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曾有过任何仇敌,那他瞒过了我。”
“那么,家庭呢?”
“在我的文案中没有记载。”
“人群中有谁看着面熟吗?也许某个曾在其他城市碰到的崇拜者?”
他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一星光亮,接着摇了摇头。“没有。”
“你敢肯定?”唐奈利以令人佩服的机警捕捉到那一丝犹豫。“你的表情好象有什么?”
“有一个男人,从他的眼睛我感到以前在某个地方见过,但是这很模糊,我不能肯定。”
“嗨,想一想,这可能很重要。”
“我告诉你了这只是个印象。”
“朋友呢?”阿曼达问。“他有什么特别的朋友吗?”
乔纳森·韦伯斯特自己笑了,笑得很谨慎。“他是个长得很不错的男人。”
“你是说他有女人,”唐奈利不必要地打断他。
他的谨慎飞出了窗外,只留下满脸笑容,“成群成群的女人。”
“有没有一个出现的比其他的都频繁。”
“过去的三个月中,他到过6O个城市,几乎不允许有足够的时间去建立一个长久的友谊。”
“在此之前呢?”唐奈利穷追不舍。
‘哦告诉过罗伯茨女士,就我所知,莫里斯厨师在此之前没有生活,为了这次旅行,我才上飞机,我受雇于一家纽约的代理机构,他们给了我一张行程表,一捆广告资料,一个联系名单,他也没有给我提供他的日记。”
“关于这次旅行有什么争论吗?”唐奈利问。“也许某张报纸的食谱作家不喜欢他的食谱?一个他忽视了的崇拜者。”
“没有。”
“他每到一个城市都带上自己的必需品吗?”阿曼达问。这个提问赢得唐奈利满是佩服的一瞥,尽管还有些勉强。
“有些,但对绝大部分,我们会提前寄一个清单,由商店提供。”
“表演之前,有人检查吗?”
“由我,主要是为了确定一下一切齐全。”
“什么时候?”
“大约11点半,我们刚刚从亚特兰大赶到的时候。”
“表演准时开始了吗?”
“正好正午开始,厨师特别惧怕的事之一就是不准时,他不会让人们等个没完。”
“仔细想想,你检查时那杏仁精在吗?”唐奈利坐到椅子边上。
“绝对在,没丢什么东西,否则我会记下来的。”
“它是一个未打开的瓶子吗?”
“它还在盒子里,我没有开瓶看封条是否打开,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除了你之外,谁在那半个小时内靠近过调料?”
“你得找商店保安者证实一下,或者那个叫罗宾斯的女人,我怀疑它们是否被安全保存,假使那是你的意思。现如今大多数小偷不只偷鸡蛋、烤面包的巧克力。”他以挖苦的口气说。阿曼达以为没有必要如此。
“那对缩小嫌疑犯名单并不十分有帮助,是吗?”她失望地问。
唐奈利咧嘴笑道:“不是很有帮助,但它是个很好的尝试,至少,我们对什么时候有人可以动手脚有了一个非常好的看法。”
“离开你的赏识我也能活。”
“感激吧,我所要做的正是为了这个。”他低声说。
只有阿曼达对这句话的过分强调的弦外之音充耳不闻。唐奈利自进来,发现她先他一步来到,这是第一次明白表示他不高兴。“我们为什么不从这出去,阿曼达,让韦伯斯特先生好好休息一下?”
那会儿,阿曼达的问题已问完,可是她不愿意让一个很可能又要教训她的男人领出这个门。“我还没有问完。”她应道。
唐奈利斜倚在门框上等她,即使汉弗莱·博加德也不可能摆出比这个更潇洒更男人味的姿式来。
“你也可以继续提问,如果你想的话。”她鼓励道。
“这样很好,我不介意等着。”
“我介意。”她站起来,生气地说,“待会儿,我有话要对韦伯斯特先生说,希望没有什么打扰。”
他们在门口说了几句轻松幽默的话,接着,唐奈利的手抓着她的肘部,乔纳森·韦伯斯特静静地关上了门,也关上了她逃避受控于唐奈利的唯一后路,他就是期望这样安排的。
“你不打算警告他不要离开镇上吗?”她问,希望能扰乱他的心境。
“我们今天早些时候讨论过他继续留在这儿的必要了。看来,他是个机灵人,他不会忘了那件事。”他对她皱起眉头。“另外,你似乎也没有听我的话。”
“我不是嫌疑犯。”她主动交待她自以为具有伟大独创性的见解。
“是的,”唐奈利并无异议地说着,领她进了电梯。“但是像你刚刚提到的那样,假如乔纳森·韦伯斯特是凶手,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会铤而走险,一枪崩了你?见鬼,阿曼达,动动你的脑子。”
阿曼达后颈汗毛直竖,但她说得很勇敢:“难道你不觉得你有点夸张吗?如果乔纳森·韦伯斯特杀死了莫里斯厨师,他一定有理由。可他没有任何理由杀我。”
“要是他碰巧认定你离真相太近了呢?”
