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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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遗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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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也让卫青见识一下兵阵,免得日后他带兵不知所措。”刘彻拍了拍卫青的肩膀,谁都听得出这是要重用的意思,卫青也不例外,只是他没表现出多大的兴奋,还是挺平静,颇有点宠辱不惊的味道。
大约是到了休息时间,原本整齐的行列现在都散开各自休息去,但他们并不散乱,可见平时训练有序。卫青在黑压压一群人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指着问,“那是韩大人?”
“恩,这是韩嫣练的兵。”刘彻说着想起刚开始时,给了韩嫣这近千精骑,把他乐得天天阳光灿烂,连最厚的乌云都能穿透,但又因为练兵的事冷落自己好一阵子,挨碰一点,韩嫣就无力的说累。其中滋味,冷暖自知啊。
这时一个士兵走进韩嫣,刘彻立刻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盯着,当然这么远,根本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两人说说笑笑越靠越近。然后那士兵举起手中的箭比画一下,韩嫣点点头。只是练箭而已。刘彻松口气,但看到两人都要贴到一起去了,刚落下心中的大石头突然又提了上来,干嘛干嘛!不过是教教射箭,没必要靠那么近吧?再说你眼睛到底是看耙心还是看我的小嫣!手,手放哪呢!
阿末见刘彻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就在一旁偷笑。
“韩大人长那么漂亮,又懂练兵,骑射又好,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他。”卫子夫用一脸难怪呀的表情说,“其他人大概也很喜欢他吧。” 
刘彻闻言,只当她心直口快,没有斥责她,但脸色更深沉,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阿末暗自捏把汗跟上,瞥了眼卫子夫,这话如果是无心还好,如果是有心的…阿末有种脚底冒凉气的感觉。
练完兵后,韩嫣满头大汗回宫,沐浴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去见刘彻,只见刘彻坐在长信灯旁;手持一把长剑欣赏着;剑刃没有任何花纹;极其朴素;却能感到凛冽的寒气。
“是一把好剑!”韩嫣由衷赞美。
刘彻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把它送给卫青,你说好不好?”
“行呀!”韩嫣走过去坐在刘彻身边,更感到那把剑的寒气扑人,“就是不知道这剑适不适合他,太冷利了点,他还那么小…”说到最后韩嫣开始担心起来。
“人都会长大的。”刘彻不以为意,最后又笑着说,“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什么东西?”韩嫣的眼睛亮起来就像夜间的星辰闪烁。
刘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匕壳上镶着上等白玉,金银丝错边,匕刃上有着精美的花纹,做工精细。
“这个?”韩嫣接过,摸了摸匕刃,掩饰不了的失落,推开靠过来的刘彻道,“锋利是锋利,可也只是匕首,打仗时用这个,我岂不是要被捅几个窟窿?”
韩嫣的玩笑话把刘彻吓了一跳,忙搂着他说,“你不要说那么恐怖的事好不好!”紧紧地环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别想着打仗的事了,就留在我身边吧,如果你是想立功换取功名利碌,荣华富贵,我都可以给你,没必要那么辛苦。”
“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就是舍不得呗。”
韩嫣沉默一会,低声道,“我只是想帮你。”
也想证明自己,不给韩家人丢脸,不是一个只靠色相来换取地位的人,堵住那些胡说八道人的嘴巴,刘彻你不仅不明白还认为我只是想要荣华富贵?韩嫣有丝心寒。
“不需要不需要,你留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刘彻温热的唇贴着他的后颈,韩嫣却觉得那是最冰冷的吻,最冰冷的话,不禁苦笑,你今天说不需要我帮你,说不定有天你也会说不需要我留在你身边。刘彻你常说一直,一辈子,永远,可到底有几句是对你自己说的?我能做到,那你呢?如果哪天是你将我弃之如草芥,我又能以什么身份留下来?说到底…立功不仅是我想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保全我自己。
