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话。对了,老太太,春娘也那小院里呆了有两个月了,这苦头也吃差不多了,今儿个便放出来吧。”
“你不说,我今日也是要放她。毕竟是泰国公府老太太亲自养出来孙女,明日若是山上遇见,人家问起来,我也好跟人家交代。”
老太太睨着凤移花,一点他头就道:“臭小子,竟敢跟我玩心眼,你那么卖力撺掇着我去,可是为了你那个宝贝小妾,我没见谁家踏青要特意提上带着姬妾,好你心里还想着春娘,我这会儿心头高兴不跟你计较。”
凤移花赶紧狗腿给老太太捏肩捶背,嘴甜道:“老太太英明。”
老太太冷不丁瞅着凤移花手上白绢哎呦了一声,轻拍了他一巴掌道:“你一来就带着我说这说那,倒是把我想问给忽悠过去了,臭小子,你这手伤怎样,金宝说是小伤,可我不放心,你自己说,究竟伤什么样。”
“这回说可是真话,老太太若是不信,我拆开给您看看。不过就是被蹭破了一层皮,抹上圣上赏赐药膏之后,早就不疼了。”说着话还真要动手拆。
“混小子,这也是能胡乱拆。你别乱动,我信你就是。”
祖孙俩又说了会儿话,凤移花心里惦记着娇娘,就想告辞出来回春景阁,这才一出了春晖堂便被司先生截住了,告知他侯爷要他去祠堂祭祖。
凤移花立时挑眉笑了,“咱们凤家清明祭祖时辰竟然变了?司先生莫要告诉我,一族男丁都等我一人。我可真有点受宠若惊。”
“花大爷总归是凤家子孙,何苦去计较之前,好男儿该往前看才是。”司先生多了句嘴。
“我可一直都往前看,司先生。”只是,他同时也忘不了,被族人轻蔑欺辱过点点滴滴。
往年祭祖他都是个被挤角落里,可有可无角色,今年不同了,他竟被排了青阳候身后,凤凌身前。
恭敬给祖宗磕了头上了香,一切仪式完毕之后,他身边就围上来了许多族人,叔伯有,兄弟有,侄孙也有,个个和颜悦色,嘴巴开开合合便是一连串恭维奉承话,可他除了听见了苍蝇一般嗡嗡声,什么也没有听清,淡淡扫过供桌上供奉那张明黄圣旨,他笑了笑,望了望近前这些嘴脸,略拱了拱手,推开他们便拂袖而去。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被他们恭维时,那正是他少年得中探花郎时候,那会儿他志得意满,只觉未来一片光明,族人也都是真心为他高兴,后来,也是这祠堂,那张钦封他为探花郎圣旨被宫里来公公收走了,他目之所见,耳之所闻,身之所受,皆是羞辱,那一刻他恍然清楚,原来这些族人还可以有这样多嘴脸。
原来所谓亲族,是这样多变。他们心里,他们始终记得他出身,贱妾所生之子。
当青阳侯所赋予他世子光环被收回,当他功名被剥夺,一招扒去他身上所有光鲜,原来他他们眼中竟是如此低贱。
嫡出要踩踏他,庶出唾弃他,他夹缝中,恍如丧家之犬。
一夜之间,他这个原本被当做嫡子养育,侯爵继承人,从云端跌落到了尘埃。
他怨过、恨过、骂过、挣扎过,也伤过姨娘心,为何他就不是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为何上天给了他荣耀却又狠心夺走,为何父亲也不知不觉中变了……
“大哥,等等。”凤凌追了上来,一下扯住了他衣袖。
凤移花从过往记忆里回过神来,淡淡道:“有事?”
“恭喜大哥升迁。”凤凌笑着拱手,神情一如既往澄净。
“真不嫉妒吗,我又盖住了你风头?”
