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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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阁-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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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衣真人言宝器不一,吾自急时而赐,不必尔师过忧。”紫霞曰:“三缄而今在何地耶?”正心子曰:“弟子云头遥视,三缄师徒将近含云岭矣。”紫霞曰:“如此,再候信音。”三缄白出飞凤阁,游到含云岭上含云阁内,暂息征鞭。一夜二更,私语狐疑兄弟曰:“师于明晨命尔二人同入海岛,照吾单内药料,采齐急归。吾见是方晦气频凝,定有大疫,吾将药料办就,以救此岭村人。师之功亦尔兄弟之德也。”狐疑弟兄领命安寝。天光发晓,拜别而行。五日归来,师徒三人炼药成丸,每剂三粒,用纸包定,堆于阁之密室,以待狐孩施之。
  三缄仍入市廛,结缘而去。到晚归阁,向狐疑兄弟言曰:“无怪是岭以外数十余里晦气盘空,师入市廛,见贸易者尽怀奸诈,淫荡之妇亦甚多多,而且为父不慈,为子不孝,为兄不友,为弟不恭,能弗见怒上天,大疫为之将下耶?”狐疑曰:“既为上天所怒疫之,即以诛之也,乌能救之乎?”三缄曰:“凡求吾药,必先训改恶行,然后予之。上天极爱改过,大疫自不施也。加以吾药之灵,救得女男,即是造先路径。”狐疑兄弟曰:“吾师识见甚高,弟子所不及。”
  三缄在阁仅住十日之多,果然疫染全村,死亡无数,凡医束手遂命。二狐化为童儿,负药入市,排在案上,大夸海口此症能医,求药人来,不取分文,惟告改过。村人欲顾性命,计从言听,药到症愈,人人皆以为仙。于是染疫之家,迎请视疾者络绎不绝,即是村豪华巨族,亦争迎迓,旁观不识,无不夸其得时。
  师徒为救是村,盘桓月余,疫已消散,三缄欲造外功,忙忙促促,离了含云阁,复向前行,日与二狐讲究道旨。凡遇市镇,就地结缘,所游之区已不一处。
  一日,来到凤仪村。是村风俗,酷好男孩,不乐女婴。如前有一女,再生四五,尽弃诸水,以为遣盗。习久成俗,沿村效尤,所毙女孙极多。奈无人挽回,女魂相结为魔,吞食男孩,一众村人无法处此。凡家生男孩者,日夜抱之手内,稍置榻间,则呱呱一声,为魔所食矣。久之,小孩食尽,即十一二龄童子,皆被魔吞。是村之中,悲无后嗣者不知凡几。三缄来此,住于大阁。本阁老道偶言及斯,三缄曰:“此魔不除,此村终必孑无遗类。但魔之出没,能令人见乎?”老道曰:“日夕则出,三五成群,狰狞可畏,达年愈集愈伙。日多欲坠而村门闭矣,门内鸣钟击鼓以畏之,不然则破户而入占据食孩焉。”三缄曰:“如是,待吾今夕出阁一观。”老道曰:“疫起出阁视魔,须持钟在手。魔如捕尔,鸣钟以骇,彼乃畏而之他。”三缄曰:“以吾出阁,不必用此,彼自不敢捕之。”老道曰:“总宜小心,免受惊恐。”三缄笑曰:“毋烦老道友叮咛,吾自有降魔之法。”老道亦不复语。
  未几而寺钟响亮,山鸟归林。三缄独出阁来,立于高埠,极目遥望,村外无人,寂寂悄悄,灯火俱静。三缄四面详视,未见魔来何处,暗思此必村人相猜相疑,起是风波,未足以为信也。刚欲转身归阁,忽闻山脚下大叫一声,野谷皆应。顷刻又听山左一声大叫,更甚于前。三缄讶曰:“魔虽未睹,声甚惊人。然必得睹形像若何,吾心方信,否则恐是地盗儿假此魔声,以骇听闻,乘势窃取人物者。”突见山下立二巨人,约有一丈之高,目似灯炬,首如巴斗,遍体鳞甲齿齿,足大于箕,一步一昂头,其行甚速。行至山半,大声一呼,山谷之中声声相应,参差不齐。约略计之,不下数十。应声刚驻,呼声又起,连三四呼,群魔陆续而来。体虽稍逊于巨人,而形像则一,片时之际,皆集于山腰,彼此欣然相扑为戏,输者倒地呼号,声闻数里。候至山生野雾,前巨人大震呼声,各分方隅散去。自兹已后,村中犬吠不绝,钟鸣鼓响,入耳如麻。三缄将魔行藏一一觑定,归阁细忖,知是冤气凝结而成。如不解除,是村何以安耶?
