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平冷得不住发抖,但仍然支持得住,大声说:“姓狄的,夏某先将你在玉笥山的恶毒诡计说出好不好?”
游龙剑客大吃一惊,硬着头皮说:“小辈,没有人会上你的当……”
墓地,西北角的树林前,出现了缥缈鬼魔的身影,枭啼似的狂笑震耳传来,笑完说:“狄小狗,老夫倒要听听你漫天大谎到底如何高明。”
接着九地人魔也戴着黑头罩出现,扛着铁童子,嘿嘿怪笑道:“我九地人魔也凑凑热闹,看姓狄的小畜生如何一手遮天,看他如何能掩尽天下英雄的耳目。玉笥山他一把火烧死了无数江湖群豪,我老不死也几乎葬身火窟。且向他讨一讨火海血债,老鬼魔,咱们上啊!”
声落,两人急奔而下。
游龙剑客骇然变色,猛地钢牙一锉,怒吼道:“狄某为人光明正大,岂容凶座妖孽污蔑?蟠龙堡的人,无一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真金不怕火,凭你们几个别具用心的妖孽,岂能撼动狄某的武林声誉?看狄某仗正义之剑,为人世斩除妖邪。”他转向欧政厉声道:“欧大侠,如果你相信这几个为世人所不齿的妖魔撒下的漫天大谎,可以和妖魔们联手同盟。假使你少林人珍惜羽毛,贪生怕死,可以退在一旁袖手旁观。如果少林武当的两派子弟,认为自己是侠义门人,为武林道义尊重师门声誉,便须与狄某并肩一战。”
他声色俱厉地说完,拔剑一挥,三十余名高手左右分张,八具连弩火速列阵。先前林中激斗,有四名弩手被杀,但弩匣未损,依然派得上用场。
八具连弩分为两组,一左一右引弩持发,谁敢接近?除非他是铁打铜浇的金刚,任何血肉之躯,也禁不起连弩的矢雨攒射。弩箭比强弓的劲道强数倍,五十步内可贯重甲,内家功夫高明的名宿高手,也禁不起弩雨的集中攒射,谁敢贸然送死?
欧政脸色大变,无可奈何地示意门下弟子向侧方退。
徐文也知道利害,山梁附近一无遮掩,两侧最近的树林,相距也在七八丈外,岂能让子弟们枉进性命?他也只好示意子弟们让开。
两老魔冲向云梦双姣,但游龙剑客的人也急冲而至。
云梦双姣大惊,向后急退。但怎退得及?侧方有两老魔,前面有游龙剑客,后面可掩身的树林还有三上左右,恐怕尚未退至林缘,便被箭雨所射倒了。
生死须臾,安平低叫道:“看到箭出匣,方可伏身躲避。”
“来不及了。”青狐叹一声说。
“放箭!左二右二。”游龙剑客大吼。
崩簧狂鸣,箭如飞蝗而至。
这瞬间,娇喝震耳,从林中传到:“伏下!”
双姣已先得到安平的指示,闻声伏倒。青年人和侍女与及被擒的和尚,不约而同伏地仆倒。
腥风乍起,巨大的青影贴地滑到,青鳞耀目生光,闪电般横阻在伏倒的人前面。
“嗤嗤嗤嗤……”箭而射在青影上,向上跳飞,发出令人心血下沉的锐啸,动魄惊心。
两老魔在三丈外伏倒,只有一具连弩对付他们,伏倒得恰是时候,毫发未伤。
两侧远至山坡上的两派门人,骇然惊呼。
随箭雨冲来的游龙剑客一群人,恐怖地急急止步。
“我的天!”游龙剑客骇然失声而叫。
青影是一条粗逾水桶的青鳞大蟒,横躺在伏倒的人前面,可穿墙贯壁的劲矢,射在蟒身上丝毫不起作用。
巨蟒阻住第一阵箭雨,方始起斗大的巨头,双目如电,黑信伸缩,抬头屹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五丈外的一群恶徒。假使它要进击,只消窜出伸尾一扫,游龙剑客一群人将无法幸免。
在骇然惊叫声中,林中又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声震九霄,似乎草木亦在觫然抖动。
树林前,鬼魅似的突然出现了三个白影。眨眼间,一头吊睛白额虎从树林深处窜出,在白影旁止步,低吼两声,蹲地作势欲扑。
众人感到眼前一亮,呆住了。
游龙剑客倒抽一口凉气,喃喃地说:“有龙有虎,定是杜贤弟在庐山所见的彭姑娘.老天!果然美得丝毫不沾人间烟火味,令男人自感形秽。杜贤弟,你枉费心机了。”
三个白衣女郎中的是皓姑娘,左是小琴,右是小棋。俏立林绿飘逸出尘,清丽如仙。
主婢三人站在那儿,乍看上去确像来自九天的仙女。三人都佩了剑,挂了百宝囊,云袖飘飘,裙袂拖地。怪!她们是如何走路的?裙袂为何不沾尘土?
