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雄看了艾伯特一眼,便又默默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艾伯特急忙问道:“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齐楚雄说:“只是我想来想去,与其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快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请求法官判处我死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艾伯特顿时愤怒的吼道:“难道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休斯。”齐楚雄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希望我可以活下来继续带领‘光明天使’与纳粹展开斗争,但是这种希望成功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因为这次起义不仅造成大批德军官兵阵亡,而且施特莱纳的形象也因此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无论是要平息内部愤怒的情绪还是挽回不利的影响,处决我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所以就算我再怎么想办法也是徒劳无益。”
艾伯特无法反驳齐楚雄的观点,只能痛苦地低着头:“这么说,这次我们真的失败了”
“不,休斯。”齐楚雄坚定的说:“我们会失去生命,但是我们的事业却不会死去,只要德国人野蛮的统治仍在继续,反抗就永远也不会停止,而且总有一天胜利一定会到来!”
“可是你想过梦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艾伯特问道:“霍夫曼是不会放过她们的,恐怕在你死后,她们也会遭到毒手!”
“这一点我很清楚,”齐楚雄黯然道:“但是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保护她们,一切只能寄希望于罗森巴赫和路德维希,但愿他们可以帮助我保护她们母子。”
艾伯特沉默了,因为他听到了来自齐楚雄灵魂深处的哭泣声,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在远方的家人,儿子米克尔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和儿子见上一面。
“齐楚雄!给我出来!”一声怒吼突然打断了艾伯特的思绪,他抬起头,意外的看到布劳恩正站在牢房门外,他的心立刻揪到了嗓子眼上。
齐楚雄似乎这一刻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望着布劳恩眼睛里燃烧的愤怒,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胆怯:“我要被处决了吗?”
“哼!”布劳恩冷笑道:“我知道你想死,不过没那么容易,因为你的死刑判决还需要得到统帅阁下的最后批准,但是在你下地狱之前,我还有的是时间让你吃尽苦头!”
“很好。”齐楚雄淡然一笑:“我知道您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既然如此,那就快点动手吧!”
“来人!把他给我带到审讯室去!”布劳恩一声令下,几名看守立刻冲进牢房将齐楚雄押走。艾伯特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楚雄消失在自己面前。
一周后。
浑身是血的齐楚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一名看守将一桶凉水倒在了他身上,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便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迎接他的依然是布劳恩那张凶恶的脸庞。
“怎么样,齐医生,这种滋味不太好受吧?”布劳恩盯着他嘲讽道:“要说您也真够愚蠢的,放着舒适的生活不去享受,却偏偏要去搞暴动,结果却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齐楚雄挣扎着站了起来,“你得意的太早了,虽然我这次失败了,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受到惩罚的!”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布劳恩把手一挥,几名看守立刻上去按住齐楚雄,布劳恩从身边的火炉中拿出一块烧红的烙铁,狞笑着朝他走去。“齐医生,好好享受一下烤肉的乐趣吧!”他将烙铁狠狠地按在了齐楚雄胸前!
“啊!”齐楚雄惨叫一声,便疼得昏死过去。审讯室里弥漫着一股人肉被烧焦的味道。
“拿水来!”布劳恩吼道:“快把他弄醒!”
看守们先是将一桶凉水倒在了齐楚雄身上,接着又七手八脚的掐着他的人中,折腾了好半天后,齐楚雄才悠悠醒来。
“听着!如果你现在求饶,并且写下一份悔过书,那么我就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否则等待你的就是更加残酷的刑罚!”布劳恩揪住他的衣领,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齐楚雄冷冷的盯着布劳恩,突然朝他脸上吐了一口浓痰:“杂种!你会下地狱的!”
“混蛋!”布劳恩脸上青筋暴涨,简直就如同地狱中的恶鬼,“把他的手指甲全部给我拔掉,再把辣椒水泼到他的伤口上!”
里宾特洛甫大街13号里弥漫着一股焦急不安的气氛,路德维希背着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而罗森巴赫却始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施蒂尔,你别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路德维希停下了脚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罗森巴赫。
“这件事情已经很难办了,”罗森巴赫语气低沉道:“齐在法庭上发表了一番攻击帝国政府的演讲,这表明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刑的准备,而现在的舆论对他也很不利,更糟糕的是,法官也做出了死刑判决”
“可是谁都知道这份判决书上如果少了统帅阁下的签字就等于是一张废纸!”路德维希气呼呼地打断道!
