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秉性依然故我!”珠美说,“不过,皮大衣看起来挺贵的。”
珠美把绫子穿的皮大衣拿在手里,又披在身上,站在镜子前面左顾右盼地说:“适合我穿吗?”
“假如不是你发现夕里子出去了,跑来通知我的话,现在两个人都会失踪了。”
“因此,我这黄花闺女才不顾羞耻,只披了一件毛巾便去通知你了。”她把皮大衣脱下,问道:“你猜这件皮大衣值多少钱?”
“呃,问题是以后应该怎么办。”国友盘起胳膊,“绫子回来了。那三人组大概不会轻易放过她的。现在暂时把绫子和夕里子‘对调’的事保密,也不知道可以隐瞒到什么时候。”
“嗯!”
“仓崎去了哪儿?他把夕里子带到哪儿去了?和绫子谈的大概可以猜到一点头绪。到明天,我们去找。”
“有一件事忘了。”珠美说,“在大教堂的那声枪响。”
“啊!我知道。可是里头太大了。是谁开的枪?目标是谁?都是问题,也不知道是否跟仓崎有关。”
“但我不认为无关。”
“嗯!的确。可是,是谁想杀仓崎呢?”
国友也因出现枪击事件而紧张,但也提起了精神。因为这是自己的分内事。
“还会有事发生,这是肯定的。”国友说。
“啊!舒服极了!”绫子穿着浴袍,脸色红润地从卫生间走出来,“珠美,你洗不冼?”
“在洗之前,国友先生有话要说。”
“国友哥——在我们淋浴期间,最好请你回自己的房间。好吗?”
“不,抱歉……”国友挠挠头皮。
“可以神气了?”珠美长辈似的拍拍姐姐的肩膀,“你有义务如实向我和国友刑警说明一切!”
“话是这么说……”绫子语塞。
“你和仓崎住在哪儿?哪家酒店?”国友问道,“知道了也没用。大概他已经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们不是住在酒店。”绫子说。
“不是住酒店?”
“是他自己的家。他说是用别人的名义买的,谁也找不着。”
“仓崎在这里有自己的房子?”
“他说每次太太死去时,就被新闻界到处追踪,很苦恼。于是把心一横,决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来住。”
“原来如此。不过,若是自己的房子,就不能立刻跑掉了。那房子在哪儿?”国友迫不及待地问道。
“维也纳。”绫子说。
“我知道在维也纳,具体在哪?”
绫子侧一侧头,说:“不知道。”
“但——大概的地址总知道吧?你们是从机场去的吧?城镇街道的名称之类呢?”
“我在飞机上睡得不好,有人讲话声音大得很。不是日本人,是哪里的人呢?”绫子皱着眉头,“在那种地方大声说话,真有失体统。”
“的确。不过……”
“总之,后来我睡着了,在机场乘出租车不久便睡着了。被人叫醒时,已在仓崎的房子面前。后来我一直呆在房里,马路名称之类一概不知。”
国友脸上现出绝望的表情。
“可是——对,刚才你们去大教堂了吗?”
“嗯!”
“搭出租车?那么,坐了多久知不知道?10分钟或20分钟?”
“我,毕竟因时差还没倒过来,困意前所未有地袭来,又是一上车就……”
“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到了大教堂前面了。”珠美说。
“对,对!不过,这次我睡够了。”
珠美想。与绫子相反,国友将会睡眠不足了。
“明白了。”国友露出疲乏的样子,“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跟仓崎一块从日本来维也纳?”
“这个——”绫子欲言又止,“不能说!”
“为什么?”
“我答应过夕里子。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真让国友哭笑不得。
“若是别人也许不能讲,对我和珠美就不要紧。对不对?在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都彼此相助吗?夕里子所谓的‘任何人’,当然不包括我和珠美了。”
“是吗?”
“我想是的。说吧!”
国友向前探着身子。
绫子犹豫片刻——
“毕竟不能说啊!”
“绫子——”
“听我说。当然,我之所以不说出来,并不是不信任国友或珠美。不过,我相信,诺言就是诺言。假如我不信守我和夕里子之间的诺言而说了出来的话,说不定会在夕里子身上产生报应。我是这样想的。”
珠美拍拍国友的肩膀。
“死心吧!绫子姐姐的顽固,你是领教过的。”
“嗯——可是——万一仓崎对夕里子……”
“不必担心这个。”绫子说,“仓崎先生是个绅士,他绝不会对夕里子有不规矩的行为。”
“是吗?”国友无力地说。
“那么。为什么仓崎久士离开日本到这里来?”珠美问。
“我也问过他了。”
“他怎么说?”
