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在他那里搞点歪门邪道的东西,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翻脸,前两年有家电视台来采访老秦,当时那个导演想让老秦夸大一下当年的战果,结果老秦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把那个导演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后来他爱人劝他别和人斤斤计较,但是老秦却说自己一辈子都是凭良心说话,永远也学不会靠夸大事实来升官发财。”
“看来秦老先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从来不肯让自己的名誉受到一丁点玷污。”齐格菲尔德叹道。
“说句实在话,老秦这脾气是个实实在在干事的人,哪像现在一些干部,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脱离群众不说,还生着点子往自己腰包里捞外快,群众们对此有意见,搞得我们基层的工作也很难做,真是想起来都生气。”赵老太叹道。
“既然秦老先生为人正直,那么想必他的儿女也应该很出色吧?”比尔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470何处是家(35)()
比尔的突然发问令齐格菲尔德露出了诧异的目光,但他还是将对方的问题原封不动的翻译给赵老太。
“这话你算是说对了。”赵老太点头道:“老秦这辈子活得不容易,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有个家,两个孩子也争气,尤其是老大秦风,从小就很有音乐天赋,无论什么乐器一学就会,老秦的爱人把他当宝贝看,做什么事情都尽量顺着他,但是老秦对儿子要求却很严格,所以秦风并没有染上时下这些孩子们身上的娇气,做起事来也特别像老秦,音乐学院刚一毕业,就报名参军上了战场,当时老秦别提多自豪了,逢人便说虎父无犬子。”
赵老太说到这里抹了一把眼泪:“自卫反击战结束后,秦风就从部队转业回到了地方,当时有很多单位抢着要他,但是他却主动要求去最艰苦的科研单位工作,老秦对儿子的想法非常支持,鼓励秦风去了南极科考队,但是谁也没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科考队的人说他在南极遇到了恶劣天气不幸遇难,结果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我到现在都记得老秦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声不吭拿出了儿子的照片看了半天,然后把所有的人都丢在客厅里,愣是把自己在卧室里关了一天一夜他也是打了一辈子硬仗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老年丧子对他来说确实太残酷了”
赵老太实在是说不下去了,索性掏出手绢哭了个痛快。齐格菲尔德在一旁木然失神,如果不是比尔有意无意的用胳膊顶了他一下,只怕他同样会痛哭失声。
“秦老先生确实挺不幸的,不过好在他还有个女儿,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比尔又道。
“秦雪这丫头天资聪颖,还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更重要的是她和秦风一样,天生一副不服输的脾气,那天老秦两口子因为儿子遇难的消息难过的快要垮了,可是这丫头却大声喊着说:‘爸,妈,我哥死不了,他一定会回来的,而且就算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家里还有我,所以天塌不下来。’”
“若是秦风在临走前能够听到自己妹妹的这番话,我想他一定会感到欣慰的。”齐格菲尔德低声道。
“?”赵老太困惑的看着齐格菲尔德,后者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慌忙改口道:“我是觉得如果上天能够体会到秦老先生的心情,就不应该让秦风这么早离开人世。”
“可不是吗,”赵老太摇了摇头,接着又道:“戈飞啊,老秦临去北京前专门来找过我一趟,当时他说你身上有很多地方和秦风很相像,所以他觉得自己和你很投缘,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秦老先生真是这样说的吗?”齐格菲尔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赵老太点了点头,“老秦这些年虽然也帮助了不少人,但是对你却是个例外,因为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把我当成了亲人?”
“戈飞啊,难道你自己还没有感觉到吗?”赵老太说:“老秦既然说你身上有很多地方与秦风很相像,那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不然他也不会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了。”
“他一直在关注我的情况!”齐格菲尔德被深深的震惊了:“但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戈飞啊,不是大妈说你,你从医院出来这么多天,给老秦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李伟和志强都在背后埋怨你不长心眼,你说人家老秦和你素昧平生,但是却一直帮助你融入这个社会,你可倒好,人家前脚刚走,你转脸就把人家扔到了九霄云外,这做人得讲良心,既然老秦这么看重你,那么你好歹也得给人家一个笑脸不是。”
赵老太的埋怨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顷刻间便在齐格菲尔德饱受煎熬的内心深处划出一道血肉淋漓的伤痕,“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秦老先生为什么从来没有主动和我联系过”
“他那不是怕给你找麻烦吗,”赵老太说:“他临走前给我说,这写书的人最喜欢清静,所以他不会来打扰你其实啊,这天底下的父母都一样,只要儿女平平安安的,那么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妈,”齐格菲尔德的声音不由自主颤抖了:“您这里有秦老先生一家人的合影吗?”