“但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抗议道,不理会唐奈利令人厌恶的嗯哼声。
“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她补充道,以防他又要对她的专业技能作一番假设。
“阿曼达,这不是游戏。”
阿曼达又疲倦又沮丧,她的报道思路都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要理清头绪,得有好几天。而且她受到如此对待,似乎她的智商仅比大耳朵野兔的高一点。对此她难受得要死。
“我不是把它当作游戏。”她说得很快,满是愤怒之情,同时把停车单交给看门人。“我和你一样非常清楚这儿的危险。”
“你真的知道吗?”
“好吧,唐奈利,既然你认为,我对自己、对调查构成威胁,让我们交流一下彼此的可信度,我知道你的,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我的。你还很熟悉纽约扬科维奇行贿丑闻吗?或许你忙着随便开停车票没有注意。”
他不理会她的讥笑,问道:“你指的是那个使两个法官倒霉的案子吗?”
“就是那个。”
“它怎么样?”
“它是我的报道。”
“你的?”他一脸不相信。
“我的,它的每一个字都符合普利策奖的主张。”
“它是个挺不错的报道。”他让步了。“但它不是谋杀。”
“我调查那个报道过程中,平均每星期都要受到一次死亡威胁,案子破了,威胁变得更频繁,更不用提有多严峻了。有几次是子弹呼啸着穿过公寓起居室的窗子,一次是富有戏剧性的汽车爆炸。写那则报道的最后两个星期里,我躲到某个便宜肮脏的旅馆,有警察作陪。甚至我的丈夫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总而言之,我不象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天真,粗枝大叶。”
“好,我改正,你不天真,也许你刚才已表达了某种不怕死的愿望,那并不意味着我就得赞成,我仍然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让你冒生命危险的主意。”
“布鲁克林警察部队的女人肯定爱过你。”
唐奈利费力地咽下一口口水。
“戳到痛处了,是吗?”她高兴地说。
“我怎么看待女警察无关紧要,至少她们有枪,并且知道怎么使用枪。”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使枪?”
“你会吗?”
“不会。”
“我用不着再说了。”
他护着她上了车,就象任何一位母亲掖婴儿四周的毯子一样呵护备至。“顺便问一下,你丈夫呢?”
阿曼达冷不防被猛击了一下,尽管她怒火中烧,但还笑着回答:“现在是前任丈夫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阿曼达感到一阵振奋和激动,这完全出乎意料,连想都没想过。
“回家的路上,不要再做任何节外生枝的旅行了,”他警告道:“我会紧紧跟在你后面的”
“你去喝杯咖啡吗?”她话已出口,想制止已来不及了,她不敢确定对此谁更吃惊。
即使是一个蠢笨的男人也会听出她声音中透露出的意思,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唐奈利,综合他所有的缺点,也没一丁点蠢笨。他露出白白的牙齿,笑了:“不了,”他说“谢谢你的垂询。”
“噢。”她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
“下次吧。”
突然她对自己大为恼火,竟让他看出自己感情如此脆弱,哪怕只是一点点蛛丝马迹,她飞快地说了一句:“不要指望下次。”
车开动了,唐奈利还站在路中间,但几分钟之后就在公路上追上了她。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后面保持着两车身长的距离,当她的车拐进她私人车道时,他摁亮了车灯。这种姿态令人又是慰籍又恼火。
但是,最终表明乔·唐奈利比她更有约束力是一件好事,走上她家的前门廊时,她发现萨拉·罗宾斯正在那儿坐在一把柳条椅子上,要是乔·唐奈利还一步不拉地跟在后面,她非恨死不可。
阿曼达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不露声色地穿过门廊,挨着她坐下。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到这儿来。”萨拉说。“我看了电话号码簿,找到了你住的地方。”
“我不介意。”阿曼达说着,注意到这个女人还穿着那套裙子和衬衫,这会儿穿着效果相当差了。萨拉黑色的头发乱成一团,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阿曼达仍能看到她的手在颤抖。
“是这样,今天上午,你是如此富有同情心,在这儿我还没有许多朋友,唉,发生了那种事,我不敢想象回到一个空空荡荡的公寓里会是什么样。”
“我明白。”很久以前,阿曼达就懂得有时最好的采访技巧,是闭上你的嘴少说话。
“我看过你写的报道,”她猛不丁地说,“不是他们塞给你很多材料写在报上的那种,尽是些微不足到的社会新闻,某某夫人的孙子来这儿访问,某高官显要的母亲要去梅奥诊所作检查。它一定让你发疯吧,但你文风很好,可以说你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女人。”
“谢谢。”
“你相信命运吗?罗伯茨女士?”
