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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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阁-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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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肤。”三服曰:“妖在何处?”妇曰:“山后妖王请去饮宴,闻得宴罢归洞,即诛妾焉。”三服曰:“汝其白发老人冯容端之女乎?”妇曰:“然。”三服曰:“既是冯翁妞妞,吾释汝捆,与吾道弟乘车而回。”妇曰:“恩人救得妾身,德戴不朽矣。”三服将妇解下,付与西山,驱动风车先回。妇归,冯翁不胜欣喜,寄信乃婿。婿来,细问入山之由与得归之故,其妇详告所以。婿悲欢交集,忙然归去,备办斋供,以奉师徒。
  三服自将妇人遣回冯宅,常在洞门行走,未见妖归,遂与二蛛分路寻觅。三服寻到山后,瞥见崖下一洞,言语哝哝。近前偷觇,一红眉青面,一红眉绿面,二大汉子品坐于上,一红眉粉面者独坐于下。于是隐身入洞,听其所谈者何。刚入洞门,闻得下座大汉言曰:“吾用妖风卷一女子,意欲以为压洞夫人,恨彼烈性不从,捆于紫榴树间。此宴罢时,可同去破彼之喉,以饮鲜酒。”上座大汉曰:“鲜酒久未沾唇,如得饮之,自是爽口。”下座大汉曰:“只要吾兄不嫌,弟当奉敬。”无何宴罢,三人下席,挽手将行。三服急出洞门,转过山坳,见二蛛曰:“妖已访得,快随吾归。”二蛛同至前洞,三服命隐洞之两旁,己身化作妇人,束于花树。事事停妥,三妖已至,入洞坐定,吩咐二三小妖掐破妇喉,呈之案上。小妖得命,来至树下,正待举手,三服以锤击之,立即丧亡。三妖尚在高兴,一妖慌入禀曰:“二三小妖,已为妇人击毙矣。”三妖厉声吼曰:“村间妇女,胆敢为厉耶?”本洞妖王怒趋出洞,妇人见而哀曰:“祈汝饶吾,愿与为妻,同偕百岁。”妖王笑曰:“昨日胡不应诺,今为后山妖王知之,将掐汝喉,以血为酒矣。”妇泣曰:“汝心残毒如斯,汝来,妾有一言相嘱。”妖怜其美,方向前去,早被三服劈面一锤,妖不能敌,倒地化为野马。蛛龙突出,力以两手扭着马耳。野马向前直奔,嘶鸣之声动摇山岳。洞内二妖齐出,三服敌青面,蛛虎敌绿面。惟蛛龙所扭之马,遍山奔走。蛛龙不释,野马力憋而息于松下焉。
  蛛龙手执丝縧,将欲捆其四足。野马恐为縧束,愈肆狂奔。蛛龙无奈彼何,翻身上背,两足跨定,任其所之。
  片刻之间,约走千里。蛛龙曰:“任尔奔驰,只劳尔力,吾安闲于尔背,有何畏乎?”野马曰:“吾颇有力,日日驰驱,使尔不得其所焉。”蛛龙曰:“吾以天下为家,天下即其所也,尔又何能脱身乎?吾劝尔,不如归服吾师,代其步履,俟道成日,亦不无余光之叨。”野马曰:“尔师何人?”蛛龙曰:“吾师乃上界虚无子一转,受紫霞真人命,阐大道于人间,无论水怪山精以及世人之好道者,俱为指点正途,不入旁迕。故而云游天下,以积外功。其追随者,弃海乃龙王之子,三服乃铜头鬼王,西山道人、狐凝、狐惑乃狐妖归服,椒、蜻二子属蜂精所化,善成、护道属鳌精老猿所化,若吾姓蛛名龙,兄名虎,属蜘蛛精所化,尽皆妖部,何畏尔等耶?”野马曰:“山水精怪能归正道,可成仙乎?”蛛龙曰:“不望成仙,拜师何益?”野马曰:“如尔所说,吾愿归之。”蛛龙曰:“与尔同部者何妖?”野马曰:“绿面者熊妖,青面者鹿妖也。二妖法力甚高,吾亦为彼挟制。”蛛龙曰:“不怕彼有法力,吾师自能伏之。”野马曰:“尔师今在何处?”蛛龙曰:“今在溪左冯姓宅内。尔所卷之妇,即冯翁妞妞也。”野马曰:“如是吾掉转路头,片刻可至。”蛛龙曰:“此时不知吾兄三服与熊、鹿二妖相战,胜负若何。”野马曰:“候会汝师,再探消息。”言罢,奔走如飞,转瞬已至溪左。
