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7年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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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1期-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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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没白亲! 
  就是说,从手术室出来以后,老妈一直就没断了抽烟。第二天,老妈舌头发硬,出血,喉咙干疼。下午开始喘气粗重,一量体温,烧到三十九度。护士说,这种发烧属于正常,因为你老妈平时抽烟,表现得就重一点。护士给老妈打了一针安痛定,半小时后再量,三十八度五。下午四点,老妈可以喝水了,体温一点点就降到了正常。 
  尽管老妈的烟还是一天只抽两根,并分出许多口来抽,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是周六的上午,老妈慢慢地可以自己下地,并自己蹲下撒尿。当她撒完了尿要站起来的时候,突然间咳嗽不止。不但咳嗽,还打喷嚏。老妈是过敏性鼻炎,开门带那么一点点风,也能让她连打十几个喷嚏。这次因为突然地咳嗽,再加上连打几个喷嚏,一下子把老妈肚子上那个缝了八针的刀口给撑开了。老妈当时并没有察觉,她自己从地上站起来,让我给她系裤带子,这时候,我发现有大量新鲜的血水流到了地上,吓得我连呼带喊,赶快扶老妈上床躺下。 
  老妈的肚子因伤口撑开又做了第二次缝合。出院记录上这么写着:术后第六天,术口脂肪液化,合层裂开,行腹壁二次缝合术。不知为什么。医生的记录里没有写上咳嗽和打喷嚏这回事,术口脂肪液化只是影响了长刀口,老妈的刀口的确是在咳嗽之后流出血水的。也许是院方怕担责任吧?记得老妈术后,医生和护士都没有格外嘱咐过我们护理老妈要注意什么事项,我们以为肚子上缠着腹带就万无一失了呢。总之,这是一本糊涂账,老妈遭了两次罪,我们花了两次全额手术费。 
  第二次从手术室出来后,老妈的脸色很苍白。回到病房深睡了一天没醒。我和小弟守在老妈的床边寸步不离,小弟一直在检讨自己,说不应该让老妈任性地抽烟,以后再也不犯这个错误了。第二天傍晚,老妈终于自己睁开了眼睛。小弟凑过去,小声调侃着说,妈,想不想抽烟?老妈嘴咧了一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摇摇头。这次缝合让老妈身体损伤很大,好几天不能说话,刀口再疼也只是小声哼哼,甚至于连哼的力气都没有了,人整个儿的蔫萎了。 
  外面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屋里却不敢开窗透风,也不敢开空调,我怕老妈遇见风再打喷嚏,再咳嗽。其实,烟的力量并没有离开老妈的身体,它已经把老妈的气管损伤得太厉害,让老妈中毒太深。老妈变得十分神经,总觉得自己要咳嗽了,过一会儿就大叫一声,不好,我要咳嗽啦!于是我和小弟就像看见了恐怖分子扔过来的炸弹。马上扑过去,按住老妈的肚子,让她咳嗽。可是,十次有八次老妈并没有咳嗽。即使有两次是真咳嗽,我们给她肚子按住了,她也尽量地憋着不咳嗽出来,像不放心我们的手力。 
  烟让老妈在手术后吃尽了苦头。老妈从此再也不提烟的事了,以前那种不管不顾的烟瘾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有意思的是,老妈不抽烟,我们还有点不习惯。老妈在床上就那么干坐着,或者干躺着,不用拿烟点烟了,也闻不到烟味儿听不见咳嗽了,那她还是我们的老妈吗? 
