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蒂尔,你先不要急着谢我,还是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说服统帅阁下接受我们的请求吧。”克劳柏森面色凝重道。
罗森巴赫沉默了,而这种沉默也一直保持到了会客室里。当施特莱纳出现在他和克劳柏森面前时,帝国统帅的目光立刻落到了他的身上:“克劳柏森将军,站在您身边的这位少校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还是让他自己向您解释吧。”克劳柏森退后一步,而罗森巴赫也毫不犹豫的撕下了假胡子。
“施蒂尔!”施特莱纳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在搞什么鬼名堂?”
“我的统帅,”罗森巴赫脸上出现了一丝深深的痛悔:“您还记得一个名叫斯培林格的比利时人吗?”
869起义(90)()
施特莱纳突然间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但是短短的一瞬间过后,他又恢复了平静。“我当然记得那个人,当时我很想让他离开集中营去过好日子,但是很不幸,他却在我离开翁特林根不久后就染病身亡”
“不!斯培林格先生不是病死的!”罗森巴赫突然打断道:“他是被我开枪打死的!”
会客室的气氛顷刻间变得紧张起来,不只是施特莱纳,就连克劳柏森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施蒂尔,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施特莱纳愣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发问。
“不,我没有和您开玩笑,斯培林格先生确实是被我开枪打死的!”罗森巴赫说。
“这是怎么回事?”施特莱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吓人:“为什么马克西米利安会对我说他是病死的!”
“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罗森巴赫将当年那桩惨剧的真像娓娓道来,施特莱纳的眼睛里渐渐充斥着一种由愤怒和悔恨交织而成的血红色,他握紧拳头,呼吸声越来越重,就像一座火山已经到了喷发的临界点。
“这件事情在我心里已经藏了二十多年,我曾经想过随着岁月的流逝,也许我会忘记这种伤痛,但是每次我只要一想到斯培林格先生临死前那种绝望的眼神,我的心就像是被人刺了一刀那样痛苦”
“既然你知道自己是错的,那当初为什么还要杀死他!”施特莱纳用怒吼打断了罗森巴赫的讲述。
“我当时提出过质疑,也想过要去抗拒这种残忍的命令,但是最后我还是做出了这种事情,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罗森巴赫突然直勾勾的盯着施特莱纳。
“继续说下去!”施特莱纳说。
“那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去对命运做出抗争,所以才酿成了我一生都难以抹去的伤痛!而您,我的统帅,如果您不想和我一样永远活在悔恨中,那就应该勇敢的站出来保护齐!”罗森巴赫大声喊道。
“你向我讲述这个故事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放过齐楚雄吗?”施特莱纳死死盯着罗森巴赫,可是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是的,而且如果您同意这样做的话,那么我愿意接受您的任何惩罚!”
“我即使不同意你的建议,你照样逃脱不了惩罚!”施特莱纳指着罗森巴赫吼道:“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吗?那就是有人故意欺骗我!可是你明知故犯,而且直到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把真相告诉我,你说!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的统帅,从我决心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您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艾德斯瓦尔宫,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对您说几句心里话”
“我什么也不想听!”施特莱纳把手一摆:“马上给我滚出去!”
“如果您不听我把话说完,那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罗森巴赫固执的说。
“放肆!”施特莱纳抓起一个水杯狠狠地摔在罗森巴赫脚下:“你要是再敢顶嘴,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抓起来!”
“我的统帅!”眼看现场气氛越来越僵,克劳柏森急忙挡在了两人中间:“我知道您一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听施蒂尔说几句心里话呢?”
“他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施特莱纳喊道:“只要我没有赦免齐楚雄,那么我将来一定会后悔!我看他真是疯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荒谬的言论!”
“我的统帅,如果我告诉您,其实施蒂尔的想法和我完全一样时,您又会作何感想?”克劳柏森反问道。
施特莱纳惊讶的看了克劳柏森一眼,接着便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我知道自己的看法会令您感到惊讶,因为我这样做其实是在帮助一个试图消灭我们的敌人,而更多的人也会把我看成是一个疯子或者是叛徒,但是就像施蒂尔所说的那样,如果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没有按照自己的良心做事,那么等待我的就只有后悔!”克劳柏森说。
施特莱纳突然间平静下来,他深思良久后,问道:“克劳柏森将军,您可以告诉我齐楚雄在您眼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心地善良,待人宽厚,尽管常常要面对恶意的羞辱,但是他却总是用微笑来化解仇恨,他还是一位真正的医生,无论病人对他报以怎样的猜疑和辱骂,他却始终不会放弃让他们恢复健康的努力”
“但就是同一个人,却试图用一场暴动来推翻我们的统治!”施特莱纳打断了克劳柏森的看法:“在我看来,这些年来他那些看似招人喜欢的举动不过是用来掩饰阴谋的伪装!我不止一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还给了他令人羡慕的权力和地位,但是他给我的回报是什么?是暴动!是毁灭!是令人无法忍受的欺骗!”
