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大喜,从善如流道:“多谢皇先生!”他捡起一柄长剑,竟是将所有皇冕旒震昏的人全部一剑穿喉!鲜红的血洒了满地,染红了这黄色是异乡。
皇冕旒叹了口气,伸手将男孩抱了上来,策马而去。
少年笑道:“我叫鹫泓。”
☆、第二回叶孤城
到了镇中,鹫泓找了家当铺将一块美玉当了,很低廉的价钱,皇冕旒觉得他应该是被骗了的,但是又觉得与自己无关,索性闭口不言。待出了当铺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块玉佩成色极佳,又是死当,会不会太亏了些?”
鹫泓略有犹豫,但还是道:“那是我的生辰佩,如此成色,想必那精明老板会将其上报,我父定在追查我的下落,这样便留了线索。”
鹫泓不明:“您,没有想到吗?”
皇冕旒:“……”
到了客栈,鹫泓正想将那当了玉佩的银钱拿来用,皇冕旒先一步付了钱:“那些钱你装好,若有万一,孤身一人时也不至于一文不存。”
鹫泓愣愣地看着他付了店钱,吩咐小二去给他买来一套新衣,顿了顿笑道:“有天下第一的皇冕旒在,我怎会有险?”
皇冕旒摇头,郑重道:“我虽自负剑法高超,但终究只是凡人,总有力不能及之处,多分准备总是好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鹫泓不再多言。
为了方便保护,二人只要了一间客房,扮作了兄弟。鹫泓嫌恶的看着房内简陋的布置,却没有说什么。不久后小二带着衣物回来,又让人抬了一桶水到屏风后面。皇冕旒道:“你去洗洗吧。”
鹫泓踌躇了半天才到:“您……皇先生,您……”
皇冕旒:“?”
他咬牙道:“先生您先洗好了,鹫泓来伺候您。”
皇冕旒忍不住笑了,道:“那我先出去,嗯不用着急,一会我带晚饭上来。”
鹫泓待皇冕旒离开才进了浴桶,习惯被人伺候的男童根本就不会自己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水终于凉透的时候弄干净头发,从桶中爬了出来。
他连衣服都不会穿。
勉强穿上了里衣,却对更加麻烦一些的外衫干瞪眼,门被敲了两下,皇冕旒拿着几盘菜进屋,奇道:“怎么了?”
鹫泓干咳两声,支吾道:“没事。”
皇冕旒放下饭菜,看了看对方,明白了:“你不会穿?”
鹫泓:“……”
皇冕旒笑道:“没关系,我最开始也不会。”
鹫泓:“……”
皇冕旒无奈:“你别看我啊,我真的不会给别人穿,嗯,我叫小二给你穿?”
鹫泓:“……拜托,先生了。”
皇冕旒朗笑道:“别客气。饭都要凉了,快吃吧。”
鹫泓看了看他,随手披上了外衫用腰带固定了,坐在椅子上缓缓道:“谢谢您。”
顿了顿,他问:“先生为何救我?您不为钱财不为权势,又声名赫赫武冠天下,为何会救我着毫不干系之人?”
冕旒微微一愣,只是摇了摇头:“只是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而已,所以就帮忙了。”
鹫鸿未言信也没说不信,只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刺杀的人不断,偶尔还能遇到些黑店。冕旒心血来潮时也会指点一下鹫泓的武艺,甚至两个人夜宿在外的时候会聊聊家常。少年的武功底子打的极好,根骨也是奇佳,不出十几年放到江湖定是一等一的好手。
鹫泓性子毒辣,下手毫不留情。皇冕旒几次都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因为他理解,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也许他能将他改变成世人眼中的“好人”,但同时或许也会将他逼进绝路。
更重要的是……
与他无关。
皇冕旒想的最多的问题是,陆小凤世界有这么一个叫“鹫泓”的人吗?当然,你不能指望古龙把所有龙套或是高手的名字都写出来,但在皇冕旒看来,鹫泓绝对不应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
然后他又觉得,虽然当时的眼神很是相似,但是鹫鸿和那个人终究是不同的。那人没有鹫鸿的决绝,更没有鹫鸿的毒辣。
一路上冕旒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校长曾说过,校长会帮他更多的是因为想看一场好戏。那么除了让他有新的突破之外,鹫泓也许就是校长“戏”中的人物。
一时间,皇冕旒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带着鹫泓,速度自然慢了不止一点,待从敦煌到巴中,已经过了三个月有余。
刚到巴中地界,尚未走进城门,就有一队人马赶到了二人面前。两人并坐在马上,来者全部下马跪在地上:“参见世子!属下等护主不利,请世子责罚!”
