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7年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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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1期-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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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相信唐洛西找她是另有所图的,否则的话,怎么只和她争执了两句,他就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呢?连一点挽留她的表示都懒得有。他一定看到她对钱的态度如此坚决,深知从她这里是榨不到油水的,他立刻决定放弃她了,绝对是这样,这个居心叵测的老男人。 
  李筱清听着四面八方无所不在的市声,觉得脑子都在炸掉了。她最终还是镇定下来,正了正神色,头也不回地离开唐洛西的歌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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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辉还在坚持给李筱清发短信和打电话,但没有开始那么多了。他还是那些话,他想她,他爱她,他希望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李筱清不再相信孙辉,这一点现在是绝对可以肯定的。有时候,孙辉的短信来了,她看都懒得去看。眼看着春节就来了,国道上更为忙碌起来,离虎门不远的一个地方,开始经常堵车,李筱清有时坐在出租车上,就听到交通台及时不断地对司机们发布着这些消息。李筱清的母亲打来电话,问她大年三十怎么过?因为前面有两年她是耍了脾气没和家人一起过的,这回她母亲特意问一问她,其实是希望她和大家一起过。李筱清听着来自母亲的询问,仿佛再次走进了家人庞杂的场面中,众人焦虑的目光围困住她,令她死无葬身之地。李筱清坚定地拒绝了母亲。可是除夕之夜她该怎么过呢?去年她对家人谎称和朋友出去玩,其实她自己一个人窝在家里看那乏味的中央台春节晚会。腊月二十七夜里,孙辉又拨响了李筱清的手机,这一次,李筱清想也没想就接了。电话接通,双方都不出声。 
  还是孙辉先说了。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李筱清恍若隔世。她并没有记清楚孙辉的声音,这一刻当他的声音飘进她耳朵里,她的心一下子就化开了,挡也挡不住。我很想你。他说。李筱清不说话,是她觉得说什么都不必要,因为她注定不会再相信孙辉。她此刻与他通话只是纯粹地享受他的声音、他的表白给她带来的愉悦。她还可以在他欲言又止的声音里,回味那个悠长的夜晚,眼下这个孤单的夜晚就可以变得醉人起来。我爱你!虽然我们才在一起一晚上,但离你越久,我越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你了。孙辉说,你还爱我吗?你记得你说过这句话吗?李筱清不记得她说过这句话了,逝去的那个迷人的夜晚,她有可能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现在她不要想她说过没有。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反正我是爱你的。孙辉的声音亦远亦近。李筱清把头和手机一起沉进被子里,在一种水样温热的感觉中,昏昏睡去。 
  再起床后就是腊月二十八的上午了,与除夕夜仅隔一步之遥。李筱清起床后看到昨夜手机因为没关,电全没了。她走到阳台上,四下顾盼,看到左邻右舍纷纷在窗台、廊檐上挂上了灯笼和彩色链灯。不一会儿,楼下有一对男:女双双走出去,女孩伸手拽了拽男孩的耳朵,男孩用力箍住女孩的腰。李筱清浑身冷下去,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一刻,在她生活里的许多时候,她都是一个最不重要的最可被他人、被时间忽略的人,如果有一天,她不小心煤气中毒死在屋里,兴许也要隔好多天才能被别人发现尸体。这就是她李筱清作为一个单身大龄女人的最大悲哀,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几乎成了她的宿命。这个上午李筱清的心情无比郁闷,她长时间站在阳台上,极目四望,后来,不可理喻地,她想起那个叫孙辉的男人来。她愣住了。就这样,她站在阳台上,无可奈何地任思念漫延她心里,思念的间隙,她又唾弃着自己。最后,她竟然生出了一个更加不可理喻的念头:去一次宝安,到孙辉原来所在的三十一区去看一看。这个念头来势凶猛,锐不可当。 
