夜鹰三人的牛筋索,牛郎星擒着火眼狼走近,附耳说:“老弟,让他们算算旧债,咱们且袖手旁观,先别打岔。”

安平点表头示会意,将三人的兵刃抛过,笑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们自己去结算好了。”

夜鹰已提不动自己的霸王鞭,抓起孙琪的单刀,喝道:“琪儿,你到后面扶卓伯伯回房安顿,这里的事你别管,快走!”

说完,挺刀冲向鬼眼夺魂。

鬼眼夺魂刚挣起一条脚,火速撤剑自保。

“铮铮铮铮!”他连架四刀,火星飞溅,虽然挡住了四刀狠着,最后一刀却支持不住,屈膝坐倒。

夜鹰用不上劲,但下刀尚有份量,两人都负了伤,权算半斤八两。但形势对鬼眼夺魂不利,只有一条腿又站不起来。

夜鹰心中焦躁,志在灭口,一声沉叱,第五刀疾降。

鬼眼夺魂向侧滚,“嚓”一声单刀砍入地面,危机险极。他临危不乱,避过刀锋长剑疾挥,砍中夜鹰的左脚。

“哎……”夜鹰狂叫,仰面便倒。剑锋砍抵胫骨,怎能不倒?

孙琪不放心师父的安危,并未送走卓明荪,见状奔到,一把拉开师父,夺过单刀切齿叫:“管老狗,站起来。”

鬼眼夺魂站不起来,鲜血从创口像涌泉般涌出,难以支持,伸剑戒备,情急之余,不由大叫道:“你师父是杀你爹妈的凶手,你还不找他算帐?”

夜鹰坐在地上,用手压住创口,厉叫道:“琪儿,他才是杀你爹妈的凶手,这恶贼贪生怕死,皿口喷人。”孙琪楞住了。不住向两人打量,最后目光落在鬼眼夺魂的脸上,悲愤地大叫道:“你这该死的恶贼,临死居然还敢血口喷人。家师养育我十二年,虽非父子,情胜骨肉,岂有杀人父母,养育其子之理?你这恶贼……”

“你不必激动,问问他,你爹妈到底姓甚名谁,便知管某的话是真是假了。”鬼眼夺魂急叫。

夜鹰一咬牙,沉声道:“你爹姓柳,你母姓孙。你爷爷是当年八豪之一,叫五绝刀柳云,与这恶贼是同乡好友。十二年前,这恶贼用花言巧语,骗你爹携妻带子离家,六个人在南阳府夜劫库银。那时,为师也是六人之一,做案之前,除了你爹妈自成一路之外,其他四人事前未会过面,彼此与不相识,皆由这恶贼策划指挥行事。那次劫库,共获金银六大囊,共计八千余两,撤走途中,这恶贼将你爹妈用暗器击毙在府衙后,剑刺另一名同伴在北城外。分赃时,我分得两囊,他叫我到破庙中杀你斩草除根。我对他深怀戒心,明里答应,暗中却盯住他,要看他耍什么花招。这恶贼老奸巨猾,发觉被人跟踪,便匆匆带了金珠逃走。

次日,我到破庙中看你,你事先服下睡药,日上三竿的未醒来,我在旁守候至辰牌末,你方悠然醒来。记得么?孩子,你第一眼见到我,便叫我伯伯,说你肚子饿了。然后再问我你爹妈怎么不见了。你人生得清秀,聪明健康,如同粉装玉琢,嘴上又甜,教我如何下手?因此,我骗你说你爹妈已经走了,哄着你离开破庙,浪迹天涯两年,逃避这恶贼的追踪,最后到了抚州府宜黄县,方留下洗手务农。为了教养你成人,不令你分心,所以骗你说你姓孙……”

鬼眼夺魂冷笑一声接口道:“青年人,他说的话全部皆真,只除了将我说成他之外。杀你爹妈的人是他而不我,劫库的策划人也是他而不是我。他之所以抚养你成人,只为了心中内疚,谁知道他对你安了什么心?你如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哈哈哈哈……”身后长声笑震耳,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的目光向笑声集中,鬼眼夺魂则脸色大变。

发笑的人是安平,他走近冷笑道:“姓管的,我奇怪你居然忘了夏某在你身后,难怪你会忘了半年前潼关的事了。”

鬼眼夺魂硬着头皮说:“阁下,你不是当事人,你即使能编出漫天大谎,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哈哈!你怎知道在下要编漫天大谎骗人相信?”

“你必欲置管某于死地,当然要编漫天大谎了。”

“哈哈,要置你于死地不过是举手之劳,何用编谎?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转向柳琪,正色道:“琪弟,杀你爹妈的人,确是这个姓管的恶贼。半年前……”

他将在潼关的经过摘要地说了,最后说:“上次在玉笥山。愚兄方在宏毅兄的手中将令姐接出,想不到她又落入北丐手中了。因此,在世间,你仍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姐姐柳青。

愚兄受令祖活命之恩,不敢或忘,这次南下,那怕他北丐有三头六臂,也要将令姐找回,包在愚兄身上,这恶贼为了保全性命,他当然会血口咬人反咬一口以便卸罪,如何治他,那是你的事,相信令祖与令尊堂在九泉之下,也在等候你手报亲仇,慰他们于九泉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这恶贼会有今天。”

“他撒谎,他在嫁祸于我,死无对证,焉知令祖不是他杀的?”鬼眼夺魂厉叫。

柳琪热泪滚滚,钢牙锉得格支支地响,厉叫道:“苍天哪,果报之事,确有其事。昨日第一次看到这恶贼,在下便有似曾相识之感,尤其是他这双鬼眼,常令在下战栗。我记起来了,在破庙那天我曾看见他和爹在神案前低声谈话,我走近正想叫爹抱,却被他这双鬼眼吓得哭将起来。”

