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是时洞内乃一老獐霸占,此山之水木精怪,无敢与敌,让彼独居。
一日,三服乘风遨游,游至紫泉山,见一女妖紫服黄裙,石台独坐,以首仰望,似有所思。三服按下黑风,直坠其间。
女妖见之,不避亦不畏。三服询曰:“尔何妖物,在此胡为?”女妖曰:“吾乃是山女蟒,在紫泉古洞苦苦修炼已数百年。前日老獐精忽来夺吾洞府,与战不胜,将吾逐出,至今修炼无所,常在此石台盼洞府而兴思,徒怀怅望已耳。”三服曰:“老獐精乌得无故而夺尔洞府哉?”女蟒曰:“前山红垣洞中有一男蟒,强吾与配,吾不之愿,彼则兴起戎兵,与吾相战。战吾不过,又搬左山洞里毒蛇老妖,亦不胜吾。二妖不服,同去四百里外石钟洞内搬来老獐。獐精法高,吾所不及,被彼擒着,惨受鞭笞。吾不敢恋及紫泉,因而出洞,獐精乘便占住于此。吾心恨甚,每日去寻男蟒,战至数百合,他日被吾吐纳宝珠,打伤左目。彼畏吾常与之斗,托万花洞紫榆花妖,去劝獐精将洞还吾。孰意獐精怒詈之曰:『尔贪女蟒花容,强以为妻。女蟒守贞不字,尔仇记胸次,搬及毒蛇,日日战之。无如法力甚低,不能胜彼,始至吾洞屈膝求吾。吾费万苦干辛,逐去女蟒,尔仇已泄矣,而今又下说词,劝还洞府。吾岂尔手下士卒,任尔驱使呼?』男蟒无言,且被獐精吊于洞门,鞭抽数百,此际伤痕溃烂,转侧呻吟,兼吾日骂洞前,已不堪夫罗织。”三服曰:“此正如世之求恶人以治恶人,后反为恶人所治者。吾的问尔,老獐有何宝器,尔能不胜耶?”女蟒曰:“老獐所侍者,金抓也。”三服曰:“金抓模样若何?”女蟒曰:“彼于对敌时,持抓一绕,不怕尔乘风驾雾,高至百丈,此抓能伸百丈,远去百里,此抓亦能百里。吾身皮肉曾被抓去数处,险为所毙焉。”三服曰:“尔今日且去搦战,待吾与彼试试高低。”女蟒曰:“恐尔不胜,连累于吾。”三服曰:“如败下风,逃至别山洞中,亦可修炼。”女蟒曰:“如是尔将身躯隐老松下。吾去搦战,败向此投。獐精恃胜追来,尔以逸待劳,出而战之,看能胜否。”三服然其说。
女蟒紧扎衣裙,驾动妖风,直向紫泉洞,叫骂老獐曰:“尔代人争些闲气,与吾为仇,吾怕男蟒苦将尔拿来供奉,还是未得好报。吾于今日誓必与尔决一死战,即丧尔手,也不怨之。”老獐闻女蟒叫骂,震怒而来。女蟒手持吐纳宝珠,与之接战,战约数合,老獐金抓亮出,光明闪烁。女蟒知抓厉害,乘风而逃。老獐追至松树之旁,三服上前,持锤挡着。老獐舍却女蟒,与三服力战,暗取金抓在手,劈面击之。谁知三服无形,抓落空处。正在着急,三服乘势一锤打去,恰中彼之臂心。
老獐大叫一声,逃回洞内。三服追至洞外,叫骂不已。老獐歇息片刻,复出与战。看看力难支持,惟将手内金抓横顺乱扫。
三服乘隙又是一锤,老獐见锤势凶猛,欲退不能,接连被锤击了数下,胆已碎矣,于是乘风败向本洞而去。三服不舍,随风追逐。老獐回首,婉言哀乞曰:“吾已避席远遁,愿将紫泉洞让尔居住,尔何苦苦追吾乎?”三服曰:“前山后岭,只言尔为第一恶妖。今日遇吾也不能敌,可见恶人还有恶人磨矣。吾明告尔,吾居紫泉洞中,尔须统领群妖,每日来洞朝贺,吾方释尔。”老獐诺之。三服曰:“自明日起,如有间断,吾必逐至尔洞,要尔性命焉。”老獐曰:“大王吩咐,敢有不从。”三服见獐精已降,乘风回洞。女蟒早至洞外远远相迎,见三服归来,展笑嫣然,百端献媚。三服曰:“洞已为尔复转,尔将何以置吾?”女蟒曰:“尔安居洞内,妾任奔走之劳。如不以异物是嫌,愿为尔配。”三服摇首曰:“吾有师命在身,何敢再入色界。”女蟒曰:“贪民间女子,是谓丧德,不可为之。若吾异类修成,自愿配君,以为一生保障,即尔师得知,亦属无妨。”三服曰:“夫妻二字,吾实不敢,不如与尔结为道门兄妹,俟访得吾师,导尔拜在门墙,苦修正道,以成正果,岂不美哉!”女蟒曰:“如此高攀道兄矣。”遂入洞府,同拜天地,暗拜三缄。拜已,三服传女蟒以入门之方,潜修不出。
