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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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遗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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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那我也要加紧练习骑射,你攻打匈奴,我就是你的矛,你要防守,我就是你的盾。”韩嫣抬头迎着他的目光,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仍然笑靥如花,暖暖人心。
两个人相互凝视,交付的都是自己的信任。
公元前139年,建元二年,经过挑选的志勇之士张骞手持符节,率领一百多名随行人员出使月氏,开始了艰辛的出使之路,他们都没想到这次出使是一个十几年的漫长旅程。
也是在这年,刘彻遇到他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女人。

匈奴人
建元二年,刘彻开始大刀阔斧的改制,令列侯回到自己的封地,解除进入函谷关的关禁,检举宗室及诸窦违法者,削除其贵族属籍。新政侵犯了皇亲国戚的利益。登时,窦太皇太后的门槛几乎被诸侯,刘氏窦氏宗族踏破,哭闹着请求老太太为他们做主。
对于刘彻的改制,太皇太后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看着跪倒的一片子孙,也是左右为难。偏巧在这时,御史大夫卫绾上书,认为政事没有必要再请奏东宫,郎中令王藏与他持相同观点。太皇太后大怒,将他二人下狱,两人皆自杀。刘彻的新政实行一年多便失败。
夜色沉静,像是轻轻一叹就会扰乱地上如水的月光。
伏在床上的人不再那么意气风发,而是死气沉沉,孤助无望的望着自己的童年玩伴,沉默许久后,低沉的声音打开水闸,悲伤,失落如洪流倾泻而出,“卫绾和王藏都死了。”眸子黯淡,比夜还要黑。
韩嫣抚着那双失望至极的眼睛,手心触到睫毛有点湿润,热热的,轻声安慰道,“皇族贵戚都是仗着太皇太后的势才敢反对你的新政,你推行儒学,老人家信奉黄老,她难免腹诽,这次卫绾王藏的意见是彻底激怒了她,用他们的死警告你。毕竟是大树,想要撼动很难。可是…”韩嫣迟疑了一下接着说,“说句大不敬的话,路还长着,你的时间远比她多。”
刘彻听了这话,似乎平静许多,勾起韩嫣垂下来的一缕长发缠饶在自己的手指上,“小嫣。”
“嗯?”
“一直都留在我身边好吗?”
他们都离开了,但你一定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韩嫣淡淡的笑,洒落的月华都难比,回答是无声绵长的吻。
此后,刘彻醉心游猎,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实现自己的宏图大略。
上巳节,刘彻在霸上参加完祈福仪式后,顺道到姐姐平阳公主府上。平阳公主特意让经过自己挑选的美人去服侍,这些少女全部都是她耐心栽培献给刘彻,以博得刘彻欢欣的。彩袖如霞,纤腰曼舞,欢歌笑语,可惜刘彻对这些美人都不怎么满意,虽然也喝喝笑笑,但并没有对谁表现出兴趣,平阳公主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看来这下功夫要白费了。正在失望之际,屋外进来一个歌女上前献歌,她只是府上普通的歌女,一声歌喉先声夺人,再加上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是那一头瀑发更是乌黑光亮。自从她进来,刘彻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没有转移过,平阳公主一眼就明白,虽然这个歌女不是她特意培养的,却也算是意外收获。刘彻起身准备去更衣,平阳公主心领神会,吩咐歌女卫子夫去服侍。
长安城布局严整,街道纵横交错,排列有序,街上人流如涌,商铺林立,热闹非凡。白衣少年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对每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不甚在意,有些人羡慕他身上穿着的上等雪白锦缎,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人家用得起的,有些人则惊叹于那上面精美的织纹,有些人更欣赏那匹矫健的千里良驹。但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忍不住多看几眼他的容貌,似有异族的血统,但两族的感觉完美融合,清俊中隐着坚韧,柔和中难掩坚毅,虽然喜欢却不敢露觊觎之心。在街头有些失魂落魄四处逛的正是韩嫣,原本他应该在平阳府陪刘彻,可是呆在那根本是自找罪受,看着刘彻花天酒地,左拥右抱,还不如独自出来逍遥,免得眼胀心算,说不定控制不住扰了他的兴致。为那家伙伤神够亏了,不能在饿肚子!想着便进了一家酒楼,这里几乎满座,生意奇好,菜色应该有保证。小二一看就知道来了位金主,立刻热情的迎上来打招呼,韩嫣要了一壶酒和这里的招牌菜,有时吃吃宫外的菜也别有一番味道。
刚一落座,对桌的人就扫了韩嫣一眼,当韩嫣回望过去时,那人又装作若无其事,四处打量,这在韩嫣看来是很蹩脚的回避方式,菜上来后径自填饱肚子,不管那人的目光了。不想那人忽然起身向韩嫣走来。
韩嫣手指摩挲着酒盏,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犹豫不决的人,他到是从容不迫,笑问,“有何事?”
