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界对他的回应无一例外都是强硬的声明,更有甚者还把他看成是骗子和独裁者。一时间,无数的士兵失去了对于未来生活的期盼,因为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能在战场上度过,说不定哪天就要去见上帝。
在这种绝望的情绪驱使下,人们渐渐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但是齐格菲尔德的出现却再度燃起了他们对于生活的渴望,因为他明确提出了战争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观点,而正是这一点让士兵们终于看到了和平的曙光。
一个能够给人们带来希望的人永远都是乐观的,即使他心里同样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齐格菲尔德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妻子与女儿,他常常会在夜里被噩梦惊醒,但是到了人前,他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博洛宁根在得知儿子意外阵亡的消息后一下子便老了十岁,他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冒着被击落的风险在比亚里克被授勋的第二天飞到了斯大林格勒。齐格菲尔德陪着他来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墓碑前,博洛宁根老泪纵横,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齐格菲尔德默默搀扶着他,任凭这位老人发泄着心中的悲痛。
“埃尔文,我们都是战争的受害者,如果不去为德意志民族做点什么,我们都会变成历史的罪犯。”
“我已经和元首说得很清楚,战争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德意志虽然需要生存空间,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如果不能在利益最大化时采取明智的战略,再强大的帝国也难逃覆灭的命运。”
“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赢得斯大林格勒战役?”博洛宁根忧心忡忡的说:“你被授予元帅军衔后,明希豪森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心里肯定不舒服,最近一段时间北方集团军群和中央集团军群都开始实施大规模的进攻,唯有南方集团军群这边什么动作都没有,拉尼克不止一次提出从高加索撤军,然后集结南方集团群全部的力量加入斯大林格勒战役,但是明希豪森却借口说从高加索撤军将减轻俄军的压力,从而使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局势变得更为复杂,他还不止一次提出只有中央集团军群和北方集团军群取得关键性胜利后,南方集团军群才能实施大规模的解围行动,总参谋部已经有人猜测说他这是公报私仇,明摆着是想利用俄国人来消灭你。”
“我相信明希豪森将军还不至于愚蠢到这一步,不过您的提醒也非常有必要,看来我必须做好在斯大林格勒过上一段苦日子的准备了。”齐格菲尔德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要是哪天你做了俘虏怎么办?”博洛宁根说。
“您放心吧,瓦西里耶夫虽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是他还没有击败我的实力。”齐格菲尔德说。
“真的吗?”博洛宁根半信半疑道。
“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齐格菲尔德淡然道:“以后的战斗虽然会更加残酷,但是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愿上帝保佑你。”博洛宁根叹了口气。
一名军官来到了贝尔曼身边,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贝尔曼顿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随后便跑到了两人身边:“报告,俄军派来了击落博洛宁根中校的飞行员塔西诺夫少校,说是要向他的对手表达敬意。”
“瓦西里耶夫究竟想干嘛?”博洛宁根紧张的看着齐格菲尔德。
“和我想的一样,看来瓦西里耶夫也想对我们抛出橄榄枝。”齐格菲尔德的眼眸中闪烁过一丝短暂的兴奋:“让他们来这里吧。”
半个小时后,塔西诺夫和几名俄国军官一起来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墓前,他在墓碑前放下手中的一簇鲜花,对着墓碑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您就是塔西诺夫少校?”博洛宁根努力压抑着悲伤的心情,“干得不错,能够用机炮打下一架飞碟,我应该承认您是个优秀的飞行员。”
“我只能说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因为你们的飞行员过于傲慢,如果他能够充分发挥飞碟的性能优势,而不是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那么我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塔西诺夫说。
“您说得对,其实击败我儿子的人不是您,而恰恰是他自己。”博洛宁根说。
当塔西诺夫搞清楚博洛宁根的身份后,并没有急于做出反应,而是抬头望着天空陷入了沉思。
“您在看什么?”博洛宁根问。
“在我击落您的儿子前,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已经在你们发动的空袭中丧生,所以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们头顶上的这片天空才能不再继续上演生离死别的惨剧。”塔西诺夫幽幽道。
“少校先生,既然我们有着共同的愿望,那么为什么不坐下来一起聊聊?”齐格菲尔德说。
“好啊。”塔西诺夫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正好瓦西里耶夫将军也有些话想要转告给您”
228血与泪(59)()
“您要一起来吗?”齐格菲尔德看着博洛宁根。
“不,我现在只想和阿尔弗雷德待在一起。”博洛宁根扭过了头。
齐格菲尔德没有再说什么,与塔西诺夫一起离开了墓地。柯尔特与贝尔曼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警卫营的士兵们好奇的望着元帅,暗自猜测他会为人们带来什么样的命运。
“阁下,”塔西诺夫边走边说:“瓦西里耶夫将军很赞赏您努力实现和平的理念,因为在一个到处都是战争贩子的国度里,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足够的智慧与勇气说出这些话。”
“我很感谢瓦西里耶夫将军对我的赞赏,不过我并不认同所谓的第三帝国到处都是战争贩子的说法,因为很多人加入这场战争只是为了活下去,他们同样渴望着能够过上和平自由的生活,但是你们如果总是用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些人的话,那么我们之间就永远无法实现真正的和解,而这也正是我要把卡西莫娃小姐留在斯大林格勒的原因。”齐格菲尔德说。
“就算卡西莫娃小姐能够了解第三帝国普通人的世界那又能怎么样?”塔西诺夫反问道:“只要独裁者依旧在发号施令,那么战争仍然将继续下去!”