“我想建一支期门军,有直属自己的军队,由卫青统率,除了试试他的才能外,顺便可以磨练他。小嫣,把你训练的那些人都编入期门军吧。”刘彻似乎没察觉怀中人的怪异,依然自顾自说,咬了咬韩嫣的耳垂,轻声说,“练兵太辛苦,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和那些人在一起。”刘彻承认这里面是有点自己的占有欲作祟。
“那你干脆不让我和除你之外任何人接触好了,把我养在金屋里。”
韩嫣半开玩笑半赌气的话却被刘彻认真的考虑起来,“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哦,小时候的确想过把你塞进金屋里。”轻佻的探手伸进他的衣襟,另一只手拉开衣带。
忽然殿外有宫人禀报,“皇上,卫夫人说她有些不舒服。”
“什么?”刘彻急忙起身,询问外面的宫人,“叫了太医没?”听到外面的人说叫了,才放下心。又低下身来,暧昧的对韩嫣说,“我去一趟,等下回来继续呀。”韩嫣白他一眼,“快点去吧。”
韩嫣看着刘彻匆忙消失在夜色后,颓然伏在案上,送我把烂匕首,还要收回我辛苦训练出来的人,不满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低垂在空中的月亮越来越朦胧,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睡去。
噩梦
梦里的世界没有耀眼的阳光,没有轻柔的月光,眼前不停的闪过熟悉的身影,回荡的是熟悉声音。
先是刘彻笑眯眯的说,留下来吧,和我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瞬间他的影子破碎,幻化成另一副冷漠无情的面孔,冷淡的说,朕不需要你,现在以后都不需要。服侍朕?现在的你有她们年轻漂亮吗?脸上的淡漠转为嘲讽,韩嫣转过头去,看到美女如云,团团将刘彻环绕,根本没有自己一席之地。刘彻不屑的看了韩嫣一眼,打仗吗?朕有的是将才。
韩嫣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呢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眼里满是惊慌和失落,想拉住转身决绝离开的人,却没有任何力气和勇气,地上都是积水,水影映照出来的是已不再年轻的容颜,像凋落的花,残败不堪。
韩嫣之后是谁?卫子夫之后又是谁?帝王的爱究竟能有多久?陈阿娇幽幽的声音响起,小嫣,你以后怎么办?为什么不离开…你真的甘愿只做个男宠被人耻笑吗?最好的年华逝去时,你还剩什么?
韩嫣恍惚的呆看水面,听到这话便失措大喊,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愿意被人在背后嘲笑吗?六岁就被母亲送进来,那时的我能做什么,能反抗什么!只有听命运的安排。竟然命让我遇到刘彻,让我留在刘彻身边陪着他,我也是真心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因为这样我就是男宠,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只是为了名碌…
韩嫣紧紧的用手臂环住自己,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暖意,不想哭,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刘彻我从来没想过在你那里得到什么荣华富贵,我只希望你也可以爱我,可为什么你总让我失望?总让我失望…
四周渐渐响起嘿嘿哈哈的嘲笑声,每个人都对他指指点点,或眼红,或鄙视,或讽刺,世上最脏的水最好往他身上泼,最难听的话最好朝他骂。
韩嫣已经精疲力竭,没有心思去跟他们争,自己一个人低声自语,你们凭什么笑我?!就因为我是男人,我爱上刘彻?就因为他是皇帝,我就一定图谋什么吗?我从来没期盼从他那里得到所谓的名利地位,从来没有…
睡梦中的韩嫣忽然浑身一抖,惊醒了过来,袖子已经湿了一片,外面的月亮在泪水迷糊的只有一团迷朦,脸上是没有干的泪渍,身上也是冷汗岑岑,月已经升到最高空了,人还没有回来,估摸也不会回来了吧,禁不住一个寒蝉,冷,身冷,心也冷,从心底冒出得凉气四溢开将人包裹起来。周遭寂静地可怕,就像在阴冷黑暗中有毒物在盯着你,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没有温暖没有依靠,只能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等被冷不防的蛰上一口或被寂寞吞噬,韩嫣霍然起身,他不想一个人,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冷冰冰的宫里。
守在殿外的宫人被轰一声踢开的门吓得一颤,连忙低着头,只能看到白色绣着云纹的衣角,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上来询问,“韩…韩大人,您去哪?”
