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了它。
“卡西基亚雷河!它在那里!”皮罗的喊声响在空旷的山林里。
洪保德在看到卡西基亚雷河最初的片刻没有说话,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条
梦想中的河道,一条联系着世界上最大的两条水系的唯一的自然通道,竟那么容易被他
找到吗?洪保德呆呆地看着兴奋的皮罗,他声音发颤,轻轻地问:“你没有看错吗?皮
罗?”
“先生,您看这边,您看那边!”皮罗高兴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一把将洪保德
扯到船头来:“这边的红树林,我们当初就是在这里打到了一只野猪,我和爸爸把它挂
在那里的树权上剥去皮的,我现在还记得那猪肉的香味呢!”
“那里,我找到了一窝小鹈鹕,我还养了它们好几天呢!”皮罗连说带比划,洪保
德随着他的手看来看去,当然,他们是看不到那20年前的痕迹了。
“那么说,我们真的来到了这条河上了!我们真的找到了那条谁也无法证实的河道?”
洪保德的眼睛放出光来,他的声音越来越高,邦普朗和其他的工人们也都挤在船头看着
前方。“我们真的找到了卡西基西雷河,我们,我和你!邦普朗!”洪保德猛地回过头
来,和身后的邦普朗拥抱在一起。
独木舟一阵猛摇,工人们急忙各就各位,想控制小舟的平衡,但是已经晚了,拥抱
在一起的洪保德和邦普朗顿时失去平衡,一起掉进了河流中。
皮罗没有去拉起洪保德和邦普朗,他也纵身一跳,和两位主人一起跳进了卡西基亚
雷河,紧接着是佩衣和塔夫。在洪保德的探险队经历了三个月的艰辛跋涉终于看到他梦
中的河流时,他们是用一种奇特的方式来庆祝的:每个人都跳进河里,弄得湿淋淋的像
条鱼。
事后他们才发现,那天他们疯狂的做法很危险,因为在这条河道里,也有许多食人
鳄鱼。但不知为什么,那天鳄鱼们都放了假,谁也没有来干扰这群乐昏了头的人们。
独木舟缓缓地进入了卡西基亚雷河,洪保德的兴奋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他简直不能
使自己静止一分钟,他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他不时地让船停下来,采集标本,测量河道。
这里是真正的处女地,千百年来,卡西基亚雷河默默奔流着,穿连起了奥里诺克河和亚
马孙河,使当地的土著人在两条大水系中游刃有余,却没有人来为它画出一张地图,上
帝造就了这条天然运河,却要让洪保德来完成发现它、确认它的使命。
卡西基亚雷河的两岸无人居住,一切都像到了天尽头似的荒蛮。以巴西果树和红树
林为主的四季常雨林中,那高大的鹅掌楸、山核桃树挂着累累果实,爬山虎和野葡萄把
一切缝隙都挡得严严实实,要想在这些树林里行走,除非前面有一台大功率的坦克车开
路,否则你根本没办法进入到雨林深处。
每天,洪保德都可以看到壮硕的美洲虎在树冠上奔走,这里的美洲虎许是因为食物
充足的缘故,比奥里诺克河上的美洲虎大得多,树下已没有它们行走的空间,它们索性
把道路开辟在树上,它们在树上走得很安闲,一副高贵而慵懒的样子。美洲虎在树冠上
奔走的姿态使洪保德又害怕又入迷。小动物也很丰富,蜘蛛猴就像它们的名字那样,浑
身漆黑,双臂细长灵活,当它伸张开两臂挂在树枝上,远远看去活像一只黑蜘蛛。一种
很小的猴子——狨,身长不过15至30厘米,鼻孔向上翻着,浑身金黄色的绒毛,在树上
灵巧地跳来跳去,活像一群黄蚂蚱。身材骄小毛皮却很珍贵的短尾伶鼠在河边的低洼处
捕食鱼类。另一种更珍贵的美洲貘长着和上唇连在一起的长鼻子,正在水边的腐叶中翻
找食物,一听到有什么动静,貘马上钻到水下去了。洪保德特意去河边仔细地看了美洲
貘,他看到美洲貘真的像动物学家所说得那样,可以在水下稳稳地行走。
