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身边。云岫出在被子里凄惋地苦笑着,经历了这么多,风星野,你怎么还能指望我抱有希望呢?爱对我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一件装饰,你说你爱我,我的内心已经是如此的污秽,如果没有这身漂亮的皮囊,你又能爱我多久呢?一个月,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可是我明明早已经把自己的心脏剜出去扔掉了,为什么胸口还是会这样无奈地疼痛呢?
黎明时,在门外矗立了近一整夜的东方孟宁终于缓缓地挪动了脚步,她来到窗前,叩了叩纸窗,轻轻叫道:“云大哥,我哥哥要我来告诉你一声,他们已经把唐戎救回来了,唐公子还活着,不过伤得很重,请你过去看看!”说完,转身飞奔而去……
唐戎还活着,不过也仅仅是活着。他的右手被齐臂斩断,左手和双脚的脚筋也被挑断,全身上下更是饱受酷刑的折磨,没有哪一处还能保持完好。更严重的,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像一个躯壳样躺在那里。这就是云岫出走进房间后所看见的唐戎。
云岫出仔细地检查了唐戎的伤势,凝重地向东方孟宇询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东方孟宇看了看坐在床边痛苦得无法言语的唐方,将云岫出拉出了房外,才小声说道:“我们一直追到他们藏身的地方,结果一进去才发现人都走光了,唐戎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
“大夫看了怎么说?”
东方孟宇摇摇头,沉重地说:“恐怕要废了!经脉已经完全断了,他们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修复。”
“难怪他无法接受了。”云岫出叹口气,唐戎才刚刚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还没来的及倚马春风快意江湖,就要终生残废了,任谁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接受。
“不只因为这个。”东方孟宇看看云岫出,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他被人强暴了,身上的伤都是被人强暴时故意弄伤的。”
云岫出闭了闭眼睛,勉强压抑着怒气问道:“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从我们找到他,他就没说过一个字,而且我们跟他说话,也完全没有反应。岫出,现在该怎么办?”
“先把伤养好再说吧,孟宇,你多费点心思,替我照看一下。另外,告诉唐方,先不要着急,斩断唐戎手臂的是晋国神教的总护法参澍,刚刚已经死在风城主剑下了,其余的人我一个也不会让他们逃掉的,这件事我一定会给唐门一个交待。”
“好吧……岫出,你的脸色不好,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想唐方不会怪你的。”
云岫出点点头,无言地缓缓往回走,此时他身心俱疲,累得几乎就想甩手撂下一切,不知不觉中,他竟走到了凤梧院外。风星野要了这个院子,却一天也没在里面住过,总是赖在他的屋里,让他冷清的卧室有了些温暖,可是,以后风星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屋里了……天还没亮,风星野应该还没有离开云王府吧?那么他在不在里面呢?云岫出站在凤梧院外漫无目的地想着,一会儿觉得院子里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传来,一会儿又觉得院子里安静得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但他只要想到风星野有可能就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他就觉得似乎心里有了安慰,有了支撑……
天慢慢亮了,漫长的一夜过后,金鱼到处找不着云岫出,沿着小路来到凤梧院,才终于发现了院子外靠在树上出了一晚神的云岫出。
“少堡主,您在这里做什么,风城主昨晚就离开了!”
如同美梦破碎般,云岫出只感到澈骨的冰凉。他木然地顺着花园走到湖边,对岸,东方孟宁一个人在湖边坐了一夜,却什么也没想明白,两个人隔着湖水不期而遇,互相看着,却都好象在看一个陌生人,谁也不想开口说话。半晌,云岫出伸手解下外袍,纵身跃进了湖里。三月的湖水虽已解冻,但仍冰得刺骨,寒气浸透骨髓,终于唤醒了云岫出的每根神经,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这么多年他经历的难道说还少吗,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咬牙挺过来的?现在不过走了一个风星野,他倒像个女人样彷徨得不知所措了!
想清楚一切后,云岫出游到湖边,从湖水里出来,接过金鱼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湿湿的长发,一边向自己的小院走去,整个人焕发出耀眼的光彩,充满自信,像一个掌控着天下的君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东方孟宁一眼……
从这天起,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云岫出的变化:他的笑容越来越完美,和煦,夺人心魄;他的每一句话都温和,动听,然而却不容拒绝。他将公事处理得没有一点瑕疵,赢得了朝庭所有官吏的尊敬与佩服,下属们更是对他敬若神明。在他的筹划下,三天时间兵部前所未有的筹到了六百多万黄金,澈底解决了军费的困扰,十万大军从上到下信心百倍地开赴伏越关。
对晋国的战事一帆风顺,独孤宁参指挥大军越打越顺手,晋军几无还手之力,前线捷报频传,大家都乐观地估计澈底打败晋军已经是早晚的事了。这期间,燕王曾以各种名义找过云岫出,但他都以公事繁忙推掉了。的确,此次对晋军的战争是后勤保障做得最好的一次,云岫出的成绩是有目共睹,连三军统帅独孤宁参都无话可说,多次专门从前线写信感谢。燕王再好色也不愿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只好不甘不愿地放了云岫出一马。
在江湖,银雪城突然对十大杀手组织不宣而战,风堂、云堂和隐堂三堂联手全力出击,不到十天的功夫,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江湖十大杀手组织纷纷落马,被银雪城逐一铲除干净。消息传到京都,云岫出撇了撇嘴,不屑地说:“死老头,冤枉花了一百万,连个泡都没冒一个,活该!”
