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正要反驳,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瞅了陆骏一眼,然后诺诺道:“功曹所言甚是。”
李丰不再管雷公,而是转头问陆骏:“府君托都尉承办此事,都尉意下如何?”
陆骏施礼答道:“既然是府君所托,在下实难拒绝,还望功曹和主簿能够理解于我,让雷公子借些人手给我。”
李丰想了想,欣然答道:“此事好办,我必会向雷兵曹转达。”
雷公看了李丰一眼,欲言又止。
陆骏拱手告辞:“多谢,骏先去准备投书箱。”
陆骏离开约半个时辰后,城中李丰的住所中,李丰、杨弘、雷公及其儿子雷薄四人相对而坐。
雷公先给儿子雷薄讲述了刘邈欲立投书箱之事,然后问李丰:“你说刘邈此举究竟是何意?我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李丰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杨弘,面色凝重地道:“李先生以为如何?”
雷公父子也看向杨弘,他们对杨弘也是比较信服的,杨弘虽然不是本郡中人,但是一向与他们走得很近,而且是郡府中公认的才智之士。也正是由于他们这样的关系,才能连着将几届太守给架空。
杨弘似乎早已想清楚这个问题,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猜测:“若是某料想不错,刘邈收集民间书册为假,想收集信息才是真。他初来乍到,手上也没有可用之人,虽然身居太守之位,却如同瞎子、聋子。而若把投书箱给立起来,虽然名义上是收书,但必然有百姓向其中投书举报、揭发,如此间接地扩大了刘邈的视听,让他多了一个了解民意的渠道。这样时间一长,官场或民间的各种消息都能迅速传到他手中,那时他手中有了线索,想做什么岂不简单?”
“啊?既然如此,我们得赶快想办法阻止,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雷公惊叫道。
杨弘摇了摇头,道:“现在想阻止是阻止不了的,他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你以为他怕我们猜出来吗?即使看出来了,你又以何种理由阻止?难道还能软禁他不成?他毕竟是太守,还是嫡系的汉室宗亲,一个不好就可能酿成大祸。”
雷公恨恨地道:“这个小子还真是阴险啊,当初见他说不喜欢繁琐的政务,我还信以为真了,以为他像一般的大家子弟一样,没想到背地里早就在算计了。”
“杨先生既然看出刘邈的用意,可有良策破解?”李丰始终保持着一副沉静的模样。
“还要什么良策,他不是问我借兵吗?我就把心腹手下借出去,阻止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只要看到投递举报信的人就抓起来。刘邈收不到举报信,还不一样是瞎子。”雷薄愤愤然地插嘴道。
“你闭嘴,听杨先生的。”雷公训斥了儿子一句。
杨弘却制止了雷公,道:“其实雷公子说的也是一种好办法,那就是掐断消息的来源。我们要尽量避免与刘邈发生直接冲突,由此不能明目张胆地抓那些投书之人,不然就被刘邈抓住了把柄,不好交差。只需要适当地显示几大家族的威严,让那些贱民知道在九江郡,究竟是谁在当家做主,只要那些人不随意举报几大家族之事就行,其他的无关紧要。”
“杨先生所说甚是有理!”李丰赞道,“说到底,刘邈要想在九江有所作为,还得依靠我们几大家族,没有我们在其中搭桥牵线,他就没有机会与基层联系起来。
我们就按杨先生所说的办,就让他把投书箱立起来,我倒要看看,如果他到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还能有什么高招。反而到了那时,他才能更清楚地认识到他自己的处境。
雷薄,你就借些郡兵给陆骏,一定要是可靠的人,不能明着阻止,还不能来阴的吗?另外,给下面那些人叮嘱一声,表个态度出去,看有谁敢顶风上!”
“好!放心吧!”雷薄拍着胸脯道。
*******
第二日一早,陆骏就在四个城门及太守府门外立好了投书箱,并在一旁张贴了布告。
投书箱是用厚木板做成的,类似于一个小屋子,有一人多高,其上有一个小窗口,刚好够投放书简。在其侧边还有一个小门,平时上着锁,等需要从中拿出书简时,就可以将门打开。
布告是这样写的:本太守喜好读书,现特设此投书箱征集民间好,献上民间故事亦可,若有令吾满意者,必有重赏!——刘邈(太守印章)
陆骏在每个投书箱外安排了四名郡兵,令他们箱,不让人破坏即可,不得阻止百姓投书。
当天,很多城中百姓及进城者都看到了布告及投书箱。在识字者的讲解之下,大都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却并没有人上前投书,只是当做看热闹。
随着这些人回去之后,消息渐渐传播开来。
城中某处小院中,两名基层小吏凑在一起,其中一人低声道:“太守要收书看,还说有重赏,你说如果我把家中的古书献上去,会不会让我再升一级?”