  拆完了线,又观察了两天,医生才通知老妈可以出院。几天来,我一直动员老妈不要急着回乡下,在我家养一养身体再说。老妈本来答应了。可到出院的前一天突然又改了主意,非要叫大弟接她回乡下的家。老妈说,她想乡下的火炕了。我说,这是夏天,睡什么火炕。老妈说,夏天睡火炕也舒服。我也就不能强留,买了几大包营养品,还有回家吃的药品,让大弟来车接老妈走了。 
  自老妈回到乡下,我每天都要给大弟媳妇打电话,问老妈的术后反应。大弟媳妇告诉我,老妈回家后一直没要烟抽,她好像把烟给忘了,每天就是看电视剧、睡觉两件事。大弟在老妈手术期间因为忙公司业务没有在医院陪护,怕老妈生他的气,也怕老妈回家闷,特地给老妈买了个DVD影碟机,又买了《西游记》《封神榜》《射雕英雄传》《大宅门》等好几套光盘,让大弟媳妇每天负责给老妈放片子看。可是老妈看了几集就不想看了,闭上眼睛,一声不响地在炕头躺着,却睡不着觉。 
  又过了几天,老妈感到心里烦闷,就在电话里跟我说,我怎么好像不习惯住在乡下了呢?我说。不是这么回事吧?而是你住院这一个月被我们宠惯了吧?是不是想让我们天天围在你边上侍候呀?老妈笑了,不答话。我说对了。老妈从住院到出院,我和小弟白天晚上二十四个小时陪护,病房里那个唯一的单间已在老妈手术前腾出来了。里面有两张床,老妈睡一张,我和小弟轮流着睡一张,总有一个人睁着眼睛看老妈。这让老妈感到从未有过的受用,说,我一辈子也没捞着这么个待遇,我得感谢这个病啊。我能想象出来,老妈回家以后,烟不抽了,身前身后也没有我和小弟了,整天就在炕上躺着坐着,她心里怎么会舒服呢? 
  老妈说,反正我觉得闷,你一天最少要给我打一个电话。老妈这是在向我邀宠了。于是,在以后的电话里,我发现老妈越来越变得婆婆妈妈,琐琐碎碎,简直变成了一个需要依靠和搀扶的小女人。我几乎是眼看着老妈一辈子的刚强,一辈子的自尊,都在这个夏天坍塌了,与她抽的烟一起消失了。 
  责任编辑 宗永平 
海水下的火焰
孙晶岩 
  金秋时节,我乘坐直升机在南海上空飞翔。从飞机上鸟瞰,浩瀚的南海时而像一块碧绿的翡翠,时而像一块带有花纹的毛玻璃,时而又像一块美丽的天鹅绒。直升机降落在北部湾的一个小岛上,阳光在沙滩上闪耀,绿树在海岛上歌唱,欢笑的海风扑面而来,把人的心都熏醉了;黄金的海岸撩人耳目,把人的魂魄都勾住了,原来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涠洲岛。 
  涠洲岛是我国最大和最年轻的火山岛,具有中国最典型的火山结构,中国最丰富的火山景观和中国保存最完整的多期火山活动。岛上的火山景观千姿百态,然而我此行的目的不是旅游,而是探寻南海上海洋石油人的心灵。于是,我再次乘直升机冲上蓝天,驾驶员仿佛理解我的心情,把飞机飞得很低很低,我看到了南海上的海洋、岛屿、沙州和礁滩。近距离地低空飞翔,我好像谛听到大海的呼吸。望着神秘莫测的南海,我突然有了这样的灵感:如果说天鹅绒般的海面是海洋的皮肤的话,那么海床就是海洋的心脏。很多中国人只知道脚下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黄土地、黑土地、红土地是我们的国土,却不知道在祖国的海域,在幅员辽阔的大陆架、大陆坡下还有蓝色的国土。海洋是一个梦幻般的世界,海洋里不仅有丰富的石油天然气资源,而且还蕴藏着锰、铜、钴、镍、锡、钛等稀有金属矿产和丰富的渔业资源。 
  南沙群岛位于南海南部,是我国南海诸岛中最南的一组群岛。南沙群岛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其中的油气资源被誉为“另一个北海’’和“第二个中东”。它控制着世界上最繁忙的海上通道——马六甲海峡,东盟各国都把这条通道视为生命线。南海辽阔壮观,是各国争夺的热点海区。随着国际能源危机的加深,南沙周边国家都把开发海洋资源作为国家经济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掀起了抢夺、瓜分南沙资源的热潮。有关国家以本土邻近为依托,以吸引大国联合掠夺为手段,以抢先开发造成既成事实为策略,以拓展海洋国土疆域和掠夺海洋资源为目的,对南沙海区资源先下手 