  蛛龙入室,参拜三缄而禀曰:“弟子擒得野马精,愿投师门下。”三缄传进,野马拜舞毕,长跪座前。三缄曰:“汝愿投吾门中,不可变易初志。”野马曰:“坚如铁石,至死无有变迁。”三缄命之起,转谓蛛龙曰:“三服、蛛虎未见归来,汝速去视之。”蛛龙得命,飞空而去,来至山岭,正值二人已败下风。蛛龙上前与二妖大战数合,奈彼吐气成雾,迷却路径。冲杀无从,暗偕三服、蛛虎逃归庄所,禀之三缄。三缄曰:“二妖如此猖獗,吾必收之。”当念真言,抛去绋子,青黄二气自空飞来,霹雳一声,坠于山内。



                        


第四十四回    停云阁谈元伏虎 侍郎院讲义还官


  熊、鹿二妖正在洞内喜曰:“今日累战累胜,彼败下风,谅已知吾雄威,可以弹压数百里水怪山精矣。”言之未已,忽见洞外一黄面赤须,一青面赤须者,手持黑索,向洞抛入。二妖方欲出门,早被黑索捆束,凭空提出洞门,昏懵无知,坠于村内。见一道长上坐,疾声詈曰:“尔以熊、鹿畜身,稍能化作人形,胡不在洞静炼尔道,反在此山扰害村人?今日被吾所擒,尔有何说?”詈已,遂命狐惑捧出斩妖仙剑,电光直射二妖之顶。二妖俯首座前日:“仙官赦宥,从今不敢出此山外,扰乱人间。祈开一线慈悲,感戴不尽。”三缄曰:“尔愿潜形,须要坚定心肠,如背吾后又生歹意,二次擒着,断不汝饶。”熊、鹿二妖只是叩头。三缄见其不拜门墙,知彼兽心未化,遣之而去。
  师徒辞了老叟,复向前行。约走旬余,将近衡山地界。三缄谓狐疑曰:“是地已见衡山高插云头,师欲于此稍息鞍马,不知可有寺观否,尔去访之。”狐疑诺,来至村郭,极目四顾,并无行人往来,仅一小小童儿,身伏犊背,牧于田畔。狐疑遥而问曰:“牧犊小哥,是地何名?”不应。问之再三,亦不应。
  近前细视,已入梦中矣。狐疑拍颈呼之,牧童突寤,惊而言曰:“打虎,打虎!”狐疑曰:“虎在何地?”牧童以手擦目,谛视良久,不语不言。狐疑曰:“尔何卧于犊背?如犊奔走,岂不跌死乎?”牧童曰:“吾家门外,时夜卧一猛虎。阿爷嘱家人勿寝,恐虎破门入室,梦中为彼所噬,是以有误清睡。今被睡魔缠之耳。”狐疑曰:“此虎,从伺地来耶?”牧童曰:“吾语传言,是方停云阁,不知创自何代。阁内间有虎卧之形,村人亦常见其出入,而其中又无甚踪迹,未识此虎究在是阁何地而居。”狐疑曰:“岂有虎居阁内而不见其形影乎?”牧童曰:“吾等常牧于阁之前后,每入阁玩耍,见一白发老道,须眉古怪,甚属怕人。幸彼时坐东廊,见吾辈入阁喧哗,反归净室。
  好事者傍隙偷窥,彼仍独坐室中,无他异处。或有时入阁,则老道不见。总之若隐若现,去来无常焉。”狐疑曰:“阁在何所,尔其导吾观之。”牧童曰:“尔欲往观,吾归吾家,正由是阁耳。”狐疑曰:“尔将归乎?”牧童曰:“吾昨夜畏虎,未曾入榻。今日早归早卧,方能补昨夜未卧之功。”言已,驱犊前去,狐疑后行。行不过二里之遥,牧童向狐疑指曰:“前面茂林深处,即停云阁也。”指后,牧童斜由左归。
  狐疑缓向阁行,刚到阁前,层层石级,苔藓满地,嫩绿如蕉。狐疑拾级直上,已入阁门。门外绿竹千竿,两旁老松千头,马髭疏疏,龙鳞齿齿,微风过去,涛声四起,有若泉流。阁内紫薇数株,叶密枝繁,花开正盛。左右两廊相对,当中一亭高耸。狐疑直到亭内,缘梯而升,约三四层,别无所见,惟首层一榻眠一老道,鼾声如雷。狐疑心恐惊之,悄然复下,又于廊之左右穿堂入室,玩赏一周。意欲再为盘桓,恐师冀望,忙忙迫迫由原径而回。