  她几乎是跑跳着在国道上拦了一趟去往宝安西乡的车。她心情是那么的激动,竟忘记了要给自己一个去三十一区的确切理由。一路上她脑海中呼啦啦显现出这样一些场面: 
  她来到了孙辉的饭店,远远地,她目不斜视地注视着饭店,一步一顿地向那里走去。而那个叫孙辉的男人正坐在门口的吧台边,突然看到了她。他慌忙站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立刻想到该躲起来。她迅速跑上前去,挡住他的去路。你不是离开深圳回你的湖南乡下了吗?怎么你还在这里啊?我早知道你根本就没走。你不停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你没离开深圳,如果你不在深圳了,打电话不是要漫游费的吗?你那么喜欢钱,穷光蛋一个,如果离开深圳了,肯定不舍得给我打电话的。我早知道你就没走,你太低估我了,你做什么我都想得到。她就这样责问着他。 
  但她只是设想了一会儿,就再也想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了自己在这个上午非得去一趟三十一区的目的:她是试图去得到一种证实,证实孙辉真的是骗了她。 
  可是难道只有孙辉仍留在那饭店就可证明他是个骗子吗?就算他不在那里了,真的回了湖南老家,这照样不降低他成为一个骗子的可能性。而且孙辉没有离开那饭店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小啊,几乎所有在深圳的外来务工人员,在这个春节都回他们的老家了。那么,反过来是不是可以说:她这个上午必须去一次孙辉的饭店,就是想得到孙辉不在饭店的结果?他不在那里,于是她由此说服自己相信他不是个骗子。我的天!是这样的吗?可是,把这个“在与不在”作为一种论据,是那么的没有说服力。 
  结果永远还是未知的。那么她还想去证实什么?什么也证实不到。 
  看来,她也许根本不是想去证实什么,她只是把它当做一场仪式,去一趟三十一区,从此告别什么;她看到什么,或者不看到什么,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她要用这样一种形式鼓励自己告别一切。 
  她终于来到三十一区了,在雄风娱乐城的门口,她心惊肉跳地一步一步向三十一区深入,渐渐她的脚步慢了。她看到了饭店这边的一间电话超市,这个电话超市距离饭店四五个店铺,她再往前走一步,视线里就会出现那个饭店的广告牌。她猛地停了下来。天空也在突然间摇晃不止,天崩地裂了般。她的心脏突突疯跳起来,要从胸口跳出来。谁碰了她一下,她一个趔趄,急促地扭过身,往回狂奔起来。不要去不要去。有个声音在后面呼喝着她。 
  她不要看到结果,不要告别什么,也不要追寻什么,让一切都继续模糊着吧,像一团杂草,被时间烂掉,都随他去吧。她逃也似的,跳进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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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旧历新年即将到来的前一天,乘坐巴士经过这条国道的人们,也许曾经见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她一个人走在国道边的人行道上,步履匆匆。她看起来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身材矮胖,五官模糊,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但怎样都掩盖不了她作为一个失眠患者的憔悴,以及被时间堆积起来的落寞和神经质。她手里举着一个手机,嘴巴快速动着。看起来她是在给某个熟悉的人打电话。那是一部很漂亮的新型手机,极其适合成为那些游荡在国道上的飞车党徒们的猎物。 
