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花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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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花悟-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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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夕照拱手道:“佩裳,多谢你。” 

佩裳走了,陆商阳一边换衣,一边怪怪地注视着秦夕照,道:“刚才真是你跳的?” 

秦夕照掠了掠头发,道:“这还有假。” 

陆商阳凑到他耳边道:“我在水下面,看得不怎么清楚,你为我一人舞一次可好?” 

秦夕照干脆地道:“不好。” 

陆商阳受伤地道:“为什么?” 

秦夕照道:“我最恨在人面前跳舞。”眼中一丝杀气一闪即逝。 

陆商阳笑道:“我不能例外?” 

秦夕照披上外衣,道:“等我要死的时候,可以考虑。”转头望着湖心轻舟,道,“我命如何,全看这神医郭离的医术了。” 



佩裳痴痴望着秦夕照,道:“你要郭离一个许诺,我要的却是一个虚名。我们女子,明知道红颜易老,芳华易逝,却还是傻傻在等。” 

秦夕照微笑道:“我希望你找到一个配得上你的人。”又道,“你不是想听我弹广陵散?为了答谢,我便为你弹上一曲。” 

陆商阳一怔,正欲说话,秦夕照笑道:“如果连这都放不开,郁积于心,我还能谈什么以后,又何言快意恩仇?” 

陆商阳长笑一声。“不错,不错,秦夕照果真不一般,总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之事。好!今天我也细品一下你的广陵散。” 

佩裳微笑道:“不如以水龙吟为我吹一曲罢。广陵散乃嵇康临刑之前所奏,意境不祥,不弹也罢。” 

秦夕照淡笑道:“顾视日影,索琴弹之,广陵散遂成千古绝唱。秦夕照自惭,不敢与前人相比,实在是不弹也罢。”又道,“佩裳,你那支笛子音色极佳,我便为你吹一曲罢。箫声呜咽凄凉,不合这春花秋月之夜。” 

佩裳强笑道:“好。”取出笛子,递给了他。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寒色幕,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一曲西湖春晓,却被他吹得犹如清冷深秋,悠缓舒长间,却是秋意入骨。恬静淡远中,悲意浓浓。 

佩裳仰头望天,喃喃道:“本是初春,为何会有孤雁飞去?……”眼中已蕴泪,清亮笛音,竟然被你吹得如同箫声低回,你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陆商阳望着秦夕照,那双眸子中似又蒙上一层江南的烟雾。淡淡的雨雾,恍惚迷离。心下一阵冲动,竟想把他搂住。 

为什么,我总觉得,本该是春,却仿佛深秋。 

北国,应该还在下雪罢。 

一阵寒意袭来,陆商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佩裳痴望秦夕照与陆商阳远去背影,珠泪纷纷。 





47 

这郭离却非他们所想模样,竟是个中年书生,容貌甚是俊美,只是白了几缕头发,眉梢下垂,看来总归是一副苦相。 

郭离伸手搭上秦夕照的脉门,秦夕照微微缩了缩,又停住了。习武之人,实在不习惯把自己的脉门这样随随便便交给人,何况对方除了是神医之外,还是个高手。 

郭离诊了半日,皱起眉头,又诊另一只手。秦夕照被弄得好不自在。 

郭离终于放下他手,道:“问情之毒,五年前已绝迹江湖,你从谁身上转来的?” 

秦夕照一怔,随即笑道:“神医果然名不虚传。问情乃唐灵独门暗器,当然是拜她所赐。” 

郭离道:“但你不是本身中了问情,你只是帮人解了问情之毒而已。” 

秦夕照闭上了嘴,暗想这郭离怎么这么啰嗦。 

陆商阳不耐烦了,道:“郭神医,您可否先告诉我,这问情之毒,是否有救?” 

郭离道:“秦公子,你老实告诉我,是从谁身上转来的?” 

秦夕照涨红了脸,道:“这个有关系吗?” 

郭离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多事?不是的,问情乃天下奇毒,若是你从女子身上转来,好治得多。若是……” 

秦夕照尴尬得不知如何作答。陆商阳面无表情地道:“郭神医,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郭离继续苦笑:“不相信,你去问唐灵自己。” 

秦夕照道:“既然神医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问我?” 