“出宫。”
“这个时间?”宫人张大嘴巴,虽然习惯韩嫣的任意而为,但这么晚了还出宫…韩嫣不与他多言,径直就走,宫人不敢阻拦,急得原地跺脚,只能去禀报皇上。
深夜宫门早已关闭,韩嫣却硬是闯出去,侍卫们一怕伤人,二怯他的气势,再说这位韩大人违犯宫规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闹起脾气来皇上也让一让,何况他们小小的侍卫,只得开门放行。
马蹄踏在石板地上,哒哒声清脆悦耳,不急不躁很有节奏的声音很像音乐,不会扰人清梦,反能推人进入更深的梦乡。月光落在策马的白衣人身上,笼成淡淡柔和的光晕,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韩嫣出宫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地方可去,韩家是不能回的,先不说时辰不早,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回去也让家人担心。只能漫无目的的奔驰在长安宽阔的街道上,索性由马儿带着自己,它爱去哪就去哪。
原来天大地大,没有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安,能让自己有所寄托的地方,可以得到一丝慰藉。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和自己每夜同榻,相拥而眠,用温暖驱散夜的清冷,使心可以平和下来,不是四处飘荡不知所去,可以使心被那种幸福填满,而不是空落落的,不必孤灯伴长夜,影单心寂寥。
一个少年趴在窗棂上打着哈欠注视夜中的长安,房屋鳞次栉比,排列整齐,比起家乡,那是漂亮了许多,白天更是繁华,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相比。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一点亮白出现在街道的尽头,慢慢晕开,突破黑色的包围,越来越大,马背上人的面容随即也能看清。忽然有种旋律隐约在少年脑海里回响,各种绝美的词一一闪过,却说不出口,似乎那些词还不足以表达他所看到的景象,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抹白色划过,带着绚烂光华,搅开夜的深沉,又默默融入夜色。
韩嫣由着马儿带到了长安郊外,连绵起伏的山,少了白天的青翠,多了分神秘,郁郁葱葱的树林少了分宁静,多了分诡异。他没有进到林子里,这时进去无疑只有两个字——找死。韩嫣温柔地摸了摸马颈,笑道,“你还真会挑地方。”马儿扬蹄嘶鸣一声,似乎听懂他的夸赞。韩嫣躺在小山丘上,头枕着手,无聊就数星星玩,这里也很寂静,但不是宫里那种死一般的寂,而是宁静平和的寂。空气中含着湿润的露气沁凉透骨,沾染了露水的头发变得更柔软,白玉般的手指交缠在发丝中,黑如墨玉,白如羊脂。他独自在漫天星光中过了一夜。虽然是一个人,但似乎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了,他也静了很多,心不复刚刚的急噪,渐渐进入梦乡,没有噩梦,只有飘忽轻柔的梦,像躺在白云间的飘渺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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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回了宫,只候在庭院里,不愿进入卫子夫的寝宫。刘彻从寝宫里出来,回廊处便望见静立在盛开如锦霞的花林间的人,韩嫣低头,柔顺乌黑的头发如水般垂下,脚尖点着地在落满花瓣的地上不知道在画着什么。刘彻眼珠一转,狡猾的笑了笑,顺手把已经穿戴好的衣裳随意拉扯一番,使之乱糟糟的。
“小嫣。”
听到熟悉的声音唤自己,韩嫣抬起眸子,看到刘彻,原本无神的眼睛有了聚焦,像无数黯淡的光又聚拢在一起,闪发出光彩。这是控制不住的,不管多气,但见了那人之后,淡淡的喜悦还是会涌上来。
“你在画什么?”刘彻好奇的凑过头来瞧。
“没什么没什么…”韩嫣马上用脚踢了一下,让旁边的花瓣把画的东西给遮了。但是眼尖的刘彻还是看出来那是一只小猪,一份揶揄的笑容爬上嘴角。
“你一个皇上,竟然不穿好衣裳就四处走动,也不怕失了颜面。”韩嫣在捕捉到那份促狭后,不想让自己成为被揶揄的对象,立刻转变话题。
刘彻一听,大方的展开手臂,意思很明显,还伴随着抱怨,“她们都不如你,连衣裳都穿戴不好。”韩嫣嗤笑一声,当然不信他的话,刘彻摸着他的头发,问道,“怎么湿的?你昨晚上出宫了吧?”
