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都是她肚子里孩儿他爹的姨奶奶们呢。
娇娘抑郁的揉揉额头,重新打叠起精神来应付她们。
“馥姐儿这你可就抬举了她。”秦姨娘盯了娇娘的肚子一眼,牵起馥姐儿的手送到身后的一个媳妇子手里,“带姐儿回去,一会儿找不见,免得老太太着急。”
那便是凤移花的女儿了,娇娘心想。
“秦姨娘也早些回去。”馥姐儿临走转头多看了娇娘一眼,小小的孩儿,眼神还谈不上锋利,只是那白眼翻的却是实打实的。
娇娘想想也是,明面上,她可不就是令她母亲独守空亏,夜夜垂泪的罪魁祸首吗。
她摇了摇头,不会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大人的感情问题,如何能让一个什么还都不懂的女孩了解。
这会儿上,娇娘有些了解凤移花的用心了,大人们的错着实不能污了孩子。
“玉妹妹,几日不见,我怎觉得你这肚子又大了不少呢。”彤姨娘甩着帕子扭臀而来,面带笑意,整个人彷佛都释放着一种春意盎然的信息。
“姐姐可是遇着了什么好事,春光满面的。落霞,快进屋里去再搬两张椅子过来。”
“是。”落霞转身进屋,不过一会儿便吃力的搬出一把椅子来先放到了彤姨娘的面前,而后又赶紧进屋如法炮制的搬了另一把来放在秦姨娘面前。
娇娘看着心里便觉好笑,落霞平常都是一个胳膊夹一把椅子的份儿,这会儿真是难为她装出这么吃力的样子来了。
彤姨娘轻抚自己的脸颊一下,收敛了一些,继而道:“有吗?许是方才在老太太那里吃了酒的缘故。对了,玉妹妹,西府的康九爷昨儿个就从祖地那边回来了。”
“那大爷呢?”她怎没见他。不知怎的,她就跟中了他的毒似得,这脑袋里压根就没把他往坏了想,比如,昨儿个就回来了,却夜宿在其他女人的屋里什么的。反而担心他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事故。
好像觉得娇娘终于问到点子上来了,这彤姨娘禁不住的便笑起来,幸灾乐祸的很,“被外面的小情人留住了呗。”
这边她的话一说完,那边便开始斜起眼睛来看娇娘的反映,见她眨巴几下大眼睛呆住,越发得意,轻拍了娇娘的手背一下,不大真心的哀叹一声道:“我原以为妹妹是最得宠的,可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呐,妹妹来的晚怕是不知道吧,咱们大爷同外省这个好了有些年头了,一直不曾腻烦,本来呢,我还以为大爷有了妹妹这般娇艳貌美的就对那个歇了心思,啧啧,可现在啊,我却不这么想了,玉妹妹,你可要看开点才是啊。”
避着人,娇娘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眼眶一红便开始拿帕子捂眼睛,默默抽噎,真是一副小媳妇委屈模样。
这彤姨娘见此心头更觉平衡,忙来劝慰。
秦姨娘自从那日差点被金宝抓个现行之后,为人行事便趋向内敛,在这边陪坐也是闲着无事听听闲话,见娇娘为这么点小事就哭,便嘲讽道:“你当初在外头勾着爷们不让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不像你这般哭哭啼啼的。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这回你也被坑了一回吧。”
娇娘心想,没见过哪个去私会小情人,却把家产都留给了另一个的,凤移花走的神神秘秘的,那神情举止可不像是去风花雪月那么悠闲。
“我不大信,大爷若去也得是偷偷摸摸的去,我听姐姐们的意思,怎么像是全府上下都心照不宣似得,大爷跟我说过,他在外头可没旁人了的,我不信大爷骗我,不信。”娇娘摇头,一副认死理的样儿。
“可怜见的,到底还是小,我的傻妹妹呦,男人的话哪能信。”彤姨娘看着别人的痛苦自己偷乐了一把,心情出奇的好,觉着继续坐下去没意思了起身便道:“玉妹妹,姐姐不打扰你养胎了,我回去了,秦姨娘你陪着玉妹妹坐吧,不用起身送我,你们聊。哎呀,果真是春日近了,我瞅着柳条都开始抽嫩芽了。”
托了托鬓角,那丰满的臀部左扭一下又扭一下,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婀娜多姿。
“我也走吧。”秦姨娘低头又看了娇娘的肚子一眼,“那个蠢货,真以为别人和她一样吗,你有个孩儿,她有吗。”
“秦姐姐何意?”娇娘假作不知道。
秦姨娘也不抬眼,只是望着娇娘的肚子,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和娇娘对视,“个人肚里是什么自己清楚。”她苦笑着下拉唇角,“有时我倒羡慕彤姨娘的自得其乐。更羡慕你,跟了大爷才几个月便有了孩儿,不像我,这一辈子也不能体会做母亲的快乐了。”
娇娘一怔,低声询问:“秦姨娘是天生如此?”