“您的观点恰好证明了我的判断,”齐格菲尔德说:“其实严格来说,第三帝国在1945年就已经灭亡了,而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应该是一个全新的第四帝国。”
“第四帝国?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个概念。”塔西诺夫说。
“这不是所谓的概念,而是真实的存在。”齐格菲尔德为塔西诺夫揭晓了答案:“从前的第三帝国始终强调日耳曼民族文化的优越性与血统的纯洁,为此不惜大肆杀戮,并最终因为错误的种族政策失去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例如对苏战争刚爆发时,乌克兰人把我们视为解放者,然而帝国将乌克兰人视为劣等民族的做法却迅速将他们推向了对立面,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国内,很多犹太人其实首先把自己看成是德国人,为此他们愿意忍受不公正的待遇,但是一道‘最终解决’却将这些人简单的划入了敌人的行列,第三帝国失去了宝贵的人力资源,失败自然在所难免。”
“在战后的雅利安城,帝国军政界对此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不少人都认为如果不是错误的种族政策,那么帝国完全有能力赢得战争的胜利,而且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直强调血统纯洁性的国社党阵营也并非是铁板一块,不仅军队中有数十位战功显赫的将军是犹太人,就连帝国保安总局局长海德里希身上也有着犹太血统,因此从肉体上彻底消灭劣等民族的做法已经被证明是一条走不通的路,第三帝国若想从废墟中重新崛起,就必须进行彻头彻尾的改革!”
“但是这种改革意味着要把希特勒制定的政策推倒重来,你们的领导人有这样的勇气吗?”塔西诺夫质疑道。
“您的判断没有错,起初很多人都不敢这样做,但是马克西米利安冯霍夫曼做到了,他意志坚强,心狠手辣,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与忍耐力,他忠心耿耿的辅佐着施特莱纳将军,废除了‘最终解决’政策,给予集中营的囚犯与战俘们最基本的公民权,而这些人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的孩子必须从三岁起就离开父母身边,进入帝国抚养所接受严格的斯巴达式教育。”齐格菲尔德说。
“他们既是人质,也是炮灰,我甚至可以想象出这些孩子们离开所谓的帝国抚养所时,他们的心灵深处剩下的只有对独裁者狂热的忠诚!”塔西诺夫一针见血道。
“您的描述很形象,但是却并不了解这里面的细节。”齐格菲尔德接着道:“帝国抚养所里既有残暴的长官,也有慈祥的长辈,比如说我们现在的元首克劳柏森先生,我们一直都亲切的叫他阿尔伯特叔叔,因为他有着一颗仁爱的心,每当我们受到伤害时,他总会站出来给予我们最真诚的关怀,他甚至用当众下跪来换取我们对于父辈遭受不公平待遇的谅解,今日的德国虽然依旧充满着各种不公平的现象,但是我们都相信在阿尔伯特叔叔的带领下,我们一定可以过上和平自由的生活。”
“在皮鞭的威胁下,哪怕最虚伪的关怀也会令人感动,所以你们都变成了一群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也许我这样说会令您感到不高兴,但是观察一个人的言行不能只看一时的表现,克劳柏森若是真的想实现和平,那为什么还要发动这场残酷的战争?说到底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们去实现纳粹帝国征服世界的野心!”塔西诺夫说。
“我们的星球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第三帝国若是无法在战场上赢得胜利,就不可能拥有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的资本!”
“你们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如果那些法西斯的余孽们能够早一点放弃征服世界的狂妄野心,那就不会有今日的战争!”
“但是这个错误已经制造出了一个足有两亿人的地下帝国,难道他们就必须因为祖辈们的错误而只能一辈子呆在永远见不到阳光的黑暗世界吗?少校先生,如果我们为了所谓的和平而放弃斗争的权利,您认为有哪一个国家愿意慷慨无私的接纳我们?凭什么你们为了和平就可以要求我们无条件投降,而我们就必须接受任人摆布的命运?不,造成这种历史悲剧的原因不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而真正应该被送上历史审判台的应该是人们心中贪婪的欲望!”