“他说不能讲。”
国友烦恼至极。虽然担心夕里子的事,但他十分了解绫子的个性,强迫她是不可能问出东西来的。
“国友哥,别担心。夕里子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才跟仓崎去的。”
绫子就像与她无关似的平静地安慰他。
“说不定。二姐也想要一件皮大衣。”珠美说。
“夕里子一定会与我们联系的。”绫子的话刚一说完,房间的电话便响了,“瞧,一定是——”
国友立刻拿起电话。大声问道:“喂!到底你想干什么?快点回来!”
“怎么啦?”对方说,“她跑掉了?”
“啊——三崎兄吗?”
“嗯!你真的在维也纳?这么大的声音。不用电话东京也可听到了。”
“对不起!事情有点复杂。”
“是这样。”
“从东京打来的?有什么特别情况吗?可我在这边走不开。”
“我什么也没说。”
“对不起!”国友叹气。
“其实是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难道会是——”
不可能是夕里子。假如这个时间可以回到东京的话,大概只能坐火箭才办得到。
“哎!一个叫加山纪昭的男子。尸体藏在他家院子里的并合式储藏室内。”
“加山——纪昭?”
“我们查到了,他的女友去了维也纳,乘坐的好像与你们是同一班机。太巧了!我猜你可能会有头绪了。”
“等一下。他的女友叫什么?”
“山野圆什么的,办公室白领。”
“果然是她。她跟我们住同一家酒店。”
“是吗?那么,是否有什么关联?”
“目前还看不出来。那个加山是被杀的吗?”
“致命伤是背部的刺伤。尸体是他母亲发现的,事后老人陷入神志痴呆的状态,怪可怜的。”
“凶手的线索呢?”
“目前毫无线索。你在那边问问山野圆好吗?”
“知道。”国友说。
听到这个电话时,绫子自言自语地说道:“终于找到了。阿门!”
这句话被珠美牢牢地听在耳朵里。
“案件。”放下话筒后国友说,“追求你的那三个男人之一的尸体被发现了,是他杀。”
“那就没可能到维也纳来了。”珠美说。
“应该是。”国友点头,“明天通知那个叫山野圆的好了。绫子,你还是不出去的好,早餐叫服务员送来好了。”
“好的。”绫子爽快地点头,“让你们担心了!”
“可不是。”国友笑一笑,“该生气的不能生气,最折磨人了。”
“恋爱的人是脆弱的。”珠美调侃地说道。
第九章 打赌
“假的……”山野圆说。
早餐桌上一片沉默。
国友等大家吃完早餐后,才把事情告诉山野圆。
三人组的志水亚季子、矢口初枝和阿圆,跟国友等人同桌。当然绫子没有亮相。
国友对仓崎绢代和落合贵子说夕里子感冒了,在睡觉。
“国友先生,是怎么一回事?”绢代问,“他们没来维也纳吗?”
“好像没来,起码加山纪昭没来。”
“竟然死了——怎会是这个结果!”
山野圆一副茫然的样子。
“是他杀,背部被刺中。目前正在调查凶手是谁。”
“不用侦查了!”突然矢口初枝昂声说道,“是那个女人干的!所以逃到维也纳来了!”
“那个女人……你指佐佐本绫子?”志水亚季子问,“但她为何杀他?”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一定是她!”
国友和珠美飞快地交换着眼色。
“找到她!替你的男朋友报仇吧!”初枝的手搭着阿圆的肩膀。
阿圆还没有从最初的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机械地点点头。
“珠美,”国友说,“带点食品给夕里子好吗?不多吃点东西的话,感冒不会好的。”
言下之意是重新提醒珠美一句,别让绫子出来。
“嗯!我得收服务费。”
珠美准备起身——但是又不动了。
从珠美的位子可以看见咖啡室的入口。她看到入口的门开了,绫子正走进来。
莫非是幻觉?珠美擦擦眼睛。千真万确,绫子环视一下咖啡厅,她找到珠美,毫不迟疑地走了过来。
“国友哥……”珠美指了一指。
“早!”绫子笑嘻嘻地说,“我不懂德语,叫不到房间服务员,所以下来吃早餐。”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除了国友和珠美外),注视着站在眼前的绫子……
“国友哥,拦住她!”
珠美喊叫的同时,矢口初枝大喊一声:“狐狸精!”随后,便把椅子往后踢倒,疯狂地扑向绫子。
“住手!”
国友企图分开她们两个,但动作快捷的初枝已骑在了绫子身上,有力的手臂已向绫子扬起。国友抓住初枝的手。
“住手!冷静点!”