  三缄曰:“命尔寻访寺观,可有之乎?”狐疑曰:“历此二三里许,有停云阁焉。”三缄喜曰:“阁名停云,正吾师徒停足之所。”遂命狐疑前导,师徒陆续而来,竟入阁中。
  是夜,三缄谓诸弟子曰:“汝等同师云游,沿路除怪收妖,无时或暇,而于大道未尝一传。今居此间,雅致幽深,是传道地也。吾于明日讲究道旨,汝等各整精神,尽心听之。深者得深,浅者得浅,由此而造,自能自成。”诸弟子曰:“承师不弃非类,收于门下,如得一二大道,能成不朽之身,师德不敢忘也。”果于次早,三缄整衣高坐,诸门人排列两旁,屏息静立。
  三缄曰:“大道非他,乃天地自然之道也。欲入虚无之道,先敦伦常之理,如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克尽其所当为者,而后伦常之道得,乃可称为有道之人。以有道之人而欲长生不死,则继进以虚无大道。大道何以为虚?道在空际,思之则有,不思则无,道之所以空且灵也。何以为无?道在无形,以无形而欲造为有形,则先从无形中除却渣滓。渣滓者,心内之物欲也。道虽至大至明,物欲一蔽,则大者不大,明者不明。惟将物欲扫除,俾方寸如玉镜秋泉,一尘不染,与初生之赋性纯粹无异,然后道能得之。此习大道者,故以清心寡欲为要务。心既清矣,又必令子精坚固以炼其羽翼。羽翼既炼,气始足而神始完。用乃功时,要使是心恬然淡然,无为而为,不思不虑,如以空囊而盛空物焉。然此其次之,而其秘总在能内守虚无。大道之习,尽于是已。一切奇而不正者,非大道也。”
  三缄讲道至此,忽然狂风大作,亭上飞一白虎,下坠阁之中堂,俯首于三缄座前;化为白发老道,欢欣拜舞曰:“吾虽毒类化人,访道之心,非不久矣,然所遇道家者流,概属旁敷,无一正孰。吾几欲吞诸腹内,免坏道门,奈何习道之人,不忍出此。今在亭上酣眠者,因访道四方,不得其传,以为此生无复望矣。不意仙官来阁,为及门讲道,言言恺切,字字金针,令吾闻之而心镜忽明。伏冀仙官赏收为徒,以任奔走。”三缄曰:“聆汝之言,是欲成大道者。既不吾鄙,愿拜门下,吾赐汝号为『乐道』焉。可将吾所传一二炼修,如不能进时,师久为汝讲说。”乐道得此,心愿已足,侍立于三缄之旁。
  三缄曰:“此方曾有妖部扰及生民乎?”乐道曰:“无之。”狐疑曰:“汝言无之,何牧童所言前夜有虎卧彼宅外耶?”乐道曰:“此或本虎而欲噬人者,吾不知也。”狐疑曰:“虎属汝之同类,汝谅得知。”乐道曰:“虎亦犹人也,有善有恶,为善与为恶不同类,见则相背而不相亲,以其彼此存心大不侔也。吾虽虎类,久无虎心矣。即见有虎,犹且畏之,矧与同党乎?”狐疑曰:“吾不信以虎而尚畏虎者。”乐道曰:“汝不信以虎畏虎,汝亦信以人畏人乎?”狐疑曰:“以人畏人,是畏其彼强于此也。虎力皆强,有何所畏?”乐道曰:“虎有心毒,有不心毒者,不毒者每见毒者而畏之。若吾虎也,而为道为乐,凡不道者则不愿为,故见人之无所不为者,俱甚畏也,何况同类。”三缄:“乐道谈理透澈,其于大道庶几可近矣。然习道之人,以济人利物为外功,汝可访是虎而驱除,即系汝第一功焉。”乐道曰:“如是待弟子访之。”言罢,飞身而去。
  顷之归阁。三缄询曰:“所访如何?”乐道曰:“近村地面无虎。前夜之虎,乃村人蒋明允,思欲暗毙孤侄全业归之。
  事虽未成,心虎出现,其实非真虎也。狐疑曰:“岂有毒念起于隐微,而即现之外哉?毒念既能现之于外,蛇蝎皆毒物也,何以不现蛇蝎而独现虎乎?”乐道曰:“吾闻称人心毒,辄曰如虎,未闻如蛇如蝎者。”狐疑曰:“乐道入门,善于巧辩。”三缄曰:“非巧辩也,谈理正大而合于道旨。吾门之先入大道者,必此人也。然乐道既言无虎,是地靡有所害,吾将行矣。”师徒于是又向前进。诸弟子各将所传之道默悟乃心,自不必言。