皓姑娘的目光,落在赤着上身,肌肤泛青的安平身上,粉颊的肌肉不住抽动,用颤抖的声音幽幽地说:“小琴,叫那些用匣弩的人走开。”
小琴跨前一步,朗声叫道:“那批使用连弩的人听了,我家主人要你们赶快赶退走,不许迟延,听清了么?”
游龙剑客怎肯甘心?高叫道:“你家主人姓甚名谁?”
“不许问,你走是不走?”
“区区在下有事待办,岂能半途而废……”
“大青,赶他们走。”小琴大叫,纤足顿地发声。蛇类是聋子,听不到声音,全凭感觉接受指挥,它可感到人类无法发觉的微小震动。她的话,是说给人听的。
巨蟒大青“呼”一声喷出一口毒雾,急射而出。
游龙剑客心中早寒,连弩对巨蟒失效,他怎能不怕?大喝一声:“走!”率领着爪牙扭头鼠窜而遁。
大青巨尾突然挥出,沙石飞扬,狂风乍起,逃得慢的四名爪牙狂叫一声,飞掷两丈外,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大青并不伤人,扭头滑回原处。
九地人魔心中虽惊,但为了安平,他不顾一切一跃而起,扑向地上的安平。
小琴一闪即至,一声娇叱,闪电似的撤剑出鞘,一剑挥出叫:“站住!不许接近。”
九地人魔铁童子疾震,“铮”一声暴响,火里四溅,小琴被震飘丈外,粉脸变色。
大青刚好滑回,巨首突然伸到,“呼”一声先喷出一口毒雾,张口便咬。
九地人魔一辈子和毒物瘴气打交道,与阴寒腐蚀物相处,炼制了不少辟毒的丹药,对迷烟蒙汗药更有高深的研究。在孤鹤丹士处之所以被弄翻,那是他太过信任朋友,所以着了这儿。这次他已发现大青会喷毒雾,这是说,这条巨蟒已是五百年以上的怪物,他岂有不知之理?已经先吞下辟毒丹丸,因此不怕毒雾。
他一声怒吼,铁童子排雾而入,猛砸大青的头侧。
缥缈鬼魔也撤剑抢向安平,劈面撞上了跃起的柳神。
这瞬间,变化甚剧,令人眼花撩乱。
被控制的少林和尚且利用伏地避箭的机会,用其气解穴术自解穴道,这时贴地窜出,恢复了自由。
青狐和侍女亦同时跃起,侍女猛地一脚扫出。
和尚虽急于脱身,但不能不避招,鱼跃而出,双手者地一筋斗翻出两丈外,脱离险境,奔向同门兄弟聚合处。
金带欧政恰好迎到,接住了跟踪追来的侍女,金带夭矫如龙,劈面卷到。
侍女持剑已经递向和尚的背心,百忙间无法收招,“啪”一声暴响,剑已被卷住。
“撒手!”金带冷叱,手腕一振,长剑随带而飞。
这瞬间,小棋到了,人如电闪,一闪即至,纤手一伸,便抓住了侍女脱手的剑把,剑立即脱出金带的缠卷。
正乱间,娇叱震耳,清脆的叱声直薄耳膜:“住手!”
