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克劳斯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父亲,只好像个稻草人似的静静地伫立在齐楚雄的墓碑前。
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女人突然从远处走来,她的步伐缓慢而又沉重,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施蒂尔,你是来向自己的朋友表达忏悔吗?”女人在罗森巴赫面前停下了脚步。
“莱奥妮!”罗森巴赫惊讶的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弗莉达也在这里,如果我不来陪她的话,她一定会感到孤单的。”莱奥妮浅笑道。
“你说得对,”罗森巴赫痛苦的低下了头:“我是在向齐忏悔,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其实你和我死去的丈夫很像,”莱奥妮幽幽道:“虽然你们试图用不同的方式来让第三帝国重现辉煌,但是到头来结局却都一样,只能在人生的最后一点时间里承受无尽的痛苦。”
“罗蒙比我幸运,”罗森巴赫喃喃道:“至少他已经远离了痛苦,而我却还要继续承受”
“这就是自作自受,”莱奥妮的声音渐渐远去:“因为只有傻瓜才会为一个早该消亡的悲惨世界抛弃自己的青春和幸福”
当这番话飘进罗森巴赫的耳朵时,他再也站不稳了,只好软绵绵的靠着齐楚雄的墓碑坐了下来,恍惚中他突然看到了一张天使般的面孔:“契尔斯卡娅,我的爱人,带我走吧,也许地狱的彼岸才是我真正的家”
罗森巴赫再也不能实现自己在战场上为第三帝国报仇雪恨的愿望了,但是他临走时心中却带着深深的忏悔,只是又有多少人能够体会到他的痛苦从而放下手中的屠刀呢?
438何处是家(3)()
1995年4月15日,伯罗奔尼撒半岛,斯巴达遗迹。
与终日阴冷潮湿的地下世界不同,爱琴海的风明显带着一丝春意,暖暖的令人陶醉,然而齐格菲尔德的心却依旧停留在冬季,他无比思念着斯特凡妮,想念着她的笑,她的吻,还有她那张美丽的脸庞。
“你还在想着斯特凡妮吗?”比尔将轮椅停在了一块巨石后面。为了避免行踪暴露,他和齐格菲尔德都化了妆,即使熟悉他们的人也无法一眼看穿他们的真面目。
“我没办法让自己放弃思念,因为她就是我的灵魂。”齐格菲尔德低声道。
“但是你已经离开了雅利安城,而且她也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我相信她会很痛苦,但是终有一天会开始新的生活。”
“不,我不相信”齐格菲尔德乌黑的眼眸中装满了忧郁的目光:“她发誓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会等着我。”
“让她为你殉道吗?不,埃尔文,如果你真的爱她,那就应该允许她选择自己的生活”
“她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比尔沉默片刻后,将目光投向了早已在历史的进程中化为废墟的斯巴达城:“帕里斯夺走了海伦,自以为从今以后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却没有想到阿伽门农会用一只木马铲平了特洛伊,所以有时候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是抢到手也没有用,到头来只会让自己活得更加痛苦。”
“你不是我,”齐格菲尔德固执地说:“所以你不会懂。”
“是的,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但是我却知道即使最坚贞的爱情也敌不过时间和距离的侵蚀,当她终日都活在孤独与痛苦中时,也许一声温情的问候都能令她投入对方的怀抱。”
“比尔!”齐格菲尔德抱住了脑袋:“不是说好了要让我在爱琴海的歌声中恢复健康吗?怎么你又提起这些让我伤心的话题。”
“对不起,我不会再提了。”比尔凝视着波涛起伏的海面陷入了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我突然间变脆弱了?”齐格菲尔德又问。
“若是你的遭遇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只怕他们早就去见上帝了,可是你还坚强的活着,这就说明脆弱永远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比尔”齐格菲尔德犹豫道:“你现在还能和雅利安城取得联系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比尔警觉道。
“没什么”齐格菲尔德吱唔道:“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哪里的情况,这样我才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比尔想了一下,道:“你先安心养伤,等过些日子你好的差不多了,我就会返回雅利安城查看消息。”
“你会丢下我不管吗?”齐格菲尔德突然紧张的抓住了比尔的手:“还有,如果你回去后那些人发现了你和阿尔伯特叔叔之间的秘密怎么办?”
“你放心吧,”比尔握紧了对方的手:“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而且我在外执行潜伏任务这件事情属于最高机密,只要阿尔伯特叔叔不吐口,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齐格菲尔德的手软绵绵的垂了下来:“比尔,如果可能的话,就请在我父亲的墓碑前放上一束鲜花吧。”
比尔默默地点了点头。
“今天是斯特凡妮的生日,”齐格菲尔德喃喃道:“她会和谁在一起度过呢?”
