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龙宫,方免此祸。”三服曰:“如此乃好。”刚向东海逃时,椒花子已暗回师所禀之。三缄即命金光道姑收伏凤春。道姑乘风竟去,金光四射,直向凤春风车疾处而来,上前挡着。凤春詈曰:“吾正欲擒此二妖,何处妖妇敢阻去路,独未闻吾名乎?”金光道姑曰:“吾奉天仙之命,特来擒汝,岂畏尔小小丫结耶?”凤春曰:“尔如胜得过姑姑则罢,如胜不过,吾必碎尔尸海”金光道姑曰:“尔恃法力高妙,目空无人,今日遇吾,誓必擒之以见天仙也。”凤春怒极,吼声如雷,遂与金光道姑云头大战。三服谓弃海曰:“后面金光四射,吾师必遣道姑前来助战矣。吾等可止住阵角,恐其又添妖卒,尔我分而击之。”弃海诺,扭转风车,恰遇翠盖、翠华,分头助阵,道姑此际见其有妖相助,战力甚怯。突闻半空之内大声呼曰:“道姑只管力战,吾来助之。”于是三服战翠华,弃海战翠盖,各战一处,狂风大卷,地黑天昏。翠盖、翠华二精力竭,败归各洞。惟凤春与金光道姑愈战愈有精神。道姑口吐金光,红日不啻。凤春手持芝干,向光抛去,化成金色黑龙。
一往一来,不分胜负。酣战良久,凤春收回灵芝宝器,归于碧玉山中。道姑收回金光,与三服、弃海同归师所,将凤春道法细告三缄。三缄曰:“吾欲收伏二翠以及群精,凤妖鬼头敢来作梗,明日与战,吾自有伏彼之法,汝诸弟子各养精神以候之。”次日,三缄命金光道姑率领三服、弃海,先上碧玉。凤春、二翠同来接战。但见金光照地,黑雾迷天。三缄观望多时,知弟子不能取胜,忙将肠绋子抛入半空,气化青黄,飞于天外。
凤春、二翠睹得青黄之气绕天而去,不以为意,力斗云头。三服、弃海见之,谓金光道姑曰:“吾等速归,绋子来矣。”刚退师所,绋子回卷,将群精、二翠捆束而来,独凤春一人漏网逃去。三缄真言复念,抛去绋子,凤春东驰西奔,腹已馁矣。
绋子化为千竿修竹,结实多多,凤春飞驻其间,采实而食。食罢,千头万絮,缠绕口中,行动不能。绋子旋化为看凤童儿,骑之而坠于三缄座下。三缄命将群精押出,细小者释之,至二翠、凤春暨紫花娘等,尽柬其手足。三缄手捧斩妖宝剑而谓之曰:“尔愿生耶,死耶?”四妖同声哀曰:“望仙官赦宥,愿拜门下。”三缄曰:“尔系真心乎?”四妖曰:“实出真心,并无假意。”三缄于是释去其捆。四妖拜门后,三缄曰:“仍以尔名为道号,各归洞府,照师所传加力炼修。候召尔女徒时,然后同至。”四妖曰:“谨遵师命。”三缄即以修炼入门之道,一一传之。四妖得入正途,与金光道姑欢欣各散。惟椒、蜻二子同三缄游,迤逦前行,自不必说。
且说长寿村内人多满百,寿至大者,约有二三旬,至小则八九十龄不等,故呼是村为“长寿”。村北一洞,倚石崖而直下,深不可测,素有五色云雾,起自洞口,直透半霄,变幻离奇,莫名其状,村人常常得见而不以为怪焉。每逢春月,是村有踏青之游,好事者齐至洞外,以索顽石,向下缒之,愈缒愈深,约有数百丈始到其底。及至底时,“铿然”一声,索忽断矣。自时云雾之气吹嘘弗绝,接连数昼宵,竟将所缒索儿冲出洞口。村人不解其故,咸以为妖。岂知洞中乃一千年老狐在内修道,不惟于人无忤,且于村人常默护焉。村人不知报德,反缒索相侮,忿恨难消。因酿五毒于井泉,饮之者死亡极众。村人无可祈祷,听之而已。