“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因为在刚刚得知齐医生发起暴动的消息时,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当我静下心来回想这些年在地下世界的生活经历时,我却觉得他这样做是有道理的,而真正应该进行反思的人却是我们。”克劳柏森说。
“我们并没有错,为什么要进行反思?”施特莱纳烦躁不安的喊道。
“我的统帅,您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没有看出来吗?”克劳柏森说:“虽然您废除了‘最终解决’政策,而且您对待那些所谓的劣等民族也比元首要宽容得多,但是当齐楚雄号召他们起来暴动时,却很少有人不这样做,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失败吗?”
“那是因为齐楚雄用花言巧语欺骗了他们,所以才抵消了帝国政府的努力!”
“我的统帅,这样的理由也许可以用来搪塞那些一无所知的官僚们,但是您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难道齐医生在和您朝夕相处的二十多年里,就没有给您留下过什么难以忘记的东西吗?”
“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过,而且我也不想再保存和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有关的记忆!”施特莱纳继续在怒吼,但是眼神却在不由自主的选择逃避。
克劳柏森微微叹了口气,但是就在施特莱纳以为他会放弃劝说自己时,却听到他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我的统帅,听说在不久前的暴动中,齐医生本来可以毒死您,但是他最终却没有这样做,关于这件传闻我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施特莱纳脸上的愤怒这一刻突然间消失了,他佝偻着腰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苍白的脸庞上写满了彷徨和无奈。是啊,无论一个人有多么坚强的神经,他都不可能永远对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无动于衷。
“我的统帅!”罗森巴赫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虽然您口口声声认定齐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小人,但是我从来都不这样认为,因为即使最高明的演技也无法演绎出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真诚和善良,而且最重要的是,假如他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那么您现在根本就没有机会活着站在我们面前!”
施特莱纳高大的身躯颓然倒在了沙发上,他用手捂着脸,良久后,克劳柏森和罗森巴赫便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的统帅,依靠杀戮永远无法消除仇恨,到头来只会引发更多的暴动,而只有一颗宽容的心才能让我们的国家看到未来,如果您还希望在有生之年带领我们这些人回到遥远的故乡,那就应该原谅齐医生犯下的错误,只有让人们看到了您的宽宏大量,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服从于您。”
“克劳柏森将军说得对!”罗森巴赫接过话道:“要想让那些战俘和囚犯们真心实意跟我们走到一起,光靠棍棒和刺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应该给予他们更多的自由和权利,让他们看到跟着我们同样可以过上好日子,这样才能加速帝国的复兴,而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继续利用齐楚雄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影响力来做到这一点!”
施特莱纳这时终于放下了手,他凝视着克劳柏森和罗森巴赫脸上那种几乎一模一样的期待,良久后,他叹了口气,道:“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齐楚雄的事情却并非我一个人就可以作出决定,眼下他正在全力对抗瘟疫,至于如何处置他,我看还是留到瘟疫结束以后再来商议吧。”
“我的统帅,看来您还不知道发生在乌尔库姆的事情!”罗森巴赫急忙将齐楚雄为了避免镇上的犹太居民遭到屠杀,主动喝下了含有病毒的河水一事告诉了施特莱纳。
“!”施特莱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自己吗?”
“他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为了保护那些犹太居民,他却没有别的选择!”罗森巴赫的眼睛里此刻噙满了泪水:“我知道您其实一直都不想伤害齐,所以您才会在暗中保护他,但是罗蒙却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如果您不想看到斯培林格先生的悲剧再次上演,那就亲自出手去保护他吧!”
870起义(91)()
施特莱纳又一次沉默了,他不但深知一个男人的眼泪意味着什么,也知道齐楚雄独自呆在实验室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如果他亲自出面保护齐楚雄,那么必将遭到来自以霍夫曼为首的强硬派的反对,甚至会因此动摇自己本来就已经严重受损的威信。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又将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令他感到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我的统帅,”克劳柏森又开始了耐心的劝说:“我知道您现在很难做出一个合适的决断,因为您的身份决定了您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做出选择,但是我希望您能够好好地想一想当初齐医生阻止您喝下毒药时的心情,我相信他当时面临的选择要比您艰难的多,但是最后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良心,对于这样的一个人,难道您真的可以无动于衷看着他走向死亡吗?”