凤凌连忙摆手,有些急切,“怎么会,我们是亲兄弟啊,大哥荣耀便是我荣耀,我是打从心里为大哥高兴。”
“好,我暂且信你。”凤移花斜起嘴角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凤凌,常出去走走吧,也许你被你母亲保护太好了,若想做一个有作为好官,你总是如此不谙世事可不行。我先走一步,你肩舆后头,自己去找。”
说罢,带着金宝银宝便步行远去。
凤凌眸色一暗,蓦地攥紧了拳头。
这样一番折腾,回到春景阁时,已是日落黄昏。
娇娘正柳树下荷塘畔散步,看见他身影就站原地不动了。
待他到了跟前,细细把他一打量就发现了他受伤右手掌,凤移花又得了一番关心,又费了一遍口舌安抚不提。
两人携手回到卧房,娇娘便道:“大奶奶回来了。”
“我知道。”凤移花不以为然,让娇娘坐到床上,他蹲□就把耳朵贴到了娇娘肚子上,“我儿子今日可老实?”
“踢了我三次。”娇娘笑盈盈道。
“真?”他眸子一亮,看着娇娘肚子,一下一下轻抚,“再让他踢一下。”
“我可做不了主,你自己跟他说。”
这是自从几日前晚上她胎动,让他摸过一次之后,他喜爱上活动,回来第一件事便是逗她肚子里孩子兼顾调戏她。
就这么玩闹了一会儿,他坐到床上,搂着她便笑道:“后日带你出去踏青,顺便看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奉上,今天就没有第三鸟。
94黄绢围山()
94、黄绢围山
这日一大早;用过膳;两侯府里,无论主子还是仆婢都是喜气洋洋,春日踏青是个雅趣活动;都期待紧。
娇娘也是,早上起来便兴高采烈;想想,这还是她自从来了这里之后;第一次出“远门”呢,长安郊野;对她来说;可不就是她目前为止走远地方吗。
马车从昨日起就安排好了;老太太坐、夫人们坐、少夫人们坐,以及像她这样妾室坐,大丫头、妈妈们坐规格都是不同。
听朝云说,两侯府马车把贤德坊整条街道都塞满了,她也没机会看,等轮到她上车时候,排前头马车就已经走远了。
“姨奶奶,大爷说,这会儿车队已上了主干路,沿路两旁都是行人,让您老实马车里坐着,莫要掀帘子。”水生一头汗从前头跑过来,追着娇娘轿帘就禀告道。
“知道了。”娇娘正要掀车帘手收了回来,面色晕红,嘟囔道:“难不成他还是我肚子里蛔虫?”连这竟也管到了。
和娇娘坐一起,顺便伺候姜妈妈一听就笑了,“老奴说什么来着,大爷也是不许,姨奶奶还是安稳坐着,闭目养养神吧,小眯一会儿,睁开眼时兴许咱们就到了。”
娇娘也并非任性人,他既然都特意遣了小厮来提醒她,她作罢便是,只是耳朵里听着外头热闹喧嚣,她心里还是痒痒,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又去犯忌讳,忙道:“姜妈妈给我讲讲这清明节吧,昨儿晚上我听朝云说,对咱们女子来说,一年到头只有这个节日特别,这一天,只要玩高兴,便是席地而坐斗草也是不被人诟病,可真是这样吗?”
“何止呢。”姜妈妈笑道,“少爷小姐们‘偶遇’,说上几句话,对上几句诗也是有。”
“可是方才又不能掀帘子往外看。”娇娘禁不住不平道,既然遇到美景,席地而坐都是允许,她掀帘子往外看怎就不许呢。
“也不是不能,只是不庄重,这会儿咱们毕竟是街道上,外面人多眼杂,可到了罗浮山就不同了,有公主黄绢围山,里头又都是贵重少爷小姐夫人们,三三两两小姐们携手游玩,遇到景色好处,席地一坐一起斗草或是打秋千,那便是雅事了。”
“明白了。”娇娘无奈道,她突然有种,这就是一场变相相亲会感觉。
不过,和清朝比起来,这大齐朝风气开放了许多,这倒是真。
马车上布置也舒适,赶车车夫技术也很好,路也是黄土夯实,晃晃悠悠前行,她真有种想睡觉感觉,也不知眯瞪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她便被姜妈妈搀下了马车。
望着远山景色,娇娘禁不住伸手一指道:“那才是真正罗浮山对吗?”
