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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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土-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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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揪了大义的袄袖,民兵们见状,一齐上来缠着大义,要缴他的家伙。大义用力一挣,〃刺啦〃一声,一只袄袖利利落落地撕扯了下来。大义发怒,也不再客气。伸出巴掌照着那凡能够着的人脸,排个儿乱打。歪鸡与弟兄几人此时也不甘落后,一同扑上来相帮大义。两方人马混战开来。鄢崮村自郭大害之后,多年没这么热闹了。窑背墙头的闲人在上面呐喊助威,掌声四起,俨然在看一场球赛。 
这时,却见张师挣脱了黑女的管束,从窑里跑出来,拨开混战的人群,冲着民兵走了过去。歪鸡撒魔连天地连忙喊叫他,愣是没叫住他。民兵们见张师自己来了,连忙一拥而上,将他挟制住,面对嗷嗷直叫的歪鸡,不敢恋战,慌忙撤退。歪鸡大义一班弟兄也不示弱,跟屁股追了出门。 
半道上,遇上坤明与几个在村子里说话能叫响的人,他们也赶来了。二三十人又将大队部会议室围得密不透风。众人无不在声援歪鸡一伙。吕连长带着民兵窝在房里,听着院里的叫骂,反而尴尬了起来。其间宝山和三来见势头不妙,悄悄地溜了。有人在院里说公道话:〃你们和他闹,鄢崮村的革命群众支持你们的革命行动!〃这时忽然有人叫道:〃叶支书来了!〃 
众人听闻,纷纷后闪。队部门口,叶支书弓着个虾米腰,背着手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走了进来。院子里即刻鸦雀无声。大家看着叶支书进了会议室。叶支书炕棱上面一蹲,掏出旱烟锅,点上吧嗒吧嗒吸了几口。唤了声屋角的张师说:〃你过来。〃张师立起来。叶支书上下打量他一遍,道:〃看你也是个规矩人,昨黑问你你咋不明说呢?〃张师道:〃不知你们要我说什么。〃叶支书道:〃早知道你是来寻歪鸡的,这不早就将你放了吗?论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民兵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考虑社会治安。眼前国家形势这么紧张,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这么猖狂,你作为一个识字人,外圈里耳目灵通,也不是不晓得!〃张师不语。叶支书问他:〃你本人是搞哪行的?〃张师道:〃搞工程设计的。〃叶支书故做吃惊,道:〃是个能人嘛,歪鸡是不是从你学的手?〃张师点头。   
《骚土》第六十九章 (3)   
立刻注册新浪免费邮箱,激活1G空间叶支书沉着脸道:〃看看,遇上我手下的这帮二杆子货,没文化,把你这位大能人给委屈了。来,炕上坐下!〃说着下炕,气色平淡地招呼张师上炕,一面走到门前朝围观的众人道:〃你们一个个围着看什么?瞎熊,瞎得很,不说干活专门凑的看热闹,惟恐天下不乱!快走快走!叫歪鸡进来,其余人走开!〃转眼间,事情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大伙们见没热闹看了,便一哄而散。吕连长和连星等人一旁痴目睁地站着,有气不知该往何处发泄。   
《骚土》第七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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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汉罡言恶语咒坤明 
知底人苦口婆心劝歪鸡 
叶支书叫歪鸡到大队部里,对付着说了几句,便撒手将他二人放了。歪鸡带着张师一进家门,便被一班弟兄簇拥着,像是得胜回营的将军。家中来了张师这样的大能人,仇老汉也 
跟上舞圆了,一脸的欢喜。 
正热闹,大义进门,对张师道:〃张师,走,到我屋坐坐。〃张师看看歪鸡,谦和地道:〃不麻烦了吧。〃大义道:〃啥麻烦,不麻烦!〃又对弟兄们说,〃是这,我叫彩红拾掇了点吃的,大家和张师一同到我屋热闹热闹!〃大伙儿一听欢喜不尽,众口赞道:〃美啊!〃于是连拖带喊叫,拉着张师便要走人。 
张师道:〃甭忙,把咱叔也叫上。〃仇老汉听这话一愣。只见大义没请的意思。歪鸡道:〃不用,我大留在屋里看门。〃仇老汉看出相势来,也道:〃你年轻人的事,我去咋哩!〃说罢,一班人这才拥着往大义家走去。 