“你想得美!你想想,太守是什么人,他什么书没有,他要看的必定是他没看过的,你家那破书,太守怎么可能看得上?”另一个人嗤笑道。
“你怎么知道会看不上?”那人还不服气。
“看上了又怎样?你要升官早升了,还等现在?”
“哼!还不是因为那几大家族太过霸道,除了他们的人,谁都没机会。唉,如果不是家中还需要我的微薄俸禄度日,我早就弃官回家了,宁愿种地,也比当这个憋屈的破官要好得多。”
“是啊!原以为换个太守,能有所改善,没成想一样是个不理事的。”说到这里,这人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如果你把你家叔叔的事写出来,当成书投进去,太守看了会不会为你家伸冤?”
“啊?这成吗?万一太守没看到,反而泄露出去了呢?那李家岂能放过我?”
“你傻啊!你不署名不就成了,就算不慎泄露,只要没被人当场抓住,谁知道是你投的?知道你家那事的人多得是。”
“也是,我这就回去写出来,不过还是得等等看,要刘太守真不怕那几大家族才行。”
******
城外的某个小村庄,一个年轻人带回去了刘太守设立投书箱的事,此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中几个老人坐在一起叙谈上了这件事。
一个老人道:“我们这些泥腿子,大字都不识一个,一辈子没见过几本书的模样,这事也就当热闹看看得了。”
另一人道:“也不是如此,不是说还能讲民间故事吗?我们这些快入土的人,没读过书,遇到的事却不少。听说新太守是个年轻娃子,经历的事必然不多,说不定愿意听我们唠叨的那些事呢?我不求什么赏赐,能见见太守这样的大人物,就算是马上入土了也值了。”
又一个人道:“我倒觉得这个新太守不简单。”
“老村长,怎么个不简单法?”先前一位老人问道,“你一向是我们村子最有见识的,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
那老村长四处看了看,然后才低声道:“我以为太守大人收书有着其他的用意,可能是想借此知道点他打听不到的事。”
“打听不到的事?你是说——那些贪官恶霸?”
“啊!你们这么一说,我觉得也很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你说我们是不是——”
“还言之过早,暂且等等吧,让狗娃子这段时间多去城里走走,探听探听消息。哥几个暂时就不要把这话传出去了。”
“恩,还是老村长稳妥!”
第46章 下马威()
太守投书箱设立后。
第一天,除了满城看热闹之外,没有一个人向投书箱中投递任何东西。
第二天,依然如故。
第三天,突然每个投书箱都收到了不少书简,刘邈一一打开来看,却全是辱骂刘邈这个新太守的话语。
第四天,辱骂的话语没了,倒也收到了零星的书简,不过要么是无聊的涂鸦要么是毫无价值的酸腐文章。
当晚,刘邈翻看完了那些书简,虽然结果尚在意料之中,但仍不免有些失望。
“这些应该都是那几大家族的手笔吧?”刘邈问刘基。
刘基点了点头,答道:“必定是,他们反应倒挺快的。听张辽将军说,看守投书箱的郡兵也不老实,任何投进箱中的书简都经过了他们的检查筛选。由此可见不论是昨日辱骂主公的书简还是今日散乱的垃圾都是那几家蓄意为之。”
刘邈问:“陆骏没有与郡兵讲明吗?”
刘基道:“我问过陆都尉,他说事先都告诉过郡兵,在主公阅览之前,任何人不得查看投书中的内容,而且不得阻拦百姓投书。奈何郡兵都是雷薄的人,根本不会理睬陆都尉的命令。陆都尉也很无奈。”
刘邈道:“看来他们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啊!”
“不错,他们这是在显示其对基层的控制力,借此警告主公,他们想给主公看的,主公才能看到,他们不让主公看的,主公怎么做都是徒劳。”刘基点头应道,“而且还有更厉害的,今日在东城门外,一个男子被打断双腿匍匐在离投书箱不远处。据旁边的百姓讲,这名男子想投书告密,结果被发现了,这才被打断双腿。”
“还有此等事?”刘邈一惊。
“千真万确,张辽将军派人详细了解过,这人不断被打断了双腿,不准医治,而且还被人警告不得离开城门口,否则其家人将得到同样的下场。”
“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们这是在杀鸡骇猴啊,如此一来,哪里还有百姓敢来投书告密?没想到我还没用这招,倒被他们先用出来了。”刘邈怒道,“可查明是哪家所为?”
“那男子自己不敢说,周围百姓也没有敢谈论凶手的,据张辽将军私下探访,极有可能是雷家之人!”
“雷家?呵呵,好哇!他们不跳出来,我一时还没办法,既然跳出来了,我岂能放过?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给我下马威,还是我给他们当头棒!”刘邈语气逐渐冰冷。
“主公打算从雷家入手?”
