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翻卷到她初来乍到那天,原来玉娇娘闹腾着要大爷接她入府,那大爷不肯,她便一哭二闹三撞墙,撞墙是假,那不过是玉娇娘恃宠而骄以为大爷会拉着她,不成想,那位直接命令所有人都不准拉她,她一个没刹住脚便撞上去了,登时便破了头晕死过去,然后她就穿来了。
记忆再往前翻,这玉娇娘之所以敢吵闹着入府那是因为此之前,大爷正房夫人来看过她,亲亲热热拉着她手喊姐姐,把自己位置摆低低,甜言蜜语哄着玉娇娘要她入府,又说了些侯府多么多么富贵,来往多少达官贵人,风光无限,还隐晦暗示玉娇娘,只要她肯入府便和她平起平坐一起管家等等。
这玉娇娘本就是个目光短浅,没有成算,人云亦云,一听这大房夫人如此好说话,她便以为有利可图,急不可耐便想成了此事,所以才有了大爷跟前那场闹剧。
虞美人叹息一声,这玉娇娘也是傻子,她一个身份低微庶民一旦入了那侯府哪里还有她好日子过,是生是死还不由着人家拿捏。
事情反常即为妖,她堂堂一个正房奶奶纡尊降贵给你叫姐姐,还允诺平起平坐,这般屈辱事儿,但凡是个女人都不肯做吧,女人嫉妒心可比刀子还毒辣,这般分析起来,只能说明那位大奶奶是个有手段,且心眼不软。
“姑娘,可是醒了吗?”姜妈妈拨开帘子进来,未言先笑。
这令虞美人诧异很,从她来了之后,这位姜妈妈可一贯冷冰冰清淡淡,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这位严肃妈妈竟然笑这般和蔼可亲?
“姑娘醒了便起来吧,大爷特特让人炖了参汤给你喝,昨夜辛苦了。”
这意有所指话让她顿时脸红若煮熟螃蟹壳,嗯唔一声围着锦被坐了起来,左右看看竟没见到自己衣裙,她内里还光着呢,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莫急,衣裙、首饰、玉环丝绦、香囊,应有有。”姜妈妈一拍手掌,便有崭她没见过丫头捧着雕花托盘鱼贯而入。
“这是……都给我?”虞美人只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看了,打头托盘里放着金钗玉环,红翡镯子,螺钿梅花簪子,还有、还有许许多多她叫不出名字首饰。
工艺精美,玉石晶莹透亮,螺钿镶嵌分毫不差,色彩斑斓,这一批首饰可比原来玉娇娘首饰盒里首饰高档多了。
“是,这都是姑娘。”姜妈妈亲自拿了襦裙呈上,笑道:“姑娘先莫急着看,咱们先穿着打扮好了再说其他。”
这老妈妈此时殷勤程度,就像伺候自己女儿起床似得。
虞美人羞摆摆手,接过襦裙,放下床帐,躲里面自己穿戴整齐了这才下床。
幸亏她有玉娇娘记忆,不然她真不会穿这个时代裙子。
谁知这还不算完,姜妈妈拿着一条缀着玉环丝绦上前弯腰给她系上,又把一对金银镂空香球栓上,抚平了褶皱这才笑着道:“姑娘这身段这模样谁个能不爱呢。”
虞美人不喜欢这老妈妈打量她目光,就像她是一个待价而沽货物。
“不是说还有参汤吗,拿来我喝,我饿了。”她现不打算给这老妈妈好脸色。
敬人者,而后人恒敬之,是她辱她先,便不要怪她给她使脸色。
职场上挣扎了三年,铜皮铁骨虽没练成,可她却不是包子,任人拿捏,傻了吧唧不知道还击。
姜妈妈收敛笑容,臭着脸道:“姑娘这一朝得势便又张狂起来了,真个烂泥扶不上墙,看来那三个月教训你还没吃够。老奴看,这参汤不喝也罢。拿下去吧,姑娘不爱喝,倒去喂狗。”
虞美人气笑了,记忆深处,这姜妈妈就是这般给玉娇娘下马威,不仅敢那位大爷跟前上眼药,她还敢奴大欺主,但凡大爷不来,她便是这三进院子老大,玉娇娘不得不屈服,只因只有这老妈妈能够去见大爷。
虞美人深呼吸,再深呼吸,怪不得人总骂老虔婆老虔婆,老婆子们若是可恶起来真个讨人厌。
她不自大,她不会以为一夜情就勾住了那个男人,往后少不得还需要这位姜妈妈为她那男人跟前说项,她还不确定未来怎么走之前,她需要“大爷”这把保护伞去了解这个世界和风俗,然后才能去想以后路。
可是,她却不会让这个姜妈妈以为她怕了她,她才不怕这个老虔婆,她怕是那个男人罢了。
“不伦我是什么,我一日这个院子里,妈妈一日也这个院子里,大爷有忘了我那一日,少不得也有忘了妈妈那一日,毕竟,大爷跟前得力妈妈多得是,少那么一个两个也不打眼,妈妈您说我这话说对吗?”