  晨起斋后,语老道曰:“是方之魔乃冤所结,尔将村人传集,如其愿解,吾能解之。”老道亦畏魔扰,沿村传说,村人甚喜,群皆赴阁,叩求三缄驱除此魔,以安乡里。三缄曰:“待吾今夜考询诸魔,问是所结何冤,如何能解。凡尔畏魔扰害者,准于朋晨同集阁中,听其音信。”村人拜谢归家,各送斋筵,供奉师徒三人,恃之以为降魔保阵。



                        


第三十五回    困冤魔云衣赐宝 过集春鬼首拜门


  三缄自得村人虔心供奉,午斋后吩咐二狐曰:“今夜为师出阁登山,提魔考问,尔兄弟排立吾侧,一捧虚无圈,一执灵符,屹立毋动。候师考毕,然后同归。”二狐诺之。
  无何,日落西海,师徒出阁,来到山巅。三缄坐于石盘,二狐排立左右。布置停妥,口念真言,以唤当方。当方至,从容禀曰:“仙官传得小神,有何见教?”三缄曰:“是方魔鬼扰害居民,尔为里域之神,胡不保护?”当方曰:“此系村人自结,以冤报冤也,小神如何保之。”三缄曰:“既不能保,亦不尔咎。尔且传集诸魔,待吾考询冤由,为之解释。”当方领命而去。顷之回复曰:“群魔即到,以会仙官。”果不一时,呼声四起,群魔并至,一一拜舞,拱立座前。
  三缄询曰:“尔等何不为村人保阵,而吞食男孩如是,独不畏天律耶?”座左红发魔曰:“今承仙官传问,吾等之冤可明,而男孩之食亦有名矣。不然强说魔生无故吞食彼之男孩,动辄怨地呼天,纵吾魔鬼横行,不加诛戮,岂知是村风气,魔不扰之,天久厌绝之乎?”三缄曰:“如何?”魔曰:“是村爱男不爱女,凡生女者,每人只留其一,余是弃诸池水江水之中。始而稍有仁心,犹存片念不忍,久则习为常态,见多存一女者,非之笑之。历年以来,所弃女婴不下数千之众,因此冤气凝结而吾辈生,欲将村人所爱男孩食尽,绝彼祖宗血食,以报其弃女子冤。仙官试思,吾辈谅未为刻也。”三缄曰:“诚如尔言,冤有所结,报非无故矣。立吾座右者,又何冤乎?”右旁魔曰:“吾等之冤不一,要皆如分而报之耳。”三缄曰:“尔何妨为吾详言之。”一魔言曰:“绿发部中,乃是村刻毙儿媳所结。紫发部内,系是村淫污女鬼结成。他如白发,不以嫡母、继母、庶母为母,或因冻馁而丧,或因气逆而丧,冤结不孝,所以白发魔部较毒于他部焉。是三者要皆以冤报冤,非吾辈之错,实村人之错也。”三缄曰:“弃女心毒,食彼男孩宜也,何以诸魔皆吞食人子乎?”绿发者曰:“刻待儿媳,亦是爱儿不爱媳之意,正宜吞食所爱,以报彼所不爱。至白发之吞食男孩,缘彼不知诸母之当孝,有子亦如无子,故皆食之,以绝逆子于天下。而为紫发所食者,又以报奸淫致死之冤也。”三缄曰:“聆尔所言,皆由村人自造,非尔辈不仁。不识此冤可能解否?”群魔曰:“承仙官呼吾,诉明冤果,即将缘村恶类吞食殆尽,已非出于无名。仙官毋为是村解之,盖是村之人原无良心,且无信心。仙官欲解是冤,固属慈仁之念,恐村人有负仙官多矣。”三缄曰:“群魔听吾所劝,吾命村人改悔前愆,永毋蹈,大修水陆,解此冤缠,亦尔辈之仁慈也。”魔部同声应曰:“仙官之谕,非不甚善,奈村人与吾冤结极深,不可解耳。”三缄曰:“若以村人之恶而言,即吞尽遗种,罪所不赦。但看吾面,嘱村人多行善举,以济尔等,何如?”魔部怒目曰:“仙官毋须苦劝,以彼毒心毒肠,令吾辈言之,甚难平其气也。念得仙官劝谕,吾辈且退,暂停十日,不肆鲸吞。”言此大呼一声,纷然四散。三缄叹曰:“冤深难解亦难和,堪叹村人用意讹;吾不施番仁德念,鲸吞尤畏肆群魔。”叹罢,师徒归阁,已月上三竿。