老獐自是果统群妖,日日来朝。每朝之际,洞外山精水怪拱立如麻。
三服登台谕及群妖曰:“尔等身为异类,皆前世罪孽多多,所以坠入三途,罚为异物。今宜醒悟,为尔好妖,不可扰害良民,以干天怒;不可彼此争斗,各怀毒心。日在洞中,总思恩报父母,德酬天地,纵异类父母,不能饮食奉之,亦当心念怀之,即是尔等孝行。”群妖闻说,皆曰:“妖王教谕,愿洗心敬听。”从兹日日与之讲论,而前后山洞左右崖壁之妖,喜得妖王开彼迷途,尽皆鼓舞欢欣,在洞修炼。虽樵人入此,亦无惊恐,皆三服之所感也。
至弃海自分散后,归得南海,朝见父母。龙君询曰:“父命尔投师虚无子,何故而返?”弃海将碧玉山之事详告一番。
龙君曰:“虚无仙子奉旨降世,乌能为妖所伤。以父思之,定被仙真救去。尔须毋背师命,遍地访寻可也。”弃海应诺,告辞父母,去寻乃师。乘着风车,飞过海岸。东海西角,忽来青风一缕,烟雾之内立一女子,紫服红裙,忽忽飘飘向西坠下。
弃海风车催动,亦向西角迅速坠去,恰与女子相对焉。女子笑而询曰:“尔何妖也?”弃海曰:“吾乃南海龙君季子,巡查海外水族,如有扰害民间者,回奏龙君,速命连大将军统兵征讨。如见上怒自来认罪者,立杖放归,以警下次。”女子曰:“不知太子临兹,贱妾未能远迎,望祈恕罪。”弃海曰:“尔属水族何妖,欲向何往?”女子曰:“妾海西蚌女也。”弃海闻是蚌属,转询之曰:“海东珠光是尔何人?”蚌女曰:“珠光系老蚌水桃所出。妾系玉屑蚌母之女,名曰海涛,家住海西,历数十世。吾母恪守龙君之谕,常护往来舟楫,颇有功勋。龙母封为玉屑龙仙,管辖海西一带水族。妾今至此者,领得母命,欲过小岛为吾姊祝寿耳。”弃海曰:“尔姊又适何族耶?”蚌女曰:“妾姊适红袍老虾之仲子虾轮也。”弃海曰:“尔归告尔母,言吾驾至,须排执事前来接吾。”蚌女敛衽而退,入宫报之。玉屑龙仙忙呼众女,排列彩旗百面,分开水道,向岸而来。弃海极目,凡属执事以及音乐部中。概系女流。紫盖之下立一老母,冕旒龙服,见了弃海,俯伏在地。弃海扶起,同入蚌宫。玉屑龙仙朝拜已后,大开筵宴,宾主同饮。
正畅饮间,突来三五蚌女,戎行装束,跪于座前,禀曰:“赤水江黄沙岸侧有一老鳖,扰害村里,奸毙妇女十二人。小婢奉命巡查,得是消息,望仙定夺,靖此妖氛。”玉屑龙仙当即离席,坐于中堂高案,诸蚌女排列左右,敲动云牙玉板。宫外蚌女无数,持戈带剑而入,跪地禀曰:“龙仙击动玉板,传吾辈何事?”龙仙曰:“巡查蚌女报黄沙岸上老鳖为乱,此地系吾旨奉龙君所管辖者,有兹孽障,安能容之?命尔晶光为帅,瑞光先行,领蚌兵三千,竟抵老鳖巢穴以问伊罪。如其知罪自降,与吾束归,送至龙宫,待龙君发落;彼如为厉,与之大战,不破巢穴勿休焉。”晶、瑞二光领命而出。弃海曰:“蚌宫点兵,素所未睹,吾欲一往,看看威风何如?”龙仙曰:“吾宫尽属女流,即有武艺,而形容皆巾帼气象,有何可观?”弃海曰:“粉黛英雄自古有之,吾且一览行伍。”龙仙曰:“女子行兵恐为所笑。”弃海曰:“不妨。”玉屑于是嘱宫内女子曰:“太子欲往较场观兵,尔等将宴暂撤。”女子诺。