“对。”凤移花不知何时打马到了近前,翻身而下,近前来便牵了她手。
真正罗浮山,山势挺拔,壁立千仞,其上有奇峰怪石,有悬崖断峭,有飞瀑洞穴。远远看去云雾缭绕,苍翠茫茫,而娇娘面前这像是脖子里围上了黄围巾所谓罗浮山,却只是远处大罗浮山绵延而下一片平原,地势平坦,溪流缓缓,分布着疏密相间山丘和矮峰。
原本这平原也只是普通,每年到了春季开些野生杜鹃花等,不知是哪朝哪代人觉得这处只有野趣还不够,便这里依山傍水种上了成片梨花、杏花、桃李、翠竹等,还建了几处六角飞檐亭子,经人手这么一番布置,这处便成了个颇具名气地儿,每年慕名而来不知凡几,尤其清明前后,来此踏青官宦、庶民不少数。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走前头吗。我还以为你早随着老太太车架进去了。”娇娘笑望着他道。
“先把老太太送进去了,安顿到了咱们家搭建棚子里之后,我这才抽身回来找你。”凤移花瞅着她们身后,远远又来了浩浩荡荡一家,便道:“咱们走,先进去。一处偏僻桃林溪水旁,我让人也给你弄了个小,里面四角俱全,今日人多嘈杂兴致高,她们都不会注意你。”
“这才好。”娇娘笑弯了眉眼,“若是出来玩,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那倒还不如不出来。”
两人说着话,娇娘抬眼便看见黄绢入口站了两个银甲卫士,凤移花解释道:“这是万安公主家部曲,也就是家将。”
“咱们府里也有吗?”娇娘好奇问。
“有。侯府家将限制三百人,国公府六百人,王府一千人,公主府八百人,这都是明面上。”
“你意思是……”暗中人数可能不止这个。
凤移花笑着“嘘”了一声,“都是心照不宣事儿。”
“里头已是到了许多夫人们,让水生领你去你小棚子,我看着你进去。”
见他如此,娇娘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他这是怕她扎眼呢,原本她能跟着偷偷来已是大幸了,若一路进去还要被自家爷们搀扶着,不消片刻,她便能被那些正室夫人们唾沫星子淹死。
“好。若是老太太那边不放人,我自己玩也是一样。”娇娘笑了笑,转身走了进去。
一进了黄绢内,娇娘第一眼便被满目华美棚子吸引了,有建桃林深处,有建山丘下,有则溪水旁,还有竟然夹两座矮峰之间,樱红、粉蓝、杏黄、红褐,棚子颜色五花八门,较之盛开各色花卉也不遑多让。
第二眼,则直接看向了那些奇峰异石和老庄横斜树木,还有潺潺溪流,野趣之中不乏人气,相映成辉,果真令人眼前一亮。
第三点便是看人了,正如姜妈妈所说,都是些娇贵人。可这会儿毕竟是踏青,也没那么多规矩,来了就自己找相熟闺友嬉笑打闹,有荡秋千,有还真席地而坐斗草玩,还有小姐们正欢笑着互相追逐,娇嫩清脆笑声惹得几多公子哥回顾。
远处一座凉亭里,几个公子哥正围坐一起,似乎对弈,溪水旁还坐着一个弹琴。
这气氛使得娇娘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水生,带我去我自己小棚子。”既是如此随性,她也就不需那么谨慎小心了。
“这位公主果真大手笔。”黄绢这头,可她一眼望去却找不到那头黄绢,可见这范围是有多广阔。
“可不是。老奴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场面,真是开了眼界了。”
身后凤移花背手后,闲庭信步似得慢悠悠跟着,距离隔了有几步远。
娇娘先是想笑又觉得想哭,后哭笑不得,所幸放开心扉,管他呢。
既是得了人家公主实惠,一来便该先跟人家打声招呼,老太太歇了歇脚,便带着二太太并三个嫡孙媳妇来了万安公主这里。
她棚子好认,大那个就是。