  晨起,村人陆续齐集,拜见三缄曰:“道爷昨晚考询魔鬼,彼言若何?”三缄曰:“魔部不一,有红发者,有绿发者,有白发紫发者,尔等所见,可如是乎?”村人曰:“然,然,红绿白紫中,惟白发魔最恶,能飞身入户,门难以限其步履。未识四部魔鬼,若何而独害于吾村也?”三缄曰:“彼言红发魔者,乃尔村人弃女爱男所结,所以端食尔等酷爱之男。绿发魔乃刻死媳魂所结,食尔男者,报尔不爱媳之恶也。”村人曰:“紫、白二发,又如之何?”三缄曰:“紫发魔,系尔村内淫污致死,或以和奸被父母丈夫逼而丧命之魂所结;而白发魔之最恶者,不孝之嫡、继、庶母,冻馁气逆而毙,冤魂凝结所成,将欲吞尽逆子淫儿,以报尔之淫与不孝也。”言毕,一老叟曰:“魔鬼所道,皆吾村之弊,奈吾常劝谕,而村人不以为然也。道爷询诸魔鬼,有可解乎?”三缄曰:“吾劝魔鬼,嘱贵村人人改过,大修水陆,超拔冤魂。魔言受冤已深,难于解释,看吾颜面,暂停十日,以免鲸吞。”村人闻兹,齐跪三缄座前,恳祈相救。三缄曰:“尔村中男女老幼,愿改前愆乎?”合村老少曰:“事到如今,再不改悔,必任诸魔鬼绝却人种耶?”三缄曰:“如是,尔等各具悔词,对天焚化,约于是阁大开水陆斋筵。事事如吾所嘱而行,魔鬼自不敢近。”村人如命,即卜吉起斋,九日完成。三缄各赐灵符,嘱黏于门,欢呼散去。
  村人散后,三缄暗谓二狐曰:“师命是村男女改过超拔,赐以灵符,不知群魔肯解此冤否。吾师徒再于阁中消闲数日,看此魔鬼动静如何。”二狐曰:“魔鬼曾言冤不愿解,吾师强为解之,恐其不得虐肆村人,必加害于吾师徒也。”三缄曰:“彼以顺来,吾以顺施,彼以逆来,吾以逆治,何畏之有?”且说魔鬼念三缄劝谕,许停十日,已满其期,复约入村吞食男子。
  刚到门首,见灵符高挂,毫光闪灼,群魔畏退而之他。殊意村人家家皆有灵符,不能得入。群魔曰:“是必仙官所为。吾等不祸及仙官,心不遂也。”白发魔曰:“如欲祸彼,其策何施?”绿发魔曰:“吾等吹起阴风,将阁内外布下黑雾,横塞死气于门前,然后接连入阁吹之,令彼闷绝,以消阻滞之恨。”紫发魔曰:“其如彼之灵符与虚无宝圈何?”红发魔曰:“灵符但以阻去路,虚无圈仅可伏阳世妖魔,吾等之冤以魂集成,此圈安能治及也?”群魔唯唯。
  商议已定,片时大震呼声,集于阁之四隅,齐布阴气。一夜之久,已将阴气密布。是阁内外,似晚非晚,似晓非晓焉。
  狐疑忙忙禀曰:“群魔与师为仇,鬼雾蒙蒙,昼夜不分,吾师何以处此?”三缄曰:“尔将虚无圈执定,四方挥动,阴气必散。”狐疑得命,持圈在手,向四方挥去。阴气暂散而暂聚,不克全消。复禀三缄,绘一灵符,以黏阁门,而魔鬼又于更深时,俱从壁隙中吹入腥臭之气。三缄得此阴气,一入鼻内,避之不能,看看闷绝牀头,慵于起立。二狐恐魔伤师,一执灵符,一捧虚无圈,坐于榻之左右,只思阴雾散后,师即清醒。岂知魔鬼愈吹愈力,一连七日,三缄之闷绝更加。狐疑谓狐惑曰:“尔在榻前紧守师体,吾将昔日妖风驾动,去在紫霞洞府以求救援。”狐惑曰:“师体重大,恐弟一身难以保之,须速去忙来可也。”狐疑曰:“为兄自知,毋烦切嘱。”狐惑曰:“兄出阁外,亦宜小心。”狐疑诺,说声:“去了!”妖风一股,冲破阴雾。红发魔鬼驾雾驰追,狐疑口吐清光,魔吹恶气,两相力触,移时魔部又添十数,皆吐阴雾围绕。
  狐疑正难脱身,忽见空际祥光下罩,阴雾消散,魔鬼亦逃。
  狐疑跪在半霄,仰首呼救。不一刻,祥云闪闪,竟向下层而驻。
  云中坐一仙官,两旁排立童儿,见狐疑而询曰:“妖狐何来,胆敢凌空舞弄妖法!”狐疑曰:“仙官错疑吾也。吾师三缄为四部魔鬼所困,弟子无策,只得乘风求救紫霞。不料魔阻去路,吾身急不能脱,幸得祥光下照,以解此危。还望仙官垂怜,往救吾师出兹阴阵。”仙官曰:“吾非他,乃上界天仙云衣子是也。前日紫霞真人命正心子来洞,祈赐三缄宝器,云游四海,乃能伏怪降魔。吾故乘得祥云,欲到凤仪阁将重宝赐之,何期三缄困于魔鬼阴阵之内。尔可驱风前导,老仙后随。”刚将云头播转,云衣子惊曰:“为何阴雾内而有清光一缕若隐若现乎?