那人见他一问,似乎来了信心,兴奋的说,“你那匹马可真漂亮!”
看着那人说到马时两眼放光,韩嫣暗笑,这人开门见山,还挺直率,印象顿时好了几分,从他汉话说得硬梆梆来看,他推测的问,“你是匈奴人?”
那人大惊,“你怎么知道?”所有的情绪都准确无疑的写在脸上。
一听就知道,用不着那么惊讶吧,韩嫣作了个请坐的手势。
那人没有丝毫扭捏,大大方方坐下,马上说明自己的来意, “呵呵~~我想和你比比,看是你们狡诈的汉人马好还是我们匈奴人马好!”
明明是你们自己一根筋,还说汉人花花肠子多…不过韩嫣对他的贬低不以为意,反倒喜欢他的直接,欣然接受挑战。
六十多年的积累和发展,汉朝现在国富民强,兵马强壮,粮草充足,在街上骑母马甚至会被人耻笑。马匹数量巨增,平常人有马已经不稀奇,但韩嫣这匹马不仅是良马,更是良马中的佼佼者,无怪乎刚刚会引起那么多人注意。
长安郊外,飞奔地两匹骏马快如闪电,哒哒的马蹄声刚劲有力,衣袂翻飞,人有飘飘乘风欲飞之感。在广阔平坦之地,比的是马的速度和耐力,在林间更多是比骑术,饶过蜿蜒的小道,避开荆棘丛林,这都需要高超的骑技。一场比赛后,输嬴并不重要,那种畅快,无拘束才是最重要的,两人皆酣畅淋漓,倒在草地上看悠悠白云。
“你蛮厉害的嘛!啧啧,小瞧你们汉人了。”那匈奴人不吝啬夸赞,但又好憎分明,直言不讳的表达自己以前对汉人的鄙视。韩嫣不但没有觉得讨厌,反倒听着舒服,不会话里有话,拐弯抹角,说什么是什么。
“我射猎也很厉害,有机会下次再比比。”韩嫣在他面前也没多做虚伪的自谦。
“好好~~哈哈~~这趟真没白来!”匈奴人露出真心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们汉人男子只喜欢采花呢!”
韩嫣数着天上的白云,听到他话疑惑的问,“采花?采什么花?”
“后庭花。”
韩嫣弹起来,盯着匈奴人,好象没听清刚刚的词又问一遍,“什么?”
匈奴人被他两道像针一样的目光吓到,忙解释,“别急别急,我又不是说你。说来汉人男子也真奇怪,大男人的什么不喜欢偏偏喜欢花,还一定要是后院的,路边的不行吗?更奇怪的是,一定是两个在采,一个采,那另一个种吗?”
韩嫣听他的表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根本没真正理解这词的意思,还曲解了这词的意思,把脸埋在膝盖间,止不住的笑,这家伙汉文没学好,净吓人!
 那匈奴人瞧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肩膀不停颤抖,以为他哭了,更急,劝道,“又不是说你,哭啥?我真的不是说你。”
韩嫣好不容易忍住,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抬起头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休磾,你呢?”
“韩嫣。”
“小嫣?!” 休磾的反应比比刚刚韩嫣的还要大,直接跳立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嫣。
韩嫣诧异的问,“怎么?”诧异的不仅是他的反应还有他亲昵的称呼。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那时那么小。”说着休磾比了个婴儿般长短的距离,忽然拉长,“现在一下子那么大了!”语气里透露着喜悦,但看到韩嫣迷惑的表情时,那份喜悦骤减了几分,拉长着脸,“你不记得我了?”