会客室里此时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施特莱纳始终一言不发,而克劳柏森和罗森巴赫虽然焦急万分,可是却只能继续耐心的等待。
一名侍从这时突然走进了会客室,“我的统帅,一名清洁工刚才去您的房间打扫卫生,可是却不小心把这个东西给弄坏了。”说完,他就把一个被砸扁的墨绿色的军用饭盒递到了施特莱纳面前。
“混蛋!”施特莱纳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抢过侍从手中的饭盒:“谁允许他进入我的房间的!”
“对不起,这个清洁工每天都会按时去您的房间里打扫卫生,可是今天他在收拾书柜时,一本我的奋斗突然从上面掉了下来,结果正好砸在这个饭盒上。”侍从惊慌失措的说。
“我的奋斗我的奋斗”施特莱纳小声嘟囔了两遍后,脸上的奋斗却被一丝无奈取代。“你去吧。”他对侍从摆了摆手,后者立刻像获得了大赦一般迅速离去。
当施特莱纳转过身时,他却看到克劳柏森和罗森巴赫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饭盒。“唉”他叹了口气,终于表明了心迹:“我知道要想在你们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我确实没有办法亲自出面去保护他,不过马克西米利安在这之前曾经向我保证过,只要齐楚雄可以帮助我们消灭这场瘟疫,那么他就可以获得赦免,所以我觉得你们没有必要为此过于担心”
“不!我的统帅!”罗森巴赫打断道:“当年您不也曾经下令让人把斯培林格先生带出集中营吗?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您被欺骗了二十多年,难道这个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施蒂尔说得对,”克劳柏森说:“如果您真的还想让齐医生继续活下去,那就应该亲自出面保护他,否则有些人很可能会趁机害死他!”
望着手中的饭盒,面对着内心深处良知的呼唤,施特莱纳终于摆脱了之前的犹豫不决:“好吧,我这就以要亲自查看疫情为由赶到莱希特的实验室,你们两个也跟我一起去!”
“谢谢!谢谢!”罗森巴赫激动的热泪盈眶。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施特莱纳扭头走出了会客室。
舒尔茨这时并不知道刚刚发生在艾德斯瓦尔宫的事情,他拿着一大堆药材,呆在一间药房里按照齐楚雄的要求认真的熬制着药汤,那种专注的神情几乎令人无法相信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菅的魔鬼医生。
一双黑色长筒马靴无声无息的停在了舒尔茨面前,他不得不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默默注视着罗蒙那张冰冷的面孔。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罗蒙问道。
“他还在继续努力。”舒尔茨答道。
“要是再找不到可以杀死病毒的药物,恐怕他自己就要先完蛋了!”罗蒙露出了一丝焦急的表情。
“您暂时还不用为此担心,,因为我已经为他注射了可以延缓病情发作的抗生素。”
“真没想到您还会有这么好的心肠。”罗蒙对舒尔茨投去一缕讽刺的目光:“我看您要是早点和他相遇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怂恿莱希特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情了。”
舒尔茨望着罗蒙,连着张了好几次嘴才鼓起勇气说:“您说的不错,我要是能够早点和齐医生相见的话,肯定不会再作出那种事情。”
“!”罗蒙从舒尔茨的话里嗅出了一丝不祥之兆,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阴沉:“你是不是和齐楚雄说了些什么?”
舒尔茨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那你为什么要说出刚才那种话?”
“我只是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好医生,而这样的人要是能活下去的话那该有多好”
“住口!”罗蒙结结实实的赏了舒尔茨一记耳光:“听着,要是您还想活下去的话,那就老老实实的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否则我一定让您尝够生不如死的日子!”
一丝鲜血顺着舒尔茨的嘴边滴到了地板上,他捂着生疼的脸颊,眼眸中满是被侮辱后的无奈和痛苦。
“告诉我,您接下来要做什么!”罗蒙厉声逼问道。
“我会帮助他找出消灭病毒的药物,然后再寻找机会干掉他”舒尔茨说到这里时,头颅几乎垂到了胸前。
“那就抓紧时间去做!”罗蒙丢下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舒尔茨在药房里站了很久,才拖着沉重的身躯端着一锅熬好的药汤去找齐楚雄。刚一走进那间试验室,他就看到齐楚雄正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咳嗽。“齐医生!”他急忙将药汤端到齐楚雄面前,“药汤来了,您赶快来试试吧!”
“谢谢。”齐楚雄伸出颤抖的手接过药汤,连着喝了几大口之后,他把药汤又递给了舒尔茨,接着便又拿起一张纸开始认真的记录自己服药后的反应,而在他面前的台子上已经堆着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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