“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即便是统帅阁下有赦免齐的想法,只怕也过不了霍夫曼这一关。”罗森巴赫说。
路德维希顿时没了脾气,片刻后,他恨恨的说:“实在不行我就去劫狱,反正我不能看着我的朋友受到伤害!”
“弗兰茨!亏你还是个军人,怎么连这么愚蠢的话都能说出来!”罗森巴赫皱眉道:“你以为阿尔海姆监狱是那么好闯进去的吗?只怕你到时候不但救不了齐,反而还会把你自己也搭进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到底要怎么样?”路德维希烦躁不安的说。
“眼下我们只有耐心等待,”罗森巴赫说:“因为我始终觉得统帅阁下一定会去和齐见上一面的,也许到那时我们才能迎来真正的机会!”
824起义(45)()
1970年9月10日,晚上八点,艾德斯瓦尔宫。
施特莱纳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死刑判决书,只要他在那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齐楚雄就会立刻被处决。但是这份判决书已经在办公桌上整整躺了一个月,而他却始终没有签字,很少有人可以猜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种种流言蜚语却开始在地下世界里四处散播,其中传播的最厉害的一条就是他正在拖延时间,以便寻找赦免齐楚雄的机会。每天都有人因此在街头巷尾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满情绪也开始愈发激烈,就连霍夫曼都开始对施特莱纳的这种行为感到焦虑不安。
“嗨!希特勒!”一名卫队军官走进了办公室:“我的统帅,副统帅阁下到了。”
“请他进来吧。”施特莱纳离开了办公桌,来到了躺椅上。他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
“我的统帅,今天距离齐楚雄被判处死刑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可是您为什么一直不在判决书上签字!”霍夫曼眼角眉梢里满是焦急的神色:“眼下外界到处都是关于这件事情的谣言,如果您再不采取行动,恐怕您的威望将会受到更严重的打击!”
“这些人知道什么?”施特莱纳说:“齐楚雄想死,可是我偏偏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我要让他在阿尔海姆监狱里受尽折磨,看看今后还有谁敢欺骗我!”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眼下法官已经作出了死刑判决,而您却一直拖着不签字,这难免会让人以为您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施特莱纳突然睁开了眼睛,而霍夫曼也在这一刻暂时保持了沉默,但是短短的一秒钟过后,他却又合上了眼睛:“马克西米利安,布劳恩上校那里有什么新消息吗?”
“没有。”霍夫曼说:“虽然奥托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手段都用上了,但是齐楚雄的骨头却很硬,始终不肯向我们低头。”
“我就不信他是钢铁做成的!”施特莱纳又睁开了眼睛,但是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却燃烧起熊熊怒火:“你去告诉布劳恩,要他对齐楚雄继续用刑!”
“我的统帅,您觉得这样做还有意义吗?”霍夫曼说:“在一个已经被判处死刑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只有优柔寡断的人才会这样做。”
“马克西米利安,难道你想看着他昂首挺胸的走上刑场吗?”
“他即便是求饶那又怎么样?难道您还打算以此为理由赦免他吗?”
施特莱纳突然间沉默了,他望着霍夫曼,好半天之后才极为艰涩的说:“马克西米利安,我想去见他一面。”
“您为什么总是要感情用事!”霍夫曼愤怒了:“那些阵亡官兵的家属如今依然生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可是他们的最高统帅却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处决杀死他们亲人的那个人!如果这件事情传开了,您还有什么资格成为艾德斯瓦尔宫的主人!”
“马克西米利安,你的反应也未免有些过于激烈了!”施特莱纳生气的说:“我怎么可能会赦免一个犯下如此严重罪行的人!我之所以要去和他见面,不过是想彻底搞清楚他为什么没有毒死我的真正原因,而且无论我此行是否可以得到答案,我都将签署对他的死刑判决命令!”