“谁天生就不能生孩子!”秦姨娘蓦地狠狠瞪了娇娘一眼,慌忙抹去眼睛里的泪意,“别人的事儿你少管,倒是你,自己小心着吧。”说罢,急步离去。
娇娘心里微慌,忙道:“姜妈妈,快扶我进去。”
杜元春的禁足令已解了,杜氏一时半会儿少不得她这个帮手,不过几日又把一些琐碎的管家权交给了她,只是因她病了那一场,令她抄写的那一百遍孝经还没弄出来,故此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是去春晖堂看馥姐儿的,这会儿安排好了管家媳妇们要做的事儿要领的对牌,她便抽了吃午膳的空儿抄写第九十遍。
兰翠把墨吹干,把这一小摞纸张码齐放好,终于松了口气,笑道:“可算是写到底了,大奶奶辛苦了。”
那病之后,杜元春元气大伤,身体虚弱下去之后还没复原,这会儿便浅咳一声住了笔,“我再赶一赶,后儿个兴许便能把馥姐儿接回来。”
“反正也只剩下最后的一点了,大奶奶也无需太着急,顾忌着点自己的身子是要紧。”
“嗯。”杜元春落下最后一笔,第九十遍抄好之后,放下笔,揉弄了一下自己白皙的手腕,抬眼见屋里并没有旁人,便低声道:“他可知道我病了的消息了?”
兰翠一顿,赶紧把声音压的更低,回禀道:“正要跟大奶奶说,世子爷说今日立春放假一日,他拜神祭祖之后便闲下来了,要去大佛寺上香,要、要您过去。”
兰翠战战兢兢的说完,心里只觉越来越害怕,这桩丑事已被大爷知道了,说不准哪日便发作起来,她着实不懂,为何自家主子仍然不收敛。
杜元春眸光一亮,蓦地站了起来,咬着牙道:“可算是让我逮着机会了,见了面我就啐他脸上去,明明我只是让他……可他却下了死令,他想作甚,想杀人灭口不成。”一想到凤移花会死在他手上,杜元春就胆寒心惊,此时她真庆幸凤移花已离京远去。
后罩房虽清幽,却是阴面,屋里若不点灯便显得阴沉沉的,人在这样的屋里住久了,心情也会跟着压抑,娇娘为了防止自己得抑郁症,这才每日都让落霞搬了椅子出去,她坐在外边晒太阳的。
这会儿听了秦姨娘的话,娇娘心中不安,太阳晒了一半便回了屋。
躺在床上,娇娘蒙着被子满心慌乱,脑子里就跟进水了似得,像正在工作的洗衣机,转悠的全是凤移花。
这样的依赖令她懊恼,她拼命让自己停止想念,而去想一些对策出来,可是这“洗衣机”不大听使唤,她越是紧张越是不转弯。
姜妈妈和落霞两个站在床前面面相觑,不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爬上床了。
娇娘憋的难受,重又坐起来,看着姜妈妈道:“和大爷一起走的康九爷都回来了,咱们大爷却还没回来,我不放心,姜妈妈去把金宝找来,我有话问他。”她就不信,凤移花的行踪,那两个宝会一丁点也不知道。
“老奴这便去。”
姜妈妈蹲身一礼,转身离去,娇娘却忽然猛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落霞看的莫名其妙,却闭着嘴没问,她不是个多嘴的人。
娇娘也没工夫理会落霞,自己靠在软枕上就嘀咕起来,却都是一些自己骂自己的话。
“傻了吧唧的,你怎么就那么信他的话呢,没听人说吗,男人的话能信,母猪也会上树。”
“醒醒吧,别一头栽进去,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没见过男人还是怎么着,他就那么好啊。”
吧啦吧啦一通骂,娇娘捂着脸,蜷着腿,懊恼到脸红,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即便自己把自己痛骂一顿,依然改不了她信他的决心,傻乎乎的,一根筋通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
兴许是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娇娘又拍了自己后脑勺一巴掌,沉着脸,瞪着床尾的同心结,淡定表示:此女已无可救药,鉴定完毕。
落霞的表情有些小纠结,看着娇娘丰富的面部表情,她在想到底要不要开口问问,这是正常的玉姨奶奶吗?真的正常吗?