所有的人兽全部静止,被喝声震得耳中轰鸣。
九地人魔的铁童子击中大青的颈部,大青被震得横滑八尺,巨尾正奔雷似的扫出,闻声收势突然静止。九地人魔也被铁童子上传来的反震力道,震得手臂酸麻,侧射丈余。如不是喝声令大青收势,必定被蟒尾扫中。
缥缈鬼魔和柳神换了一招,他的剑被驭光刀削掉了半尺长三分宽的一条锋刃。柳神也没占便宜,被鬼魔的左掌掌风震退丈余,粉脸变色。
皓姑娘俏立在安平身侧,巨虎大黄紧随在她身后,像一头驯犬,不住在安平的全身上下猛嗅。
皓姑娘的神色并不严厉,但自然而然的流露着令心慑的无形威严,她那雍容庄肃的风华,令心怀鬼胎的人不敢迫视。
她见喝声生效,渐渐恢复了她往昔无邪的笑容,坦然一笑,徐徐发话道:“胸怀坦荡的人,极少生嗔,深明事理的人,不会逞血气之勇以杀人为乐事。诸位因何在此械斗,小女子不愿过问,但不愿见山野沾染血腥,诸位可以走了,请不要再作无谓的愚行蠢事。”
九地人魔横行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从刚才的喝声中,他知道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郎。其实是个身怀绝学的神奇人物,招惹不得。他脱掉黑头罩,肃容道:“姑娘的话,确是至理名言,老朽本该遵示退走,但可否让老朽将故友带走?”
“贵友是谁?老丈尚清明示。”
“就是夏安平。昨晚老朽将他从县城中救出,追赶老朽的白色人影,想必就是姑娘了。”
皖姑娘不加承认,也不否认,微笑道:“据小女子所知,老丈定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九地人魔崔老前辈,怎会与夏爷是朋友?”
“老朽与夏老弟结交,还是昨天的事。老朽不该妄以筋骨为能,与夏老弟较技比力,输了东道,所以相交为友。”
“哦!原来如此,老丈义薄云天,不顾危难冒险救友,委实难得。”她转向缥缈鬼魔问:“老前辈也有事么?”
缥缈鬼魔见人魔对皓姑娘态度谦恭,心中有数,不敢托大倚老买老,苦笑道:“老朽也是为夏哥儿而来,咱们是患难之交。”
皓姑娘转向全部到来的两派弟子注视片刻,目光落在站得最近的金带欧政和银剑徐文身上,含笑问:“两位爷台也是为夏爷而来么?”
银剑徐文傲态全消,欠身道:“在下与欧兄确是为了夏兄而来,但并无恶意,只为了有消息奉告,必须与夏兄商量。”
皓姑娘扫了云梦双姣一眼,仍然含笑问:“两位姐姐带着夏爷,夏爷衣衫不整,似是被毒物所伤,原因何在,可否见告?”
只有女人方足以了解女人,云梦双姣聪明过人,已从姑娘的神色中,看到了她们极为熟悉的隐秘神情。青狐流目四顾,看出自己的处境极为不利,明知要带走夏安平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仍存在侥幸之望,冷笑道:“夏三东主是本姑娘的朋友,身受重伤,我姐妹要带他去找朋友解救。”
“姐姐也是夏爷的朋友?”皓姑娘不动声色地追问。
青狐脸不改色,点头答道:”不错,我姐妹要为他尽力。”
“昨晚沈家大宅中,两位姐姐对待夏爷的态度,依小妹看来,不像是朋友哩!”
双姣脸色一变。青狐略作戒备,说:“此一时,彼一时,不可相提并论。”
“姐姐的意思是说,在短短一夜之中,你与夏爷已经化敌为友了?”
“这妖女撒谎。”九地人魔接口道。
“老丈请勿打岔,让她说个明白。”皓姑娘的目光落在安平身上,泰然地向人魔发话。
安平自从说了几句话之后,元气逐渐逸散,这时已呈现冻僵现象,脸色发青,目光迟滞,发话的力道似已消失。人鬼两魔眼中流露着焦虑的神色,怪的是皓姑娘竟然不为所动,只流露出少许怜惜的神情,却毫不焦虑,镇定而安神。似乎不太开心哩!