事实上,说心里话,阿曼达相信一个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是她想这也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如果这能使萨拉·罗宾斯敞开心扉,让她宣称信仰牙仙也愿意。当然,这仅是看在前提的份上。
“在一定程度上。”
“我信,我相信我们的生命接某个进程起飞,它超越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不管我们干什么试图来阻止事情的发生,如果我能够的话,我应该已经制止了莫里斯厨师之死。”她专注地盯着阿曼达,“但是你没看到吗?一待他同意来这儿,事态就由不得我控制了。”
“在什么方面?你是不是知道一些,罗宾斯女士,有些事情你没有告诉治安官和唐奈利侦探?你看到的人对调料动了手脚?”
“没有,但我确实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爱他,我觉得他是一个天才,”她吐露着心声,“尽管,有人嫉妒他的成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想要阻止他。”
“谁,萨拉?谁嫉妒他?是你认出某个人了?”
“不,我只是知道有那么回事。”
“怎么知道的?我不理解。”
“当某个人超过其他人时,那种事不是总发生吗?”
“所以说这只是一个想法?你脑子里并没有具体的什么人?”
萨拉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问题。”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那会儿,我几乎忘了你是一个记者,亲爱的,我可能已说得太多。”
阿曼达又困又乏,要是她鼓励萨拉再讲下去,要是再让她吐露纯属私人的故事,随后就会后悔的,然而她感到这个女人不顾一切地想讲话。
“很抱歉,我打扰你了。”萨拉说。
她言谈中的疲倦、孤独的语调使阿曼达感到害怕,仅此一点,有什么东西似乎比那故事还重要。
“你没有打扰我,如果你不愿意独自回家,请多呆一会儿,我有个招待客人的房间,你可以在那儿过夜。”
“你太好了,但不必了。也许开车会对我有好处”,我喜欢开车时思考问题,今晚上我有很多很多问题要思考。”
“留下你的电话号码,这样我可以给你打电话。”阿曼达说,有一种她难以解释的紧迫感。
“没有必要。”
“我知道。但我希望能保持联系。”
一种怪异的令人不安的微笑又浮现在萨拉的嘴角。“我想,要是我们过去有机会,我们可能已成为朋友了。”她说。
“我们仍然可以。”
萨拉没有再说一句话,在黑暗中消失了。直到她的汽车启动,沿着车道开起来后,阿曼达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没有留下她的电话号码。
在接下来的几天,阿曼达常常想起萨拉·罗宾斯,希望知道她真的了解多少。她有种直觉,萨拉掌握着某个很特殊的情况,她曾差点坦白某件很重要的事,有一次阿曼达甚至打电话到商店找她,以印证她的直觉。她被告知萨拉请了几天假。售货员记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含含糊糊地答应转告这个消息,阿曼达许愿要再打电话。放下电话,忧心忡忡地的女人便被她抛到脑后。第二个星期她都用来打电话,追查其他线索,有意不理会乔·唐奈利要她置身案外的告诫,
她的调查发现了有关乔纳森·韦伯斯特的一些有趣的情况。直到他数月前加入莫里斯厨师的巡回演出,他的公关声誉在走下坡路。正如萨拉·罗宾斯所猜的那样,这两个人曾经成为朋友,但近来有一些公开争论。纽约有谣言说莫里斯厨师曾要找一个新的公关经理来完成这次巡回演出。
那足以构成谋杀动机吗?非常可能,阿曼达认为。乔纳森·韦伯斯特当然接近过莫里斯厨师的必需品。他自己也承认,并且商店职员会认为让人在表演前核查佐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可能在杏仁气味上动了手脚,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尽管这个解释很简单明了,但她不认为他那样做了。
他发现莫里斯厨师死了的瞬间,她在场,看见他眼里真正震骇的表情,还看到了那片刻的痛苦,痛苦可能产生于被发现的恐惧,更大的可能是为前途未卜而痛苦,因为她清楚他的处境。
如此说来,假使乔纳森·韦伯斯特没有干,谁干了呢?星期六早晨,她坐在餐桌边,笔记摊开着,手上端着一杯咖啡,乔·唐奈利敲纱门时,她正在画现场图,以便慢慢回想起每个人确切站在什么位置,看到唐奈利,她把图表忘得一干二净,尽力想着怎么才能把笔记藏起来。
“我听说你还在提问题,”唐奈利说着,没等她叫他进来就开门直直地朝咖啡桌走过来。这个男人无疑好出风头,一个南方绅士会一直待在厨房外面,直到他受到邀请,唐奈利分明不要任何一次这样的机会,这样的邀请也不会来得及发出。
“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喝你提供的咖啡。”
“那是几个星期前的事了。”
“这个提议不是仍然挺好吗?”
“这很重要吗?你已喝了一杯咖啡,很显然,你没打算离开。”
“你感觉很敏锐。”
“并非如此,我还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来帮你一个忙。”
“真的吗?”她的语气以及灰色眼睛中的表情明白无误地流露出怀疑。
“我来最后一次地警告你,让警察处理这个调查,不管那天晚上你对我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