一切似乎都在顺着云岫出预计的方向发展,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了——银雪城的老城主风仲言十年前曾秘密替风星野定了一门亲,新娘竟是燕王的女儿,皇三子独孤宁参的同胞妹妹,十三公主独孤秀儿。现在十三公主已年满十六,独孤宁参也大局已定只等凯旋回朝后就能稳稳地坐上太子位,所以此时风仲言旧事重提,作为对银雪城这么多年秘密支持皇三子的回报,要为风星野和十三公主完婚,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俗话说:六月债,还得快。云岫出苦涩地想,没想到连结婚这种事都可以一报还一报,一个月前是我为了捉弄你才传出要结婚;一个月后却是你为了家族利益要娶妻,老天还真是公平啊!不过,既然我的心里还留着一根刺,那就让我来把它澈底拔掉吧!
他转头对立在一旁静若无人的蝴蝶问道:“怎么样,他们动手了没有?”
蝴蝶点点头,回答道:“禀报少堡主,金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刚刚传回的消息是,他们已经进皇宫了。”
云岫出哼了一声,冷冷地命令道:“你跟我来,是该进行第二步计划了。”
云岫出带着蝴蝶来到唐戎的房间,今天人很齐,大家不约而同都来了,连一直刻意避开云岫出的东方孟宁也在屋里陪着唐戎。此时见云岫出进屋,东方孟宁也不好立刻就走,于是拉着何融雪坐到了角落上。
其实这半个多月云岫出一直都没来瞧过唐戎,虽然是因为忙,但其他人对他已颇有微词,特别是唐戎的精神状态完全没有要好转的迹象,就更让关心唐戎的人不能理解他。今天大家见云岫出终于肯来了,但脸上却挂着如春风般温暖惬意的笑容,便全都心里有些不舒服,对云岫出也就有些爱理不理的。
云岫出却不理会这些,进了屋,对着床上没有反应、意识的唐戎自顾打着招呼:“嘿,怎么样唐戎,今天感觉好些没有?”
唐方努力想忍住一口气,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出言讽刺道:“云亲王,舍弟恐怕现在还不能说话,真对不起,辜负您的好意了!”
“我个人认为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太惯他,他早就应该可以说话了!对不起,我想和唐戎单独谈谈,可以请大家回避一下吗?”云岫出话虽犀利,但笑容却依旧一成不变。
然而这曾让东方孟宁无比痴迷的笑容,今天却格外刺痛了她的心。从哥哥亲口告诉她云岫出已经允诺到东方世家提亲起,东方孟宁多年的夙愿一夕得偿,欣喜得如同身在云端。可是,才仅仅一天的功夫,先是从丫鬓嘴里窃窃私语地传出了云岫出和风星野关系暧昧,晚上居然住在一起;接着当天晚上她就在云岫出的院子里不经意地撞见了两人的表白,两个男人竟然有那种恶心的关系,这几乎让东方孟宁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天堂到地狱,原来仅仅只需要一天。更让她无法接受的,还是云岫出不仅不解释,甚至到了漠视她存在的地步,让她开始怀疑起这么多年她是否真的认识这个男人。这些天来,这件事就象毒蛇一样在啃啮着她的心,可偏偏又无法对人倾述,自己的未婚夫和另一个男人上床,这连想都不能想的事情让她一个大小姐如何同外人说去?于是今天,看着云岫出如没事人样儿,她终于忍无可忍,只想用最伤人的话,去刺破他脸上的笑容。
“我听说风城主要娶妻了,云少堡主不会是想把气出在唐公子身上吧?唐公子已经够可怜了,云少堡主难道真的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此言一出,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东方孟宁会不顾身份地说出这种话来。
惟一没有变化的还是云岫出,他微笑着很有风度地自嘲道:“诶……看样子我是真的把东方姑娘给得罪了,以后随便孟宁要我怎么陪罪都行,不过现在我必须和唐戎谈谈,对不起各位了,希望你们能回避一下。”
见云岫出如此坚持,东方孟宇只好点点头,说:“那好,我们在外面等,走吧,孟宁!”害怕孟宁说出更出格的话,东方孟宇连忙拉走了妹妹,一边走一边责备道:“孟宁,你刚刚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东方孟宁也不解释,“哼”了一声,自顾走了。
一屋人转眼间走了个干净,只除了唐方,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见云岫出向他看过来,才说:“我不走,随便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唐戎。”
云岫出点头道:“好吧,那你就留下吧,不过希望你不要打挠我。”话未说完,他向蝴蝶站的方向瞟了一眼,蝴蝶一跃而起,伸手点向唐方后背|穴道。唐方促不及防,被蝴蝶一击即中,顿时倒在地上,不能说话,只有两只眼睛不可置信愤恨地盯着云岫出。
云岫出耸耸肩,笑着说:“别担心,我不会对你们不利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治他心病的办法,不过手段可能有点出格,怕你不同意才出此下招。蝴蝶,你扶唐公子坐在边上好好看吧!”