斯特凡妮孤独地坐在卧室的窗户旁,期盼着奇迹能够出现,然而街头除了全副武装的宪兵,却再也看不到爱人的踪迹。思念令她憔悴,也平添了一份病态的美。
“梆梆。”卡尔小心翼翼的敲响了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斯特凡妮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便起身打开了房门,迎接她的是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和卡尔英俊的笑脸:“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斯特凡妮。”
“谢谢。”斯特凡妮接过花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瘦了。”卡尔凝视着心上人的脸庞,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惋惜。
“没有了埃尔文,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斯特凡妮凄然道。
“我知道他的死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还是应该学会勇敢的面对,否则埃尔文在天堂的灵魂也会感到痛苦的。”
“我本来应该成为他的妻子,可是现在却只能呆在房间里回忆那些和他在一起度过的日子,如果有哪个女人能够自豪地宣称自己有勇气承受这种打击,那么我只能说她根本没有认真的爱过。”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的。”卡尔慌忙道歉。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斯特凡妮抹了一抹眼泪,“我想出去走走,你愿意陪我吗?”
“当然愿意,正好波拿巴在楼下,我们可以骑着它去兜风。”卡尔高兴的说。
离开了官邸,斯特凡妮跳上了马背,卡尔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上马搂住了她的腰,斯特凡妮没有抗拒,只是觉得卡尔的手很冷,无法给自己带来一丝温暖。
波拿巴在卡尔的催动下向城外奔去,它是匹好马,天生一副高贵的气质,然而斯特凡妮总觉得它和腓特烈相比缺少一点野性,尤其是遇到沟沟坎坎时,它总是小心翼翼的躲过去,不像腓特烈,哪怕面前是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只要埃尔文一声令下,它就会毫不犹豫的飞过去。
转眼间两人来到了城外,斯特凡妮在阵阵寒风中又想起了当年齐格菲尔德把自己掠出赛马场的那一幕,她的嘴角带着笑,眼中却含着泪。
“呜!”前方的山谷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嘶叫。
“是腓特烈!”斯特凡妮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地——自从齐格菲尔德遇害后,腓特烈就和鲁道夫一起失踪,就连盖世太保都无法找到它们。
“卡尔!”斯特凡妮高声叫道:“快,只要找到了腓特烈,说不定就能发现埃尔文!”
卡尔的脸庞猛地抽搐了一下,他虽然扬起马鞭催动波拿巴朝着前方奔去,然而一只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向了腰间的手枪。
波拿巴冲上了一条布满碎石的小路,借着头顶一缕“地心之光”微弱的光芒,斯特凡妮看到腓特烈正站在一块石头旁不停的发出哀鸣,而鲁道夫也赫然站在它身后。
“难道埃尔文就躺在那块石头后面吗?”这个可怕的念头顿时令她跳下了马背,如同一阵旋风般扑到了腓特烈身边,然而结果又一次令她失望了,石头下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腓特烈,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嘶鸣,难道你已经感觉到我的来临吗?”斯特凡妮抚摸着骏马的鬓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知道了!”——齐格菲尔德当年就是坐在这块石头上用一首悠扬的蒙古长调打动了她的心。
“你一定是忘不了当年的情景,所以才会跑回来哭泣对吗?”斯特凡妮紧紧抱着腓特烈,转眼间便成了泪人。
卡尔小心翼翼的靠近斯特凡妮,但是正当他准备伸手替后者擦去眼角的泪水时,鲁道夫却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撕咬着他的手臂,他哀嚎着倒在地上,和这条忠勇的猎犬展开了搏斗。
斯特凡妮被这一幕吓坏了,“鲁道夫!”她上前紧紧按住了猎犬的脖子:“你不能这样对待卡尔!”
鲁道夫依然疯狂的咆哮着,挣扎着,仿佛是要将卡尔撕成碎片才会甘心。
“小心,斯特凡妮!”卡尔恐惧的望着鲁道夫:“它恐怕已经疯了,所以你最好别碰它。”
“不,它没疯,它只是被失去主人的痛苦给击垮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斯特凡妮不停的抚摸着鲁道夫的身躯,而猎犬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的痛苦,于是它不再对着卡尔咆哮,而是红着眼圈钻进她怀里呜呜的哭泣着。卡尔躲得远远的,生怕这条猎犬会再次扑过来。
一周后。
今天是“阿尔伯特”就任帝国元首的日子,一大早艾德斯瓦尔宫内外便挂满了血红色的“”字旗,荷枪实弹的党卫军在通往宫殿的道路两旁戒备森严,达官显贵们胸前挂满勋章,如同朝圣者般鱼贯而入。
当一阵沉闷的鼓声响起时,舒伯特便在无数双或复杂、或期待、或质疑的目光中坐上了原本属于施特莱纳和路德维希的位子,执旗手每三人一组,扛着象征不同地区的旗帜站在了他面前。新任帝国保安总局局长许尔勒将军将一柄象征权力的佩剑递到了他面前,他毫不犹豫的将佩剑挂在自己腰间,然后便对身下的人群高声喊道:“女士们,先生们,从今天起,我将成为第三帝国的元首,并且会带领你们为争取真正的自由而战,我会追求和平,但是绝不会出卖国家的利益!第三帝国必须得到尊重,并且享有和其他国家一样被公平对待的权利,否则我将战斗到底,以自己的生命来捍卫每一位国民的利益!”