郭离一瞪眼:“我当然要问你,不确定万一治错了怎么办?” 

秦夕照忍着一口气,道:“敢问神医,有没有救?” 

郭离道:“有。如果你是从女子身上得来这毒,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治好。不过……若是从男子身上得来,就麻烦多了,需要一种药引子,那种药难求啊。” 

秦夕照道:“什么药?” 

郭离道:“疗愁。” 

秦夕照念了两遍,道:“不是传说中的海外仙葩吗?” 

陆商阳道:“敢问神医哪里才有?不会真只存在于传说中吧!” 

郭离伸出三根指头:“第一,确是海外才有,那就遥遥无期,等你找着你早没命了。” 

陆商阳无语,咬了牙又问:“第二呢?” 

郭离道:“本来是唐门,可是,数年前唐灵叛出唐门,也把此花尽数掘走。既然你是被唐灵所伤,自然该知道她在何处。” 

秦夕照愣了愣,他总算明白了,唐灵临去时那句话的含义。一阵心寒,赵构,你好毒,你算准了我会回去找你?你算准了我会跪在你面前求你?咬咬牙,瞪了陆商阳一眼,意思是:你还说她安了好心?看看吧! 

陆商阳只当没看见,赔笑道:“那第三呢?” 

郭离道:“霹雳堂。” 

这下轮到陆商阳跟秦夕照面面相觑了。秦夕照微一沉吟,道:“我明白了,数年前唐门与霹雳堂共同研出天女散花,想必唐门便是以疗愁为交换,而唐门失了此花,霹雳堂却一直种活了!” 

郭离起身,道:“你若信得过我,我现在便替你驱毒。然后十日之内,你只要找到疗愁,便可解毒。” 

陆商阳道:“若找不到疗愁呢?” 

郭离注视着秦夕照,一字一顿道:“那你会生不如死!” 

秦夕照道:“不知道是怎么个生不如死法?” 

郭离缓缓道:“先是眼睛看不见,然后是无法说话,无法行动……最后,内力尽散,经脉俱断……比死还凄惨百倍!” 

陆商阳道:“这疗愁本身便是毒花?” 

郭离颔首道:“若你未中问情之毒,单单中了疗愁之毒,便会有此下场。问情本来便是疗愁加上其它几种毒花配制而成,算你运气,我手中有药可解其余几种花毒,唯有疗愁,只能以疗愁本身来解。” 

秦夕照道:“若我找到疗愁,如果解毒?” 

郭离道:“问情是以疗愁之花炼成,你只需将疗愁之叶嚼碎服下,便可解毒。” 

陆商阳忽道:“郭神医,问情乃唐灵独门暗器,解法自不为外人道之,为何……” 

郭离面上露出一丝苦涩之色,道:“你们当真想知道?” 

秦夕照观他神色,已猜到三分,道:“唐灵是你……?” 

郭离脸上现出惊异之色,苦笑道:“秦公子心思动得好快。不错,唐灵本是我妻子,问情之毒也是我与她共同所炼。” 

秦夕照道:“在下知道这个问题很不礼貌,可是还是想问。不知唐灵为何离你而去?” 

郭离涩然道:“她心已不在我身上,留又有何用?她既然连唐门都敢叛出,我又怎么留得住她?何况我也对不住她,终年流连烟花之地,怨不得她……怨不得她……” 

秦夕照心中暗道这郭离好生懦弱,唐灵会要你才怪。只是,唐灵告诉自己郭离行踪,必是赵构授意,赵构到底有何意图?他明知自己是宁死也决不会回宫求他的。 

郭离又道:“若是你无把握取到疗愁,我可以续你百日之命,至少你死得不会有痛苦。你可以选择。” 

秦夕照放声大笑道:“百日?不够,我要一生一世。”一揖到地,道,“请郭神医施救。不论结果如何,在下感激涕零。” 



陆商阳坐在床头望着秦夕照。秦夕照很苍白,金针过|穴加上一堆稀奇古怪的药,生生被折腾了半条命。 

“你打算怎么做?” 