玉屑即命排设执事,与同弃海来至较常鼓擂三通,海角三吹,晶光头插凤尾,躬披彩甲,飞身坐于点将台中。瑞光紫甲黄盔,打了一恭,侍立座右。晶光持笔先点前后左右四营女子,个个耀武扬威,行伍整齐。点到中营,尽皆行走如飞,跃跃欲试。点毕,海角连天,瑞光跨上海马,众女拥护而去。晶光下座,拜了龙仙、太子,亦跨海马而去焉。玉屑曰:“女儿当戎,笑煞太子矣。”弃海曰:“人人威武,虽男子不及也。”无何兵已去远,转归宫内重饮酒肴。饮至三更,海鹤飞鸣,蚌女持灯,导入室中安宿。晨光初出,玉屑复设筵席,拱候太子。
弃海不言谢,亦不辞行,流连蚌宫,欲听征鳖之师胜负何若。
玉屑日日陪饮,以臣下之礼自居。
晶光自领本部兵将来至沙岸,扎下大营。老鳖闻之,亦统鳖子鳖孙对营排立,吼声谓曰:“蚌家兵将,欲向何往?”晶光坐于点将高台,亦疾声答曰:“凡属水族,皆为龙君管辖,以称臣于龙君也。龙君吩谕之事,宜敬体之,不敢有违。尔何不体上意,奸毙民女十二人。吾今奉旨来兹,问罪于你。尔如自认其罪,自行捆束去见龙君,吾辈竭力保之,不过杖责归洞。
尔如不服,背逆东海,大兵杀入巢穴,定将尔家眷属一概诛戮,不留余种。尔其自裁。”老鳖笑曰:“吾以尔兴兵他往,不意至此与吾决战。莫谓尔蚌氏兴兵,即南海龙君亲领将帅,吾亦不畏。尔且拭目以俟,他日羽翼养就,吾还要夺取东海以为鳖宫。”晶光曰:“吾以好言告尔,尔反如是胡涂,真天杀孽种也。”老鳖曰:“尔家趋炎附势,动辄以龙君为恃,抬天子而压诸侯,吾甚羞之。吾劝尔蚌氏,与吾无仇,早归本洞。如执迷不悟,必欲与吾决一雌雄,吾定破尔营,将尔这些女兵抢掠过来,配及吾家孙子,中有至美者,待吾选得四五以作宫妃。”晶光怒曰:“吾知老怪不服龙君管辖,先行与吾擒之。”瑞光持剑上前,直刺老鳖。老鳖不慌不忙,手举双锤,两下相战。
战未片刻,老鳖口吐黄气,气内一珠如漆,盘盘旋旋,直向瑞光头上坠下。瑞光将身闪过,此珠接连又下,闪至数次,躲之不及,竟被此珠将左膀打伤。瑞光痛不可当,乘风而遁。
晶光见瑞光已败,手持定海花枪,逞步前来,怒与之战。战到十余合,晶光口吐白气,气内一珠如火,向老鳖坠下。老鳖卖过身儿,腰间取一黑囊,抛向空中,托着红珠。囊内飞出铁沙无算,坠下之际,其大如斗,晶光亦受重伤而逃。老鳖乘机愈催铁沙,将晶光女兵折去大半。晶光所剩兵将,不能稳住沙岸,撤去行营,由沙岸左边至一小岛屯扎。瑞光逃至南角小岛,亦聚残兵,竖立营寨焉。晶光忙命女兵三人,连夜奔回蚌宫,禀之龙仙玉屑。
玉屑惊曰:“吾兵大败,宫内无有能将,如之奈何?”想量逾时,计无所出,只得击动牙板,亲登将台,又点女兵。弃海来至演武厅前,细问其由,始知蚌兵败绩,因言曰:“龙仙此次亲征,谁为先行?”玉屑曰:“吾宫惟晶、瑞二光道法高妙,孰知老鳖厉害,亦不能敌。吾之亲征者,誓以一死报龙君也。”弃海曰:“龙仙不必忧心,此次吾作先行,以战老鳖。如不破彼巢穴,誓不回尔蚌宫。”龙仙闻言,大喜曰:“若得太子一行,吾兵不患不胜。”于是三吹海角,女兵旌旗遮道,浩浩荡荡,直向赤水江杀来。
第四十八回 湖心亭与人说鬼 江月镇化世弹琴
玉屑龙仙领一队女兵,来到赤水江边黄沙岸上,将营扎定。
海角频吹,晶、瑞二光遥见沙岸旌旗密密,杀气腾腾,知是龙仙领兵到此,忙统本部兵将亦向沙岸而来。入得中营,拜见龙仙与弃海曰:“老鳖道法厉害,吾等连败二阵,折去女兵无数。