娇娘自己纠结了一会儿,转脸见落霞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色微晕,忙道:“去把春卷拿来我吃,饿了。”
自从进了侯府,孩子保住之后,她再也没有孕吐过,许是孩子也知道在这地方不能乱折腾,现在可听话的紧,基本上吃嘛嘛香。
78、知情()
78、知情
“金宝;我听说西府的康九爷从祖地回来了;还带了许多土产回来孝敬老太太,那我问你;咱们大爷去了何处啊?”
屋里中间垂下了一层薄薄纱帐,娇娘就坐在里头的床上;而金宝则候在纱帐之外。
金宝不如银宝机灵;为人直爽,心里是藏不住事儿的,可事关大爷;银宝又多次叮嘱他不可在姨奶奶面前露了馅,因此他嘴巴紧闭了一会儿;就干巴巴的道:“府里都知道;大爷、大爷在外边还没回来,但是,一定会回来的。”金宝坚定的补充。
“这么说,外面传的都是真的了?他在外面有了别人,不要我们娘俩了?”
话落,金宝就听到了纱帐之内的哽咽声,紧接着开始啼哭,再接着,金宝就听到了捶床大哭的声音顿时急了,忙道:“大爷没不要你们,真没。”
“姨奶奶,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带累了小主子。”
里头姜妈妈焦急的劝慰声立即传了出来,金宝顿时更焦躁了,大爷若是有个万一,玉姨奶奶肚子里的可就是最后的希望了,嘴巴张了张想说实话,可又想到银宝的耳提面命,他猛咽了一下口水,进退两难,手足无措,只会干巴巴的道:“大爷没有,大爷真没有不要你们,大爷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他在这边越是着急,娇娘哭的越是又急又喘,忽然一下子断了气似得,紧接着姜妈妈哎呦一声也开始陪着大哭,“我可怜的姨奶奶啊,你的命怎这般苦。”
“他不要我了,呜呜,姜妈妈,他不要我了。”
娇娘的声音本就软糯,若是哭起来便更显可怜无助,金宝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紧张的直搓手,那一口话就堵在嗓子眼儿里,说不说只差个迸发点。
“你这臭小子,真要看着咱们姨奶奶哭死了去,你才高兴是不是。”说着话,姜妈妈蓦地拨开纱帐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扬起手,罩着金宝的后背就是一通狠捶。
“哎呦,我肚子疼,姜妈妈,我肚子好疼。”
金宝的五官顿时拧结成了团,又急又躁之下,他低吼一声:“大爷没有不要姨奶奶,大爷去挣前程了,去送死了!”这下满意了吧!
金宝的眼眶顿时泛红,双拳握紧垂在双腿两侧,微有哽咽道:“大爷说,若是两个月之后他没有回来,便让奴和银宝一起护送您回扬州,隐姓埋名,若是您想改嫁,也不阻拦,只让把小主子好好抚养成人。”
那曾如水流动的珊瑚红纱帐蓦地被人掀开,娇娘面色微白,杏眸浮上泪光,手扶月洞门,声音轻颤,“你再说一遍!他去做什么了?”