姜妈妈一口气闷胸腔,瞪圆了眼睛,冷笑道:“但愿姑娘能使出手段来多留大爷几日,若再有这么一回,姑娘可别指望我替你去说项。”
老虔婆动了怒,她便笑了,亲昵抱住她胳膊,闻声细气道:“妈妈,不管怎么说吧,就目前来看,咱们是一条绳上蚂蚱,我好你便能好,大爷给我东西少那么一两件我也当不知道,你看如何?”
姜妈妈一惊,“你、你,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额头却已冒了冷汗。
虞美人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对了,这笑容便越发灿烂,那堆首饰里翻弄了几下,捡了一支好金钗给她别发间,“妈妈自然是知道我说什么呢,我想着,给谁东西便是谁,大爷吩咐下来事情你办一个囫囵这是不是就叫做阳奉阴违呢,我想,大爷可不会轻易放过这等不忠老奴才吧。”
“姑、姑娘说这是什么话,借给老奴是个胆子,老奴也不敢那么做。”
“不敢便好,我还以为妈妈是个胆子大呢,毕竟,您是咱们这小院子头号人物不是,连我也要看您脸色才有好日子过。”
姜妈妈双股颤颤,看着虞美人目光像是见了鬼,“你、你不是玉娇娘,你是哪来孤魂野鬼,不要、不要吃我。”
虞美人一惊,强自镇定,笑道:“妈妈是做贼心虚了吧,这般污蔑我可不好,待大爷来了我可是要告状。姜妈妈也不必惊慌,我说这些也不是有什么别目,只是想啊,咱们毕竟是生活同一屋檐下,总要和平共处才舒心,我这人不喜别人我头顶上作威作福,往后少不得妈妈往后退几步,毕竟,我这身份虽低,可到底算半个主子不是?您说呢?”
“老奴、老奴知道了。”姜妈妈颤巍巍道。
“这便皆大欢喜。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姜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开饭?”
“马上,马上,老奴这便去准备。”
她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虞美人松了口气,谁也不知,她背身后手掌全是汗。
职场上要自保,这入了后宅,做了人家外室竟还要时刻防备被别人压得喘不开气,正像那句俗不可耐话,有人地方便有争斗。
她只希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没想好出路之前,这日子能舒心顺遂一些,而能过上好日子前提是,她能把那位大爷伺候好。
想到此她又脸红起来,分析是分析头头是道,也把这其中厉害关系理清了,可是、可是,她从小到大便极少接触除了爸爸和弟弟以外男人,到底怎么才算是伺候好呢?