“一群废物。”鹫泓冷冷道:“现在情况如何?”
为首一人道:“王爷已经查出王府细作,属下等照世子吩咐部署各地,现已将陇南、望关、广源、旺苍数地敌人全部缴清。属下等人受到世子飞鸽传书赶到此地迎接,且王爷甚为担忧世子,望世子速速归来。”
查处的地区正是他们来的路线,皇冕旒自然知道鹫泓与王府的人飞鸽通信,还疑惑为什么他依旧寻求自己的保护,原来竟是依着他的武力,以身涉险,诱敌而出,将对方一网打尽。
再一次觉得,在鹫泓面前,他的智商还不如个小学六年级的小孩……
鹫泓转过头看向他:“冕旒……”
皇冕旒敲敲他的脑袋:“叫先生。”
鹫泓冷哼了声:“大叔。”
皇冕旒油盐不进:“那也行。”
“……”鹫泓顿了顿,道:“冕旒,到我的别院住段时间可好,我说过,定要好好答谢你的。”
“我从不在乎这些,”皇冕旒摇摇头抱住他从马上跳下来,失笑道:“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已经耽误太久了。”
鹫泓不甘道:“留下来不可以吗?冕旒想要做什么?什么事我做不得的?”
皇冕旒摇了摇头:“别强求了。”
“我从不欠人情,”鹫泓坚持道,“在我未报恩之前,你不许离开!”
皇冕旒失笑,这种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能从鹫鸿的眼中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不由道:“如果你想我的话,就用这个吧。”
鹫泓一愣:“这个?”
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纸鹤。
“不论我身在何方,它总能找到我。有机会,我也会常常去看你的。”对于鹫泓这个老练又不失坚强的男孩,皇冕旒总会想到那个人,自然是爱屋及乌的喜欢:“后会有期吧,鹫泓。”
他翻身上马,鹫泓看着说中白色的纸鹤,神色几度变换,最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笑一声,终于不再强留:“冕旒。”
一物朝着他飞来,皇冕旒伸手接住,调笑道:“用我教你的方法对付我,鹫泓,你还太嫩了。”
鹫泓冷哼一声,没看他。
皇冕旒看向手中带暖的物什,发现竟然是一块玉佩,因为精神力的高超,他的记忆力极佳,赫然想起这便是两人初遇那日鹫泓当掉的生辰佩。“这……”
鹫泓冷哼道:“拿好了。”
皇冕旒多少有些感动,他将玉佩系在腰间:“只要皇冕旒还能带,一定会戴着它。”
鹫泓这才满意,突见皇冕旒抛来一物,伸手接住,竟是一个剑穗:“嗯?”
皇冕旒眨了眨眼,拍马而去:“交换而已。”
鹫泓遥望他离去的背影,微笑着将剑穗收进怀中。此时城门内又来了一队人马,正是巴中县令。
年过半百的老县令大汗淋漓的跑到鹫泓身后三米处,下跪叩首道:“下官巴中县令龚余,参见太平王世子!”
鹫泓冷笑着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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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南海
白衣少年挽出一个凌厉的剑花,豁然将手中长剑收入鞘中。他抬手自桌边拿起白帕拭了汗,便起步欲离开此处。
突然,一枚石子打在他足前一尺处,深深陷在青石板内。少年神色一凛,低喝道:“来者何人!”