大家伙儿只没想,大义是那细致周密之人,早存有结识张师的意思。下午时候,一看大队部里无甚大事,便同坤明商量了商量,夜里在自己家里张罗了一桌酒菜。这也就将张师延至家中。窑里灯红四射,通彻大亮。一面八仙桌子,几样清洁的蔬菜和肉食,收拾得有模有样。说起来这是人家坤明的手艺。众弟兄与张师坐定,灶头有彩红和黑女随时支应。经过白天的一场不大不小的虚惊,也该松口气了。一班人吆五喝六地叫嚣起来。那模样竟似是开戏前的吵台,有意识给吕连长和墙外的闲人们探听。 
张师不善饮酒,没经几盅,脸面便红得跟武帝爷一样。旁边坐的坤明,极是能说会道,将张师连哄带劝,调逗着要人家喝酒,整桌子人只看他一人的本事。张师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受过人这般高抬,即使不为酒也有些迷三倒四了,甭说又有酒的作用,感觉上更是漾漾昏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黑女与彩红立在灶头的灯火下面,年轻的面盘也笑得跟桃花似的。她们一面磕着瓜子一面朝他这边飞眼流睃。这让他心里头又多了一层飘然的感觉。这情形被坤明瞅见,遂催叫黑女前来,三番五次地为张师斟酒。张师不知不觉之间又多喝了几杯。 
席间,张师突然要去茅厕,坤明慌忙离席,搀扶着出来。解罢手后,张师走在院子当间,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斗,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感慨,嘱咐坤明立住。坤明问他道:〃张师咋哩?该不是酒闹的?〃张师道:〃没事,我吸点新鲜空气。〃坤明道:〃我们穷山沟人不懂礼节,只一味地想让你吃好喝好,若有不到的地方,你甭见怪!〃张师道:〃哪里的话?你们鄢崮村人心直口爽,为人实在。尽管我才到你们这里两天,但对你们这里已经是感觉深刻了!〃坤明道:〃这倒不假。张师你是不知,县上下来蹲点的干部但到我村来上一趟,无一不说我这里人好。县委季书记自打在我村蹲点,回县上就连升了三级,飞黄腾达。也就是说,甭看我这黄土梁子地薄人贫,却还尽扶出些官星。〃张师赞道:〃对的哩,这我能感觉得出来。〃坤明郑重其事地道:〃既是这,张师我就有求你了!〃 
张师看他说得认真,便问他道:〃啥事?〃坤明道:〃说来也没啥事,就是你以后多来我这穷地方几趟,把你的本事也给我这里的歪鸡大义等人多教上点。我年龄过了,不再想咋了,年轻人却还得有个压身的手艺。你说得是?〃张师道:〃如今将路摸着了,自然还会再来。〃坤明道:〃听歪鸡说,时下你还没成家,一人独过得是?〃张师点头,叹道:〃我这情况,谁跟嘛!〃坤明道:〃我看不是。拿你张师的本事若到我鄢崮村,嗨,没过门的女子咱不敢说,但求空阁里寡妇,那还不一求百应,随手挑选?〃 
张师道:〃兄弟你这话过了,我有多大的本事叫我挑挑拣拣嘛!也不怕你笑话,到我这年龄但有个屋人,无论艳丑,能将我扯拽住,甭叫我满世界地胡跑,就谢天谢地了!〃坤明道:〃张师你话当真?〃张师道:〃我哄你做啥?〃坤明正色道:〃你要真想盘个人,我明天就给你寻摸了!〃张师道:〃不敢胡来,这事得靠缘分。〃坤明道:〃这你放心。我自有主意!〃 
说罢,扶着张师回到桌上,坤明喊叫黑女来为张师斟酒。此时,他接酒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了。坤明与他二人心照不宣,又都喝了几盅。歪鸡在一旁竟是自顾疯疯势势地与众弟兄插科打诨,说了许多无用的废话。一班人折腾到半夜方才散场。歪鸡扶着醉酒的张师回家,安顿他睡下。大好人也是在外奔波了多日,昨天又被吕连长等人消耗了一夜,疲倦之极,头一挨枕便睡实了。此夜无事。 
回头却说送扁扁走的那天,杨孝元因为身体虚弱再经一夜的赶路,疲倦之极,将钱塞到针针手里,转身便昏倒在涝池沿边。独娃妈从村头回来,瞎眉实眼地没看清楚,差点被他绊了一跤。老婆孝元孝元地喊了几声,竟不应答,只以为出了大事,扯开嗓子叫起来。正好村人从欢送的大会上退了下来,一呼啦,拥上了一帮子人。郑栓从涝池里掬了捧池水,洒到他的脸上。杨孝元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先不看场面如何,忙将双手探进怀里,摸着钱款,这才放下心。抬头见四围都是乡党,杨孝元生气地道:〃看啥哩?没见过嘎鹊尿尿老汉睡觉吗?〃说着站起来,拍去身上的泥土,又从衣袋里掏出葡萄糖瓶子,手插在腰里,不屑一顾地看了大家伙儿一眼,嘴对嘴地喝了一口,自言道:〃妈日的,甜得很!〃然后扬长而去。   
《骚土》第七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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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扁这一走,杨孝元少了一个对头。他的两条细腿便开始抡欢了,见天往针针那里跑。也许女人天生担怕的就是屋里缺了男人,所以她这一时倒经常能给杨孝元看见些笑脸。再说杨孝元如今怀里头多少还揣着几张票子,称盐打醋总得他去不是? 