鸟类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因为这里无人居住,植物繁茂无比,简直成了各种动物的
天堂。身体胖胖的美洲河鸟,爪和趾都比较长,在树林里发出尖利的叫声。它们的长相
一点也不像水禽,但却能潜入水下,在河底里行走。玫瑰红阔嘴鸭长着扁扁的怪嘴巴,
细细的两腿很像鹭鸶。而在当年皮罗捉到一窝小鹈鹕的红树林里,仍然是鹈鹕们的天地,
那些快乐的水鸟们又在养育新一代的儿女,皮罗很快在草丛捉到一只刚长出细羽的小鹈
鹕,小鹈鹕跌跌撞撞慌慌张张走路的样子,洪保德看得开心极了。
但是,卡西基亚雷河对这些来到它身边,为它在今后的世界地图上找到正确位置的
人们并不友善,从进入卡西基亚雷河道的第一天,洪保德就受到了更多更猛烈的蚊子的
攻击。卡西基亚雷河上的蚊子十分厉害,它们都生有尖利无比的喙,能刺穿又厚又硬的
衣服。河水污浊,是蚊子们寄生的理想之地,在蚊子更猛烈的集团进攻下,洪保德再热
也不敢脱下衣服,所有的人都被叮得浑身奇痒,脸肿得看不出五官的模样。邦普朗的情
绪开始低落,整天愁眉不展,佩衣有些怀念他那大平原上的家:“那里可没有这么厉害
的蚊子,我宁可肚子饿一些,也不要到这里喂蚊子!”佩衣又用了他的老办法,把湿泥
糊个满脸,但泥巴刚一干,蚊子的尖喙就刺进了佩衣伤痕累累的脸。
更糟糕的是,这种厉害的蚊子会传染伤寒病,身为医生的邦普朗最担心的就是这点,
可他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预防。
因为蚊子太多,洪保德竟有7天无法写日记,这是他进入南美洲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洪保德只好把那么多的新鲜感触记在心里,他感到很苦恼。
紧接着,又是一连几天的阴雨,食物渐渐用光,探险队的人们又开始吃着大蚂蚁冲
可可粉。因为空气潮湿,点不着火,好不容易捉到的鱼也没办法煮熟吃。他们只好用生
水来冲可可粉。河水很脏,味道难闻,每个人都在拉肚子。因为潮湿阴暗的天气和肚子
饥饿难忍,探险队员的情绪低落到极点,独木舟也不再飞速前进了。此时洪保德的独木
舟正航行在卡西基亚雷河的中部,百里无人的莽莽丛林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洪保德。
洪保德找到了卡西基亚雷河后,却在这段被洪保德称为“黄金河道”的地方,过着
进入丛林后最艰苦的一段日子。
此时,他们已在卡西基亚雷河上行驶了17天,预计再有四五天时间,洪保德的独木
舟将进入卡西基亚雷河的另一个河口——奥里诺克河下游,到了那时,他们的日子也许
会好过些。
“先生!看那里,河里漂过来的是什么?”讨厌的雨终于停止,洪保德可以在丛林
里艰难地猎取动物、采集野果时,他们在卡西基亚雷河边扎下了营地。在河边捕鱼的皮
罗突然大叫起来,因为他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子顺流而下,不像一条鱼,很像一条小舟。
洪保德来到河边望去,他看到一根枯木似的东西漂向他们的营地。越来越近,洪保
德和皮罗的眼睛一齐张大了,他们一齐惊奇地喊出:“一只芦苇马!一只翻倒的芦苇马!”
芦苇马是土著人的一种轻便小舟,用结实的芦苇扎成,可用来渡河,也可以一个人
轻易地扛起来走。在一些较窄的河流里,芦苇马就是土著人最便捷的渡河和捕鱼工具。
可是这只芦苇马却倒扣在河里的,它的主人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20.丛林毒剂师
在这百里无人的荒滩上,洪保德突然看到一只倒扣在河里的芦苇马,那种惊异和担
心是可想而知的。是谁撑着这只芦苇马呢?他来到这里干什么?在这一带的丛林里,会
不会有可怕的食人部落?