知道她厉害姜妈妈果真比以前勤多了,不一会儿丫头们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当姜妈妈一把盖子打开,鸡汤香味便钻入了她鼻子,肚子也应景咕咕叫起来,她是真饿了,尤其是看见那一整只鸡,她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好想念鸡肉味道,不对,好想念肉味道,她已经三个月没吃过肉了。
不用姜妈妈喊她,她自己就坐了上去,拿起筷子就先吃了一口青椒炒肉片,咸辣适宜,口舌生津,她从来不知道青椒炒肉片是这么好吃。
“你慢点吃。”姜妈妈看着眼前人这吃相就大皱眉头。
“你竟然要求一个饿极了人注意形象吗,这也太惨无人道了,你等等,先让我吃饱了,我再优雅给你看。”
饿死鬼投胎似得,一顿狼吞虎咽,惹得伺候一旁丫头都开始嘲笑她。
稍稍解饿之后,虞美人顿了顿,淡淡道:“我吃饭时候不喜欢你们伺候,都下去吧。”就着别人嘲笑下饭,她还没练就那种脸皮。
“呦,小东西没等我便先吃上了?”门外大红灯笼下转出来一个身姿修长,眼角带笑男子,通身气派,贵、润、奸。
被忽然一吓,一口鸡肉没咀嚼便被她吞了下去,登时便堵住了嗓子眼,面红耳赤,咳嗽不断。
凤移花走几步坐到她身边,伸手便自然去拍打她背脊,嘴上还温柔道:“我知你见了爷高兴,可高兴是高兴,这饭还是要一小口一小口吃,可怜见,脸都憋红了,来,我看看咽下去没有。”
不由分说拉起她,捧起她脸,撬开唇齿便往里面看,虞美人怕死了,心里惶惶不安,一点也猜不透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就这样男人,她心里就是有一百条计谋也不够用,何况,她脑袋不够聪明,十条也是七拼八凑出来。
“嗯,下去了。啧,瞧这小嘴油,弄了爷一手。”马上便有漂亮丫头羞答答捧了一盆清水上来,跪请他洗。
“大爷、大爷您怎么来了。”虞美人想哭心都有了。
“明知故问,昨夜那么热情,大爷这不是被你勾来吗。再去拿副碗筷来,爷还没吃呢,小没良心也不等等我。”就着清水洗了个手,马上便有另外一个美婢呈上一块白绸帕子,他擦了擦扔回去,长臂一伸便把虞美人抱进怀里,望着她吃了半只鸡小油嘴又是啧了一声,“这么爱吃鸡?这好办,往后一个月顿顿有鸡吃。”
虞美人连忙摇头,“不用一个月都吃鸡,我……”
“三个月,桌面上必须有鸡,就这么定了。”他虞美人脸上捏了一把,“小乖乖,还想吃什么,爷伺候你吃,这青椒如何?”
他哪里是询问她意见,话还没落,那青椒便入了她嘴。
“辣,好辣。”虞美人捂住嘴再也不肯吃。
“这盘红烧肉也不错,吃吧。”
当那滴着油水酱红色肥肉再度不经过她同意塞入她嘴,虞美人挥手拍开,猛从他膝上跳开,那张艳若桃妖脸忽然便生动起来,是被羞辱之后青白,是怒极惧极之后疯狂涨红。
凤移花微诧,狭长而危险眸子微微眯起。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眼前这恍如重生,盛开若带刺玫瑰女子晃住了眼睛。
这是他见过是,生动,令他深记面容。
悲、伤、羞,还有藏骨子里那不服于男人倔强。
这妖,真让人大开眼界。
“我受够了!”虞美人大喊一声,“你当我是什么呢?你玩物?随你给吃便吃,随你想上便上,随你想抛便抛,我是人,我是人啊,我有思想,我有拒绝权利!我什么都不管了,若让我这么羞耻活你淫威之下,倒还不如一死干净!但是,那之前,我要报仇!”
虞美人抓起桌上茶杯摔地上,迅速捡起一块握手里便冲了上去。
“大爷!”姜妈妈捂嘴惊叫。
“大爷!”金宝银宝随即扑上来。
“你们都滚出去!”凤移花面上表情几度闪烁之后,身躯闪电般移动,那一刻虞美人只觉得自己花了眼,待她再看见凤移花时,她整个人已被他抱进了怀里,一条铁壁环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捏住她手腕脉搏,猛一用力,她一疼,那割伤了她手掌碎瓷片便掉落地。
丫头们吓三三两两相抱,哭哭啼啼,姜妈妈也是一脸菜色,而金宝银宝则是满面寒霜。
“大爷?”询问该如何处置这个敢刺杀他们主子大胆女子。
“都滚出去,当爷话放屁吗?”