这天上午,杨孝元不知不觉又摸到针针家里。进院只见坤明带着一个不相识的人坐在桃树底下。针针喜姿盈盈,手里拿着鞋底一面纳,一面与他二人说话。杨孝元猜测那人便是人 
传的西安市来的张师。姜姜伏在一旁的石案上做数学作业。杨孝元一看这情况,肚里像咽了只禾鼠。胡乱询问了几句,也不落座也不离开,木怜怜站在一边观察。 
这时,姜姜遇着一道难题不会解算,正在为难,被张师察觉出来。张师便坐过去与姜姜解算。对张师来说题并不难,片时工夫解算了出来。姜姜拍着手笑起来,粉白的面盘儿笑得跟朵花似的。针针一旁赞道:〃到底是识字人,叫我是一个字都看不懂的!〃张师谦虚道:〃不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比如说纳鞋底,你叫我纳,我却不会!〃针针〃扑哧〃一声笑了,道:〃我们屋里人可不就是纳个鞋底嘛,这叫啥长处!你西安城里的屋里人本事就大多了,又能工作又能念报,和男人一起学习政策,多时兴!〃张师道:〃我看她们那才不叫本事呢。那些屋里人国家但不发工资,你叫她靠念报养活自己,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针针叹道:〃唉,我们乡下人却就落了个苦重,身上衣裳口中食,无一不得从黄土里头刨兑。〃坤明道:〃针针嫂子是个大本事人,一人独撑着个家,头些日子,刚刚将男娃扁扁送进了部队。我对好多人说,不信你看,扁扁乃娃将来出息大着哩!〃针针欢喜道:〃有啥出息?一句好话都不会说,能有啥出息?〃 
几个人说说话话,无非都是些奉承的意思。杨孝元越听越不是滋味了,蔫不留声地出了院门,立在大墙外面,焦躁之情无以言表,只朝院墙里〃呸!呸!〃地吐唾沫。这时,丢儿从东头走过来,看见杨孝元一脸的怒色,问道:〃你咋哩?〃杨孝元气得咬牙切齿,连连指了指针针的院门,挤眉弄眼,却不说话。丢儿笑了,说他道:〃针针咋了?不叫你进门得是?〃杨孝元愤恨道:〃啥嘛,妈日的坤明瞎(坏)的很,不是个东西!〃丢儿更纳闷了,私下想,坤明乃何许人也,在鄢崮村不说数一也是数二的人梢子,生来便奸猾溜,拈花惹草,像针针这样的半老徐娘,哪搭得上他的那双色眼?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说道:〃你胡黏哩,我看坤明不会。〃杨孝元急得直跺脚,指头捣着脚底道:〃啥嘛,不是乃事!坤明领下一个外圈人,就是昨日来的那个外圈人,歪鸡跟上学手的师傅!也不打问阶级出身,随随便便就领进去?知识分子这种人靠得住吗?坤明这狗日的,瞎得很!瞎得很!〃 
丢儿这才明白,偷地一笑,走到针针的院门口,假装朝里望一时,回头对杨孝元道:〃快了,我看人家里头都谈到辙(成)了!〃杨孝元一听,心里更没抓的了,失口说道:〃坤明狗日的,手段也太绝巴了!耍流氓耍到我头上了!我和他狗日的没完!不信走着看,不定哪年我瞅着挨的不觑顾(留意),把他狗日的麦秸垛拿洋火点了!〃 
丢儿心下幸灾乐祸,但面上仍一本正经地谴责他道:〃你贼,咋能给人家下这毒手!〃杨孝元道:〃怪我嘛,谁叫他把一个外圈人往针针家里胡领?〃丢儿道:〃人家领的是针针的家,也没到你家,你怪得着人家吗?〃杨孝元急得直搓手,叫道:〃哎呀,好我的老哥呢,你咋就不明白嘛!针针一个独门的寡妇,他将一个外圈人领上进去,这是啥意思吗?〃丢儿道:〃啥意思?不就是为解决她的困难嘛!〃杨孝元道:〃解决她的啥困难?她一不缺吃二不缺喝,该有啥困难嘛!〃丢儿道:〃你把针针说得像过去的财东,不缺吃不缺喝,谁信?再说一个屋里人,四十刚过,正活得燎烧的年纪,总不能一个人干抗着。人家多多少少也得有点活动。你说得是?〃 