“皮罗,你马上带上两个人,顺着河岸去找一找,看看是不是有人受了伤,需要我
们帮助,如果真的找到了芦苇马的主人,也能知道丛林里是否还有人居住!”
皮罗得令而去,他划着一条独木舟,向着芦苇马漂来的方向找去。卡西基亚雷河不
宽,三个人分别看着两岸的草丛,仔细地寻找着芦苇马的主人。半个小时后,眼神好的
塔夫看到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有红色的血迹:“在那里!那里有人!”他们看到一棵不大
的凤梨树权上,垂挂着一条黑色的胳膊。
皮罗的独木舟立即靠岸,他们七手八脚抬下了一个挂在树上的土著人。这是个老年
土著男人,他正在昏迷之中,小腿处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在流血。皮罗顾不上那么多,对
塔夫说:“先把他背回营地,让邦普朗先生给他止住血再说!”强壮的塔夫一猫腰,就
把土著人背在了身上,半小时后,他们把受伤的土著人带回了营地。
邦普朗一眼看出土著人的伤口出于鳄鱼的利齿,联想到那只翻倒在河里的芦苇马,
洪保德认为,这个土著人一定是在河里驾船时遭到鳄鱼的袭击,他拼命逃到岸上,才保
住了一条命。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后,土著人的血止住了,不一会儿,他有了低低的呻吟,渐渐
醒过来了。
洪保德和邦普朗都围在老年土著人身边,他们不知道这个土著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情况。
老土著人慢慢地睁开双眼,慢慢地看清了他身边围着的人,他显然很痛苦,额上浸
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的嘴动了动,皮罗忙拿起一个水壶,喂了他几口温水。
“谢谢!感谢你们!”土著人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洪保德吃惊不小,他说的是一
口西班牙语。
在南美洲,由于300年前哥伦布航海的成功,使大批的西班牙人越过大西洋来到这里
开始疯狂的掠夺,所以,在300年历史进程中,西班牙人和土著人留下了许多后代,很多
土著人都学会了西班牙语,西班牙语成了南美洲的通用语。让洪保德吃惊的是,在如此
荒蛮的地方,也有人掌握西班牙语,可以想象当年疯狂的西班牙人曾覆盖了多么辽阔的
南美洲本土。
洪保德忍不住再次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土著人,他和普通的土著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
别:纹身,半裸体,脖子里挂着骨饰,头发用泥土染成棕红色,因上了年纪皮肤干皱粗
糙。只是当他用西班牙语和洪保德对话时,洪保德听出自信和教养:“他不是个普通的
土著人,我们也许可以从他那里听到一些东西。”洪保德心中一阵喜悦。
果然像洪保德猜测的那样,这个老年土著人自称是一个毒剂师,也就是在土人部落
里充当药剂师、巫师和医生等多种身份的人。毒剂师本想在这个难得的晴朗天气里进入
卡西基亚雷河道去采集试验新毒剂的动植物,不料在河里被一只饥饿的鳄鱼追上了,毒
剂师的芦苇马被鳄鱼拱翻,他奋力跳进河里,向岸上游去,在鳄鱼咬住他的小腿的时候,
毒剂师爬上了那棵凤梨树,总算逃出了鳄鱼的追杀。
毒剂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他挣扎起身对皮罗说:“兄弟,
请你搀我一下,我要去采些药来治伤!越快越好!”
皮罗搀起了受伤的毒剂师,他们一拐一拐向着丛林里的草地走去。毒剂师边走边在
草丛里采摘一把什么,在嘴里嚼着,嚼出很多的绿汁来。每嚼完一口,他都把那团草药
按在腿上的伤口处,连连嚼了五六团草药,毒剂师对皮罗说:“兄弟,咱们可以回去了!
今天晚上我就会不疼的!”