一日,三缄师徒来到是地,住于村西之川流阁。阁一老僧,见三缄师徒六七,借阁居住,虽嫌其众而不便言。三缄于无事时,常与老僧谈论,无非询是方之风土人情也。老僧愀然曰:“论敝地人情风土,固谓忠厚,但恨此刻未审犯何天律,村人死亡殆尽焉。”三缄曰:“是由何事死亡如斯?”老僧将缒索入洞之情,备陈颠末。三缄曰:“是必妖之为害也。尔语村人,吾能治此。”老僧喜,沿村传说。村人约集入阁,拜祈三缄曰:“如道长能治此妖,俾是村得享宁静,合村男女愿尸位祝之。”三缄曰:“尔等暂退,可治不可治,数日后自有信音。”村人闻言散去。三缄遂命二狐往查妖属何部,并暨如何来历以死村人。
二狐奉命,前来村外遍游,不得消息。狐惑曰:“闻老僧言,缒索于洞始有此祸,不如临洞以访之。”狐疑曰:“此言甚当。”及至洞前探望,业已三四日,根据查无。狐疑曰:“吾欲入洞一视,弟以为何如?”狐惑曰:“不可。尔我入洞,何异羊入虎口,还是在外缓缓探访,计始善焉。”狐疑曰:“如不得其实据,安复师命哉?”狐惑曰:“今夜尔我守此洞口,弗得妖物行藏,誓不归去。”狐疑诺。
守至更三,忽闻洞中嘈嘈杂杂,顷之一物从洞而出。二狐视之,乃同类也,出洞化人,坐于洞侧。二狐亦隐本相,转化人形,曰:“老道兄安否?”洞中老狐正在对月炼道,闻得二狐所询,忙忙掉首,谛视良久,曰:“尔何地狐狸,来兹甚事?”狐疑曰:“吾闻老道兄在此修炼,法力高妙,特来访之。”老狐曰:“吾名西山老人,居是洞内已历千载,常佑村民,并无他意。殊意村人不以为德,反缒索至洞,忤吾累累,吾恨甚,略酿五毒以死之。至今沿村悲泣,惨难入耳,吾又代为之伤。”狐疑曰:“老道兄之五毒,若何能收?”老狐曰:“是非飞龙瓶汲得海水,喷于天半,不能解此毒焉。即有此瓶,非持诸龙子龙孙亦不能解。吾为村人相忤,妄加五毒,虽泄一时之忿,心甚悔之。”狐疑曰:“聆尔所言,亦似欲求大道以成仙者,不知尔可得师乎?”老狐曰:“吾虽未得师承教导,总以清心寡欲为内功,济物利人为外功,大约有师所传,不过如是。”狐疑曰:“吾得一师,乃上界仙子临凡,所传之道,正大而无旁迕。道兄何不从事以求指点乎?”老狐曰:“而今好为人师者多矣,概属徒传口角,着实问彼,则内外功修,一丝不知。此而从之,不如自得师之为愈。”狐疑曰:“他师或保如此,吾师则功成内外,无不在在着实者。”老狐曰:“尔夸师之能,吾抛一宝于空际,彼如擒得,吾即愿拜门下。”狐疑曰:“尔抛此宝,在于何时?”老狐曰:“明日抛之,尔速归请尔师擒之。”所言至斯,天已发白。
狐疑不复与语,遂偕狐惑同归复命曰:“是洞中乃老狐,名曰西山老人也。因村人缒索相忤,酿以五毒,非命龙子持飞龙瓶,盛海水以喷于半天,其毒不解。”三缄曰:“果尔,性命为重,弃海可持瓶去救济村民。”弃海去后,狐疑又曰:“老狐意欲投师,以天下之好为人师者率皆庸碌,误世良多,彼云抛一宝于空中,师能擒时,然后拜为门徒。”三缄曰:“何日抛之?”狐疑曰:“约定今日。”三缄曰:“尔又夸卖海口耶?”狐疑曰:“未也。彼有所疑,故有此试耳。”三缄闻言,即命狐疑出视。狐疑视已,反告之曰:“老狐所抛,其大如斗,四面皆烈火围定,红光闪烁,不知宝物为何。”三缄默念真言,仍以肠绋于望空掷去,化一金鼎,阔而无外,即天地之大亦可盛之。此鼎化成,红光滚东则鼎向东衔,滚西则向西衔。久之,红光不能傲,从鼎直坠,当被绋子托下矣。
老狐见得三缄法妙道高,遂跪座前,祈为指点。三缄命之起,赐以道号曰“西山道人”。老狐不胜欢欣,愿随师云游,以任驱使。三缄许之曰:“吾命弃海解汝所酿之毒,胡至此际未见归来?”言甫毕,半空大雨倾盆,平地水深尺许,顷将四方洗洁,毒流江汉。弃海狂风复起,吹尽毒气,人民从此得享安康,皆三缄之仁恩所逮也。村中男女齐来阁内,拜谢欢呼,各馈礼仪,不受而去。