“有,我现在就去给你找。”赵老太从房间里翻出一本相册拿到了齐格菲尔德面前,后者接过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秦风熟悉的笑容,站在他身边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那双乌黑的眼眸仿佛清澈的湖水,纯洁的令人无法忘记。
一滴眼泪突然溢出了齐格菲尔德的眼眶,比尔皱着眉头递来了纸巾,然而齐格菲尔德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照片,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老齐,你又哭了!”小龙不安的搓着手:“这可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
“对不起,我失态了。”齐格菲尔德匆忙将照片还给了赵老太,“如果秦老先生下次再给您打电话,就请您代为转达我对他的感谢。”说罢,他便起身离去。
“这孩子怎么这种态度,真是太不懂事了。”赵老太不高兴的嘟囔道。
“奶奶,你太不了解老齐了。”小龙在一旁不服气的说:“他可是个好心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
“小孩子家懂什么!”赵老太训斥道。
“我怎么不懂了!”小龙急了:“我师父就是个好人,谁要是说他坏话,我第一个不愿意!”
“唉。”赵老太无奈的摇着头:“奶奶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情了”
比尔追随着齐格菲尔德回到了家中,刚一关上门他便沉声道:“埃尔文,你今天失态了。”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没有控制好感情,但是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兑现自己的承诺。”齐格菲尔德低声道。
“埃尔文,”比尔望着齐格菲尔德悲伤的面孔犹豫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无法摆脱杀死秦风的痛苦,那么我可以同意你去和秦老先生会面。”
“为什么要这样做?”齐格菲尔德对比尔投去一缕不解的目光。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悲伤的模样,而且我也相信你即使和秦老先生呆在一起,也不会将雅利安城的秘密泄露出去。”
齐格菲尔德默然无语,长时间凝视着窗外的一抹孤云。
“埃尔文,你在听我说话吗?”比尔问。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会去找他。”齐格菲尔德说:“因为我已经在这件事情做出了承诺,所以我绝不会背弃自己的誓言。”
“难道你不想去见见秦风的妹妹吗?”比尔又问。“她可是你一直牵挂的人啊。”
“我可以在上帝面前每日为她祈祷,但是我绝不会去和她见面。”
“但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你必须将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里,时间长了你会受不了的!”
“放心吧,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因为我还有一个伟大的目标没有实现,所以我绝不会轻易倒下。”
“能告诉我这个目标是什么吗?”
“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回到祖国,并且带领我的部下们实现真正的自由与平等。”
“埃尔文!”比尔急切的说:“你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想法才遭到了迫害,所以如果你继续坚持这样的态度,只怕你这辈子都只能过着流亡的生涯。”
“我知道,现在的我根本看不到任何返回雅利安城的可能,但是我绝不会因此放弃希望,因为那里是我的祖国,还有很多期盼我为他们带来幸福的人,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你热爱我们的祖国,但是哪个国家又给了你什么?”比尔反驳道:“它现在落入了一群吸血鬼手中,而那些人长期以来就连做梦都在盼着你早点死去,所以就算你能回去,结局也只能是悲惨的死去!”
“如果我因为惧怕死亡就放弃了自己的追求,那么这样的我是不值得同情的。”齐格菲尔德平静地说:“而且那些想害死我的人也不代表第三帝国,如果有朝一日阿尔伯特叔叔能够重新夺回权力,那么我想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
“你以为这种事情会发生吗?”比尔真想告诉说出实情,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希望虽然渺茫,但是我必须坚持下去,因为我知道他的主张才是第三帝国能够立足于世界的唯一出路。”
“埃尔文,阿尔伯特叔叔的主张听起来虽然不错,但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哪个国家愿意相信我们追求和平的诚意,所以战争必将成为最终的结局,这样一来,阿尔伯特叔叔就会和那些试图害死你的人走上同一条路,这一点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是我认为阿尔伯特叔叔的战争与那些人的战争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只是自卫,并且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换取真正的和平,而后者却是侵略,那将意味着残忍的杀戮和野蛮的掠夺!”
