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家的外院里人来人往,每日回报的管事小厮人多口杂,为了不被走漏了风声,这外院是绝对不能住的。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让江五带着吴均瑜潜进去,住在澈香阁里。
雪雁对林如海这种大胆的做法很是诧异,要知道这时候外男住进内院,可是极不符规矩的事儿。更何况是林如海这样的书香门第,早在林家还在扬州时,家里的规矩就是最严格的。可如今林如海肯做此让步,实在是不得不让雪雁觉得意外。
而林如海这边的意思是,一来这是为了大局着想,这外男冲撞了闺女,闺女就只能嫁给外男。但吴均瑜本身就是雪雁的未婚夫婿,将来本来就是要嫁给他的,所以结果是一样了。二来,住到其他地方,吴均瑜的身份不可能不被发现,因为还要安排人送饭送水什么的。住在落梅苑的后头,雪雁要饭要水都可以正大光明的要,再偷偷送到澈香阁去就好了,衣裳也方便洗。
于是吴均瑜这小子,就彻底成了“吃软饭”的,窝在澈香阁里头,天天翻雪雁交给他的账本。
到了年二八这日,江五来送信,吴均瑜从发髻里抽出一个钗来,打开盖子从里面抽了一张银票出来,对江五道:“这里是千两银票,劳烦五哥替我跑一趟,去找个地下银庄,把这银票拆了。再送五百去我家里,给我下人发过年的利是。”
江五下巴都要掉了:“不过是过年的利是,怎么就要五百,你家里下人走了不少,如今剩的人可不多。这五百银子,也实在太多了些。”
吴均瑜苦笑一声道:“今年实在苦了他们,也难得他们一片忠心,即便走了这些人,即便传言我遇了海难,他们还能守在宅子里头等着我回来。我那小厮进宝给他一百两,再还了他身契,让他自个过日子去吧。至于余下的人,剩下的四百两都平分了给他们,也还了身契,让他们消了奴籍过好日子去。”
其实吴均瑜是想着日后就快要走了,这会子家也不能回,干脆就把下人遣散了。这房子也卖了,日后要娶雪雁,就在温泉庄子的老宅那儿住。反正那边下人多的很,雪雁身边也有不少人跟着,就足够了。
江五听了这话,心中很是感慨,便接了银票揣进怀里,拱了拱手就直接走人了。
到了晚上江五仍回来,将剩下的五百银子还给吴均瑜,又对吴均瑜道:“小姐把身契都送了过去,其余的下人都还好,只有进宝哭着不肯走。还闹到林府来了,说是要见小姐一面,给小姐磕头。如今小姐哭笑不得,让人领了他到外院候着。依我看,你如今住在这里,凡事一应都是自个打理,也多有不便,这里房间也多,倒不如叫他进来跟了你。那琐事也有人给你打个下手,你也好安心管铺子上的事儿。”
吴均瑜琢磨了一番,心中也是无奈。这招财进宝是他最早买回来的小厮,当时是在人伢子那儿准备买两个随从,但看着这两个孩子极可怜,就一咬牙没买随从买了他俩回来。那时候自己都还只是刚到京城没多久,才刚起步,这两个孩子在他出去摆摊算命的时候,就在家琢磨着怎么做家事,极为懂事。如今招财被他留在了北美,进宝既然不肯走,那就留下做个伴吧。
吴均瑜想到这儿,对江五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五哥趁夜了把人偷偷带进来,日后又要多一个人劳烦五哥了。”
江五这边倒不觉得麻烦,反正他无非就是送送东西,关注一下动静什么的。于是到了夜里,进宝被悄悄带进了澈香阁。一见到吴均瑜,进宝那眼泪就哗的下来了。才想哭,就见江五在他脖子上点了一下,“你要哭可不许出声,这会子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这一哭,吓着小姐怎么办?”
吴均瑜忙对进宝道:“好孩子,快把眼泪收了。我这好好的回来了,是喜事才是。这里头可是内院,你这一哭,即便没抓着我们,别人若传言这里闹鬼,表妹还怎么住的下去?”