“可是……”银宝犹豫。
“滚。”凤移花语气淡淡,却让所有人都慑服,打千作揖迅速退了出去。
虞美人泪流满面,已吓浑身发抖,她不知道身后这个胸膛灼热男人将会怎样处置她。
会有十大酷刑吗?
刚才是她冲动了,后悔也晚了,她只咬着唇,等待死亡来临。
明明已经想好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是他那样对待下,忍耐不住,孤注一掷。
“这会儿哑巴了?嗯?呦,哭了。”凤移花点了点她脸上泪珠,放嘴里尝了尝,“还是咸涩,没什么不同。”
“要杀要剐随你便!”一口气憋心里,虞美人脱口而出。
凤移花低笑出声,猛将虞美人转过身来,“敢我面前发火女人下场都不大好,而你,且让我扒了你皮,割了你肉,剔除骨头,我要看看剩下究竟还剩下个什么妖什么鬼!爷便是那法海,便是那燕赤霞,便是那降妖除魔佛!”
虞美人脸白如雪,惨然大叫:“不要——”
“由不得你!小乖乖,咱们走!”凤移花笑靥灿烂,抱起她便往卧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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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狐妖蛇妖?()
月下西楼,夜色深沉,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寒风凛冽,上夜婆子缩门两旁耳房里垂着头打瞌睡,因着晚膳时有虞美人闹那一出,金宝不敢掉以轻心,躺床上睁着眼翻来覆去,耳朵还时刻听着外面动静。
坐另一张床上,就着灯光看账银宝瞥了自家同胞哥哥一眼,淡淡道:“你要睡便睡,怎还晒咸鱼似得,弄那么大动静。”
“我说,谁给那女人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对咱们大爷动手,咱们大爷也真是,还真想做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痴情种不成,那女人都那样了,大爷还疼什么似得,以前也没见大爷这般上心。我这心里七上八下,就怕那女人真个把爷伤着了。”
银宝剪了剪烛花,不以为意,淡淡道:“你见过哪个逗猫儿反倒被猫儿抓伤了,咱们大爷什么人,一个小女子罢了。”
金宝想了想也是,就安心躺着,笑着道:“也是,也就是图个鲜,等过两天这股子鲜劲过去,还不知转头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呢。”
银宝盯着烛火看了一会儿,沉思半响才说了句,“这一个,我倒是有点看不透了,跟换了个魂儿似得。哥哥,你且记着,大爷女人咱都敬着便是,便是个通房丫头,这世事难料,将来事儿也说不准。”
“嗯。”金宝囫囵应了一声,翻个身睡了。
主卧里,灯火通明,层层纱帐已由奴婢们放了下来,凤移花把虞美人扔到桃红色锦褥上,随即弯身从黑底云纹靴筒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这匕首,鞘看起来朴素黑沉,看起来像地摊上卖便宜货,可当凤移花ba出来时,虞美人便见乌金色寒芒一闪,随即,那把刀便被插入了离她眼角三寸处,这可吓坏了她,一时之间她脑袋里想起了许多以前网络上看杀人分尸案,登时情绪崩溃便哭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听话便是,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凤移花噗嗤一声就乐了,三两下踢掉了靴子爬上床,便如泰山压顶一般罩了她身体上方,“小妖精,方才胆子可真是肥,不是要杀我吗,我现就来成全你。”凤移花一使劲拔出从不离身匕首硬塞进虞美人手里,“来,你往这里插,直接捅心窝子才过瘾。”
把着虞美人手腕子便往自己胸膛上比量,虞美人哭惨了,她真真没遇上过这等无赖,口里只能求饶,“我再也不敢了,求大爷行行好,饶了我吧,呜呜,饶了妾吧。”
这性命攸关时候,便是连自称都变了,可见是把骨气扔了不少了。
凤移花哼笑,“怎么?不跟我造反了?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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