在侧密林中,蛇神三老怪带着十数名男女,突然从林中奔出,蛇神的叫吼声震耳:“两位姑娘是怎么回事?蟠龙堡的狗东西们来了么?这些人是……”
一面叫吼,一面疾掠而下,突然叫吼声中断,蛇神像被人所推,身形急晃。原来他身上所带的三条毒蛇,突然脱身逃窜,逃得太急,带动了他的身形,几乎被绊倒。
“老天!青龙!”他吃惊地叫,原来他看到徐徐抬起巨头的大青。显然他来得太急,并未看清斗场的情景。
他总算知道三条毒蛇急急逃走的原因了,变色后退,手忙脚乱的去找回他的毒蛇。
百残老人和山灵继续掠下,百残老人骇然叫:“是……是昨晚带了龙蛇前来闹宅的白衣女人。”
山灵不服气,一声怒吼,飞步抢上,巨掌似奔雷,“力劈天门”猛劈皓姑娘的颈部。
在场的人全未移动,连大黄也视如未见。
只有银剑徐文讶然轻叫一声,似乎为皓姑娘耽心。
皓姑娘直持巨掌近身,方云袖一挥。
山灵似被正风所阻,身形一顿。
皓姑娘纤掌晶莹如玉,而且红润柔软,反手轻轻击中山灵近身的巨掌根近腕脉处,不悦地说:“老人家为何如此鲁莽?”山灵的巨掌突然不落反升,似乎被手掌带动身形,仰身连退五大步,脚大下乱,几乎仰面跌倒,等他勉强定下身形,方“哎”一声怪叫,捧住被击的手臂不住抖动,怪眼中凶光乍敛,脸色泛青,呼吸一阵紧促。金带欧政骇然向银剑徐文望去,徐文也正目定口呆地向他交换吃惊的目光。
黄泉二魔倒抽了一口凉气,九地人魔惊讶地自语道:“像是传说中的中州萧家须弥八式。中州萧家在江湖失踪百余年,怎么这种绝学突又重现于世了?”
双姣骇然失惊,不约而同拔刀戒备。
皓姑娘淡淡一笑,泰然地向青狐说:“姐姐的话,小妹不无疑问,必须向夏爷问清底细再说。”
青狐不敢进招,寒着脸说:“他受人所制,身中寒毒,目前不宜说话,免伤元气。”
“小妹知道,他必是被人用玄阴制穴术所制,并且被玄阴真气侵入经脉。以症状看来,可能已拖延了半个时辰。”
“不,已经一个半时辰了。”
皓姑娘一惊,情不自禁俯身伸纤手去检查安平的五官。
柳神握刀的手轻微地颤动,凤目杀机怒涌,似要乘机动手挥刀。
皓姑娘突然徐始螓首,向柳神笑道:“这位姐姐已动了杀机,是为了小妹么?”
柳神心中一寒,退了两步说:“小妹妹,你既然一眼便看出夏爷的病源,想来必定可以化解,能为他……?”
皓姑娘摇摇头,接口道:“玄阴制穴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的制穴术,小妹自信尚能对付,替他解穴……”
“然则解穴今非其时。”皓姑娘直率地说,又道:“但要驱除侵入体中的玄阴之气,必须练了纯阴真气的人加以疏引,还需他自己能运气行功相辅,方能双管齐下将阴毒之气逼出体外,方可保全他的性命。”
“先解他的穴道岂不……”
“必须等到玄阴之气完全散布全身,方可解穴,如若不然,阴毒因穴道乍解而突然发作于聚集处,将会毁掉某一段经脉,他便会成为废人了。”
“这是说……”
“必须再等一个时辰方可解穴。”
“那……”
皓姑娘游目四顾,正色道:“诸位既然都是夏爷的朋友,而诸位皆无法解决他的困难,所以我只好将他带走,找人替他驱出体内的寒毒,诸位不会反对吧?”
九地人魔干咳了声,迟疑地说:“老朽在途中遇上缥缈鬼魔舒兄,他已将玉笥山的事简要地说了。夏老弟是武林后起之秀,为人大仁大义,艺业超人,因此也结下了许多仇家,那些人卑鄙恶毒,不择手段,必欲得之而甘心,蟠龙堡的狄少堡主,便是其中之一。这两个女人云梦双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荡妇,暗中勾结故友孤鹤丹士,暗算了夏老弟,以致落得如此狼狈。因此,老朽很难相信姑娘此举的善意。甚至怀疑姑娘也是夏老弟的仇家。”
“老伯之意……”
“老朽不愿姑娘将他带走。”九地人魔寒着脸说。
“姑娘的芳名,能否见告?”缥缈鬼魔接口问。
“小女子不是江湖人,姓名恕难奉告,崔老伯既不愿将人让我带走,莫非老伯有解穴驱毒的把握?”皓姑娘反问。
“老朽只有驱毒的丹药,解寒毒却无此能耐,因老朽练的不是纯阴真气。”九地人魔坦白地答。
“老伯既然无此能耐,为何不让我带走救他的命?”
“因为老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