  三缄之躯,必为魔鬼擒出阁矣。幸有道气在身,不然尸无厝所。”以手一指,清光停稳,阴气渺然,遂谓狐疑曰:“吾以祥光镇着尔体,速向阁外负尔师归。”狐疑闻言,乘风竟去。果见山巅之上,三缄仰卧在地,两旁魔鬼数十,吞刺声响,恍若雷鸣。
  狐疑至时,群魔忽见祥光,一哄而散。狐疑负师入阁,云衣子以丹一粒,纳入口内。三缄苏转,拜见云衣真人。云衣子曰:“曩者正心子来至洞府,言紫霞祈吾赐尔降魔治妖之宝。尔可跪下,待吾教尔真言。”真言教余,持一宝带赐之,曰:“此宝名为肠绋子。如遇鬼魔,念动真言,抛之半空,自将魔鬼擒着。复赐尔飞虎剑一鞘,当斩之魔妖鬼怪,持鞘而真言念动,剑自鞘内飞出斩之。”三缄一一拜受。云衣子彩云乘定,冉冉而升。
  三缄拜送以还,坐于阁中。魔鬼见无祥光,又从而布以阴气。狐疑曰:“吾师何不试试法宝,收此恶魔。”三缄点首,先向阁门大声呼曰:“群魔听着,尔可从吾之言,吾命村人再修水陆斋筵,超济尔等。”魔鬼不答,仍然阴雾频吹。三缄念动真言,将肠绋子向空抛去。始而化出青、黄二气,横隔天外,顷则微风起处,徐徐坠下。刚要及地,霹雳一声,化作青、黄二龙,妖娇莫测。群魔以为阵眼顽物,不甚畏之,谁知此龙四方一缴,将群魔束捆提入阁中。三缄劝谕从新,群魔似乎不服。
  三缄请出飞虎宝剑,晶光逼人。群魔恐被见诛,伏地哀求,愿解冤怨。三缄曰:“解则终解,倘吾去后又行不义,定斩不饶。”群魔答曰:“再不敢矣。”三缄即命村人复作水陆,以度魔鬼,魔鬼各得超拔,散而无踪。自魔散去,村中咸安若素,是地风俗为之一正焉。
  三缄辞别村人,村人依依不舍,祖饯甚众。三缄再三劝谕,然后告辞而行,四处结缘,靡有定向。不知不觉已到集锦村中,欲于其间觅一下榻之处,奈是村无有寺观,难寻所居。村人见三缄道家装束,乃与之言曰:“道长欲觅地栖身,惟集春山山王庙宇宏阔幽雅,但惜尔等不是女身耳。”三缄闻此,细询其由,村人愁结眉梢而不与语。三缄暗计,是村又有妖孽乎?吾正欲扫尽妖气,以靖四方也。故不另觅水阁山亭,特访此庙。
  村人好事者导其去路,竟送至庙而回。师徒三人入于庙内,见香火兴旺,妇女接踵,且有宿于庙者。三缄以为途远难归,亦不之怪,惜不知是庙住持何人。问诸宿庙之男子,皆曰:“前三四载山王显圣而庙始创焉。今尚无住持,凡来此焚香者,自备中馈耳。”三缄曰:“吾欲借宿数宵,未审山王可见纳乎?”男子曰:“借宿何妨,所畏者,吾庙山王极其灵应,只准焚香者宿之,他人则不许也。”三缄曰:“如是吾宿今夜,明日又适他方,不然黑夜难行,吾将何往。”男子曰:“止宿一宵,谅不见咎于山王,多则未可知也。”三缄见男子允诺,师徒寻入东厢廊下,暝然趺坐,各炼其功。
  狐疑暗思:“是庙山王何如是之灵,想亦魔鬼在斯,笼络士民以图血食者。吾且化一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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