秦夕照闭着眼,道:“海外仙山,虚无缥缈。我既无时间,也不想碰这个运气。这个当然是忽略了。” 

陆商阳道:“你准备入宫盗那疗愁之花?” 

秦夕照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就算我把唐灵行踪告诉唐门,在赵构手中,怕也是讨不了好的。赵构明知郭离医术加疗愁之花方可解我之毒,却设下圈套让我来扬州求医,最后还是要逼我回宫求他。他对我了解甚深,恐怕早已备下什么法门以对付唐门,我看唐门再派高手进宫,也必是有死无生。皇室中人的心机,哪是我们这等江湖人算计得了的。”睁开眼睛望着陆商阳,眼睛亮得惊人,“我绝不回宫。我若回去,才是永远不要想再踏出一步。” 

陆商阳哼了一声,道:“花是长在土里的,他又不可能随身携带。我也知道危险重重,但我们难道不能一试?反正终究是一个死字,你愿意像郭离说的那种死法?不如去宫中碰碰运气,你我都非庸手,何苦长他人威风灭了自己志气!” 

秦夕照冷冷道:“你莫忘了,你,我,加上韩铁凝,还没在他手下讨得好去。你这是不长脑筋,自投罗网!死了便罢,我若再落在赵构手中,哼哼,那恐怕比十日之内找不到疗愁之花更惨百倍!” 

陆商阳闷头喝了一口酒,道:“你是执意要到霹雳堂一试了?” 

秦夕照仰头一笑,眉梢眼角傲气横生。“我能铲平你清风寨,我就不信,我平不了它小小一个霹雳堂!” 

陆商阳闷声道:“你莫忘了,霹雳堂与你仇深似海,霹雳堂堂主也不是我陆商阳!江南霹雳堂与蜀中唐门名震江湖,自是有它存在的理由的。你如此小觑它,你会吃大亏的。” 

秦夕照哼了一声,道:“我怎么会小觑霹雳堂?我还没忘霹雳堂的天打雷劈之刑还在等着我呢!我也不会当天下人都如你陆商阳一般,一见我便迷了心窍!”伸指轻叩桌面,喃喃道,“十天?十天?这个期限也太短了……” 

半躺在那里,秦夕照抽出玉箫,吹了起来。他不知中了什么邪,吹得宛如群鬼夜哭,凄凄惨惨,听得陆商阳直打冷颤。 

陆商阳看着他,寒意陡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秦夕照的手段,更何况,这个人,是铁了心想要那一生一世,为了此,他可以不惜一切,去求那一朵海外仙葩。 

当年龙渊山庄的血债累累,只为了一份功名。 

为了性命,为了守住那份感情,及承诺,他是会不择手段的。 

这就是我们的最大的区别罢。 

箫声突止,秦夕照一跃而起,直从窗口掠了出去。陆商阳吃了一惊,正想追,秦夕照的声音随风传来:“我去去就来,不必管我。” 

最后一字已在数丈之外,陆商阳叹了一口气坐下,知道追不上了。夜色茫茫,他也不认为秦夕照会在体力如此差的时刻去霹雳堂送死。 





48 

正午时分,秦夕照回来了。他的脸色,比灰暗的天空更阴沉。 

陆商阳道:“你打听到什么了?” 

秦夕照阴阴地道:“好蠢的霹雳堂!把疗愁都种死了,只剩一株了,他们怎么样也不肯拱手送人的!就算你跟霹雳堂交情颇深,也不可能拿得到!” 

陆商阳疑惑道:“你哪里听来的?” 

秦夕照左手一张,赫然竟是赵构所赠玉佩。 

陆商阳有点不是滋味,道:“这皇上到底是打算当皇帝,还是打算当武林盟主的?他的武功,也算是天下难逢敌手,走错地方了。” 

秦夕照冷笑道:“说不定他爹就是打算把他培养成武林盟主的,结果阴差阳错,反而有了当皇帝的机会。”翻来覆去地玩着那玉佩,赵构,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玉佩可调动当地兵马,你这不是明明要我去毁了霹雳堂?你难道不是要我回宫求你?你究竟在盘算什么?霹雳堂再厉害,不过是江湖门派,跟涉及了政治因素的龙渊山庄及清风寨截然不同,你这不是变相地利用我替你办事?为什么? 