皮肤白皙的女招待瞪大眼睛注视着她们,然后向贵子说了什么。
“她问你们在干什么。”贵子说。
“你就说,她们好久不见了,正在庆祝重逢,所以如此喧闹。”
听了珠美的话,贵子点点头,用德语说了一遍,女侍应摇摇头说了几句,便走开了。
“她说什么?”
“她表示惊奇,说‘原来日本女人也会相扑’。”贵子说。
“早!”
仓崎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房间,夕里子睁开眼睛坐起来。
“睡得很熟。”她擦擦眼睛,叹一口气,“现在是什么时候?”
“快10点了。”
“这么晚了!”
“绫子和你到哪里都能睡好。”仓崎笑着说,“已准备好早餐。不妨冲个淋浴,清爽清爽。”
“谢谢!就这么办!”
仓崎走出房间。
夕里子甩甩头,打个呵欠。
仓崎说他有房子,夕里子还以为是公寓,实际上是单门独户的堂皇别墅。
夕里子在特大号的床上美美睡了一觉。她想到国友一定在担心。但目前总不能从仓崎身边离开。
姐姐是否真的“杀了”那个叫加山的人?还有,为何仓崎和绫子一起踏上旅程?总之。现在“清爽清爽”再说!
“唔——”夕里子舒服得伸着懒腰。
30分钟后,夕里子在气氛凝重的饭厅里喝咖啡。啃着美味的法国面包。
“今天天气晴朗。”仓崎望着外面说,“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夕里子笑笑,说道:“我不是来观光的。”
“是吗?不过。不在这里也可以交谈。对吗?”
“说的也是。”
“今天很暖和。若是刮风便冷了。这种天气没理由不出去。”仓崎愉快地说,“要不要去中央坟场看看?”
夕里子看着仓崎。
“地下坟墓、中央坟场。你很喜欢墓地。”
“也不是。”仓崎笑了,“夏天时游客如过江之鲫,全都拥到贝多芬或舒伯特的墓前留影。不过,冬天时游人稀少又宁静。你看过叫《第三个男人》的电影吗?”
“嗯!电视上看过。”
“最后一幕的林阴大道,就是在中央坟场里面拍的。”
仓崎突然像在注视远方似的:“等待的男人,以及不看他一眼便过去的女人——恋爱中的人总是在等待。”
夕里子从仓崎的话中,听出一种苦涩的味道。
“你在等待什么人?”
听见夕里子的问话,仓崎的目光回到她身上——不可思议的眼神。
“可能是你。”仓崎说,“怎样?去不去?”
夕里子举起咖啡杯回答:“喝了这杯就去。”
中央坟场大得几乎叫人惊叹。
坟场里树木茂盛,墓石整齐地并排列在树林间。
每一座墓碑都有雕刻,精致、小巧、传神,完全可以作为艺术品来欣赏。
枯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偶尔有令人缩起脖子的冷风吹过。每当枯叶窸窣响起时,便有小如胸坠的松鼠走过。
“的确是很好的地方。”夕里子说。
“倘若可以埋葬在这个地方,便可以安息了。”
“仓崎先生——你为何跟姐姐一起来这儿?”夕里子说。
“唔——”仓崎和夕里子并肩走着,“一言以蔽之——殉情吧!”
“殉情?”
“你听你姐姐说过吗?是说她杀了一个姓加山的男子。”
“嗯!但是——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仓崎有点痛苦似的闭上了眼睛。
“是我不好。假如不是我趁着醉酒提出那个荒唐的建议的话……”
“啊?”
“大约一个月前的事。我到一家会员制的俱乐部喝酒。是的,对于不需要工作的人而言,是没有白昼或夜晚之分的。”仓崎耸耸肩,“那时——那里有个董事模样的男人,带着三名年轻人来了。但其中一个比我大。那个董事模样的男人,看起来是他们三个的重要客户似的。三人仿佛极其虔诚地倾听‘董事’侃大山……”
“只要拼命地追呀追的,没有女人不上钩的!”
已经醉了的“董事”,发出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的刺耳声音。
仓崎瞄了那个令人烦躁的客人一眼,然而对方完全没有觉察。
通常能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从一开始便不会做出给人添麻烦的事。
那个董事说的全是对女人可以“随心所欲”的风流史——这些“风流史”早已说明他的斤两有多少了。当听众的那三个人似乎感兴趣地点头附和。其实仓崎一看便知,他们都不胜其烦了。
侃大山大约持续了30分钟。其间他们喝得更多,没多久,那名董事已鼾声阵阵地睡着了。
“真受不了!”三人中年龄最大的男子说,“陪这家伙喝酒,每次都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