皇冕旒现身从桃树上跳下,连连摆手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进来,抱歉。请问,你是白云城城主,叶孤城吗?”
“正是在下。”叶孤城的神色是淡漠的,他看了看皇冕旒手中的剑,道:“阁下擅入我府内,不知有何要事。”
皇冕旒并不擅言谈,有些尴尬道:“那个,我叫皇冕旒,你好。我来这里只是想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是叶孤城。”
“白云城叶孤城有何作假。”叶孤城微微蹙眉:“阁下就是皇冕旒?阁下若找在下有事,为何不从正门拜访,反而做这梁上君子?”
皇冕旒尴尬道:“我担心你不屑见我。”
终究只是不满十四的少年,面对这样的回答,叶孤城也有些愣住了,随即失笑道:“皇冕旒之名谁人不知,在下又怎会拒之门外。不知阁下来此找在下有何要事?”
皇冕旒也为自己方才的表现失笑,少年的叶孤城比他想象的好相处的多:“没什么,我真的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叶孤城疑惑:“为什么?”
皇冕旒摇摇头道:“交了朋友自然是认识了,只望你剑法大成时我再来拜访,你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叶孤城略微颔首也不再多问,微微施礼漠然道:“在下叶孤城。”
皇冕旒也笑了:“我叫皇冕旒。”顿了顿,他又因自己越发习惯的古人动作而失笑,对着叶孤城点了点头:“告辞了。”
“请等等。”却不料叶孤城突然出声:“虽然很失礼,但是皇先生,在下此时可否与你比剑?”
皇冕旒一愣,看向那双少年特有的明亮眸子,明明冷漠非常,其中却燃烧着对剑的执着。他正色道:“不行。”
叶孤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道:“是在下孟浪了。”
“并不是看不起你什么的,只不过……”他看着他,郑重道:“现在的你无论是言及‘比剑’又或‘决斗’还太早。的确,在你这个年龄你的剑法确实高超,但现在的你,并没有‘斗’的资格。问剑者,自是不可躁动。”
叶孤城抬剑一鞠,神色中多了分尊重:“多谢皇先生指点。”
“没什么的。”皇冕旒笑了笑:“十年之后,你必将成为你手中之剑。”
叶孤城一震,看向手中的寒铁宝剑。这是白云城的宝剑,也是整个江湖可数的绝世神兵。他的眼中宛如燃火,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点点微笑。
“皇先生可曾用膳?”
皇冕旒一愣:“嗯?没有……”
叶孤城道:“一同否?”
他披星戴月坐船过来,自是早就饿得很了,皇冕旒笑了笑,也不推辞:“那么,便打扰了。”
叶孤城点了点头:“请。”
两人都是一心向剑之人,一顿饭下来,叶孤城便提出让皇冕旒住下,指导他的剑道。
能与未来的绝代剑客互论剑道,皇冕旒也是喜不自胜,便应了下来:“叨扰了。”
这一叨扰,便是五年。
☆、第三回陆小凤
又是一年春季,南海的温度却是直追夏日。明明还是初春,岛上的桃花便已经开了。
和叶孤城下棋是一件非常费脑力的事情,而并不擅长思考的皇冕旒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和叶孤城下棋。
昨夜下了一夜,叶孤城倒是精神奕奕的去练剑。皇冕旒勉强跟到了桃林里,就靠在一棵树上睡的天昏地暗。
这五年与叶孤城一起练剑,到之后的比剑,他的瓶颈竟是隐隐有堪破的兆头,这让十几年都未曾进步的他喜不自胜,更是愿意留在了飞仙岛上,与叶孤城谈论武道。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檀香味传进鼻腔,皇冕旒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便看到了一袭熟悉的白色:“孤城,你练完了……好快。”
“还好?”已然不同五年前的少年细瘦的身子,此时的叶孤城才真正有了未来剑仙的雏形。一袭白衣,一把古剑,身形挺拔而颀长,他的神色是淡漠的,却有着宛若帝王的锋锐凌厉:“去休息吧。”
“已经差不多了,没关系。”真正清醒了过来,皇冕旒笑了笑:“走吧。”
叶孤城点了点头,左手拿着剑离开,皇冕旒跟在他身后,又打了个不雅的哈气。
正如叶孤城会将背对着他,而他在他的身边也会放心的沉眠。因为他们是朋友,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叶孤城道:“冕旒。”
“嗯?”