进宝一听忙乖乖擦了眼泪,然后直拿眼瞅江五。江五笑着摇头给他解了哑穴,进宝这才上前跪拜给吴均瑜行礼。
主仆二人再次想见,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江五直接出了澈香阁,来到雪雁的窗前,想了想还是敲了敲窗子,待窗子开了一条缝后,这才对里头把进宝的事儿说了一遍。
里头的人听完便道:“既然如此,明儿一早记得去交代一声,就说晚上我派人连夜把人送出城了。免得丢了人,惹来大伙慌张。”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江五便去了外院,拉了一个早期的小厮对他道:“劳烦小哥帮我带个信儿,昨儿也不知是谁待吴家的小厮进来的,劳烦小哥帮我同他说一声,昨儿带进来那小厮,小姐派我送他出城了。叫他不必再找。”
这样的话,江五拉了好几个人传,接着便直接回了落梅苑。果然天才亮,吴家的小厮被送走了这事儿就传开了。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个小厮也引不起大家的注意,于是这话很快就被丢开不提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雪雁这边算是彻底的清闲下来了,每日除了去孟茶芳那儿陪孟茶芳说笑,逗弟弟玩,就没别的什么事儿了。过年时也是成日吃了睡,睡了玩。偶尔还会去后院看看景,摘摘花什么的。
只是林如海知道吴均瑜回来了,可孟茶芳对此毫不知情,她原是见着雪雁整日忙着打理商铺还有些事儿做,便寻思着能让雪雁少些时间想表哥也是好的。可见着雪雁日日这么清闲下来了,她这心里就开始担忧了。
雪雁也发现孟茶芳看她的表情不大对劲,一来二去的试探了出来,不由就乐了:“母亲只管放心,我和父亲都相信表哥不会这么命薄。且广州那边派人打听过了,表哥出海的时候,那一带海域很是安全,还有好几队的船队来往呢。母亲若再不放心,大不了三年之后若是表哥还不回来,再替我寻个人家嫁了就是。”
孟茶芳闻言叹道:“三年又三年,女子有多少三年可等?你可别像了我,到了一把年纪才嫁出去。我是生不逢时,家中又有继母作梗。如今你要是迟了嫁不出去,我这心里也是别扭。”
雪雁知道,孟茶芳是怕别人说她是年轻时受了继母的欺负,如今她自个做了继母便也欺负起继女来了。可她还真不好安慰什么,说白了,她也不是正经的继女,当初贾敏许了她婚事自主,孟茶芳也不能插嘴说什么,只能瞎出出主意,自个胡思乱想一番。
看来祝渊那边的事儿,真的不能再拖了。为了以后不跟孟茶芳关系弄僵了,这事儿怎么都得在今年三月前处理完了才行。
只是现在去找祝渊,用什么理由才好呢?雪雁一脸愁容闷闷不乐的回了落梅苑,自个坐了半天也寻思不出什么来,后来干脆起身去后头找吴均瑜去。
吴均瑜正在屋里看货物清单,一见雪雁愁眉苦脸的进来。就对一旁的进宝道:“去,给你奶奶倒茶去。”
进宝一脸的激动跑上来叫了声“奶奶好”,跟着就转去隔壁寻茶壶去了。
雪雁无语的抽搐了下嘴角,怒瞪着吴均瑜:“敢不敢再不靠谱点?还没过门。叫什么奶奶?这话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
吴均瑜“嘿嘿”笑着上来拉了她去坐,又揉了揉她的眉头问道:“一进来就愁眉苦脸的,遇着什么事儿了?”
雪雁把林如海的计划,和孟茶芳对她的反应说了一遍,又道:“现在看来,不早点结束祝渊那边的事不行了,但我就怕太主动接触的话,祝渊那里会怀疑我。”
吴均瑜想了想道:“我可以给你点意见,当然只供参考。祝渊这人虽然我只见过两面,但我记得他挺帅的?”说到这儿。吴均瑜见雪雁点了点头,忍不住恨恨的掐了她的脸一下。
接着吴均瑜又道:“你还能提供一些他的资料吗?”