“您愿意对我发誓自己不会背弃承诺吗?”霍夫曼问道。
“马克西米利安,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施特莱纳反问。
“对不起,”霍夫曼放缓了语气:“我只是不希望您到时候又感情用事,因为我们的国家现在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你放心吧,既然元首把第三帝国交给了我,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追随我的人们失望。”施特莱纳说。
“那好吧。”霍夫曼说:“我这就陪您出发。”
“不必了,”施特莱纳把手一摆,“我自己去就行了。”
霍夫曼诧异的看着施特莱纳,但是很短的一瞬间后,他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经历了连续多日的严刑拷打后,齐楚雄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肉,就连在床上翻个身都很困难。艾伯特望着他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忍不住眼含热泪。
“休斯,你这是怎么了?”齐楚雄尽管全身上下疼痛难忍,但是却依然对艾伯特笑道:“这可不一点也像你的作风。”
“这帮混蛋一定会遭报应的!”艾伯特咬着牙说。
“是啊,虽然他们现在很得意,但是这注定将是他们灭亡前的最后疯狂,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齐楚雄笑着说。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在昏暗的走廊里,艾伯特心头一紧,急忙挡在齐楚雄身前。
“这没用的,休斯。”齐楚雄摇了摇头,便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一个人是斗不过他们的,还是让我继续去面对这一切吧。”
“不!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艾伯特抓住齐楚雄的臂膀,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死亡对我们来说不就意味着解脱吗?”齐楚雄用力推开了艾伯特,忍住身上的剧痛站在牢房门后,黑暗中他的身影就如同一座钢铁铸成的雕像。
沉重的脚步声在牢房门外停了下来,但是齐楚雄却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冷漠的面孔,顷刻间他便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
一名看守手忙脚乱的打开了牢门。施特莱纳走进牢房,借助昏暗的灯光,他死死盯着齐楚雄,却不说一句话,牢房里的空气顿时凝重的几乎令人窒息。
“您是来送我上路的吗?”齐楚雄打破了寂静。
“我知道你想死,但是我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你!”施特莱纳低沉的声音令人不由联想到一头愤怒的狮子。
“这么说,我又能再多活上几天了。”齐楚雄笑了。
“住口!”施特莱纳喊道:“只要我愿意,一分钟内就能让你变成尸体!”
“如果您真愿意这样做,那我倒是感激不尽。”齐楚雄说。
“你真的就这么不愿意活下去吗?”施特莱纳问道。
“我的朋友们都死了,我的事业也失败了,您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齐楚雄反问道。
黑暗掩饰了施特莱纳眼神中的悲哀,他望着齐楚雄身上的累累伤痕,心底突然爆发出一股无名之火:“是谁让你们对他用刑的!”他转过身恶狠狠的盯着看守,可怜的看守吓得浑身直颤,“我的统帅,是布劳恩上校让我们这样做的,可是我们听说他是得到了您的命令”
施特莱纳的愤怒顷刻间便消散了,“是啊,是我下的命令”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将军,您不用为此感到内疚。”齐楚雄在一旁说:“我这副臭皮囊反正马上也要交给上帝了,就算是受点折磨也没什么。”
“谁告诉你我内疚了!”施特莱纳猛的抬起头:“不!就算是把你撕成碎片,也永远消除不了我的愤怒!”
“将军,您到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向我倾诉您的愤怒吗?”齐楚雄平静的问道。
施特莱纳想要继续怒吼,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胸膛里居然装满了悲伤,或许这就是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结果,站在他对面的这个人轻而易举就撕开了他的伪装。
“给他换身干净衣服,再让医生处理一下他的伤口,然后带他去见我。”施特莱纳转身离开了牢房。艾伯特在一旁愣了半天,突然一把抓住了齐楚雄的手:“齐,这或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休斯,你不要再说了。”齐楚雄摇了摇头:“我宁愿一死,也不想再去忍受屈辱。”话音刚落,他就走出了牢房。
在接受了医生的治疗后,齐楚雄终于脱掉了一直穿在身上的党卫队将军制服,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他特意让看守为自己把头发和胡须修剪整齐,这才来到了监狱塔楼顶部的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施特莱纳一个人,他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好几瓶伏特加,看守们把齐楚雄送进房间,便识趣的关上门退去。
“您不该这样的。”齐楚雄看着施特莱纳苦笑道:“至少应该让卫兵守在您的身边。”
“如果你真的想害死我,那么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施特莱纳打开了一瓶伏特加。
“您错了,”齐楚雄摇了摇头:“我们的身份已经不同从前,事情传出去的话,会在外界引发议论的。”
“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好了,”施特莱纳为齐楚雄倒了一杯酒:“我今天只想和自己的朋友说几句心里话,所以我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在场。”
“将军,您真的还把我当成是自己的朋友吗?”齐楚雄握住酒杯,声音却有些颤抖。
施特莱纳没有回答齐楚雄的问题,却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样东西,可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齐楚雄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
825起义(46)()
随着施特莱纳将那个军用饭盒放在了桌面上,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忧伤。齐楚雄与施特莱纳对视无语,但是不知不觉中,他们的眼眸中居然同时露出了悲伤的目光。
“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的友谊可以成为跨越仇恨的象征,”施特莱纳打破了沉寂:“在你面前我几乎毫无保留,可是到头来我却只收获了一场噩梦,我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你的背叛而愤怒,还是要为自己即将失去一位朋友而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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