“当然,雷家为寿春三大家族之一,现在又当了出头鸟,用来树立典型最好不过。”刘邈冷笑道,“那些郡兵不是只听雷家的吗?我明天先宰他们几个,再让张辽抓住断腿男子的线索顺藤摸瓜,先解决了雷家。”
“我听说雷薄几乎将郡兵都变成了他的私兵,主公还是得谨慎行事啊。”刘基有些担心。
“我会注意的。伯温,你告诉张辽他们继续盯着,但不要暴露了。另外将李靖和徐达都召回寿春吧,暂时不要露面,以防万一。”
“主公放心,我这就去办!”刘基说完就出去安排了。
“可用人手还是太少啊,哪怕兵多一点也行啊!”刘邈喃喃自语,他又探查了一下系统,发现系统更新进度还不到90%,但离完成估计也要不了几天了。
目前刘邈手下的士兵主要有三部分:人数最多的是从董卓那里弄来的并州兵,原本有三百人,后来损失了一些,又被清理出一大批奸细,现在就剩二百五十左右,仍由张辽统领;第二部分是玄甲精骑,共八十二人,选了两人给刘基做护卫,剩下的分给了李靖和徐达;第三部分就是燕云十八骑,就十八人,人数最少,但战力却最强,刘邈将他们用做自己的亲卫了,并分别给他们取名为燕一到燕九、云一到云九。
这几天,刘邈让张辽带着并州兵分散隐匿在城内,一边监视投书箱的情况,一边暗查城内各豪强的异动。李靖和徐达则被派到了城外,收集一些山贼营寨及豪强庄园的信息。他们都处于地下活动状态,连与刘邈之间的联络都是隐秘的。
刘邈手下的几个人,目前也就刘基和装扮成侍女的穆桂英、花木兰在刘邈身边公开露过面。钟繇正痴迷于研究楷书,暂时也用不上。许靖身份有些敏感,尚在被朝廷通缉,不适合表露身份,不过他倒是与扬州刺史张温是旧交,因此干脆借住到了扬州刺史府。
刘邈隐匿手下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实力,兵将虽然不多,但关键时候可能会派上大用场。
************
次日,东门外,这天人格外多,与往日不同的是,人们并没怎么进出城,几乎都在观望,看热闹。
他们所看的热闹并不稀罕,只是一个被打断双腿的男子而已。这年头,可能随时随地都能够看到一个扑死在路边的人,更别说什么缺胳膊断腿的了。但如果这个缺胳膊断腿的人和太守联系在了一起,就变成有看头的热闹了。
经过有心人的讲解传播,这个可怜的断腿男人的故事早已人尽皆知了。
那男子叫赵十九,当然这只是他的绰号,他的真名没人关心,他叫赵十九也不是因为他在家排行十九,而是他不太识数,每次数数到十九就数不下去了,由此被人取笑叫赵十九。
好吧,说偏了。话说赵十九与某个大家族结仇很深,前几天刚好碰到太守设立投书箱,就想着通过这个特别的方式去找太守告状。谁知告状文书还未找人写成,事情却被那个大家族知道了,于是不但被打断了双腿,还被勒令在投书箱边躺着,直到太守撤了投书箱为止,如若不然,其全家将一起来陪着躺这里。
由此每个人都知道了这其实是寿春大族与新太守之间的间接较量。
于是更多的人想知道新来的太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最终会谁赢谁输,寿春的天会不会由此换个颜色。
第47章 先斩一人()
寿春东门外,众多围观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
“赵十九也太可怜了,要举报也不知道偷偷进行,结果还被那家给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他根本就没有去举报,只是被仇家拿来做典型,警告其他人的。”
“啊?你消息哪来的?是不是真的?那家人也太过分了吧?”
“过分?比这过分的多了,那家一向霸道,什么事做不出来!”
“嘘!慎言!小心被那家的人听到,你也没好果子吃。不知道刘太守知不知道这事。”
“应该知道吧,现在就看刘太守会怎么处理了。”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刘太守初来乍到,势单力孤,还得依靠那几家人才行,我觉得吧,这事很大可能会不了了之。”
“这么说,那投书箱也成了个摆设了?”
“极有可能。咦?投书箱那边有热闹看?怎么那么多人都围过去了?”
“是哦,走,我们也过去瞅瞅!”
这几人还不知道,投书箱那边的热闹正是他们所议论的刘太守给引起的。
刘邈一早就带着“侍女”穆桂英、花木兰和燕一、云一这两个保镖出了太守府,燕云骑的另外十六人也在暗中分散跟随着。
他来到东门,发现围观的百姓很多,却没有一人靠近投书箱,更别说向其中投书了。
而在离投书箱不远处,正躺着被打断腿的赵十九,他一边呻吟着,一边告饶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至于说不敢干什么,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说的是不敢告密。
刘邈没有去管赵十九,而是向不远处使了个眼色。旋即人群中走出一个百姓,手拿一卷箱走了过去。
“站住!”奉命看护投书箱的一个郡兵喝道,“此处为太守设立的投书箱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我是来投书的。”那百姓诺诺地道。
“什么书?先给我看!”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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