第四十二回 三贤庄道止雪雹 五里村法伏虹腰
三缄礼仪弗受,辞了村人以及阁内老僧,师徒相继前行。
村中女男直送至十里途程,拜舞而别。
且说南地多山,水无所泄之处,或成野壑,或成渠道,最下则成深潭,广约数里、数十里之遥。凡类此者,俗号“海子”。海子外少人行走,因此树林茂密,中多精怪霸踞其间。
久之精怪肆虐,村人皆弃地远徙,故昔日耕种之区,变而为荒凉之境,豺狼虎豹借以为窟。村人愈让愈宽者,莫过于三贤庄焉。
庄胡以三贤名?盖是庄中有李氏者,乃祖阴功广积,无善不行,积之数十年,突生三子,聪明颖悟,迥不犹人,壮仕于朝,皆为名相,故以三贤呼之。庄内沃野千里,多殷富之家,酷尚奢华,彼此夸耀,每遇喜庆事,宰牲极众,甚厌上天。前数年中,已得海子壅水,扫去谷粟,倾毁房廊,村人不知悔厥愆尤,奢华之风仍复沿流不息。岂识遭天之厌,天纵不加以诛戮,山妖水怪亦必从而扰之。若是生者豺狼虎豹,盗人而食,犹其小焉者耳,而海子之内雪雹常飞,如卵如砖,以击村间之屋宇,富者即能培补,无如补培未固,而冰雹又临。是村女男类多露宿成疾,呻吟呼吁,苦不可言。
中有严光才者,生性孝友,睦族敦宗,一切善行,难以枚举。海起雪雹,未尝或近彼屋而有损丝毫。村人不计其行为若何,辄以为彼之侥幸漏网,初无一是则是效,欲如严某以免此灾。反欲聚村中之年少力强者,持械器,执弓弩,思破水妖巢穴而绝一村之害焉。不知水妖所畏者有德之人,若以勇力争之,其肆虐也较前而愈毒矣。所以时逢天中,好事者执强弓劲弩,以雄黄为弹,约集多人,将海子四方密密围着。号令一出,弓弹弩炮,齐向海子内发之。方发之时,似无他异,弓弩停后,海子内旋风突起,愈吹愈大。顷刻间黑雾迷漫,遮却天日。一声响亮,雪雹凭空打下,村人无处逃匿,为雹击毙者数百有余。
自此海雾绵绵,日降雪雹,村人无可为计,只得约宰猪羊,向海子而祈祷哀怜。雾虽暂撤,然过三日必以雪雹乱加,即宰牲哀祈,总不能免。村人难于居住,半迁他郡。
三缄师徒一日来至是庄,极目遥觇,民房尽皆破坍。三缄曰:“是村景象,何以凋零若斯?”狐疑曰:“必有所遭耳。”三缄曰:“汝素好辩,师命汝前去寻一村舍以息肩焉。”狐疑曰:“师欲大第而居乎,抑不必大第而居乎?”三缄曰:“修道人随遇而安,何暇择地。”狐疑曰:“如是不难得之。”言罢,向村竟去。但见居民皆以蓬茅蔽其风雨,房廊虽有,只余梁栋,瓦桷之属丝毫无存。连走数村,俱系如是。狐疑暗想:“早知若此,不应夸口于师前。但不知村遭何害,成兹苦境。”欲为访问,奈何路乏行人,兼之野鸟归林,日将西坠。
于无可如何之际,忽见一中年人品,忙忙迫迫,逼面而来。
狐疑揖而询曰:“兄将何之,忙促乃尔。”其人曰:“自市归庄,日已西矣,乌得不忙?”狐疑曰:“敢问吾兄,贵境房廊为何尽毁?”其人曰:“吾村之北有一海子,不识何妖在内,常降雪雹击人屋宇,是以挫折不堪。”狐疑曰:“胡不收伏是妖,以除此害?”其人曰:“虽欲收伏,奈无有法力之人。”狐疑曰:“吾师徒善能降伏妖怪,特无人迎请耳。”其人喜曰:“如尔贤师徒能除此妖,吾约村人供其酒食,临行之日多予银两,决不食言。”狐疑曰:“吾师收妖数处,从不需人财帛,但要住居有地,方好收之。”其人曰:“即于吾家安住,可乎?”狐疑曰:“可与不可,须候吾师定夺。吾转请之,汝其在此暂候之。”其人诺。狐疑去不一刻,师徒同至,其人导至家内,数椽茅屋尚无所损。师徒升堂,拜见主人。主人献茗后,设筵款待。筵毕,导入净室,安宿而出。