非不用力,实系战彼不过,望龙仙恕之。”龙仙曰:“败胜兵家之常,有何罪款。今日太子愿为先行,尔二人各领女兵,同去掠阵。如老鳖势败,齐齐掩兵杀去,不破彼之巢穴不归也。”二光领命,各将行伍整饬,以待鳖妖。龙仙身坐营中,请太子计议曰:“今命何人前去搦战?”弃海曰:“仍命瑞光前去叫骂,吾隐旗门以内,彼如来时,出而擒之。”龙仙依计,遂命瑞光讨阵。
瑞光率及本部,击鼓摇旗,直抵老鳖洞前,大声叫曰:“洞内鳖子鳖孙,快快归降,免汝一死。如再逆命,打破巢穴,杀绝尔家眷属,休怪无情。”老鳖子孙报入洞内、老鳖怒极,趋出洞门,见瑞光而大骂曰:“败兵之将,知鳖老子厉害,理宜隐身归尔洞中,鳖不讨蚌,蚌不讨鳖足矣。即鳖老子奸淫民间妇女,与汝何干乎?”瑞光曰:“东海内外皆龙君管辖,一切水族皆其子民,尔乃背逆龙君,害及生灵,例应当诛。龙君下旨破尔巢穴,绝尔子孙,实其自取也,夫复何尤?”老鳖闻言,大怒曰:“尔不服鳖老子威风,尽管杀来。”瑞光即举金光宝剑,向老鳖刺去。老鳖以双锤夹着,仍复口吐黄气,气内黑珠在于半空,圆转欲坠。瑞光知此珠厉害,将头一压,乘得海马,竟回营中。老鳖笑曰:“以此无用女将,都敢与鳖老子相战耶?”言已,乘势驰追,鳖子鳖孙耀武扬威,一齐掩杀。
老鳖追至营外,辱骂百端。弃海手执打妖鞭,由旗门出,化作虎须龙首,挺立吼曰:“龙君有何薄待尔等,为甚不遵王化,扰害良民?龙君发兵前来,应宜倒戈投降,自认其罪,而乃反与东海对敌,是目中无龙君也。这有何说,待吾取尔首级,诛尔子孙。”老鳖不服,以双锤打下。弃海举鞭播之,老鳖立站不牢,双锤已失其一,心中着急,方欲躬身拾锤,又被弃海一鞭,老鳖接应不遑,倒退数十武。弃海曰:“吾谓尔有几大本事,乃一粗鄙之夫。”言犹未已,老鳖口吐黄烟,黑珠闪烁,直坠弃海头上。弃海手执盛水宝瓶,望空抛之,海水喷出,珠光顿熄。水喷后,向珠一吸,珠已吞于瓶中。老鳖又将黑囊抛来,欲以铁沙伤及弃海。殊知铁沙刚坠,弃海将平波宝扇煽之,化为灰飞而去。二宝已失,老鳖势将败下,晶、瑞二光兵将齐齐冲杀,鳖兵大败。老鳖无路可逃,驾动妖风,腾空远遁。弃海亦驱风追逐,不即不离。老鳖无可如何,不得已而跪于弃海之前,愿自认罪。弃海也不言语,擒回黄沙岸老鳖所住之黄沙洞中。蚌兵是时已将老鳖子孙尽行捆束。
弃海归洞,龙仙禀曰:“鳖吓子孙概已被擒,太子如何发落?”弃海曰:“老鳖造罪,延及后人,可将彼身以及子孙各宰一足,看彼艰于步履,若何作乱。”蚌兵闻说,持刃宰之。
一一宰余,又出洞外。老鳖离洞,自悔不应命傲东海,致有今日,回顾子孙尽皆失去一足,愈加悲痛。于是缓缓行至海角偏僻之地;养此足伤。弃海见鳖怪洞府颇可习道,因命玉屑带兵归去,己在黄沙洞内居住焉。
又说椒花子自离碧玉,思念三缄待彼恩深,常常悲泣,又兼与蜻飞分散,遍寻不遇,只得四处查访三缄。一日访到湖心亭前,翘首仰望,见亭在湖之东岸,高耸数十丈,倒映江心。
椒花子乐之,即隐身上层,日将三缄所传暗暗学习。
亭侧有一贫儿名蒋悦者,年仅十四,生性颇孝,奈家贫如洗,无以奉亲,日日乞丐乡村,养彼父母。时当岁晚,人人争办迎春之物,蒋悦将所乞饭食携归奉亲后,来至亭上,看看湖水,不禁有感而歌曰:“湖水清清,豁目爽心。见只见微波万顷,量一量绿水千寻。好似那仁人度人,好似那父母恩深,如何成此妙境,若大经纶。只恨他为沟为壑,浅狭堪轻,直如我贫儿无力奉双亲,徒落得沿门乞丐过光阴。伏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