雪雁忙把她断断续续从祝渊那打听到的个人信息一点点说给了吴均瑜听,吴均瑜沉思了一会,起身去关了这屋的房门。进宝虽然在隔壁,但每次雪雁来。进宝都知道避嫌躲开,所以应该不会听到。
吴均瑜关好了房门,这才走回桌边,轻轻对雪雁道:“以你的描述,他才十六就入了伍,那么他的文化课这方面肯定是很欠缺。这样的人天生就会有一种自卑的心理,因为他的文化不行。就导致他想在其他方面赢过别人。而他会辍学去当兵,说明家庭情况非常不好。如果是家庭情况很好的人,要从军则是会直接上军事大学。所以他一般来说不是父母都很贫穷,就是父母有一方不在,只靠一人带大。这样的人,会很容易脾气暴躁。”
说到这儿。雪雁忍不住打断道:“可他现在看来,并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而且他好像总带着点优越感,并不像你说的是那种自卑的人。”
吴均瑜笑了起来:“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人是会随着环境改变的高级生物。他刚过来时,当了和尚,可依你所说他不是个甘于人下的人,为什么一开始不出来还俗,要当这么久的和尚,这就是他自卑的证据。自卑之人大多胆小,他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原来只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存在,所以他在恐惧,不敢出来行走,更不敢参与这么大的行动。
“谋反什么的,那可是高智商或者傻大胆的人才敢做的。之所以他后来出来了,就是因为有你我的出现,他明白这里他可以找到帮手。他的身份一定是我们之中最高的,而我们又是同乡,出于共同利益肯定会出手帮忙。只是后来他对你起了歪念,我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他就是因为太自卑,怕斗不过我,所以才会对我下狠手,希望我一死百了。”
雪雁边听边点头,吴均瑜分析的确实没错,但这个跟她提的问题好像没什么关系吧,这也算是意见?
吴均瑜继续说了下去:“就因为如此,他还俗后,得到了优越的生活条件,又高人一等,所以他才会造成现在有些目中无人的感觉,但实际上,他的骨子里还是个很胆小,很自卑的人,而且脾气极端暴躁。
“这样的性格,对谋反这件事,绝对是一大忌。你如今要做的,可不是跟祝渊拉上关系,而是跟祝渊的旧部拉上关系。因为幕后的黑手是他们,而不是他。只要找着机会,在他的旧部面前展露出你的冷静,稳重,跟祝渊一对比,当然是你这个‘奶奶’比较靠谱一些。这一时半会儿叫他们再找个‘傀儡’出来,始终是不如这个前朝皇室血脉名正言顺些,既然他烂泥扶不上墙,那些人肯定会经常来和你接触。
“你干爹的意思,我琢磨着,只怕是想拿到内部人员的名单,这是第一大事儿,有了这名单,即便你不出手了,他们也能时时监视着这些人,消息自然来得快些。即便日后祝渊再来找你,你也大可不必理会了。”
雪雁叹了口气急道:“我何尝不知道?我也想要他们的名单,我也想接近祝渊的部下,可这会子叫我哪儿找机会去?他那些部下各个精明的很,又哪里肯见我这样一个闺阁女子。”
吴均瑜挠了挠头发提议道:“我觉得是人就一定会出门,安排个偶遇什么的,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就是看你怎么在偶遇时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偶遇?雪雁突然眼睛一亮,抿嘴笑了起来:“果然,有你,我才想得出主意来。”说完,她笑着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吴均瑜傻站在原地,看着雪雁的远去的背影,小声的埋怨了句:“得了帮助还不啵一个,太没良心了。”
雪雁这头笑眯眯的回了房,一回屋就打开窗子叫了江五,对他嘱咐了一番,江五领了命立刻离开。
几日之后,雪雁突然约了祝渊在天香楼碰面。祝渊接了来信心中很是得意,以前是他巴着要找雪雁,如今订了亲,他不急着成亲,反而变成雪雁急着找他了。