“克劳柏森万岁!”随着许尔勒带头喊起了口号,整座宫殿顿时回荡着阵阵疯狂的呐喊。
“可怕的世界!可怕的人!”谁也没有想到人群中居然有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舒伯特的面孔:“我一定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439何处是家(4)()
就职典礼结束后,艾德斯瓦尔宫照例举行了盛大的庆祝酒会,“阿尔伯特”频频举杯,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伊莎贝拉虽然一直跟随在他身后,但是眼中却始终带着一抹愁云。斯特凡妮就更不用说了,她根本没来参加“父亲”的就职典礼,只是一个人带着鲁道夫在家中发呆。
酒会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但是各怀心事的军政官员们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聚在艾德斯瓦尔宫的各个角落对今后的政局走向窃窃私语。
陆军少校哈尔登?格莱斯纳漫不经心的走进了宫殿外的花园,虽然他表面上的身份是陆军参谋次长的副官,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光明天使”内部仅次于安瑟尔的二号人物。
“这座花园恢复可真快,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谁也看不出来它曾经被夷为平地。”格莱斯纳在一簇盛开的郁金香旁停下了脚步。
“花园虽然恢复了,但是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了。”安瑟尔一身花匠的打扮,弯着腰埋头工作。
“你还记得那位老人临走前留给我们的话吗?”格莱斯纳说。
“忘不了,”安瑟尔说:“尤其是他面对死亡的勇气,就连撒旦都会感到颤抖。”
“所以我们绝不能让那个卑鄙小人的阴谋得逞!”格莱斯纳说。
“看来你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安瑟尔问。
“我会在暗中动员强硬派军官对他执政的合法性进行质疑,只要他无法将整个地下世界的力量整合在一起,那么他发动战争的计划就会被迫延迟,而我们却将赢得宝贵的时间。”
“这样做很好,反正很多强硬派军官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一旦他们开始挑战阿尔伯特的权威,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你也不能闲着,”格莱斯纳又说:“要设法在非日耳曼裔族群中开展斗争,揭穿阿尔伯特的真面目,尤其是他提出的所谓要为第三帝国争取合法利益这一条根本就是希特勒当年战争政策的翻版,要是那些人听信了他的鬼话,个个都得去当炮灰!”
“为了齐医生,放手去干吧!”安瑟尔突然抓起花铲,狠狠地插进了坚硬的土地!
三个月后。
舒伯特盯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政务汇报,眉头却越皱越紧。尽管他已经在哈斯德菲等人面前露出了真面目,还展示了霍夫曼早已在暗中将自己立为帝国元首继承人的证据,但是事情随后的发展却并不像许尔勒为自己分析的那样美妙——虽然哈斯德菲等人一直不遗余力的在强硬派中间宣传他与路德维希不是一路人,而且也不可能去走投降路线,但是绝大多数强硬派对自己的印象却始终停留在那个一天到晚为提升非日耳曼族群利益而四处奔走呼吁的“阿尔伯特”身上,有些人甚至还认为哈斯德菲等人之所以卖力的替自己进行辩解,完全是因为受到了高官厚禄的引诱,再加上哈斯德菲等人在军队中的威望本来就不高,这就更加导致强硬派始终不肯向自己臣服——有些地区甚至还出现了要求重新选举帝国元首的呼声。
“该死的齐楚雄!”舒伯特在心里咬牙切齿的想道:“要不是你拉着副统帅阁下同归于尽,我现在根本用不着为这些事情感到烦恼!”
许尔勒悄无声息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我的元首,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最近一直有人质疑我上台的合法性,所以我才会把你找来商量对策。”舒伯特阴沉着脸说。
“对不起,”许尔勒紧张的咽了口吐沫,“也许我之前的判断过于乐观了。”
“这不能全怪你,”舒伯特说:“如果当年副统帅阁下没有突然病倒,那么眼前这些事情就根本不会发生。”
“是啊,副统帅阁下为了把您扶上帝国元首的宝座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只可惜到头来却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说这些了,”舒伯特将手一摆,“你说说看,我们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才能摆平强硬派的反抗。”
“从当前的局势来看,虽然少数强硬派高级官员已经在哈斯德菲将军等人的劝说下向您宣誓效忠,但是对您充满质疑的人仍然占据多数,即便是您已经对他们发表了多次秘密演说也收效甚微,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并不知道您和副统帅阁下之间的秘密,所以才一直把您视为投降路线的代言人,而您如果不尽早把这顶帽子摘掉的话,恐怕很难控制住政局。”
“我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和副统帅阁下之间的秘密,否则我将彻底失去非日耳曼族裔的信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如果失去了他们的支持,后果将变得更加可怕。”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