  李筱清显然熟知国道上经年累月不断上演的这桩龌龊事。她是故意的。她故意将手机这么隆重地举在马路边,就是希望有人把它抢走。她本来不想这样的。逃离三十一区的那个上午过后,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反复关机,将里面的那张记录着孙辉和唐洛西电话号码的那张手机卡取出来,试图像某个电视剧镜头上曾经出现的那样,把它扔进抽水马桶,进而使一切踪迹皆无。但她没能做到这么痛快。于是她想到了国道上越来越多的那些以抢劫为生的歹徒,她希望借助这些邪恶的力量,完成这场必须的告别。她没有记别人号码的习惯,那些刚刚认识的人的号码,她更加记不住。 
  很可惜,这个离除夕只剩下几个小时的白天奇怪地变得温顺起来,太阳暖在楼群中间,阳光在车与车的挤撞中调皮地跳来跳去。李筱清在人行道上兜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能如愿。下午来了,她如期接到了孙辉的一个电话。她和他说话了,竞嬉笑着对他说,她想他了,她还真心诚意地嘱咐他要多加保重。她觉得她说完这些话后,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接着她还接到了唐洛西的一个电话。自从那个不欢而散的下午过后,唐洛西偶尔也会给她来电话,但明显跟她没什么话讲,让李筱清觉得,他只不过只是想维持他与她的关系而已。李筱清在电话里对唐洛西说新年好。唐洛西也用他的童腔童调预祝她新春愉快。李筱清觉得她不懂这个男人。 
  接着是除夕夜了,叫李筱清的女人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精心打扮一番,在离开房间之前,她拿出孙辉那张被她在前面的某一天翻找出来的照片,将它撕了个粉碎。几十分钟后,她出现在国道旁边某个金碧辉煌的酒店。不一会儿,一个细眉长眼的年轻男孩敲开了她的房间。我漂亮吗?李筱清眯起眼睛,媚笑着问那男孩。漂亮!姐姐太漂亮了!男孩快速应答着她。你不该这么回答我,李筱清开始诱导他,逐字逐句。男孩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想听那几个字。 
  你很漂亮! 
  李筱清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这个夜晚是奇怪的。叫李筱清的女人缓缓从手机里抽出那张电话卡,交给那个出卖色相的美貌男孩。接着下来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男孩嘴里衔着这张卡,让它薄而硬的边角自上而下掠过李筱清的身体。最后,在李筱清的授意下,他含着那卡,打开窗户,将卡片吐向夜空。灯火全亮起来了。李筱清抚摸着这个细眼长腿的男孩,觉得他笑容太过灿烂,动作太过专业了,如果他能够向她展示一点心里的苦闷,也许这个夜晚会迷人一些,很可惜他没有。 
  责任编辑 晓 枫 
战胜爱
王 棵 
  1 
   
  八月末的一个晚上,马李又在健身房碰到了那个女孩。若在往常,她见到马李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微笑,继而靠近他,捅捅他的胳膊,用川味浓重的普通话戏谑地问他是不是想去当杀手。马李知道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肯定是,要不你练那么壮干吗?所以对于此类玩笑,他选择配合,他会当即弓起手臂,展示他的肱二头肌、胸大肌,甚至紧凑的腹部,同时,向这个老爱跟他说话的女孩眨一眨眼,他们的调情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开始了。但这个晚上女孩变得十分古怪。当马李陡然出现在健身房门口,她立刻掉过头,快步向女性活动区走去。不一会儿,她已经远远地背对马李坐在墙角。马李默然站在门口,向远处的镜子望去。他望见她的头垂得很低,但他还是发现了她的悲伤。毫无疑问,她出了什么事。 