只是祝渊知道,今儿是他其中一个部下的生日,已在他酒楼里定了包房,准备聚在一起乐呵乐呵的。可偏巧雪雁难得找他一次,不去又怕雪雁生气。
要不怎么说祝渊是个没主见的呢,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不是协商一下时间,错开上下午见面,或者另外改天再约。偏偏祝渊就回了个信给雪雁,说是那天部下生日,要跟着一起庆祝,恐怕没时间跟雪雁见面。
雪雁又写了封回信去,信里提议就在众人庆生的隔壁房间给她留个包间,祝渊陪着吃两口酒,接着尿遁出来与雪雁见一面。祝渊只当雪雁有什么急事找他,乐呵呵的就同意了。果然那一日,二楼的包间全被祝渊包了,除了最靠边的一个房间是雪雁的,其余的都是他那些部下庆生用的。
正月十二那日,雪雁盛装打扮好,带着书澈和小红去了天香楼。江五提前一步出门,躲在了天香楼外的树上监视。≮更多好书请访问。。≯
雪雁是巳时才过就出的门,到天香楼时,天香楼才刚开门呢。一般的食肆多是午后才开,关门时间按日照长短变化,一般多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到下午五六点。而天香楼确实正正规规的按着时辰,上午晨时四刻开门,晚间酉时末关门,也就是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
雪雁虽出门的早,但她与祝渊约好的时间却是午时。因而天香楼的掌柜看到雪雁时很是诧异,亲自迎了雪雁到楼上,进包厢坐好之后拱手问道:“大小姐这么早来了,是吃茶还是听曲儿啊?”
雪雁一挑眉笑道:“怎么,原我听说你们这儿是个极清净的地儿,才常来你这儿吃饭。如今怎么还有唱曲儿的?”
掌柜的忙笑着回道:“大小姐只怕不知,今日是一乡绅的生辰,包了我们这儿二楼做寿辰呢。这不,就临时叫了几个唱曲儿的候着,怕到时要人助兴。”
第三百五十四章
雪雁心中冷笑不已,她自然知道这“助兴”是怎么回事。男人听曲儿怎么可能只是干坐着听听?这听完了,还不得叫那姐儿上来喝两盅,摸摸小脸拉拉小手之类的?
掌柜的一见雪雁脸色不好看,忙解释道:“东家是不许这档子事的,只是今日是特例,特例。”
雪雁轻笑了一下,柔声道:“你这般害怕作甚,我又不是那吃人的老虎。我今儿不过是家里待着闲了,出来坐会子。我这两个丫鬟,也没见过世面,带她们出来尝尝你这儿的好菜。只是我算错了时辰,出来得早些,如今白坐着只怕无聊,你上些好的花茶来,再叫人做你们那黄油饼干上来。我到了午时再叫吃食。”
掌柜的见雪雁不气不恼,脸上也恢复了和平的神态,这才松了口气下去吩咐。这未来的奶奶可比大爷厉害,这点只怕全天香楼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这话还是从桃花嘴里传出来的,因祝渊常在桃花那留宿,平日没少说雪雁的闲话。当然不该说的,他还是没说,不然他也会被人当成是异类。
雪雁坐在屋里等了一会,就有小二上端了花茶上来,又奉上了黄油曲奇,奶油蛋糕等新鲜玩意,这才退了下去。
雪雁笑着对书澈和小红道:“你们也来吃吃看,这是西洋的点心,虽不必咱们的花样多,但味道极浓郁,还有股奶味。今儿也不必拒着,不到午时他可不会来呢。咱们吃咱们的,喝咱们的,到了时辰你们再起来伺候。”
书澈和小红笑嘻嘻的也不客气,坐下就拿起东西吃了起来。书澈倒是爱吃,偏小红吃了还嘴硬:“哪里是西洋玩意,前儿我妈带我去串门子,有家人娶了个蒙古媳妇儿,那蒙古媳妇儿做了好些奶酪。跟这味道差不多呢。比这还浓郁些个,我觉着倒比这个还经吃些。”
雪雁笑而不语默默喝着花茶,耳朵却竖的高高的,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她挑着巳时出发。就是因为若是办席,必不会掐着时间来。那些人肯定会有三三两两的人提早到,只要有一人到,就是她雪雁表演的时候。
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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