这话正好扎在杨孝元的痛心处。他不等丢儿再说下去,上手便推开丢儿,吼道:〃你再甭说了!我不想听你说的话!啥人嘛,人见你还叫老哥呢,而你把老哥的德行扔到午门了!说这话,说这话不如放屁!〃丢儿佯装恼怒,道:〃哎,你这是咋?这事与我的腿不相干,你嗷得着我吗?〃紧说着围过来几个支着耳朵的闲人。杨孝元只道这事态不能扩大,转身想撤。丢儿却揪住了他,不依不饶地说:〃先甭走,咱把事情说清,谁说话不如放屁?〃杨孝元落个大红脸,使足力气挣脱丢儿的手,连忙逃走。 
其实,张师与坤明在针针家并未久留,坐了会儿便出来了。这天傍晚,因张师明天一大早便要走人,所以吃罢晚饭,弟兄们齐刷刷都来了,窑里头好不热闹。一帮人围着灯火打扑克。张师与歪鸡面对面盘坐在炕角落,两人心情沉重。张师知道歪鸡不舍他走,遂也多方安慰于他。 
正说着,窑门口闪进一个苗条的人影。歪鸡一看,是姜姜。姜姜怀里裹着什么东西,冲着他和张师道:〃张老师,我妈叫我给你送点你城里没有的吃的。〃说着,将头巾里的东西放在炕头。歪鸡道:〃叫我看看是啥稀罕。〃说着揭开头巾,是几只红薯,刚出锅,热气直冒。众人大笑道:〃果然稀罕,能将红薯抬(藏)到这季节的确是不简单!〃张师拿起一只往灯火一照,圆丢丢的,红得透明,赞道:〃好,乃谢谢了!〃姜姜说:〃不谢不谢。我妈说你再来了来啊!〃大义取笑她道:〃是你想让张师帮你做作业了吧?〃姜姜恼他道:〃不要你管!〃大义摇头道:〃惹不得惹不得,姜姜这女子惹不得。〃姜姜笑道:〃就是惹不得!〃姜姜说罢,凑过去看人打扑克。   
《骚土》第七十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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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看来,上午坤明与张师去针针家的事情大家都晓得了。就此事,歪鸡将坤明拽到一边,埋怨他道:〃嗟,你咋能这相办事嘛!张师是啥人,娶她一个拖儿带女的老寡妇?〃坤明道:〃那我该咋?他那年纪,给他寻个十七八的女子,谁跟哩嘛!〃歪鸡道:〃你多少也与我商量一下。〃坤明道:〃这是张师委托我的事情,我如何和你商量?〃歪鸡生气道:〃算了,这事你甭管了,日后由我给咱张师物色(挑选)一个。〃坤明冷笑道:〃胡吹呢,你先把你的婆娘拾掇到屋再说。〃歪鸡一想,自个儿也笑了。 
众人闹到半夜方才散去,留下张师与歪鸡师徒二人。二个人拉开被子睡下。吹熄灯后,张师听歪鸡哀叹,便劝他道:〃你也甭难过,这日子总会熬到头的!你们的赵县长是个好人。我搞完图纸,他还请我到县南街的一家馆子里,吃了一顿羊肉泡馍。我走的时候,听许多人传说,要解放他了,准备使用了。他但掌上权,你们县上的事情就好办了。我又在临潼县的张庄公社待了一时,给他们搞了一个小变压站。人家公社的王强书记一见我,那和蔼简直没法说了。总之,像咱这种人,一来处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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