赵构,你未免算得太精了。我总觉得,从往扬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踏入了你设下的局里。可是我怎么样也猜不出,你布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局。 

我行一步,便感觉,离危险更近了一步。总觉得是踏入了一个圈套之中,一个无形的泥淖,越陷越深。 

我一天比一天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一般。 



陆商阳看着他面色变幻不定,道:“你也累了,先睡一觉吧。” 

秦夕照点点头:“我是累了。”倒上床合上眼睛,突然又睁开,“你不会走吧?” 

陆商阳微微一笑:“不会。我就在这里。” 

秦夕照轻声道:“不要做傻事。我会想办法的。” 

陆商阳轻抚着他的发丝,眼中的温柔直要将他淹没。 

秦夕照醒来时,天已全黑。手一动,竟发现被缚在床头,|穴道也被制住。心念一转,又急又气。 

“陆商阳!你这是干什么!” 

陆商阳淡淡笑道:“我怎能让你去霹雳堂?你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你死,要么便是霹雳堂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这两样,都是我所不愿看到的。” 

秦夕照怒道:“你能以一人之力破了霹雳堂的雷火阵么?你应该知道它的厉害,人力怎能与上天造化之力相争?你这不是去送死?” 

陆商阳笑道:“就算是,我也要试一试。你独自前往,那岂不也是送死?” 

秦夕照更怒,道:“你这是逞英雄,我若去,胜算决然超过你!” 

陆商阳目光一冷,道:“你答应过我的,再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你再胡作非为,我必杀你。” 

秦夕照咬牙道:“莫非你真忍心看我取不到疗愁之花,经脉尽断,口不能言,眼不能睁,生不如死?你当真愿意要个废人?” 

陆商阳淡淡道:“你自己也曾说过,若真有一天,活着变成绝望,与负担,就让我杀了你。” 

秦夕照怒极,无奈|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我舍命为你解问情之毒,你却忍心见我死?” 

陆商阳轻抚他眉心,道:“我不忍,如果我此去死了,我岂不是再也看不到以后了?你的情,我岂不也是还了?” 

秦夕照心中一凉,叫道:“不……” 

一言未毕,陆商阳点了他的睡|穴,看他在自己怀中慢慢闭上眼睛,伸手轻抚他的脸庞。“我不舍得那样子让你活,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杀了你。同样的,如果你手上再敢沾一点不该有的血腥,我也会要你偿命。我为你,违背了两次原则,但,绝不会再有第三次。陆商阳本来便是义重于情,即使是你,秦夕照,也不例外。你若敢再来尝试,龙渊此次染的血,必然是你的。”自嘲似地一笑,道,“不过,若我也在九泉之下了,你做什么,我也管不得了。” 



江南霹雳堂。以火器威震江湖,与蜀中唐门同是传奇的霹雳堂。 

如今站在陆商阳面前的,便是霹雳堂堂主,雷扬。 

雷扬注视着陆商阳,慢慢道:“你想要疗愁?你知不知道疗愁有多珍贵?” 

陆商阳道:“疗愁是珍贵,但用处也有限。只要雷堂主肯把疗愁给我,不论有何使命,陆商阳愿听差遣。” 

雷扬笑道:“诚如你所言,疗愁用处,实在有限。以你人品,不至于用它下毒害人,必是救人?” 

陆商阳道:“不错。” 

雷扬面色一沉,冷冷地道:“若非疗愁实在太过珍奇,以你陆商阳江湖上的侠名以及跟我霹雳堂的交情,我不该拒绝。”转过身,道,“跟我来。” 

陆商阳跟着他走入内堂,脸色一变。此地是雷家供奉历年来死者的灵堂,雷霆的牌位,赫然在目。 

陆商阳只觉心中起伏,半日,叹道:“是我害了雷霆,这是实情。” 

雷扬道:“雷霆当日为了助你,不惜赔上整座火云堡。求仁得仁,他既然无憾,我也不能怨你。事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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