  南沙群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可是美丽的南海并不平静,它的丰富资源被许多国家所觊觎。所以我们在南海上搞石油天然气勘探开发,不仅是解决能源危机的需要,更重要的是维护国家领土主权的需要。 
  南海上的莺歌海是中国海洋石油工业的发祥地,南海蕴藏着丰富的油气资源,是世界四大海洋油气聚集中心之一,每个盆地都是一个聚宝盆,地质学家们估计,这里的石油资源量达五十多亿吨,天然气资源量达十二万亿立方米。 
  直升机在一个黄色的平台顶上降落,一行白色的大字映入眼帘:WZl2…1。这是涠洲12…1平台,是一座生产和生活支持的综合平台,也是涠西南油田群的集输中心。我跳向平台,平台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像一艘固定在海里的船。平台共有七层,下面三层是工作区,我沿着舷梯走向甲板,咸腥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底层甲板有压缩机、外输泵和注水系统;中层甲板有井口、采油树、分离器和中央控制室;顶层甲板有修井机和透平发电机。上面四层是生活区,宿舍里有电脑、电视和卫生间,二十四小时可以洗热水澡。伙食也很棒,早餐是牛奶、豆浆、鸡蛋和各种主食,午餐晚餐鱼肉、蔬菜应有尽有。衣服有专人洗,吃住免费。说实话,生活条件比我见到的守岛部队要强多了。 
  我捧着一瓶刚刚开采出来的石油,黑色的石油暖暖的,还带着海洋之心的体温。思绪追逐着海浪翻滚,我所讲述的故事就发生在海洋,主人公是一个走遍中国近海,同海洋打了二十多年交道,为中国的海洋石油勘探作出过特殊贡献的人,他就是中海石油(中国)有限公司湛江分公司总经理朱伟林。 
   
  枫桥古镇小桥流水养育了一个翩翩少年 
   
  二○○五年九月十一日,当美国人在大洋彼岸悲痛地祭奠被飞机撞毁的亡灵时,朱伟林乘坐直升机来到了南海北部海域。南海北部近海有北部湾、莺歌海、琼东南和珠江口四个沉积盆地,像四颗珍珠镶嵌在浩瀚的南海上。朱伟林身穿蓝色的海洋石油工装来到平台,认真地检查石油开采工作。阳光在平台上一耀一闪,海风把浪花卷上平台。他侧着身子扶着舷梯,一处一处地巡视。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的眼前幻化出一条绿色的小河,那就是他的家乡——苏州枫桥向街镇。 
  一九五六年,当南海上的莺歌海盆地发现了油气苗的那一刻,一个男婴在苏州枫桥向街镇呱呱坠地。父亲给心爱的儿子取名叫朱伟林。还记得唐朝诗人张继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枫桥夜泊》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枫桥是个古镇,《枫桥夜泊》里说的枫桥就是朱伟林的家乡。向街镇离寒山寺有七里地,朱伟林的童年是听着寒山寺的钟声长大的。 
  朱伟林五岁就上了小学,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性格内向不言不语年龄最小的孩子,学习成绩居然在同学中名列前茅。古朴的水乡古朴的小镇,古朴的人古朴的心。枫桥古镇的雨露滋润着他,小桥流水的环境熏陶着他,地灵人杰,朱伟林天资聪颖,学习出类拔萃。一九七三年初,他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枫桥中学,在家乡当了农民。他是那种极踏实的人,修理地球也要修理得漂漂亮亮。正因为他干活肯吃苦,很快就选拔到向街中学当民办教师。民办老师的生活非常清苦,每月只有十几元的薪水。他当过数学老师、语文老师、音乐老师,白天在课堂上讲课,晚上备课结束后就拉二胡。二胡是中国的民乐,小桥流水似乎特别适合二胡演奏的意境。无锡出了中国著名的二胡演奏家瞎子阿炳,苏州则出了著名的二胡演奏家王乙。王乙是上海音乐学院民乐系教授,每当王教授回乡探亲时,朱伟林就拜王教授为师学习拉二胡。王教授很欣赏这个小同乡,手把手地指点他。名师出高徒,慢慢地,朱伟林的二胡演奏也很有两把刷子了。那时候高考制度没有恢复,他为自己不能上大学而遗憾,也为自己当民办教师微薄的薪水不能替父母分忧解难而愧疚,便把心中的郁闷都倾注在琴弦上。他喜欢拉《江河水》《二泉映月》《三门峡畅想曲》等曲子,震人心弦的乐曲倾诉着朱伟林的情愫,激荡着朱伟林的雄心。 