说完,他再不管唐方的反应,走到唐戎床边,一把揪住唐戎的衣领,将唐戎从床上提了起来,逼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好了唐戎,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你就不要再跟我装可怜了,我不是你哥哥,不吃这一套。”唐戎还是没有反应,云岫出顺手就是两个耳光搧过去,“啪啪”两声,唐戎的脸上一边一个巴掌印,顿时红了,肿起老高。“怎么样,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一点小伤,至于这么要死不活的吗?你想装死,我今天就干脆把你打死算了!”顺势一脚踢过去,正踢在唐戎的胸口,将他踢出一丈远,唐戎胸口一阵巨痛,“哎哟”一声叫出了口。
其实唐戎并没有失去神志,只是经过那种残酷的虐待后,不愿面对现实,也不知该怎样来面对众人的眼光。偏偏大家因为他精神受创,谈话间全都小心翼翼,生怕再让他受刺激,因而更让他看不起自己,倒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此时突然被心中一直爱慕的偶像如此辱骂,又踢又打,终于忍不住辩解地吼道:“我现在是个废人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废人?你哪里废了?!你告诉我,你唐门称雄江湖的到底是什么?是剑法?拳法?轻功?还是内力?!一样都不是!你唐门在这些方面最多算个二流,二流的东西以后就算不能用又怎么了?说呀,唐戎!你的毒药呢,不会用了,还是不会配了?手脚废了难道你的脑袋也废了不成?!你是不是以后就想让你哥哥养你一辈子算了?”说完犹不解气,云岫出又狠狠踢了唐戎几脚。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没有武功的滋味?”唐戎无法还手,只能怒吼道。
“对,我的确不是你!我有武功,所以你就觉得大家都欠你了吗?不要太幼稚了,唐戎!要怪就怪你技不如人,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脸在这儿耍脾气!我看是你哥哥平时把你保护得太过于好了,才会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江湖险恶!”
“不准你说我哥哥!我不管你是谁,都不准说我哥哥!”一听云岫出骂到唐方,唐戎立刻象个刺猬样地反应道。他们两兄弟从小感情就最亲密,唐方要大唐戎五岁,对唐戎更是亦兄亦父样的人物,深受唐戎尊敬。
“不准?你凭什么不准?有本事你就替你哥哥争一口气啊!不要总当他的累赘,总有一天唐方会让你给拖死!”
“我不是他的累赘!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去拖累哥哥!”唐戎终于痛哭道。
“唐戎!你现在就正在拖累他!要不要我把唐方叫进来,让你看看他现在为你担心受怕得像个什么样子?”
“不要!我被他们那个了,浑身脏死了,我没脸见哥哥,云大哥,求求你,不要逼我!”唐戎浑身颤抖地哭着哀求道。
“白痴!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哪里就脏了!”云岫出气不打一处来,又是几拳对着唐戎就打过去。
“你又没试过……”唐戎抬起头怒吼道,但还没吼完,就被云岫出铁青的脸色吓住了,再不敢说下去。
第七章
云岫出铁青着脸,两手紧攥成拳,过了半晌才努力克制了怒火,转头向蝴蝶示意放开了唐方。唐方立刻冲了过来,从地上抱起唐戎,仔细检查了一下,除了有些瘀痕,并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抬头看时,云岫出已经澈底平静下来,他等到唐方一点一点地检查完才说:“唐方,打他的那几下我心里有数,虽然很痛但绝不会受伤。明天你最好先带他回唐门,我已经交待他们给你准备好马车了。还有,他的伤势你也不要太担心,这几天我问过几位前辈,他们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医治,至少有一种药可以勉强为他续上经筋。今后虽不能练武,但行走、做些简单的事还是能行的,我一定尽快将药送到唐门。唐戎这件事我真的是很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却把他害成这样……”
唐方被云岫出一惊一吓,看到唐戎被打是一怒,接着等到唐戎醒过神来又是一喜,诸多情绪轮番攻击,此时真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有呆呆地发愣。
云岫出欲要再说,突然房门被撞开,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地奔进屋来,跪下禀报说:“王爷,不好了,晋国的奸细潜进宫里,抓住了大王,现在大臣们都不知该怎么办,请您赶紧过去!”
云岫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不慌不忙地继续对唐方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安息香和龙诞香在紫薰水里浸泡后混和点燃,到底是春药还是毒药?”
唐方一愣,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回答道:“既是春药,也是毒药。不过毒性只对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