比尔沉默了,他无意就这个问题继续和齐格菲尔德辩论下去,因为他很清楚第三帝国已经成为了阿尔伯特的囊中之物,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随波逐流
471何处是家(36)()
1998年2月14日,中州市绿都小区24号楼2单元7号。
时光如梭,转眼间齐格菲尔德便在中国迎来了他流亡生涯的第一个生日,但是这一次他的生日里没有蛋糕,也没有鲜花,更没有部下们笑脸洋溢的祝福。
比尔最近注册了一家公司,专门从国外进口一些中国急缺的工程设备,这也让他挣到了大笔的钞票,不过这并非是他唯一的收获——除了中文水平大幅提高外,他还和当地的很多官员以及企业老板交上了朋友,但是他经常一出门就是好多天不回来,就连齐格菲尔德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小龙不久前给齐格菲尔德寄来了一封信,大意说自己回到学校后一切都好,而且同学们都惊喜的发现他有了很大的转变,老师甚至还提拔他当了少先队小队长,这对小龙来说可是从前连想都不刚想的事情。
遥远的雅利安城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但是齐格菲尔德却始终无法将自己的思绪从那里移开——斯特凡妮是否已经平安的生下了孩子,柯尔特、伊万还有德米雷尔他们是否能够熬过盖世太保的迫害,特蕾希娅能不能摆脱戴维的蹂躏,阿尔伯特能不能东山再起,这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北京那边的老秦依然隔三差五过来打听他的消息,赵老太也不止一次上门提醒他要跟老秦常联系,但是恪守承诺的他却始终没有给老秦打过电话,时间一长,赵老太自然有些怨言,就连平时见面打招呼时都带着一股火气。
齐格菲尔德将所有的爱与恨都藏在了心里,他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秦雪祈祷,尽管他只是在照片上见过她,然而对于秦风的愧疚感早已令他不由自主的将她看成了自己的亲人。
“梆梆!”有人突然急促的敲响了房门。
齐格菲尔德以为是比尔回来了,但是当他打开房门时,却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是你们?”
“对不起,齐大哥,我们兄弟两个是来登门道谢的”朱伟峰结结巴巴的说。
“道谢就不必了,以后好好做人就行了。”齐格菲尔德正欲送客,站在朱伟峰背后的朱伟强却一下子跪倒了他面前:“大哥,俺们知道错了俺娘临走时专门让俺们来给你赔个不是,俺娘还说,要是你不原谅俺们兄弟俩,她老人家在地底下也不会安心”
“你们的母亲去世了?”齐格菲尔德急忙问道。
“一个星期前刚走,”朱伟峰红着眼圈说:“我妈临走时把我和弟弟狠狠的骂了一顿,还说要是你不肯原谅我们的话,她就再也不认我们这两个儿子”
“如果你们没有走上一条邪路,老人家临终前想必也不会这样难过了。”齐格菲尔德叹道。
“齐大哥!”朱伟峰也跪了下来,还朝自己的脸上使劲扇着耳光:“我不是人,气死了老娘,还伤害了别人,今天你要是不原谅我们兄弟俩,我们就跪在这里再也不起来了!”
“住手!”齐格菲尔德立刻揪住了朱伟峰的手腕:“一个动不动就扇自己的耳光的男人有什么出息,你们要是真想获得我的原谅,那就做点实际的事情!”
“齐大哥,只要你说句话,俺们上刀山下火海都没问题!”朱伟强高喊道。
“先站起来吧。”齐格菲尔德转身走进了客厅。朱氏兄弟犹豫了一下,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戈飞,”李伟突然出现在门外:“这两个小子在服刑期间表现不错,再加上他们的母亲又突然病重,所以提前获得了假释,他们昨天才办完母亲的丧事,今天一大早就拉着我跑来向你道歉。”
“这么说,他们这次没有骗我了。”齐格菲尔德说。
“这次我可以保证,他们哥俩是真的来向你道歉的。”李伟说罢便扭头数落起朱伟峰:“你小子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老娘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弟俩抚养成人,还供你上了大学,可是你不但没把自己的聪明劲都用到了正路上,还把自己的弟弟也拉下了水,你自己说说看,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老娘吗?”
朱伟峰一声不吭的低着头,眼眶里却噙满了泪水。
“戈飞,”李伟转头又看着齐格菲尔德:“我看这兄弟俩是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们这一回吧。”
“要我原谅他们可以,不过他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齐格菲尔德沉吟道。
“只要你肯原谅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朱伟峰急忙抬起了头。
“我看这个小区里有不少父母都想让孩子掌握一门外语,但是附近却没有类似的补习班,所以我就想弥补这块空白,正好你过去也是学这个的,要是不反对的话,你就来补习班当个老师,但是第一年一分钱工资也没有,而且要是你表现不好的话,我不但不会原谅你,还要你把我捐出去的钱全退回来,怎么样,这个条件你能答应吗?”
“成!”朱伟峰不住的点着头:“齐哥,你看我的表现好了!”
“那我呢?”朱伟强急了:“我不懂外语,在补习班里啥事也做不了啊!”
“你就给你哥打个下手吧,平时出去发个宣传资料,打扫卫生,接待前来报名的家长和孩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齐格菲尔德说。
“太好了!”朱伟强高兴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