金宝一看娇娘甚事没有,脸上也不像方才大哭了的模样,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沮丧的一垂头,梗着喉咙,扭着火气道:“奴再说一百遍也是同样的话,姨奶奶现在就打算打算,飞鸟投林,各奔东西也不晚。”
“放屁!”
粗话脱口吐出,娇娘的脸色先白后青再黑,冷声道:“你给我说仔细些,他究竟去哪儿了。”
金宝一想反正说都说了,索性就都说清楚,于是便把凤移花的去向、安排等等他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最后觑着娇娘的神色难过道:“姨奶奶,两月之期只剩几天了,可奴却还没收到银宝传递进来的信息,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你别胡说。”娇娘握紧姜妈妈的手,看向金宝道:“京郊卧雪别庄是吗,你带路,我要亲自走一趟。”
金宝连忙摆手,“姨奶奶您进不去的,那边有羽林军把守,外人一律不准进。银宝先前拿重金贿赂都被打了一顿扔在了路边。”
“那也要去看看。”这一刻,娇娘只想去距离他最近的地方,谁也不能阻拦。
“姨奶奶,您想出去,怕还得想一个由头,不然,老太太怕是不放人。”姜妈妈提醒道。
“我知道,我心里已有了主意。”
“金宝,你想法儿和银宝联系上,再去安排好马车,我这就去老太太屋里。”
金宝见娇娘的态度如此坚决,并未因大爷极有可能患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疯而怯步,不知怎的心头极喜,爽快的答应一声,作揖而去。
这边,娇娘雷厉风行,重新换上了一身出去见人的衣裳,由姜妈妈搀扶着便往前院去。
因立春的缘故,两府的小姐夫人们都来老太太这里贺春,凑在一起剪丝线缝制春娥、春杆等,整一个早上都热热闹闹,人满为患的,这会儿老太太去午休了才将将清净下来,志大嫂子领着小姐们去了外头耍,前堂只有大太太、二太太,并几个懒怠着动的少夫人们还坐在一处闲聊。
“姨奶奶自己进去吧,老太太这个点也该醒了。”外头打帘子的丫头道。
“多谢两位姑娘。”娇娘给姜妈妈使眼色,姜妈妈会意立即笑着塞了两个香囊给她们。
“谁来了?”大太太放下茶盏,淡淡问道。
“是婢妾。”娇娘绕过用于挡风的富丽牡丹缂丝屏风,紧走几步到了跟前,蹲身一礼,“大太太,午安,二太太,午安,众位少夫人们午安。”
“瞧着你面生,是哪个爷们屋里的?”大太太明知故问道。
“回大太太,婢妾是花大爷屋里的。”娇娘垂着眼皮,恭敬道。
“原来是咱们花大爷屋里的,可我怎不见你去给我问安呢,感情是不把我这侯夫人放在眼里了。”
“大嫂何必同她一个妾一般见识,这不就是那个才将将从外面接回来的玉姨娘吗。”二太太接话道。
“哦,原来是她。”大太太捧起茶盏来吃了一口,便懒散散道:“我听说你为了能进咱们家不惜放火烧了宅子,有这回事没有?”
娇娘心中藏了事儿,这会儿没工夫去在乎这位侯夫人口舌上的轻蔑,面色不显,把头垂的更低,什么解释的话也不说,只摇了摇头。
她心里清楚的狠,以她目前的身份来看,便是她以死明志,人家侯夫人依旧还是想怎么说便怎么说,现实如此,处于底层的人的,无论是命还是话语权都被剥夺了。
与其越描越黑,受到更大的侮辱和轻蔑,倒还不如闭口不言,沉默以对。
在别人权势财富都胜过你的时候,你什么也不是,屈从也得服从,不屈从自有千百种法子让你屈从。
不怕你犟如牛,就怕你轻易屈服,那般,她们会少了许多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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