里头此时已坐了好几家老夫人、夫人了,有泰国公府、威国公府、文信伯府、沈太傅家,还有几个生面孔,老太太也不管那么多,倚老卖老也没人跟她计较,只和几个相熟亲亲热热打了声招呼,其余则是点头一笑而过,重要是这位公主。
“给公主请安了。”老太太作势要行礼。
“可不敢担您老礼,您老能来便是给本宫大面子了,锦衣,将老太君搀到我身边坐着。”这锦衣,便是前日来送花笺杨女官了。
“多谢公主。”老太太坐定之后,万安公主又继续方才话头,道:“为了念安,我是操碎了心……”
“谁说不是呢。”
“是啊,儿女就是咱们债啊。”二太太强悍些,这才刚一坐定就插上了话,老太太就不行了,她和这位公主可不是一辈人,见二儿媳妇已是稳妥接了话,她瞅见泰国公府老太太就笑了,“亲家。”
泰国公府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模样,这棚子里,也只她们两个年龄长,倚老卖老一回,携着手就走了出去。
“亲家,我那小女儿怎不见来?”泰国公府老太太问是杜氏。
“身子不适家养着呢。”老太太轻描淡写道。
“严重吗?”毕竟是自己亲骨血,一听病了就担心起来。
“这会儿已经大好了,亲家若是不放心,回头派人来探望探望也是应当。”老太太觉得杜氏中风那可是她自找,与人无尤,她可不怕亲家追根究底。
“也好。对了,我可要恭喜你了,听我儿子说,春娘夫君迁升羽林将军了?”
“正是。”老太太与有荣焉,笑靥如菊。
泰国公府老太太也跟着高兴,“我便说春娘是个得享荣华富贵,她旺夫,亲家啊,你等着吧,你家这孙儿好前程还后头呢。”
“借你吉言。”有人夸自家儿孙前程似锦就没有不高兴。
两个老太太望着这满山春,色,望着那些荡秋千粉嫩小姑娘,还有那些摇旗呐喊蹴鞠小子们,不禁相视一笑,彷佛一霎回到了年轻时候。
“我记得,我和他就是踏青时认识。”老太太望着前方那对隔着仆婢互望小年轻,恍惚着笑了。一双老眼,一霎回春了一般,满盛着那些逝去少年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渣手速,唉……第一奉上。第二后头。
95飞蛾扑火()
95飞蛾扑火
杜元春也跟着来了;外面罩一件樱粉色竹子花褙子;里头穿了一件白色绣红牡丹齐胸长裙;齐胸长裙便是将裙带系胸线以上;如此;即便她已怀孕四个多月,也无人能看出。
而她又秋恒院受了两个月苦日子;这身子和脸不仅没有长胖,反而较之之前清瘦了些。
忍冬;是她和关青岳联系一个关键人物,自从知道忍冬被凤移花察觉之后;她就弃用了这条线,可她迫切需要和表哥见上一面,她依旧不想放弃保住肚子里这个孩子机会,他也许是一个孽种,可也是一条活生生命,是她骨血。
而凤移花,既然他能忍受得了她背叛,为何就不能容下这一个小小孩子。何况,他恨岳表哥,若想扳倒他,就需要这个孩子捏手里做把柄。
她反复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保住孩子可能性很大,而这事突破口还岳表哥身上,她需要岳表哥向大爷暂时服个软,无论将来他们男人斗怎样,至少她得保住孩子。
大爷已是不会碰她,不会让她继续和岳表哥有牵扯,所以,这极有可能是她后一个孩子,她怎能放弃。
正她一筹莫展时,她想到了清明踏青,想到了自己被放出来可能,她清楚记得,老太太和她祖母年少时有些姐妹情,果然,清明节这日下午她自由了,就她洗去一身污秽之后,她自己首饰盒里看见了一张纸条,上面字迹是岳表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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