韩嫣被他的苦脸弄得心生愧疚,一个人记得你,而你不记得他,的确不怎么好,但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起这么个人,忽地转念一想又不对,“你…你说得是我婴儿时候吧?”
“对啊!那时你小小的粉团团的很可爱!可惜你不记得我了。” 休磾说到后面是难掩的失望。
“……”记得才怪!白内疚了!被这小子混乱的思维弄得自己都糊涂。
休磾回忆着说,“那时我也很小,但到了记事的年龄,你还是婴儿,嘿~~打你捏你,你都只知道用哭来反抗,抢你东西也只知道哭。后来你跟着家人去长安,我当时很难过…”生怕韩嫣不相信,再次强调,“真的很难过!”
你是伤心没人给你欺负了吧…韩嫣思量着要不要往日仇今日报,哼哼,以前是没能力,现在是有能力又撞到机会。
“回匈奴吧。”
猛然出来的话把韩嫣脑海里闪烁的各种报复方法给呛了回去,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呃?”
“你本来就是匈奴人,留在这鬼地方做什么?虽然那可能没汉朝富庶,但有得是广阔的天,最广袤的草地,男人强劲有力,女人也不像汉人女子这般柔弱,我们在马背上生活,自由自在。” 休磾像个说客劝着韩嫣。
休磾的话正中韩嫣心怀,虽然没有长安的繁华,但对草原苍劲的天空,自由的翱翔雄鹰很是向往。
“可我身上也有汉人的血。”韩嫣微笑,望着天边连绵的青山,好似潜卧的苍龙,他缓缓道,“而且这里有我不能离开的理由。”
“如果匈奴和汉朝兵戎相见,我们岂不成了敌人?”
“死在战场上,我无怨无悔,败在你阵下,那也是死得其所。”声音铿铿有力,坚定无比,眼里仿佛落满天光,神采飞扬。
休磾一直记着这句话,记着他们射猎比试的承诺,却没有等到实现的一天,更没有想到几年后再见,韩嫣也不再是今天的韩嫣。光华落尽,形似槁灰,心如死水。。。让他几乎认不出来。

冷战
韩嫣骑马回到长安,夜色已笼罩全城,走到一拐角时,忽然冲出一个人,两个人皆是一惊,未来得及收住脚步,撞个满怀,往后倒坐在地,那人拿着的东西也是散落一地。
“你没事吧?”少年清脆的声音隐含点怯懦,说着递出手去,韩嫣对上他担忧的眼神,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少年看清他的模样,“是你?”g
怎么?又是认识的?今天可真有趣。韩嫣打量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蹙了蹙眉,回想回想,脑袋仍然一片空白,沮丧地捶捶头,记性那么差!又记不起来,想着便凑近了瞧,难道是自己眼神不好?那少年被突然放大的脸吓得往后缩了缩,左脚踩在右脚上,羞赧地笑笑,“两年前,有人欺负我,你帮我的…那个…在…在树上。”
韩嫣闻言,恍然大悟得拍拍额头,“记起来了!”
少年喜出望外,还以为即使提醒,面前这个神仙般美的人也想不起来呢!韩嫣拉起他的胳膊,上上下下细细观察,总结一句,“被揍前和被揍后差别蛮大的。”
“……”少年好象听到心里某个形象破碎的声音。
“恩…”韩嫣指指地上,“你这些东西坏了怎么办?”