  三缄暗思:“吾道虽未大成,从游者日众,不知七窍此际于道若何?倘得一遇其人,相与同炼,或可神早出舍,以朝上皇。”耿耿于怀,思之不置。
  岂识七窍自官阶削去,朝日为珠莲所惑,酒色交加,魔障深深,难以回首。时值郝相诞日,七窍与珠莲乘舆同归。是日相府喜宾济济,皆属朝中贵宦。庭前大设筵宴,音乐齐奏,入耳悠扬。七窍饮了酒肴,欲与珠莲同回馆驿,郝相夫妇苦苦留定,夜来宴设内庭,杯酒之间,郝相询及七窍曰:“吾婿自谪官后,不思复出仕乎?”七窍曰:“思之虽甚,何由得之?”郝相曰:“如此,何必归之急也。明日系华侍郎诞辰,婿可与吾同至彼府拜祝。侍郎属严相子婿,既通往来,吾求严相调停,自尔官阶易得。”七窍诺。
  次日,厚具礼仪,与郝相同车,竟到华府拜祝。及至设席,郝相与严相同饮一筵。酒兴浓时,郝相曰:“吾常羡慕严公,家人戚属,同食王爵也,不枉位冠朝臣,寿享八旬,备极人生乐事。”严相曰:“郝公过誉矣。吾日思维,毫无好处。”郝相曰:“即如华侍郎为公佳婿,年甫四秩,官升极品。只此乘龙贵客,人世已难得之。”严相曰:“弟闻兄婿亦仕王朝,大由小升,未必少却三公之位。”郝相曰:“承公荐剡出仕海南太守,奈逆贼扰境,已为汤文玺奏削官职,吾甚忧之。”严相俯首沉吟良久,曰:“公之乘龙品貌如何,惜吾未睹。”郝相曰:“今在侍郎府中拜祝,弟呼之来拜见吾兄。”于是遂呼七窍参见严相。严相睹其品貌魁梧,因誉之曰:“郝兄乘龙福泽过人,亦调羹手也,何以官阶暂失为患。”郝相乘机曰:“吾婿可拜严公门下,他日官位切冀栽培。”七窍即在筵前行师生礼。礼毕,严相曰:“尔且耐守斋居,自有佳音寄尔泰山也。”筵罢,郝相率七窍归府,曰:“严相所许,断无虚诳。尔逢佳节以及严相诞日,宜往拜之。”七窍记诸胸怀,不时往来严府。
  约有一载,严相与之奏请出仕南龙。即日领凭,涓吉上任焉。
  郝相祖饯时,与七窍言曰:“吾婿此次得严公秘荐作南龙邑宰,尔去为民父母,须于大处用意,使民颂德歌功,毋似海南示禁小务,俾民怨尔,致酿巨祸,官阶为之失去也。”七窍唯唯。归来馆驿,大设筵席,邀饮辞行,严公、侍郎一同来馆。
  郝相曰:“吾婿沐翁婿之德深矣。俟官阶暂进,乃谢殊恩。”严相曰:“些须奏请之劳,何容挂齿。”筵席既散,七窍又于各府拜别,然后夫妇与同老母,乘舆在道,望南龙而来。
  紫霞真人坐在洞府,谓复礼子、虚灵子、灵昧子、正心子、诚意子曰:“七窍蠢才,又得官阶矣。二次三缄西北云游,必为所制,吾当教以化身之法,以引七窍复原复本,乃遂吾心。
  不然白送一仙子而坠地狱,吾何忍乎?”复礼子曰:“七窍迷路甚深,恐弗到地狱而不知也。”紫霞曰:“人生在世,不指其迷则愈陷愈深,迷途难返。吾命尔即速临凡,在半途之中巧为化导,用以时时警动,不使彼心蒙蔽,或能头颅掉转,亦未可知。”复礼子领命,乘云来在天半,望见七窍车驾遥临,忙忙坠下云车,化一老道,竟向舆辇而来,敲动渔鼓而歌曰:“名利场中是祸坑,平地陷入深复深。见几多贵而转为贱,见几多富而转为贫。只愁得两鬓如雪,只虑得两眼花昏。留不住春光迅速,难逃那双足齐伸。黄泉路上,谁是夫妻父子?夜台凄楚,哪见儿女孙曾?还不是只身独影,去会阎君;但见得赏善罚恶,铁面无情。有善的阎罗尊敬,恶大的去化兽禽。就是尔官居极品,富有金银,到此时自觉淡如水,冷如冰;何不趁早诵《黄庭》,炼我气,固我精,扶持衰老作仙真。休错过复本根。莫以大罗仙子骨,一旦坠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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