第二天一大早,邦普朗为毒剂师换药时发现,昨天还咧着大口子不停流血的伤口,
经过一夜的治疗,伤口处的皮肤竟已开始结痂。邦普朗大声称奇:“你究竟用了什么药,
好得这么快?”
“这是我们的绝招,一般是不告诉外人的,但先生救了我的命,我要报答您,我马
上采来这些草药给您看,也许以后您用得着!”毒剂师站起身来,这回他没用皮罗搀扶
他,自己走进了丛林里,在几棵大树下采来一些普通的藤子:“就是这些藤类,把它们
嚼碎后覆在伤处,就会有神奇的效果!”
邦普朗急忙记下了这几种草药的用途性能形态。
吃过皮罗做的鱼汤烤鹌鹑后,洪保德让皮罗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因为毒剂师腿
上的伤口没有好,不能单独划船回去,皮罗把他的芦苇马架在独木舟后面,让毒剂师坐
上了探险队的独木舟送他一程。毒剂师告诉洪保德自己住在丛林深处叫撒海族的小村子
里,那是一处从不让外族人进去的地方,“我们撒海人有对付外来者的武器,大多数土
著人都不敢接近我们,别人都称我们为‘毒剂部落’。”毒剂师很自豪地说。
“你们使用毒箭?”洪保德小心地问。
“是世上最毒的毒箭,比你们的黑火药好了不知多少倍呢!没有响声和硝烟,却可
以轻易杀死一切动物!”毒剂师连说带比划,他的话让洪保德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回
头看看其他的人,也都吓得变了脸色。
“不过,由我带路,你们尽管放心,没有人能伤害你们!”毒剂师一指前面,独木
舟就叉进了一条更小的小河弯,这条河时隐时现地出没于密集的不见天日的丛林里,让
人感到像是通向地狱。
看到探险队的人都在拉肚子,毒剂师顺手在路边的草丛里扯了一些草籽让大家在嘴
里嚼。“这条河的两岸都是草药,我们撒海族人一天也离不了它呀!”毒剂师的手在河
谷里画出个大大的圆圈,大概可以把方圆百十里的卡西基亚雷河都包括进去。洪保德看
到,在那高高的乔木下面,细细碎碎的各种花草遮盖了每一寸地皮,它们顽强地与大树
争夺着生存的权力,在乔木的缝隙里,可以看到红花点点,绿藤盘绕,好一派热热闹闹
的热带雨林植物大展览。
吃了毒剂师给的草药,当下午探险队走进一座非常原始的村落时,他们都觉得肚子
不疼了,心情一下就好了不少。洪保德虽然很害怕土著人的毒箭,但他那不可竭制的好
奇心还是占了上风,他随着老年的毒剂师走进丛林时,还不知道自己又走向了一个大秘
密。
21.毒剂部落
探险队由毒剂师带领着,划进一条小小的河汊,河汊越来越浅,独木舟最后也划不
动了,只好停靠在丛林边。洪保德很兴奋,每当他要看到一个新奇的事物时,他总是兴
奋得两眼放光,手舞足蹈。现在他根本都顾上想这次行动会不会有危险,他满脑里都是
毒剂部落的毒箭。毒箭的制作一直是土著人的共同保守的绝密,若真能亲眼看到毒箭的
制作,对洪保德来说太荣幸了。
毒剂师带着大家拐进了林中的一条小路,小路隐在茂密的灌丛里,很难发现。毒剂
师示意大家都走在他的后面,和他相隔一段距离,不要出声,轻轻地走路。
毒剂师走在前面带路,他佝偻着腰轻轻地走,天色很暗,根本无法看到30米外的东
西,看着带路的毒剂师小心的样子,每一个人都很紧张。
走着走着,毒剂师突然停下步子,在地上指了指给身后的人看,他用脚在那块平坦
的草地上轻轻一跺,那块草地就“扑”地陷下去了,出现一个很深的坑。洪保德去坑边
一看,不由吓得尖叫一声,那是个很深的陷井,陷井的底部扎满了竹签子,每一根上面
都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