少年经提醒,如梦初醒,立刻蹲在地上检查,检查完了便愁眉苦脸起来,东西几乎坏了一半,回去不好交代。
韩嫣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这样回去不好交差,说不定挨打又没饭吃,“我赔你吧,现在就去买新的。”
一路上,两个年龄相近的少年说个不停,韩嫣知道少年的名字叫卫青,上次打他的几个少年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后来实在受不了,就偷跑出来找自己的亲生母亲,日子才比以前稍好些,现在是平阳侯府的骑兵。等两人买完东西,某人的肚子很老实的叫起来,卫青尴尬的捂着咕噜叫的肚子对着韩嫣傻笑。
韩嫣理解的拍拍他的头,“想吃什么?”说着拉他向酒楼走去,可卫青别扭着不肯进,说是在那种地方吃东西不舒服,而且菜价高得让人眼珠子都掉出来。韩嫣无奈,只好买了几张蒸饼,两人坐在大街上吃起来,路过的人无不侧目,觉得这副情景十分怪异,稍小的少年就算了,另一个一看就知是非富即贵的王孙公子,也这么不顾形象的蹲街…幸好晚上人少,投来的异样眼光也随之没那么多,不足以影响到那两位的心情。
卫青吃饱,向后撑着身子,拍拍鼓鼓的肚皮,满足的说,“看着星星,又不用跪坐,这样吃得随意,才舒服。”
韩嫣连声应和,“舒服舒服。”比起在宫里吃山珍海味还舒服,同时也学着卫青的样子单手向后撑,一只手拍拍肚子,望着天上一眨一眨的星星。
这时,从旁窜出三条高大的身影,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韩嫣和卫青,眼露精光,看韩嫣的打扮,遂将矛头对准他,站在中间的人凶神恶煞的说,“小子;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别让大爷用强的。” 
“哎?老大,你看这小子长得蛮漂亮的的嘛,啧啧,青楼里的花魁都比不上。”
“对啊对啊,听说那些富贵人家最喜欢养什么牢子的男宠,不知道这男人的滋味到底怎么样。”那两人边说边用猥琐的目光打量韩嫣,活生生要把人吞了。
卫青大感不妙,对他们的话虽然半懂不懂,也知道很危险,跳起来想大声呼救,却被韩嫣拦住。他疑惑的望去,不理解为什么要拦着自己,但眼前的人变得很陌生,脸上的笑容冷漠得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你们现在就滚,暂且饶过你们。” 韩嫣表现的异常冷静,面若冰霜,就像冰山要崩裂的一刹那,危险一触即发。
那些人听了他的威胁,面面相觑,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向前一步,“你脑袋是坏掉了吧?”说着也细细盯着韩嫣瞧,“今天不错呀,可以财色兼…”
收字未来得及出口,韩嫣抽出剑,只见寒光一闪,比秋月还冷寂,那人脖子上出现一道红色,令人厌恶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这一辈子没有再开口的机会,‘咚’一声栽倒在地。剩下两人大惊失色,相视一眼,联合冲上来,眼前白影一掠,人没了踪迹,一人突然胸口巨痛,低头只看到血红的剑尖,血在衣服上晕开像妖艳的花,另一人转身举起手中的刀想反抗,看到的是狠绝的眼神,手一软,后悔得撒腿就跑,却已来不及,胸前也中一剑。顿时,三人都倒在血泊中,眼睛怔怔的睁着,似乎上想不通刚刚还很柔和的白衣少年怎么一下如同鬼魅。
韩嫣提着剑,脸上依然是冷冷的,对于杀人不甚在意,白衣在清寂的月光下恍若幽魂。
半晌,韩嫣才转过身,担心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卫青,“你没事吧?”因关切伸出的手却落空,抓到的是空气。卫青不自觉地退后,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眸子里全是恐惧。似是被他这样的恐惧灼痛,韩嫣脸上的担忧和关切瞬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嘲的笑,“你觉得很可怕?”
卫青点点头,看到韩嫣流露出受伤的表情,有些不忍,又马上摇摇头。被韩嫣逼视着不敢抬头,只偷偷瞅了一眼,结巴的说,“脏…脏了…”
“脏?”韩嫣垂下头,如果说一个人的眼是水,那他现在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如果说一个人的眼睛像火,那韩嫣现在的眼里是寂灭的火,他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脏。”猛然抬起头,凄然的笑,“对!你们干净干净的很!”就像今天离开平阳侯府时,平阳公主低声在他耳边说他脏,还有宫里人虽然不会当面表露,但鄙视的眼光总是跟随着他,好几次也撞见过那些宫人围在一起嘲笑奚落他。但你们又干净得到哪里去?只有卫青不同,因为只有这个纯净的少年才有资格说他脏,卫青的眼睛就像泉水溪流一样清澄,像一面镜子,他越是干净,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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