次早,村中父老陆续齐集,跪于三缄之前,祈收海妖,以安乡里。三缄曰:“吾乃平常人耳,乌能收得妖怪?”村人曰:“闻得贤师徒业已收妖数处,何独于吾村而吝之?”三缄顾谓狐疑曰:“是又汝夸口之言也。”狐疑曰:“吾不夸口,昨夜何以得所安居。师以阐道之躯,常抱仁慈之念。如能害除此境,俾村人老幼得以咸安,虽弟子多言,何莫非吾师之德乎?”三缄曰:“汝既夸口,自有收妖法术,奚必求师?”狐疑曰:“师与村人收了此次,弟子自是缄口不言矣。”三缄曰:“汝曾记富良村中收人妖之事乎?”狐疑曰:“人妖尚能降伏,山精水怪可知,汝村人胡不泣而求耶?”村人闻言,齐放悲声,恳除是怪。三缄为其所感,许之。村人归家,各备斋筵,次第供奉。
早餐后,三缄呼狐疑而谓之曰:“汝爱多嘴,师即命汝潜入海子中,看属何妖,以好收伏。”狐疑奉命来至海子岸上,举目望之,海水无波,不知妖在何所。归来,三缄问曰:“师命汝往探消息,妖窟安在?”狐疑曰:“吾于海岸周围转过,毫无妖影,恐村人误疑之耳。”三缄曰:“汝言误疑,村内房廊何以粉碎?”狐疑无词而退,暗谓西山道人曰:“汝初入门,胡不趁此机会寻妖巢穴,以立功勋?”西山曰:“师未命吾,如其命及,海妖巢穴吾必入之。”狐疑曰:“汝毋夸口,恐得师命而不能复其前言也。”言讫,请命于三缄,三缄遂命西山探此妖穴。
西山领命,乘风直入海子四处周视,并无影响。心中暗计:“是妖恐不在此。”于是穷其海子以外之石穴茂林,一一寻余,刚欲归庄,忽然海烟直起,其中化为楼阁,窗棂四面,幽雅可观。西山道人潜于烟雾,瞥见妖部甚伙,尽属虾精鱼首,凸凹骇人。西山象形化之,随同妖部直上楼阁。未几,红光一朵坠于阁内,群妖拜舞已毕,侍立两旁。西山暗暗偷窥,见得是妖头大如斗,口门如拜,青面赤须,獠牙寸许,向群妖而言曰:“可恨是村人民,不知猛省,人中佳节,各执弓弹弩炮击吾巢穴,令吾今日心尚难容。汝群妖可以齐乎?”群妖应曰:“齐矣,不知大王有何使令?”大王曰:“此日乃抛砖运雹之期,可向西村尽力发放。”群妖应声而去,西山亦杂其中。一时天地昏黑,狂风大作,雪雹如蝗,密坠西庄。西山此时虽见妖容,未识妖之所在,候群妖雪雹抛后,同来楼阁缴令。大王曰:“今日有劳汝等。”遂命左右排设酒宴以赏之。君妖饮毕,大王曰:“吾将归矣。”化作红光一道,滚下海水,群妖四散,楼阁渺然。
西山见一女妖行走稍缓,因尾其后,一步一趋。顷之,女妖足力似怯,坐于松下,西山亦傍侧而坐焉。女妖曰:“汝其后大王而归者乎?”西山曰:“然。”女妖曰:“大王恃彼雄威,霸踞此地,常以雪雹为虐,坏民宅舍,并伤民命。吾见民无栖所,心切伤之,故于前月抛砖时为生民请免,大王不乐,鞭吾三百。虽常忿恨,苦于彼威所压,无如之何。倘得天诛此妖,为是方亿兆除去大害,方遂吾心。”西山曰:“姑姑系何物成精耶?”女子曰:“妾乃紫棠花妖也。”西山曰:“汝属花妖,胡以服及大王?”女子曰:“大王居于海于之中,凡历此百里以内山精水怪,概归部下,岂独吾花妖乎!”西山曰:“大王又属何物所化?吾初归部下,尚未知之。”女子曰:“此鳌妖也。力大无穷,道法亦妙,群妖其非所敌,托之庇护者,无不北面事之。”西山曰:“此鳌所居何处?”女子曰:“海子内之西偏有一石穴,其深百丈,其大如舟,鳌宫在焉。”西山曰:“聆汝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