  马李在服务台买了瓶鲜橙多向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他不说话,只是把鲜橙多递给她,陪她冷坐。他不打算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尽管他觉得,很可能她在等他问这个问题。她的手接过鲜橙多时,哆嗦了一下。天气酷热,她被自己的颤抖惊醒了。她开始掩饰自己的反常。马李终于看到她像以往那样微笑起来。他喜欢她的笑。追究起来,他迷上她的起始原因,就是她脸上持久的笑容。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两个月前。同样是晚上,当时马李正对着镜子做一组硬拉动作,女孩忽然出现在镜子深处。她显然是第一次来这里,极有可能是误闯进这个地方的。健身房里至少有三成客人起初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进来看一看,进来后多少会被它吸引,如果这时有人大力鼓动,他们可能就成了健身房的常客。这里的服务员虽然没经过专业训练,但这点待客经验还是有的。立刻有个女服务员跑到她身边游说起来。马李从镜子里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耐心地听服务员解说。她始终笑着。那笑容本身并不特别,但当这种不事雕琢的笑持久地挂在脸上,立刻变得不同凡响。马李紧盯着镜子里那张笑脸,想了很多事。有一会儿他想,如果在健身房每天能看到这种笑,那倒挺不错的。这念头令他蠢蠢欲动。后来他鼓足勇气放下杠铃,光着汗涔涔的上体走了过去。在一排吵闹的跑步机前,他截住了服务员的话头,让自己变成了这家健身房的义务宣传员。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这是她第一眼看到马李时的反应。看来,如同马李会对一个有着独特笑容的女孩一见钟情一样,像马李这种强壮且相貌俊朗的男子同样容易在瞬间赢得一个女孩的好感。 
  接下来的两个月对马李来说分外迷人。像是约好了似的,女孩会和马李在每天的同一时段出现在健身房。这无疑是个好兆头。对马李这样的男人来说,相互吸引总比单方面的勾引令人兴奋。两情相悦本身就是一种高度,以此为基点的情事有助于马李对爱情作一次深度探索。多年以后的现在,马李是个对爱情有独到见解的男人。换句话说:经常光顾艺中艺健身俱乐部的这位年龄三十岁左右的性感男子,是一个有着独特恋爱趣味的人。 
  女孩来自四川宜宾,就是那个盛产酒精的名酒之都,除此之外,那城市还有很多怪异之处,有神秘的三江合流、肉质奇细的江鱼;途经一座曾经发生坍塌事故的大桥,可以去往蜀南竹海,那些阴郁、茂盛、宁静的竹林,曾经被李安拍摄电影《卧虎藏龙》时选作外景,如今电影蜚声国际,竹海也因此名声大噪,而事实上,在那片竹海里,最值得游客观瞻的并不是那些竹子,而是绵延其间的一个土匪窝旧址。五年前,女孩考入这个小城的一所高校,四年百无聊赖的大学生活后,她迷上了这里的烧蠓,三天不去烧蠔摊饕餮一次,就馋得慌,毕业后她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留了下来。到了十月份,就是她的二十三周岁生日。这些都是六到八月间,他们认识后,女孩在健身房告诉马李的。他们通常坐在一堆器械间的某张皮靠椅上,或干脆席地而坐,两两相对着聊天,多数时候,他们的声音都比较亢奋。健身房里无所不在的镜子使他们的眼神时不常地碰撞一下,起先四目相对时女孩会脸红,后来她也会大胆地用目光追逐马李。她的笑容现在无疑成了健身房的一个焦点,在四面八方的镜子里涌动,把马李的心搅得一愣一愣的。马李喜欢他和女孩此际的这种关系:暧昧、淡定、恬静,对彼此充满探究欲;成竹在胸;一直皆在起点,有无限发展可能。爱情在起始阶段是完美的:只有酝酿,没有排泄;只需沉醉,无须精打细算。眼下的这种感觉令马李觉得享受。和多数男人不同的是,马李认为起跑之后等待情人们的只有终点。他宁愿不去奔跑。一切滞在起点是他迷恋的境界。 
   
  2 
   
  女孩的反常持续了好几天。她的眼神出了很大的问题,一旦盯住某个东西,就粘在了那里。做运动时总心不在焉,经常无缘无故撞到别人身上。有一天,她不小心摔了下来。摔得并不重,她的泪水却夺眶而出。显而易见,发生在她身上的变故一定相当严重了。马李一如既往沉默地站在远处窥视她,或到她身边,与她东拉西扯,甚至,把朋友刚刚发来的短信笑话大声背给她听,博她一笑。但他就是不去问她为什么。他不想这样干。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不想。他为什么要去问她呢?鼓励她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他因此获得抚慰她的机会,劝告她没有过不去的坎,有什么需要帮忙他一定两肋插刀,她哭泣时,他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吻她,极有可能,接下来他们顺风顺水地做一次爱,此后,他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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