他突然跪倒在地,叩头崩血,伏地狂叫道:“爷爷,爹妈,你们在天之灵,请看琪儿乱刀分这恶贼的尸……”

鬼眼夺魂突然将剑掷出,射向伏地哀号的柳琪。右脚全力一蹬,再次向窗口飞撞。

剑刚出手,便被安平俯身接住了,一掌下拍,“卟”一声拍中恶贼的背心,叱道:“你还想逃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认命吧。”

柳琪咬牙切齿地奔上,口中和额前皆不住流血,一阵子砍、劈、剁、戮,鬼眼夺魂发出凄厉的叫号,在刀下打滚,血肉横飞。

牛郎星夫妇提起火眼狼,一面说:“姓沈的,该咱们谈谈了,要是不愿被乱刀分尸,你给我乖乖地吐实。”

柳琪砍一刀叫一声爹妈,直至鬼眼夺魂变成了碎尸,他自己也成了个血人,方丢刀向安平下拜,颤声叫道:“大哥,我没有话说,我只能替你磕一百个响头,我无法表达……”

安平挽起他,大声说:“不要孩子气,记住,你已是个成年人了,不许说这些傻话,你要好好孝顺他,切不可将他当仇人看待。”

“小弟怎敢?”柳琪泣道,直趋夜鹰身前,叫声“师父”,便哭泣着拜倒,泪下沾襟。

“孩子,起来,起来。”夜鹰老泪纵横,扶起他低声轻唤。

安平替卓明荪解了被制的穴道,说:“卓老伯,此非善地,早离为上,赶快拾掇去吧。”

蓦地,他发现虚掩的后门无声自动,猛地纵身便追。

第四十一章 抗逼拒诱

安平愤然离开凤凰岩时,三个昨晚跟踪他的青影,再次从屋后追出,远远地蹑在身后。

在村舍中,他进入屋中藏匿,三青影也就欺近了屋后,他却毫无所知。

解决了鬼眼夺魂,正打发单明荪拾掇离开的刹那间,他发觉从过道可看到的后门突然无声自动,便不假思索地向后门纵去。

牛郎星夫妇已将火眼狼押出屋外,不知屋后有警。

夜鹰脚被砍伤,柳琪刚趋前撕衣服替乃师包裹伤处,也未留意安平举动。

卓明荪穴道初解,手脚迟钝,安平突然一闪便消失在过道内,他还莫明其妙,迳自转身疾趋内屋,手忙脚乱地收拾细软,难备离开避祸。

安平不愿冒险从门外出,钻入厨房,拉断厨房的窗格,纵出屋外。

屋后鬼影俱无,那有半个人影?但他不死心,跃至屋后,察看地上的遗痕。

“咦!像是女人的弓鞋印,难道是青狐又盯上我了?”他自语。门侧的浮土中,确有几个若隐若现的弓鞋印。

他心中微愠,一面举目向四周搜视,一面忖道:“这鬼女人阴魂不散的死缠不休,我必须打消她们卑鄙念头。”

也许他对造访皓姑娘的事感到失望,心中不快,未免有点冒火,对女人有点不满,因此正好乘机发泄。

西面林木深处,凋林远处有人影闪动,他不假思索,展开轻功向那儿追去。

相距甚远,而对方所走的方向是东南,几乎与他走的是同一方向,在林中追赶,树林经常挡住视线,人影时隐时现,甚至不时会失去踪迹。看背影,依稀可看出确是一个女人。

正东方向,三个女人启程返回龙家别墅,他们是皓姑娘祖孙三代。

老夫人脚下如行云流水,向媳妇慈祥地笑道:“清月,你的眼光不错。不过,我得警告你,不要再用手段去试他了。须防引起误会,万一他会错了意,恐怕就不可收拾啦!他这人外表随和,内心固执,一旦错误铸成便很难解说了。”

皓姑娘的母亲柳眉深锁,接口道:“婆婆,可是……可是公公还想再试他一试,已请龙伯伯出面,那……”

“这倒不用耽心,用名利相试,即使引起误会,也容易解释。”

“奶奶,皓儿想跟着爷爷去看看。”皓姑娘接口道。

“不必了,我们得拾掇拾掇,随时准备离开,跟踪南下,天可怜见,希望在他身上,能得到你爹的消息,走吧,别胡思乱想了,他在你爷爷和云儿的监视下,不会有差池的,放心啦!皓丫头,你的眼光不比你妈妈差呢,呵呵!”

她们以为可以盯紧安平,却不知太过自信,反而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失去了安平的踪影。

安平展开轻功,急赶前面的女人身影,追了两里地,到了凤山的南麓,已拉近至半里之内了。前面那女人穿一身绿劲装,外罩同色披风,背了剑,轻功奇佳,像是急于赶路,没留心后面有人跟踪。

到了一处山嘴。安平脚下加快,到了山嘴后,已失去绿衣女郎的身影,便跃上一株巨树,四面张望。

空山寂寂,不见人踪,左首山隈下,孤零零地建了一幢茅屋,可以看到袅袅炊烟,可知必定有人居住,相距不足半里路。

四下无人,他略一思索,便跃下树来,绕道向茅屋接近。希望在那儿能发现刚才的绿衣女郎。

接近屋侧五六丈,便听到十分熟悉的女人声音,似乎有几个人在屋内争吵,高亢尖亮的声音直达户外。

“果然是两个妖女。”他喃喃自语,向屋侧掩去。

小茅屋已经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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