  母亲是朱伟林人生之路的第一位老师,她虽然没念过书,却勤劳朴实聪慧坚强。母亲用柔弱的肩头撑起了一个大家庭,一再告诫二儿子:“伟林,你要记住一辈子永远不要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像一场喜雨从天而降,一九七七年,高考制度恢复了。他二话没说就报考了南京艺术学院民乐系二胡专业。初战告捷,他顺利地进入了复试,却由于录取名额太少而落选了。考艺术院校失利后,朱伟林没有灰心,他及时掉转了船头,把目光瞄向了理工科大学。他向同学借了一堆高中数理化书籍,向理工科这个堡垒发起了总攻。民办教师没有时间复习功课,他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备完课就开夜车复习。一直到午夜,他才一头扑倒在床上驰入梦乡。 
  当时在很多江浙学生的心目中,上海是中国最美的地方。报考大学,他们的首选不是北京的北大、清华,而是上海的复旦、同济。朱伟林也不例外,他憧憬着能到大上海念书,他想过学数学、学物理、学艺术,却唯独没有想过要面对海洋。对于这个在小桥流水梦境中长大的孩子来说,海洋对于他太遥远了。真是命中有缘,虽然朱伟林对海洋一无所知,可海洋却格外偏爱这个翩翩少年。他的名字里有三个木字,却没有学林业;他的母亲叫陆海金,母亲的名字冥冥中预示了他的命运。经过半年的玩命复习,他以优异成绩考取了上海同济大学海洋地质系海洋地质专业。 
  在中国七七级、七八级大学生中,集中了一批精英。他们很多人曾经饱尝过中断学业的痛苦,格外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上课时他总是认真地听讲,越听越觉得学无止境。海洋地质就是研究海底构造,了解地球的形成演化,地壳的发生、发展和演化过程,地幔物质及其运动状态,地震的成因和形成机制、构造运动及造山运动,大洋的成因和发展等问题。中国的海洋资源开发只处于初级阶段。原来茫茫大海竟然有这么深的学问,每当碰到弄不懂的问题,他都要缠着老师问这问那,直到弄明白为止。学校的图书馆座无虚席,晚饭后朱伟林总是早早地来到图书馆,拼命地吮吸知识的乳浆,直到夜阑人静才肯离去。 
  一九八二年,学校组织海洋地质系的学生到苏北掠港实习,这是朱伟林第一次见到大海,觉得海特别壮观。弶港的海面很宽阔,退潮时露出大片的沙滩,足足有三四百米宽。老师带着学生涉水来到沙滩上,切开沙滩的剖面,研究海洋潮汐作用、波浪作用对沉积物的影响。有一天,三个老师带着三个学生来到一个海滩,老师拿出潮汐表说今天的涨潮时间是下午五点,咱们现在开始工作。朱伟林蹲在沙滩上聚精会神地研究着剖面,突然听到单勇堂同学喊道:“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潮水来了?”朱伟林老大地不高兴:“单勇堂,你别东张西望的,老师说了离涨潮还有两个钟头呢,快好好工作!” 
  单勇堂大声说:“朱伟林,你快看,是潮水来了!”朱伟林抬头一看,汹涌澎湃的海浪像一头雄狮向他们扑来,他们赶紧叫上老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岸边跑去。海浪追逐着他们的脚步,等他们连滚带爬地刚刚上了岸,海水已经涌到岸边了。原来,那天受各种因素的影响,潮水提前了两个钟头光临。那一幕现在想起来都令人后怕,多亏了单勇堂,否则他们师生六人肯定要葬身大海。从那儿以后,朱伟林懂得了大海静如处女,动如猛虎,海既有平静如镜海鸥飞翔的一面,也有波涛汹涌六亲不认的一面。 
  同济大学给了他知识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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