叶孤城道:“过几日我会出岛一趟,是否一起?”
皇冕旒问道:“怎么了?”
“苏州那边出了点问题。”叶孤城淡淡道:“有人从南海运了私盐过去。”
“啊……”运私盐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行为,违者必斩。明白事态严重,皇冕旒皱了皱眉:“何时动身?”
“明日。”
“我自然要去。”
—十日后苏州—
虽说是和叶孤城一起到苏州,但在这一方面冕旒自然帮不上什么忙。叶孤城在别院中听各商铺的掌柜上报各个事宜,皇冕旒难得识趣的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找了个茶楼喝茶。茶楼上还有对卖唱的父女,依依呀呀带着哀愁,他并不喜欢,但不会去阻止什么。
突然,一个大眼睛少年坐到了他的对面。大约十五岁上下,和当年初见时的叶孤城差不多,他的双眉既黑且浓,虽是个少年人却留着不算浓的胡须,形状竟似极了他的眉毛。
少年笑道:“我知道你,你是皇冕旒。”
皇冕旒道:“我也知道你,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一愣:“你认识我?”
“这句话该是我来问。”皇冕旒疑惑道:“我应该隐藏的很好才是。”
“你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公子哥,武功不高,相貌不俗。”陆小凤笑着摇摇头道:“但是你手中的剑出卖了你。”
皇冕旒一愣,随即失笑。这是一把雪白如玉没有半分杂色的剑,剑鞘连同剑柄,皆是一片雪白。这剑从他十五岁起就跟着他,早已成了习惯,完全忘了隐藏。
“你很奇怪。”陆小凤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酒为自己倒了一杯:“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剑客。”
皇冕旒皱眉道:“哪里奇怪?”
“你完全不像一个剑客,身上的气势或许可以遮掩,但是血腥味却是无法完全掩盖的。”陆小凤不可思议道:“很难想象,你竟然是个剑客,还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皇冕旒很无辜,这样的话玉罗刹说过,叶孤城说过,很多和他决斗过的人也说过,如今便是陆小凤也如此说。他并非是不肯染上血腥,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很敬爱的姐姐,他的姐姐告诉他,剑是杀人的凶器,但他虽欲修成“剑”,却到底还有着“人性”,他的姐姐希望他杀人时,想想自己也是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他学剑的第一日,他的老师告诉他的。
所以他可以杀人,也杀过人,却不轻易杀人。
“公子!公子!求求您放过我家花儿吧!求求您了!”
正说着,那边卖唱的父女却出了些事情。老父在一边哀求不已却无所作为,少女梨花带雨嘤嘤哭泣,然而面对他们面前衣着华贵的男人,他们却是连反抗的念头都不能有的。
陆小凤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看了看皱着眉头别过眼的皇冕旒,问:“我以为似你这种剑客应该是最看不惯这种事的。”
“为什么看不惯?”皇冕旒看着陆小凤不解:“我为什么要帮他们?而且就算我帮了一次,也不可能永远帮助他们。”
陆小凤漠然。
皇冕旒的眼中没有嘲讽更没有不屑,他是真的不明白的。他说的并没有错,即使出手帮了他们,那么除非杀了那个公子哥甚至公子哥的家人,否则事后倒霉的还会是这对父女。而天下无论何处,总是少不了这些败类的。
只是这种宛如孩子般的不解却让陆小凤感到了残忍。
因为他明白了,面前的人纵然剑术无双,但是他只懂得剑,只懂得弱肉强食。他有怜悯和同情,却不会为此打破自然的规则。他不懂得人,更不懂人心。
“可惜陆小凤却总是喜欢惹得一身腥的。”
他笑着站起身,端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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