韩嫣只是轻声嗯一句;什么解释都没有。刘彻倒也不在意没有多问,又说,“过些日子要去游猎,你帮我拟道旨,召江都王一起去。”
韩嫣还是嗯一声,垂着的眼睫盈着晶莹的露珠,发梢上也沾了些露珠,在晨光下流光溢彩。刘彻心里一动,在韩嫣的眼睑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搂着韩嫣腰的手也开始不安分的上下游移。
“大庭广众的,你能不能老实点?”韩嫣愠怒的推了推他,这几天的事已经让他心烦意乱了,偏偏事件主角好象没事人一样。
刘彻调笑道,“你的意思是私下就能不老实,随便怎么样了?”游移到臀部的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刘彻!”韩嫣恼羞成怒,将已经穿戴好的衣带猛然拉开,“你自己穿!”说完便扬袖而去。
刘彻急忙追上去,又是讨好又是无奈,“小嫣,我不过开个玩笑嘛,别走啊~小嫣~~~衣裳衣裳还没穿好呢!我这样怎么上朝啊,不都让那些大臣看光了嘛~~”边追还要边攥紧自己的衣裳,以防‘龙光大泄’。
树叶在风吹动下哗啦哗啦响,果子的清香扑鼻而来,新鲜的果子挂在树上随风摇晃,异常诱人。韩嫣举起弹弓瞄准枝头上一个红红熟透的果子,黄光一闪,准确无误的射向那果子,果子掉落下来,弹丸则一路滚,直到一个人的脚边才停下,那人拾起弹丸仔细看,浑圆金灿灿的原是金子所做,冷哼一声。
韩嫣看见来人便弯腰行礼道,“上大夫韩嫣见过江都王。”
江都王刘非无视他,摇摆着走过,脸上满是怨气,一个男宠竟然用金丸!比之王族更甚,背着韩嫣啐了一口,用身体换地位,下贱。
很低很低的音量,仍然被韩嫣灵敏的听到,不禁苦笑,有时好听力也不是什么好事。望着嚣张离去背影,他能说什么呢?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人们对他的看法,少不了被人非议。

潜祸
上林苑是供皇帝游猎的场所,鸟兽无数,林泽广布,山峦连绵,河流交错,还有各地献上来的名果异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离宫别馆七十多所,楼台阁苑,金碧辉煌,宦官宫女有数千人之多,养马三十万,极尽奢华。马蹄声震耳发聩,长龙般的游猎队伍浩浩荡荡。皇帝出行,礼仪向来繁琐,先要派人清道,韩嫣一马当先,带领百来个骑从走在前面。
“韩大人。”一个先行查探情况的骑从急匆匆打马来到韩嫣跟前,低声禀报,“前面发现了可疑人。”
上林苑范围宽广,宫人极多,不小心让人混进来不足为奇,韩嫣思量一番,对骑从们吩咐道,“大家放亮眼睛,确保皇上安全!”
“诺。”骑从们齐声应承,年轻人钟气十足,声音洪亮。
候在前方的江都王刘非远远看到尘土飞扬,来人身后跟着骑从,威风凛凛,以为是皇上,马上命令随从避驾,仪仗随行者全都在草丛里避着,自己一人伏在边上迎接圣驾。等人接近了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刘彻而是韩嫣,而韩嫣竟然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策马奔驰而过。江都王当时就呆了,愣跪在那里吃一嘴巴灰,等韩嫣一行人远去才反映过来,愤恨的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宛如两条毒蛇。
“母后,呜呜呜……”江都王刘非跪在王太后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但只叫出一个母后就说不下去,似受到极大委屈。
王太后皱眉问,“到底何事,至于这样吗?别哭哭啼啼的,有点王的样子吗?好好说话!”
刘非立即收声,语气怨恨异常,“哼,不都是那个韩嫣!” 
王太后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深,“他?他又怎么了?”
刘非注意到王太后神色不悦,心里便大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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