“为了权力和地位,被欲望控制的人们可以制造出凡尔赛条约与两次世界大战!为了土地和扩张,德国和苏联可以合伙瓜分波兰!为了资源和财富,美国人可以打着民主的旗号去侵略一个又一个国家!少校先生,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正义与邪恶,而人们心中的欲望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只要贪婪的欲望仍然存在,那么战争和杀戮就肯定不可避免!”
“元帅阁下,这就是您心中的答案吗?”塔西诺夫沉声道。
“没错,所以我不会同意任何试图让我投降的建议,如果您想知道我对这场战争有什么看法,那么我会告诉您,第三帝国既不会举手投降,也不会无休止的将战争进行下去,否则身为一名德国军人,如果无法保护自己的国家和民族,那必将是一生都难以抹去的耻辱!”
“如果我们被打败了会怎样?难道也要接受被奴役的命运吗?”塔西诺夫质问道。
“不,只要你们承认第三帝国的存在,并且保证不再威胁它的生存,那么我们就会与你们缔结和平协议来保障各国的领土完整与自由。”齐格菲尔德说。
“元帅阁下,听得出来您对自己的国家与民族始终怀着深厚的感情,而且贵国内部非日耳曼族裔也并非人人都赞成战争,但是我想告诉您,尽管您想用在战场上赢得胜利的方式来保护他们,但是这种想法却是极端错误的,总有一天您会发现正是您自己将他们送上了死神的祭坛。”塔西诺夫警告道。
“如果历史有一天证明了这个错误是我犯下的,那么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齐格菲尔德平静地说。
“看来我们之间的对话只能遗憾的结束了,”塔西诺夫叹了口气,“您是个好人,但是并不聪明。”
“没错,因为只有傻子才会去干聪明人不愿意做的事情。”齐格菲尔德迅速接了一句。
“您不可能成功,因为斯大林格勒早晚有一天会变成您的坟墓。”塔西诺夫说。
“我从来不害怕这样的威胁,”齐格菲尔德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因为你们还没有见识到第三帝国真正的实力,所以请您转告瓦西里耶夫将军,如果他坚持打下去的话,那么我已经在战俘营里为他准备好了一个位子。”齐格菲尔德说。
“伟大的俄罗斯是不可战胜的,所有试图征服它的法西斯强盗最终都会落个可耻的下场!”塔西诺夫喊道。
“少校先生,我没有时间和您比赛谁的口号喊得更响亮,我只能说,如果贵国不能把握目前在战场上的有利形势签署一份和平协议,那么等待你们的就只能是灭亡。”齐格菲尔德说。
“那就让我们在战场上见面吧!”塔西诺夫扔下这句话后稍稍迟疑了一下,道:“不过瓦西里耶夫将军希望您能够信守承诺,让包括卡西莫娃小姐在内的所有战俘不受伤害。”
“我会做到的,这一点我愿意对上帝发誓。”齐格菲尔德说。
塔西诺夫敬了一个军礼,便大踏步的转身离去。齐格菲尔德再度步入墓地,博洛宁根依旧守在儿子的墓碑前一动不动,身上已落满了积雪。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中,”齐格菲尔德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歉意:“除非俄国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否则他们绝不会妥协,所以残酷的战斗还会继续下去,但是我相信只要帝国军队能够获胜,最终的和平肯定会到来。”
“就算打得头破血流,他们也不会妥协。”博洛宁根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想想你的父亲吧,他一生中遭遇了无数次的挫折,但是你可曾见过他低下头颅?”
“我父亲的确是一个从不屈服的人,但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到头来还是以失败告终,所以我想”
“他没有失败!”博洛宁根打断道:“他虽然已经离开了人世,但是却把抵抗精神深深地植入到人们心中,这就好比是在荒芜的沙漠中洒下了一把种子,虽然平时你看不到土壤下的生命,但是当磅礴大雨到来时,沙漠就会变成绿洲。”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难道您是想告诉我,在今日的帝国中依然还有抵抗组织的存在吗?”齐格菲尔德问。
“埃尔文,请你记住。”博洛宁根没有正面回答齐格菲尔德:“你的敌人其实不在战场上,而是隐藏在你的身后”
229血与泪(60)()
2017年12月10日,基辅,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
南方集团军群参谋长维尔布兰特中将走进了地下隐蔽所,为了防范俄国人的导弹攻击,明希豪森一直躲在坚固的地下工事里。冬季的寒冷加剧了地下室的孤独感,明希豪森盯着墙壁上的作战地图,一盏日光灯在他脚下投射出一道阴森的魅影。
“阁下,第六集团军参谋长弗里奇将军请求获得您的接见。”
“他怎么来了?”明希豪森没有转身。
“据说是为了保密,”维尔布兰特说:“他带来了第六集团军的最新情况,请求向您单独汇报。”
“一位元帅向将军汇报作战计划,这样的场面大概只有我们这里能见到。”明希豪森话里透着一丝酸溜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